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讀》第9章 於連八
王洪亮正當壯年,然而酒半生,頗有些未老先衰相,兩頰的信馬由韁地鬆弛到了與下齊平的地步,乍一看,很像一條謀著顛覆全人類的沙皮狗。
他往前探著,一邊觀察著被拘留的馬偉,一邊夾著煙噴雲吐霧,噴出了一個局部的南門。
馬偉太瘦了,幾乎瘦出了一臉可憐的稚拙,即使自己獨,依然渾繃,一雙幾乎要眶的眼珠好似沒法在一點久留,上地地四飄。
王洪亮歪頭盯住了他,對旁邊的人開了口:“這麽,他們灰溜溜地把人帶回市局了?”
旁邊站著的正是分局刑偵隊的負責人,此人辦案的時候毫無存在,指揮基本靠跟風,結論基本靠領導,像個上傳下效的傳聲筒。他從旁邊捧起一個煙灰缸,湊上前接了王洪亮的煙頭:“肖海洋是這麽匯報的。”
“沒想到,這個我真沒想到,簡直不像真的——你世界上怎麽有那麽巧的事呢?”王洪亮哈哈一笑,見牙不見眼,了一條翻農奴把歌唱的沙皮狗,“怪不得算命的我今年雖然有坎,但總能遇上貴人逢兇化吉,三萬塊錢求的平安符有點用。那個肖海洋除了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外,居然也能有點用。”
旁邊人恭恭敬敬地問:“王局,那您看現在怎麽辦?”
“駱聞舟手得太快,”王洪亮手攏了攏頭頂稀疏的,“不然憑重大嫌疑人是市局領導親戚這一條,就能讓他們從我眼皮底下滾出去。”
他著,原地轉了幾圈,一擺手:“沒關係,讓給他們。駱聞舟都不怕別人罵他們徇私舞弊,我怕什麽?現在既然出現鄰二個嫌疑人,正好明這案子比我們想象得複雜得多,本來就是一起殺人拋案——都怪附近群眾們誤導的證詞打流查方向,他們聽見的雜音和本案沒有關聯。承公館也好,什麽別的地方也好,隻要不是‘西區’,隨便他們去查。我們全力支持市局工作。”
“王局膽大心細,”分局刑偵隊的負責人陪著笑拍了個馬屁,又,“回頭您可得把求符那地方介紹給我,真是太靈了。”
“好,去了你就報我的名,能給你便宜好多。”王洪亮手拍拍下屬的肩膀,“人啊,到了這把年紀,就會發現好多事你不信不行,升發財這些事,都得看命——對了,不是死者家屬馬上要到了嗎,一起送到市局。”
他完往外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回頭看了馬偉一眼,意味深長地:“你看這孩子,乍一看不起眼,其實仔細看,他這麵相長得真是吉利,很有點庭飽滿、地閣方圓的意思。”
旁邊下屬不明所以。
“所以啊,”王洪亮一笑,“他命大!”
整個花市區分局在研究神學的時候,燕城市局卻出一沉甸甸的低氣。
陶然從審訊室裏出來,疲憊得扶著牆長出了一口氣,因為傳這個張東來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長大以後了個不折不扣的傻,非得一分鍾原諒他八次,才能把話繼續下去——這也就是好脾氣的陶然,換個人來,早把桌子掀了。
駱聞舟在門口等他,手裏著個u盤,正無意識地在手指間來回轉。旁聽審訊的肖海洋好像有點怕他,一直遠遠地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
駱聞舟一抬眼:“怎麽樣?”
“張東來那他可能喝零酒,看見個社會青年糾纏他妹妹,以為是流氓,一時衝,過去把人打了,事後他不記得打的是哪個社會青年,給他看了死者的照片,他隻有點眼,不確定。而且據他,他沒有給誰賠過禮,也沒有送過誰手機——後麵這句我覺得是真的,那子現在也沒覺出自己打人有什麽不對。”陶然了鼻梁,“對了,剛才費渡是不是來過了?”
“已經走了,”駱聞舟應了一聲,接著想起了什麽,又瞪了陶然一眼,“那兔崽子,越來越混賬,都是你慣的。”
陶然:“……”
他總覺得這句抱怨聽起來怪怪的。
駱聞舟手一彈,把手裏u盤扔給他:“去查查看,裏麵可能有些用得著的東西。”
陶然莫名其妙地接過來:“這是什麽?”
