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第十二章
白璐沒有問出許輝到底哭了沒有。
也不需要問,這樣的夏夜裡,沒有什麼比啜泣聲更讓人敏的了。
許輝對著電話自言自語了很久,最後慢慢恢復平靜,呼吸安穩,一下又一下。
「睡著了?」白璐問。
他當然沒有回答。
「許輝,你是困了麼?」白璐看了一眼桌上的鐘錶,已經十二點多了。
「浪費話費。」白璐說,順手切掉了通話。
十二點多睡覺對於高三生來說太過習以為常,週日清早,白璐六點半起床,去洗手間洗了個澡,神清氣爽地去上學。
吳瀚文今天到的比白璐早,不過沒在學習,而是拿著一瓶牛在喝。「頭髮還沒幹就出來,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白璐坐下,取出書本,吳瀚文又說:「今天下午回家?」
「嗯。」看了吳瀚文一眼,「現在有空麼?」
吳瀚文把牛盒拿到麵前,對白璐說:「你問問它。」
白璐轉回頭,吳瀚文馬上說:「行了行了,開玩笑,有空的。」
白璐出一本習題,翻開一頁給吳瀚文看。
「這個怎麼做?」
「嘖嘖。」吳瀚文一邊把題拿過來,一邊說,「包老師是怎麼說來著,問問題時態度一定要好,不然解題的人腦子不靈的。」
白璐雙手疊著,放在桌子上,微微側轉,麵對著試題本,小小的樣子看起來乖巧安靜。
吳瀚文玩笑開一半,看見白璐的樣子,人忽然老實了,撐了撐眼鏡,看向試卷。
「哦,這個公式推不出來?」吳瀚文開啟學霸模式,拿著筆在本子上刷刷地寫,沒一會把主要解題步驟都寫了出來。
白璐看著試卷,吳瀚文看著。
神專註,窗外晨伊始,照在白璐的頭髮上,鋪了一層淡淡的金一樣。
吳瀚文了脖子,咳嗽兩聲,又說:「其實這種數列求和放小於某個常數的題,有一些簡單的通解方法,不過不一定適用於所有型別。」
白璐看過來,吳瀚文轉開眼睛。
「那個……我把公式給你寫一下。」吳瀚文寫下幾行公式,又說,「這個公式目前適用於不含號的數列,含號的要再麻煩一些。」
白璐拿過筆,自己在草稿紙上寫寫算算,過了一會抬頭,眼神微亮。
「真的,厲害啊。」
吳瀚文的脖子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熱了起來。
「這……這這……這個級數不等式,級數不等式證明的放法有很多,比如分析通項法、等比放法、裂項放法、積分放法、切線放法、二項式放法……」
邊路過一個胖子,李思毅斜眼看著吳瀚文,走到後排,幽幽地嘆了口氣。
吳瀚文聽見,咬著牙閉上。
白璐聽不懂他說這麼多到底都是什麼,的注意力都在剛剛那個總結出來的公式上。
學生陸陸續續來到學校,週日短暫的一上午自習課開始了。
白璐將昨晚的題重新看了一遍,轉頭看向吳瀚文,真心實意地說:「謝謝。」
後的李思毅嗨了一聲,「謝什麼,誰不知道我們學委——」
吳瀚文回頭瞪了一眼,李思毅淡然地接著說道:「誰不知道我們學委大公無私,最喜歡幫助同學。」
白璐說:「你什麼時候比賽?」
吳瀚文:「高一高二開學之後了,九月七號。」
白璐靜了靜,「九月七?」
「很快就到了。」
白璐看著掛在最前麵的日曆牌,輕聲說了一句,「是啊,很快了。」
中午放學,白璐背著書包回家。家離學校很遠,倒兩趟公車,要將近兩個多小時才能到。
白璐住在一個普通小區裡,房子是大概十年前白璐爸爸公司單位分的,現在已經很舊了。不過白璐媽媽勤快,屋子保養得很好,小家甜溫馨。
到家的時候,飯菜已經準備好,白璐的爸爸媽媽都在家等著。
「了沒,先吃東西。」媽媽把領到餐桌前,爸爸也坐了下來。
「學校有什麼事沒?學習怎麼樣?」
白璐搖頭,「沒什麼事,學習還好。」
「有要爸爸媽媽幫忙的麼?」
「沒有。」
「零用錢還夠用麼?」
「夠用。」
白璐媽媽看著坐在座位裡安靜吃飯的樣子,與白璐爸爸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不約而同地有點無奈。
白璐很乖,但是從小向,這種格隨著年齡增長慢慢地突顯出來。
不常跟父母流,但是似乎也並不叛逆,小學、初中、高中……到現在馬上要高考,的步調不快不慢,一切都按部就班。
可做父母的畢竟瞭解孩子,他們約覺自己的小孩並不是那種隻會學習的書獃子,可初中時期翻來覆去地觀察,也沒有發現什麼出格徵兆。
後來白璐中考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做父母的也就不在細察了。
吃過飯,白璐爸爸給拿了三百塊錢。
白璐說「用不了這麼多。」平時隻給兩百,一週一百元的零花錢。
「拿著吧,現在學習生活太累,你平時買點好吃的給自己補一補。」
白璐把錢收好,「嗯。」
白璐去廚房,幫著媽媽洗碗,期間媽媽好幾次想跟白璐進行一下深的母流,可說著說著,話題就莫名其妙的斷了。
