“上古！”

炙正多言，卻見對麵靜坐的上古已抬起了頭，眼底是化不開的墨沉：“炙，我沒法見阿啟。”

那雙眼沉寂得隻剩荒涼，炙微微一滯，想到阿啟繼承的容貌，輕聲歎息：“我以為你肯打開瞭山外的守護陣法，原是已經想通了。三年前你在山外布下的陣法用了你半生神力，連我都闖不進來，當初何必做到如此？”

“怕不是如此，這三界恐怕早就沒了。”上古笑笑，見炙神愕然，抿了一口茶：“我原以為曆經十萬年磨練，早已滿心滿意如父神所願以三界存亡為本，卻不知三年前他消失的時候，我寧願……這三界從來不曾存在過。”

上古說出的話有子徹骨的寂冷悲傷，炙回轉眼，向後的竹坊，微微一歎。他們四人執掌上古界，尊崇萬世，到頭來卻拚不過天命……

“我琢磨了許久，總覺得還是該來一趟。”炙沉默半響，突然開口：“我覺醒後白玦就出了事，你在這裏一躲便是三年，有些話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上古抬眼，眼中一貫的雲淡風輕，隻是在聽到‘白玦’這兩個字的時候，狠狠、鈍鈍的了一下。

“當年你於字上一直沒開竅，是以我雖瞧出了白玦的心思，卻也沒在意，總以為時間久了他便會放棄，卻不想你殉世之時，他拚著上古界毀於一旦的後果也要救下你，那時候我便知，若是我不幫他，便是真的全不了我們數十萬年的誼。”

上古眼愣愣的，看著炙，角漸漸抿。

“上古，我想白玦他大抵是不希你知道這一切的，要不這六萬年也不至於費了如此多的周折，但即便我們誰都不說，在清穆上，我想你總歸是能瞧出些分明來的。”

“再說我們三人雖沒有打破祖神定下來的天命，但白玦他做到了，算了，我言盡於此。”炙起，行了兩步又道：“阿啟終歸是你們的骨，他需要你，你若想通了，便早些回朝聖殿，錯過了白玦，莫要連他留給你的最後念想，也一並棄了。”

炙的影消失在竹海中，上古怔怔回首，看著後竹坊，眼中的淡漠頃刻瓦解，唯餘徹骨的哀傷。

何嚐不懂，清穆，傾之，慕之。白玦六萬年前桃淵林裏一席話，便是清穆此的由來，隻可惜明白得太晚，回首時竟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

明明才是那個擁有混沌之力必須殉世的真神，可白玦卻花了六萬載扭轉乾坤，生生改了天命，數年前的瞭山上，蘇醒時尚不知真相，曾在這裏聲聲質問，如今想來，那時他心底該是何等甘苦？

三載時，千百個日夜，侯在此，原以為已將心煉作了金剛石，卻不想炙漫不經心幾句，便能讓築起的高牆頃刻倒塌。

“上古！”

炙正多言，卻見對麵靜坐的上古已抬起了頭，眼底是化不開的墨沉：“炙，我沒法見阿啟。”

那雙眼沉寂得隻剩荒涼，炙微微一滯，想到阿啟繼承的容貌，輕聲歎息：“我以為你肯打開瞭山外的守護陣法，原是已經想通了。三年前你在山外布下的陣法用了你半生神力，連我都闖不進來，當初何必做到如此？”

“怕不是如此，這三界恐怕早就沒了。”上古笑笑，見炙神愕然，抿了一口茶：“我原以為曆經十萬年磨練，早已滿心滿意如父神所願以三界存亡為本，卻不知三年前他消失的時候，我寧願……這三界從來不曾存在過。”

上古說出的話有子徹骨的寂冷悲傷，炙回轉眼，向後的竹坊，微微一歎。他們四人執掌上古界，尊崇萬世，到頭來卻拚不過天命……

“我琢磨了許久，總覺得還是該來一趟。”炙沉默半響，突然開口：“我覺醒後白玦就出了事，你在這裏一躲便是三年，有些話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上古抬眼，眼中一貫的雲淡風輕，隻是在聽到‘白玦’這兩個字的時候，狠狠、鈍鈍的了一下。

“當年你於字上一直沒開竅，是以我雖瞧出了白玦的心思，卻也沒在意，總以為時間久了他便會放棄，卻不想你殉世之時，他拚著上古界毀於一旦的後果也要救下你，那時候我便知，若是我不幫他，便是真的全不了我們數十萬年的誼。”

