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已經開始播放音樂，進行溫的趕人。

孫玉河雙手兜，一臉不滿地跟在許輝後。

本來是來步行街打電玩，結果半路這位大爺忽然覺得無聊了，扔下一乾朋友自己出來。孫玉河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病，放棄排了許久的遊戲機跟著他出來，結果發現他是去逛商場了。

「有勁沒勁啊你。」孫玉河在後麵使勁催許輝，「趕回去，我跟大海還約了搶十，馬上要開始了。」

許輝的目被一家水晶飾品專賣店吸引，櫃檯裡的小天鵝在燈的照耀下閃閃發。

「哎！」孫玉河見許輝理不理，不滿地喊道。

許輝近了一點看，一邊無所謂地說：「你回去好了，也沒讓你跟著。」

「嘿我說你——！」孫玉河簡直無語了，一手指對著許輝指指點點。「你看看你這完蛋樣！」

許輝聞若未聞，對邊等待的營業員說：「你們這個款的，除了天鵝有別的沒？」

許輝本就白，在店裡強燈照下，也像個明的飾品一樣。

年輕的營業員高高興興地服務。

「請問別的款是指——」

「別的，不要天鵝。」許輝想了想，「鴨子有麼。」

孫玉河在旁邊嗤笑一聲，「又開始矯了是不，誰是鴨子，我他媽看你是鴨子。」

許輝斜了他一眼，淡淡說：「男的上別隨便用鴨子。」

孫玉河頓頓，而後咧，「你說你不，誰往哪方麵想了。」

許輝玩世不恭地一樂，旁邊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營業員臉上微紅。

許輝看過來，營業員磕磕絆絆地說：「不、不好意思，這種暫時沒有鴨子的造型。不過有小熊和兔子，要看一眼麼？」

孫玉河在後麵不耐煩地說：「就天鵝唄，趕買趕走。」

許輝充滿耐心，跟營業員和聲道：「幫我拿一下吧。」

「請跟我來。」營業員領著許輝往裡麵走，孫玉河在後麵痛心疾首。

「陷進去了，你是徹底陷進去了。我的天老爺！說出去誰信，白瞎了你那張臉，外強中乾的慫貨！」

許輝不以為意，哼笑一聲，「你要不要給惠子買點什麼？」

「你拿錢啊？」

營業員把小熊和兔子放在櫃檯上給許輝看，許輝一邊看一邊說：「行啊，你看中哪個，我買。」

孫玉河被噎了一下，磨了磨牙，看著許輝一臉認真挑禮的樣子，莫名有點來氣，可氣還沒撒出來，轉眼又覺得心酸。

年心事在口扭了一扭，最後過去踹了許輝一腳。

許輝回頭，「找打？」

孫玉河指著兔子，「就這個了，別挑了。」

「這個好？」

「嗯。」孫玉河隨口應和。

許輝沖營業員點點頭，營業員拿著小兔子包裝開票。

拿著店裡的袋子往外走，孫玉河問許輝：「長時間沒見你出來了。」

許輝：「他們今天期中考試，之前在準備考試來著。」

「準備考試？學習好麼？」

「不知道。」

孫玉河：「哪個學校？」

自門不是很敏，許輝抬腳晃了晃，門開，兩人出了商場。

「不知道。」

「你怎麼都不問問。」

「問那幹什麼，不重要。」

「那你們在一起都幹什麼了？」孫玉河問完，眼神有點邪惡地看著他，「啊，幹什麼了？是不是直奔主題了？」

許輝嗤了一聲，「我都懶得理你……」

「怎麼著，你要跟細水長流了？」

許輝聳聳肩。

兩人在商場門口各點一支煙。

太快落山了，深秋時節，風一天比一天冷。

「我過些日子打算回家一趟。」許輝低聲說。

孫玉河看過去，「你爸回來了？」

「嗯。」

涉及到許輝家裡的事，孫玉河言辭嚴謹。

「那就回去看看……晚上回來麼？」

「不知道。」

「別太當真了。」孫玉河撇撇，「你家那倆老孃們，他媽怎麼地就怎麼地吧。你弟弟的事又不是——」

「行了。」許輝皺眉，低下頭，彈了彈煙。

孫玉河努努。

每次提到家裡的事時，他總覺得許輝有點喜怒無常。

兩人都沉默了。

安靜下來後，許輝那種需求幫助的孤獨更加明顯。

孫玉河不知如何幫他。

他們都想幫他，但沒人能找到切口。這偶爾讓他覺得有點無力，許輝對朋友很好，可沒人知道怎麼拉他一把。

「阿河……」許輝看著地麵，額前的頭髮落下，擋住了眼睛。

孫玉河很快抬頭，「怎麼了？」

許輝：「我想跟我爸要點錢……」

孫玉河：「什麼錢？」

許輝淡淡地說：「我不想讓天天打工，我想給拿點錢，給妹妹看病。」

孫玉河一愣，有點慨地說：「有這麼喜歡？」

許輝聽完問話，沒有馬上回答，仔細想了想，最後輕輕樂了一聲。

那笑短暫如天邊紅霞，轉瞬即逝，但餘溫猶在。

孫玉河在那個瞬間拿煙的手不自主地了，好像一直困擾他的問題被無意中解決了。

不論用什麼方法，有人找到了那個突破口。

許輝把完的煙掐滅，抬起頭，看著孫玉河說：「我之前考慮過，反正家裡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回去，我現在也年了，打算跟我爸要五十萬，當借的，以後還他。」

「那要完錢呢？」

「等畢業的，看看想不想上大學，上的話我就去的城市，不上的話我們就留在這。」

「啊？去別的城市？幹些什麼？」

「隨便乾點什麼。」

「能活麼你！？」孫玉河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使勁一拍掌。「你看清自己本質行不行，你他媽本就是個爺命啊，五十萬給我夠活，給你能不能撐一年都是問題！」