“不知道,不過我估計是承公館外的監控。”駱聞舟隔著監控看了暴躁的張東來一眼,“他妹我見過,正常的一姑娘,你打個電話跟確認一下張東來的話靠不靠譜,我去跟張局一聲。”
然而駱聞舟第二次去局長辦公室,卻沒見到老局長本人。
一個材敦實的男人抬起頭來,和悅地衝駱聞舟點了個頭:“來了?”
這人和張局差不多的年紀,右眉上有一條舊疤,從額頭一直劈到了眼皮上麵,卻並不顯得兇狠,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慈祥。
駱聞舟有些意外:“陸局?”
陸局名陸有良,是張局的副手,老刑警出,在各種技不的年代,他參與破獲過好多大案,抓過無數窮兇極惡的犯人,是燕城市局的傳奇之一,再沒正經的冉了他麵前也都得收斂些。
“嗯,有什麽事你暫時跟我吧,老張避嫌了——你們啊,實在不該把人帶回來。誰有嫌疑,當場帶走、當場排查,你把他帶回來是什麽意思?是打算徇私包庇,還是簇無銀三百兩?”陸局歎了口氣,手點零駱聞舟,“聞舟,你這個人啊,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心眼太多,年紀輕輕的,圓過頭了。”
駱聞舟神不,往外看了一眼,目掃過空的樓道,然後謹慎地回手帶上門:“陸叔。”
陸局一愣。
“樓下有個分局的刑警,肖海洋,”駱聞舟把聲音得非常低,“剛一開頭給我們匯報案的時候,他就‘不能排除不是第一現場的可能’,當時我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不自然,因為是不是第一現場,我們要據法醫和證的證據來判斷,沒有明顯特征的況下,取證尚未結束,很有人一上來就討論這裏到底是現場還是拋。王洪亮也反應過來了,立刻當著我的麵嗬斥了他,我沒太往心裏去,隻是覺得這個肖海洋的思維方式可能和普通人不一樣。”
陸局沉聲:“我沒太懂你的意思。”
“張局讓我去查王洪亮,”駱聞舟,“我剛剛收到線人舉報,懷疑王洪亮和花市區的販毒團夥有勾結。”
陸局一皺眉:“花市區可是毒先進。”
“是啊,您就不奇怪他們哪來那麽多一抓一個準的線人嗎?”駱聞舟語速很快地,“舉報人,他們有一個‘方特許’的販毒網絡,沒有加這個組織的,一旦踏花市區的轄區範圍,立刻就會被揪出來。”
陸局:“證據呢?”
“正在搜集,”駱聞舟,“話回這起命案,昨我們意外得到了附近群眾的證詞,是九點前後,聽見過案發地點附近有人爭吵,之後王洪亮迅速逮捕了一個疑似在案發時出現在現場的年,那孩子很瘦,眼神遊離,語無倫次,時刻在恐懼,證詞百出,但不管怎麽審,他都堅持在案發現場沒看見過別人——現在我們確實有證據,懷疑死者可能是死後被拋的——那麽問題來了,附近居民聽見的爭吵聲如果和這起殺人案沒有關係,那個被當嫌疑饒年剛開始為什麽不敢實話實?刑警肖海洋為什麽一開始就蓋彌彰地向我們暗示那裏不是第一現場?有沒有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知道,那個地方沒有發生過殺人案?”
陸局忍不住站了起來,原地轉了幾圈。
“陸叔,”駱聞舟,“這裏頭線索又多又雜,很多事都非常曖昧,我懷疑這是兩起案子纏在一起了。陶然和那個肖海洋非常巧合地查到了張東來頭上,如果當時我不立刻把人帶回來,王洪亮很可能借題發揮,迫張局和我們停止介。先前逮捕的那孩子明早晨不定就會在分局裏死於‘吸毒過量’,他的一切證詞都可以歸結為吸毒後的胡言語,殺人嫌犯是個囂張的富二代。”
陸局問:“你打算怎麽辦?”
“暫時把張東來列為重點懷疑對象,”駱聞舟,“隻要我們表麵上把視線從花市西區轉移出來,拆開這兩件纏在一起的案子,王洪亮很可能會順水推舟,把命案移給我們。”
刑偵大隊加班加點地排查費渡提供的監控視頻,駱聞舟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剛一開門,就聽見“喵”的一聲,一隻中華田園貓探出頭來。
駱聞舟腳輕輕地把它拉進屋:“喵什麽喵,我也還沒吃呢……嗯?”
他發現門口信箱裏有個新包裹,拿起來一看,上麵某個悉的正楷寫著:“收件人,駱聞舟”。
駱聞舟打開包裹,裏麵是一個封的證袋,裝著幾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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