上古眼愣愣的，看著炙，角漸漸抿。

“上古，我想白玦他大抵是不希你知道這一切的，要不這六萬年也不至於費了如此多的周折，但即便我們誰都不說，在清穆上，我想你總歸是能瞧出些分明來的。”

“再說我們三人雖沒有打破祖神定下來的天命，但白玦他做到了，算了，我言盡於此。”炙起，行了兩步又道：“阿啟終歸是你們的骨，他需要你，你若想通了，便早些回朝聖殿，錯過了白玦，莫要連他留給你的最後念想，也一並棄了。”

炙的影消失在竹海中，上古怔怔回首，看著後竹坊，眼中的淡漠頃刻瓦解，唯餘徹骨的哀傷。

何嚐不懂，清穆，傾之，慕之。白玦六萬年前桃淵林裏一席話，便是清穆此的由來，隻可惜明白得太晚，回首時竟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

明明才是那個擁有混沌之力必須殉世的真神，可白玦卻花了六萬載扭轉乾坤，生生改了天命，數年前的瞭山上，蘇醒時尚不知真相，曾在這裏聲聲質問，如今想來，那時他心底該是何等甘苦？

三載時，千百個日夜，侯在此，原以為已將心煉作了金剛石，卻不想炙漫不經心幾句，便能讓築起的高牆頃刻倒塌。

怎麽能忘？桃淵林，清池宮，淵嶺沼澤……三界及眼之，皆是他的影。世人皆說歲月轉世事清，可偏生在這裏行不通，隻是越發清晰罷了，那人執著十幾萬載，一步步侵，豈是區區三年可相比擬？

害死了白玦，又哪裏有麵去見阿啟？

瞭山腳，已及腰的孩眼著自半山腰飛下的炙，迎了上來：“大伯，我娘親……”話到一半，眼先紅了半圈。

炙了阿啟的頭：“先回去吧，你娘還沒想通，等想通了會回上古界的。”

阿啟點頭，念念不舍的朝瞭山看了一眼，聳拉著腦袋亦步亦趨的跟著炙朝山外走。

“大伯，父神他還會回來嗎？”半響後，小小的聲音自炙後響起，炙腳步一頓，沒有回應，良久後才轉道：“阿啟，你父神頂天立地，想是希你亦能如此，將來上古界的重擔必在你上，你任重道遠。如今他不在了，我和天啟替父職照料於你，這百年天啟對你不忍嚴苛，你神力雖純，基卻不穩，再加之上古界諸神對你頗多照料，留在上古界並非好事。”

阿啟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頭道：“大伯說的是。”

“仙界大澤山的東華上君再隔幾百年便能晉位上神，他桃李滿三界，德行厚重，適合為你啟蒙之師，過幾日我封你神力，將你模樣幻化，你便他府裏做個記名弟子好好修煉，待仙法大再回上古界由我和天啟教導。”

阿啟朗聲回了聲‘是’，眼底的傷衝淡了不：“大伯，是不是我從大澤山回來，便能見娘親了？”

“阿啟，你娘親到如今還沒有真正想明白，一切待想通了再說吧。”

炙答非所問，搖了搖頭，向仙妖界擎天柱的方向，攜著阿啟朝上古界門而去。

瞭山的護山陣法大開，加上炙走了這麽一遭，一些知世的老神仙便知道失蹤幾年之久的上古神君怕是一個人埋在這地兒悲傷春秋去了，歲月漸過，斯人已逝，追憶不過徒增傷，因著這個古理，各府喜慶的請帖如雪花般飄進了瞭山峰。

著堆滿了半間竹坊的帖子，上古挑著的眉皺了又鬆，鬆了又皺，半響後才哼一聲‘滿天的神仙都是些懶散貨’，然後揮揮袖袍從中了一張關上門遠遊去了。

若是將那請帖翻開，自可看見幾行龍飛舞、甚為囂張的大字。

梧桐島，新降火，同邀諸神，與吾共慶。

曆來凰一族的火十萬年誕生一隻，且一脈相承，皇族脈向來單薄，也難怪一隻生凰降世，染會這般高興張揚，邀三界共慶了。

也是該看看老朋友了，雲澤那小老兒想必也念得，上古這麽想著，飄著的雲不免更穩了幾分。

可不會承認，自炙來了瞭山後，每每著那幾間竹坊，心窩子都跟被剜著一樣，一刀刀和熱乎著進，淋淋的出。

在九州濱海遊晃幾日，上古總算在十五這日傍晚踩著點到了梧桐島。

梧桐島門森嚴，凰一族又向來高傲，平日絕有拜訪的賓客，這次舉島同慶，加之雲澤大長老回歸，自是熱鬧得，隔得老遠，上古便見數十隻彩列陣相迎，島的邊緣擺滿了數不清的辟水珠，陸地驟生，生生將島嶼向四周橫擴了一倍，數以千計龍頭大小的夜明珠懸於半空，梧桐島明月爭輝，瑰麗非凡，將東海深印照得如白晝一般。