廚房收拾好,白璐跟媽媽往客廳走,路上媽媽忍不住說了一句。
「璐璐,有時候媽媽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說得聲音很小,也不知道白璐聽見沒有,兩人進屋跟爸爸一同吃水果休息。
陪著爸爸看電視的時候,白璐的手機震了一下。
週末的手機放在兜裡,震之後,白璐站起,低聲說:「去趟廁所。」
繞過父母,白璐來到洗手間,把門關好。
螢幕上是忍冬二字,許輝發來一條簡訊。
「昨晚我說什麼了。」
白璐看著這句話,回復一句。
「你剛剛睡醒。」
用的是肯定句。
許輝的訊息很快傳過來。
「嗯。」
白璐沒有急著打字,過了一陣,許輝又發來一條。
「晚上有空麼。」
白璐:「幹什麼?」
許輝:「吃飯。」
沒等白璐再回復,許輝又發來一條。
「我請。」
白璐看了一眼時間,一般週末會在家待到八點多,到校正好趕上宿舍門。
現在不到六點。
白璐想了想,回復他一個字。
「好。」
電話在下一秒打進來,白璐接通,聲音低。「許輝?」
許輝聲音帶著宿醉,昏昏噩噩。
「幾點到?」
「你想幾點吃飯?」
「現在。」
「……現在不行,我家裡有事沒有做完。」
許輝聲音嘶啞低沉,「你家哪兒那麼多事。」
「……」
「算了,八點,帶兩瓶水過來。」他嘀嘀咕咕,「屋裡沒有水了……」白璐覺得他還有點迷糊,說著說著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白璐回到客廳,跟父母說有朋友找,想提前回去。
「哪裡的朋友?」
「學校的。」
白璐父母從來沒有懷疑過白璐,他們都知道白璐的朋友很,自從蔣茹離開,很久都沒有在家裡提到什麼朋友,今天說了一個,父母都沒有細問,直接表示支援。
「跟朋友好好相。」媽媽說。
白璐背上書包,若有所思。
「會好好相的。」
趕到許輝家的時候正好八點,白璐路上買了兩瓶礦泉水。
一開門,白璐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嗆得刺鼻,還沒邁,人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進來。」許輝眼睛裡有,頭髮蓬蓬,是完全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白璐進屋,看見茶幾上又兩個大塑料袋。
「你外賣了。」
「嗯。」許輝打了個哈欠,「隨便的,你看看想不想吃,不想吃再點別的。」
白璐把水放好,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小聲說:「我吃什麼都行。」
許輝臉,「看都不看就吃什麼都行。」
他隨手拆開袋子,裡麵是一個高階刺龍船。
東星斑、冰山蚌、牡丹蝦、帆立貝、鮮章魚……
刺切割規整,擺盤考究,龍船下麵一層鋪著碎冰,刺上還擺著花和竹葉作為裝飾。
白璐看了一眼塑料袋上的牌子,認出這是六中對麵一個高檔日料餐廳。
旁邊一袋裡還有特壽司和小菜甜點,彩清新,香氣四溢。
許輝點了煙,「吃東西啊。」
白璐抿抿,說實話,還沒吃過這麼高階的日本菜。
許輝看不,說:「不好意思?」
許輝看著乾坐的白璐,疲憊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
「哦,還真的不好意思。」他活了一下筋骨,因為沒有休息好,關節嘎嘣地響。「沒見過你這麼呆的……」
許輝咬著煙,把外賣盒都開啟,調料放到碟子裡,筷子也拆了,端到白璐麵前。
白璐沒拿。
許輝側著頭看,「還得怎麼伺候?白大小姐。」
白璐耳有點紅了。
許輝把筷子塞到白璐手裡,自己去彈煙。
白璐:「你不吃麼?」
「等會吃。」
白璐放下筷子,輕聲說:「那我也等會吃。」
許輝轉眼凝視白璐。
疲倦讓他看起來格外地安靜。
龍船散發著涼氣,許輝看著看著,慢慢探過來。
他手,去摘白璐的眼鏡,依舊被白璐攔了下來。
這次白璐握著他的手腕。
他關節乾淨,年輕的帶著幾分男孩獨有的細膩。
許輝低聲說:「摘一下都不行?」
白璐搖頭。
許輝語氣冷靜,沒有。「你不是喜歡我麼。」
白璐還是搖頭。
許輝冷笑一聲,「你長得一般,心倒是細,七八糟的做得不讓人討厭,不過也差不多就行了,再多就不討人喜歡了。」
白璐靜靜地著他,夜晚也給了人力量。
許輝表不變,「還不承認?做這麼多不是喜歡我,你當我是傻的?」
這時,白璐忽然開口了,聲音平淡輕盈。
「是啊。」
許輝默然,白璐看著他,正正經經地說:
「我就是當你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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