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

這個世界跟我閉雙眼時看到的沒有什麼兩樣，除了，清晰。

我目之所及的一切：屋頂、吊燈、床、地板、半掩的房門、敞開的窗欞……我無數次地看到過它們，但直到這一刻，它們才褪去了夢的浮沙，顯出冷凝的線條，迫到眼前來，清晰得讓人一陣眩暈。

我調回目，很自然地抬起胳膊，細看我的手。、白白又胖胖的手，一麵有小窩，另一麵有奇怪的紋路……這是我的手哎……突然心中大驚：

我！在！！

我醒過來了！我還能！然後呢，然後呢……我不知道！

開的窗戶半攏著白窗紗，有歌聲、人聲遠遠地飄過來，我聽在耳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腔裡一下，一下，又又舒服，我嘆口氣，翻了個。

赫然一人斜倚在床頭，不。應該是睡著了。

哥哥。

他白衫紅袍，眉目如畫，一隻手搭在床沿，如同明，看得到藍藹藹的管在麵板下安靜奔流。

16年來，他的時間幾乎都是在我邊度過。陪伴、等待一個也許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人。

有溫熱的什麼東西從我的眼睛裡滾落出來，我顧不上那許多，探起子去抓他放在床沿的那隻手。

「哥哥，哥哥，快醒醒，意醒了！」

一個又有點沙沙的聲音在喚。陌生的聲音。然後我意識到，那就是我的聲音。

穿雲驀然睜眼。整個世界又暖又亮。

他唰一下在椅子上坐直，手也了回去，不能置信地看著我。

我也懵了。不是應該有微笑、擁抱、親吻什麼的嗎？就像他們曾經對畫海那樣，把抱在懷裡來我房間看我，當著我的麵親的臉頰，逗得咯咯笑；不是經常湊近我，輕聲喚我「意，意，醒醒！」嗎？

我看著穿雲疏遠的樣子，細長的黑眼睛裡有驚無喜，彷彿隔著千山萬水。一時間中氣翻湧，堵塞難忍，「哇」一聲哭了出來。

我知道那溫熱的、源源不斷從眼睛裡湧出來的東西是什麼了，是眼淚。爬滿我的臉，也不完，與此同時，還有東西從鼻子裡流出來，又粘又，極其噁心，彷彿也是沒有盡頭的。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坐起，我看到上穿著紅的褂，前已經哭了一大片。被子被推到一邊，白的圓胖腳趾頭出來，無辜地攤在床上，我嘗試著腳趾頭，把一個絞在另外一個上頭，實在有趣極了。我忍不住又笑了。

一抬頭，穿雲已經站起，立在我麵前。我仰臉他，一紅，高不可企。他怔怔看我，一言不發。薄薄眼皮的長眼睛裡滿是……是什麼呢……是苦惱。

那個苦惱的人兒最終還是彎下腰，輕輕攬住我，低聲說：「意終於醒了。真好。」

他的懷抱一片冷寂。我環著他的腰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那語氣，憾多過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