到底是自上古時便繁衍昌盛的凰一族，如此大的手筆，除了當年善斂財的月彌，即便是在上古界裏，也難找出第二家來。

上古哼了哼，幻了個模樣，跟著來訪的賓客朝島走去，梧桐島的請帖尋常神仙做不了假，是以守島的仙也隻是掃了掃，打了個哈欠便將上古放行了，巧後麵的仙君是個火脾氣，不留神便將仙手中一疊請帖撞了個滿懷，請帖落在地上，仙忙不迭拾起，掃到請帖迎請之人的名諱，頓時瞪大眼，鼓足了勁撥開眾人朝走遠的人群看去，裏哆嗦著“上…上…上……”一字落不下音。

他旁的灰仙見一眾仙君等得不耐煩了，便他一下：“文鬆，到底是哪位上君來了，有何事等會再說，先顧著這邊要！”

文鬆被灰仙一撞，也回過了神，回轉模樣有些可憐，道：“敦覓，不是上君，是上古真神來了！”

他將請帖打開，上麵流四溢的‘上古’兩字著實打眼。

此話一出，周遭俱靜，眾人睜大眼循著仙的目，著遠熙攘的人群，卻再也難見那持之人的影。

梧桐島茂林參天，皇寢宮位於島深，因近年來皇久居天宮，這寢殿平時極為安靜，這次難得的盛宴，才迎回了主人。

寢殿之後百米便是臨海，百米之間有一山穀，景秀麗，當年景澗亡故後，染重回梧桐島，便在山穀起了一座石屋用來居住，三日前風塵仆仆自天宮趕回，便歇在了此。

此時，斜靠在石屋外的一棵古樹旁，正閉目養神。

兩個娥將一套暗紅鑲金長輕放在院中石桌上，見染老神在在，笑道：“陛下，大長老有言，請您好好拾掇拾掇，晚宴隻有一個時辰了。”

自染皇者脈覺醒後，雲澤便自降為族長老。

“知道了，老頭子一把老骨頭了也不嫌累得慌，你們一個兩個的也不勸著點！”染懶洋洋擺手，見後半響無語，輕咦了一聲：“你們如今真是貴了，說都說不得……”

回轉的形頓住，染看著不遠石桌旁含笑而立的子，眼一瞇，帶出幾分薄怒來：“你倒還舍得出來，怎麽不一輩子躲在瞭山算了，我的天宮可經不起阿啟灑著眼淚鬧騰！”

話到後麵，也帶了幾分哽咽，上古眨眨眼，有些欣：“染，你這天帝也做得越發有派頭了，何必跟我置氣，我這不是一聽到你們族添了脈，就的趕來了，吶，這是上古界原神池裏化出的火凰玉，當年本來是為你準備的，如今借花獻佛，算是我對小輩的一點薄禮。”

染哼了一聲，終是在瞥見上古眼底的寂寥時微微一頓，擺手道：“算了，你能來就好了，還整這些做什麽。”

話雖這麽說，染也知道上古備下的定是上品，況且尚在殼中的火息脈微弱，日後降世，有火凰玉護，倒也萬全些，遂點點頭接下了。

“你們族火一脈自來便是單傳，這次有新降世，倒也稀奇，但我觀它逆天而降，將來修神之途必定坎坷，你要多加照拂才是。”

染點頭：“這個自然，我想著它還有百年出殼，待那時我將天帝之位傳於金曜，便回梧桐島安心照顧於它。”

說這話時，染素年來清冷淡漠的眸子帶了幾分暖意和，讓坐於一旁的上古怔了怔，不由得道：“染，你還記掛著景澗？”

說出口便已後悔，染一頓，見上古麵上略帶幾分尷尬，繞起落在肩上的紅發，角帶了苦調侃之意，拖著下杵在桌上瞧著上古：“上古，凡間百姓若生離死別，多求我們神仙庇佑，你說，我們若是遇到了這般事，又該去求誰？我覺著吧……我們兩個大概流年不利，三界神君千千萬，我們怎麽就瞧上了那麽兩個混蛋，過幾日我請普華神君下界走一遭，替我們尋個好姻緣，你說可否？”