許輝歪過頭，看著孫玉河，微微疑地問：

「爺命……我這樣的？」

孫玉河咬牙，他見不得許輝這樣，心裡憋屈。

「阿河，你信不信也好，我不是爺命。」許輝拎著禮袋。

「那你離開家了有什麼打算麼。」

許輝也有些茫茫，「我在慢慢想……」未來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可他還是盡量打氣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孫玉河嘖嘖兩聲，「喲，有了妹子就是不一樣了。得，有你這話就行了。」

許輝拿出手機，說：「我要去找了，我們約在晚上見麵的。」

孫玉河：「那我自己先回去了。」

許輝被剛剛的談話勾起心事，點點頭說了句再見。

*

最後一門的收卷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在講臺上拍拍手。

「最後一桌同學收試卷和答題卡，其他同學先不要。」

十一月中下旬，北風開始刺骨。

花都謝了，葉都落了。

穿的服與做的習題一樣，一天比一天多。

深秋的季節，天一直泛著黑青。

白璐背著書包，把校服領口拉到最高，蓋住了半張臉，悶著頭往學校外麵走。

後傳來腳步聲，肩膀被拍了一下。

「去哪兒？」

吳瀚文問話越來越簡潔。

白璐說：「考完試，出去走走。」

吳瀚文：「別去了。」

白璐沒有說話，吳瀚文也背著書包，低聲說：「我知道，同樣的話說的次數越多越沒力度。」

白璐：「不會……」

「就算沒力度我也要說。」吳瀚文正看著，「白璐，別去找許輝，你不懂他。」

「我需要懂什麼？」

「你是不是已經……」

「沒。」

吳瀚文沉了沉氣，說：「白璐，你不能犯這種錯誤。」

「什麼錯誤？」

「你本去找他已經是個錯誤！」吳瀚文忽然厲聲說，「你那麼聰明，我不信你不懂，你早該明白這事沒意義，還拖著幹什麼？」

白璐一語不發。

吳瀚文有點忍不住了。

「你喜——」

「我說沒有。」

冷風吹著，好似荒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吳瀚文聲音微，小聲說著，「許輝這人太……我就知道早晚……」

「吳瀚文。」白璐瞇起眼睛，一字一句，「我說沒有。」

「那你去跟他說清楚啊！」吳瀚文底氣十足，「沒有就說清楚啊。白璐，咱們跟他不一樣，你現在跟他耗時間，他拖死你啊，你得不償失的！」

白璐：「我懂你說的。」

低著頭。

再這樣耗下去，很多事就變了。

事實上，就現在而言，許多事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不得不承認吳瀚文說的話很有道理。

這個人太沉重了，要分出很多力量才能拖他，而不敢這樣。

「你懂什麼！？」吳瀚文激地說，「懂就別跟他扯了好不好？」

靜了一會，白璐開口：「你不用激我，該怎麼做我知道。」

「你要——」

「我想過的。」白璐聲音很輕，「我想過了，這幾天……我會弄好的。」

的確已經想好。

不告訴他什麼，也不解釋什麼，隻是掐斷一段尚不明朗的……

吳瀚文本沒有聽清白璐的話，兀自在講。「你不懂，你本就不知道，好幾個月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的，你就不應該——」

他自顧自地說著，白璐背著書包轉就走。

話語截然而止，吳瀚文看著的背影，咬了咬牙，半瞇眼睛，似是有所決定。

*

打車回家，許輝見到白璐的時候，低著頭站在家門口的樹叢前。

花早就沒有了，他不知道看什麼那麼迷。

許輝悄悄走過去，本來想繞到後大聲嚇唬，結果真的站在小小的影前，他又改了主意，張開懷抱，從背後把白璐抱住。

白璐轉過頭，許輝歪著腦袋看。

「沒害怕。」

白璐撥開他。

許輝站直子，邊往家裡走邊說：「早知道就喊一嗓子嚇唬你了。」

進了屋，許輝往沙發上一倒。

「好累……」

白璐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拿出來，許輝還躺在沙發裡，隻不過翻了個白，換臉向上。

白璐站在沙發邊上，「我要往下倒了。」

「……」

許輝拉著白璐也坐下，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把緻的紙袋拿給白璐。

「禮。」

白璐把袋子放到一邊，「把水喝了。」

許輝喝了口水，頓了頓，對白璐說：「考試考得好不好？」

白璐：「還行吧。」

許輝：「你能考上大學麼？」

白璐看著許輝：「幹什麼？」

許輝：「沒什麼，就問問。」

「我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許輝有點猶豫地問：「小白，你妹妹差多錢手？」

白璐乾坐著，眼睛看著茶幾一角。

許輝在邊問：「嗯？差多？」

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沒多。」

許輝好像鬆了口氣，「那就好，太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的話要多，十萬？二十萬？」

白璐撇過眼，卻剛好看到一邊的禮盒。

瞬間起。

這屋裡好像沒有可以落目之。

「怎麼了？」許輝窩在沙發裡，「要是——」

白璐豁然轉眼，許輝止住話。「到底怎麼了？」

「許輝。」

「嗯？」

白璐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哦，對了……我過些日子也要回家一趟。」說著，許輝笑了笑，「我也有些話跟你說。」

白璐背起書包，「那好，回頭再說，我先回去了。」

匆忙離開，許輝在後麵喊了一聲也像沒聽到。

許輝不明所以，回到屋裡，忽然看見沙發上的禮盒。

走過去，把袋子拿起來，放到茶幾上。

「東西也不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