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聖殿大廳的，等我回過神來，已在大人、夫人和哥哥邊。

三人同時向我，麵孔狀各有不同。大人穩穩看住我，眼角眉梢波瀾不驚，眼神穿我，一切悉。夫人麵有關切神，下微收，波粼粼的眼睛彷彿總是有淚意，眨眼間就會有東西溢位來，一邊聲問我：「一切可還順利？」一邊出纖纖素手，輕拍我肩。不知怎的，在他們麵前，我總是不自覺地學著畫海的樣子對他們笑、對他們說話，就像此刻，我牽角，微微一笑，恭順應答：「一切尚好，讓『準備一下』。」雖然我心裡全是莫名其妙，手掌也是疼得厲害，那黑袍人、那畫冊中的背影、那鋪天蓋地的薔薇花、那命令式的「準備」——「準備」什麼啊……全部都是問號，但在大人和夫人麵前，我什麼都不問，隻是做出一副很篤定的樣子，因為我覺得，他們會喜歡我這個樣子。

大人和夫人對視一眼，夫人轉臉輕言細語說：「那就好，我們好好『準備』一下。」我顧不得話中有話，反正我也聽不懂，反正他們也不給解釋，我這會兒隻顧去看哥哥的臉。

穿雲垂手立著，眉眼安然，怔怔不知向何，紅袍下的雪白夾，在領口與他的頸脖、麵孔白一片，縱有紅袍映照，隻是更顯蒼白，整張臉上幾乎隻剩一對濃眉和兩彎睫。我他的手，又涼又悉，真想對他說：「哥哥，其實我好害怕，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我們回去行不行……」大人和夫人在旁，這些孩子氣的話說不出口，但隻是想到這些想要說給哥哥的話，鼻子就一陣酸，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什麼也說不出口，隻是輕輕晃著他的手。

哥哥終於抬眼看著我。灰濛濛的眼珠子，彷彿是不認識我。我心中大驚，用力掐他的手背，他回過神來，眼睛裡那抹漂亮的棕彩又回來了。他頓了一下，眼睛盯在我臉上，沒說話，突然好像有人在他背後捅了他一下，他子朝前輕俯，氣息呼在我的臉上，輕聲地、堅定地說：「該來的總會來。意長大了，什麼都不怕。做你覺得正確的事。哥哥永遠守護著意。」

我愣愣仰臉看著哥哥，不知如何應他。隻知道各種惶恐、各種迷變得薄薄的、的，癟下去、塌下去，堆積在袍腳邊，不值一提，中雄風掃過，豪氣鼓脹，背脊都三分：「好！我隻聽哥哥的！」

「是——聽你心的聲音。」哥哥說。

「嗯。」我重重點頭，眼角餘，看到夫人張口似乎要說什麼，被大人用眼神製止了。

「聖族新人到——」突然有人揚聲宣佈。就在我邊不遠，一扇門緩緩開啟，數人列隊，翩翩走出，紅衫在前，藍衫居中，黃衫最後。大家不再言語，屏息觀。我定睛一看，那走在最前排的紅衫，赫然便是姐姐畫海！

我站在原地，看著畫海越走越近。紅袍搖曳，麵容端麗，在一眾年人中，清秀拔，姿態傲然。姐姐真，我心下暗贊，忍不住朝姐姐擺擺手，但姐姐目不斜視，本就沒有注意到我。

「姐姐——姐姐——是我，意」，眼見著畫海走得更近些，我輕聲喊。在與我肩而過的瞬間，眼神掠過我，腳下並未有片刻的停留。

我愣住了。畫海是看到了我，但的眼神好奇怪，冷冰冰又熱滾滾，認識我又好像跟我不，似笑非笑，似惱非惱，臉白的嚇人，眼睛不帶眨的，直著脖子就從我跟前過去了。

怎麼回事？畫海有哪裡不對勁了，搞不清楚。一抬眼跟一個臉打了個照麵，那個寄城的黃衫年。他走在隊伍的尾部，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呢。我蹬他一眼，他不以為意，跟上隊伍，專註向前。

哥哥拉著我，一言不發，淡漠地看著眼前的年們魚貫而過。倒是夫人，盯著畫海，滿眼皆是，眼神裡儘是欣賞和喜悅。我突然覺得姐姐和夫人真的好像。

年們無人說話，走至聖殿中心，卻出一種嶄新的意氣風發。眾人圍觀，各種讚歎、喜，不一而足。我牽著哥哥的手，覺得這一切好像跟我都沒什麼關係。

一青人緩步走至眾人麵前，眾人肅然靜穆。嗬，這不就是那領我拜見「某人」的青星使嘛。隻見他向眾人頜首致意，旋即朗聲說道：「神聖式已全部結束，我聖族又添新人，可喜可賀。聖族之王本應親自駕臨，恭賀勉勵各位新人，奈何要務在——」，說到此，他眼一凜，越過人群，掃到我臉上，嚇得我心「咯噔」一跳。「還請諸位移步側廳，同飲聖族新杯。思灰在此先乾為敬。」他舉起手，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枚金盃，雙手舉杯，一飲而盡。不再理會眾人低聲疑，匆匆閃退去。

人們雖有微詞，但仍是難掩興，簇擁著自己族中新人，向側廳走去。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找到姐姐，彼時大人、夫人已伴左右，一手掩，一手挽在夫人臂彎，麵如白玉，雙目灼灼，正自輕笑。我嘆口氣，不知為何，有點苦惱。

「哥哥，我們也要去喝什麼『聖族新杯』嗎？」我問。

「你不用去。」穿雲說，「你也不想去，是嗎？」他問我。

「又想去又不想去。怕錯過熱鬧，但好像也沒人在意我去不去。」我說。

「你這傢夥，沒法相信你才醒過來一天吶，你那腦袋裡的百轉千回都是跟誰學的？」哥哥問。

「怨我給你讀的書太多了。」他又自己回答。

「好哥哥，什麼都別說了，先弄點吃的東西，意好！」我搖著他的手央求道。

「忘了你還是個……會的……好，咱們去找些吃的吧。」哥哥對我百依百順，牽了我就向聖殿外走去。

我忍不住再回頭去看姐姐，他們已走至側廳門口，頭也沒回，我隻看到畫海紅束髮帶上的金細巧圓環一閃，沒門後，看不見了。

「意，莫走，聖族新杯，你若不在旁，又有何意？」有人笑著對我說。黃影閃過，不必回頭，我就知道是誰。我與哥哥相攜出殿，並不理會。

一口氣衝下臺階，與哥哥相視一笑，尚未言語，一雙手臂驀然環繞上來，將我死死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