染眼著，腦袋垂著一點一點的，於發上的火紅羽明晃晃的落哭笑不得的上古眼底，兀的一怔，半響後才幽幽道：“染，你這話可真，若想求份好姻緣，我明日便讓普華來梧桐島，上古界諸君，任你挑選，隻要是你瞧上的，我便替你保個大，保準辦得風風，三界難及，但若你放不下心底的那個……”

似是覺得上古此話著實挑釁，染眉一挑，怒道：“怎麽不敢，這都什麽年頭了，我一個水蔥蔥的黃花閨，還興在一棵樹上吊死不！”

上古似是沒聽到染的咆哮，隻是輕飄飄道：“染，你當真如此想？”看著因為染的話愈加泛紅的的羽，突然落下了眼，聲悠遠：“你說錯了，他們兩個雖然都混蛋，但景澗比白玦好，至……他從來都舍不下你。”

染眉眼一怔，拖在下上的手猛地握，揚聲道：“上古，你說什麽？當年在羅剎地你不是說景澗他……”

“我從未見過用兵解之法後還能留一息魂魄的仙君，想來當初景澗已踏半神，或是……他執念太深，哪怕隻是附魂於羽上，再難重見世間天日，也要留在你邊。” 上古俯，自染發間拿過那支別著的羽，略帶歎然：“染，你當真幸運。”

染的瞧著上古，剛才的倨傲張揚消之不見，眼底帶了幾分忐忑脆弱，隻一個勁的說著胡話：“上古你在說什麽，景澗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你別騙我，我可不信，我才不信……”

“當年我以為他魂飛魄散才會如此說，卻不想他竟寄了一縷魂魄在這支羽上。”上古看著泛出微微仙力的羽，笑道：“你知道混沌本源擁有造世之力，等孕養個幾十年，我替他重塑軀，將魂魄引進便好了，你且等段時間，我定會還你一個康泰，四肢健全的新嫁郎。”

染著，頓了頓才聽明白上古話中之意，眼睛了又潤，潤了又，好半響才瞪著個大眼看著上古，沉默無言的催促盡快履行承諾。

上古鼻子，不得染的可憐樣，虛空凝出一方玉盒，將銀的神力注其中，然後將羽放在裏麵，銀一閃，羽便被裹了起來，生機自玉盒中逸出。

上古將玉盒封印，遞給染，囑咐道：“裏麵的神力可保他魂魄百年無虞，景澗畢竟是凰一族，混沌之力隻能孕養，要聚齊魂魄還得靠他自己，你可將他置放於族梧桐古樹下，於他必會大好。”

上古頓了頓，見染眉開眼笑的模樣，忍不住潑了句涼水：“也不知剛才是誰說要請下普華牽段好姻緣，等景澗醒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染此時一心係著玉盒，哪管上古的挖苦，擺手準備隨便拾掇幾句，卻瞧見上古眼底一閃而過的淡漠悲慟，撓了撓頭，小聲問：“上古，那之後……你有沒有去過淵嶺沼澤，或許當初白玦也……”

上古笑了笑，並未回答，隻是道：“晚宴的時辰快到了，你這個當家的遲到了可不，我無長，剛才的火凰玉算是對小凰的薄禮，至於這個新嫁郎，算是我送你出嫁的禮好了，還有不仙府等著我大駕臨，我就不湊熱鬧了。”

上古擺手，起朝外行去，片刻後卻是緩緩停了腳步，暈染的滿月在後升起，大地輝無垠，卻偏生寂寥清冷。

染抬首，見月下素古袍的子停在古樹旁，回轉頭，眉眼深沉，眸中明明含笑，卻讓人陡然憶起南海深因不能哭泣而早已被世人忘的鮫人一族。

隻是，鮫人花了上萬年時間才能抑製與生俱來哭泣流珠的本，而麵前的人卻隻過了三年景，就好像在眼中世界唯剩下灰白的彩。

“染，百年之後，好好待他，千萬……別辜負了這份深。”

有些人或是注定一世都難得有這份幸運。

話音落定，上古消失在古樹旁，滿院靜謐，滿月清冷。

染良久未言，唯輕歎一聲，此後經年，都未再見過上古，匆匆一別，再見已是人非。

空中一朵雲漫無目的的飄著，搖搖晃晃出了東海，幾個時辰後，巍巍落在了一，上古睜開眼，悶不作聲的自雲上走下，形單薄立於淵嶺沼澤外，眼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