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第三章 咸風雨
秦國的發祥地在渭水上游秦川的東岸。
自先祖蜚廉開始,秦人崇尚武風,以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氏族形式,在這片土地上艱苦地掙扎求存,長期與西戎及犬戎作戰,他們的歷史,每一個字都由和淚寫。部落式戰鬥集團的形態,雖使他們與土地的關係薄弱,難以落地生,卻令秦人先祖不土地的侷限,不斷向未開發的西方移民和與異族雜居鬥爭。
周孝王時,贏姓的非子因替周室養馬息蕃的功勞,封於此,建立一個近畿的附庸;其實卻是爲周王室承擔鎮守邊疆、防衛蠻戎的艱苦使命。西周四百多年的悠久歲月是秦人最艱辛和困難的日子,以汗及無數族人的生命,悍衛周朝共主的西防,同時向西方不住拓展。這種無時無刻不面對嚴酷挑戰和堅毅不移的勇武神,爲秦國打下堅實無比的基礎。
千載難逢的機會終於降臨秦人上,周室因幽王無德,至犬戎攻鎬京,幽王被殺,周室威權至此然無存。平王東遷,秦襄公因護駕有功,被平王將他升在諸侯之列,秦國終於擁有諸侯國的法定地位。
當戰國開場的時刻,七雄中最不雄的卻是秦國,君權旁落。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起用外籍政客百里奚、蹇叔、公孫枝等人,奠定一個強國的基礎。真正的富國強兵來自秦孝公和公孫鞅的改革,他們徹底地摧毀傳統的氏族部落結構,革新兵制,以軍功論爵,把王室權力提升至當時的極限。
又把國都遷至咸,築起宏偉的城闕和宮殿,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將國土並歸爲三十一縣,把舊日封區的疆界廢除,人民可擁私田,由國家直接計田徵稅。至此秦國一躍而爲天下霸主,深爲東方各國畏懼。
當項龍長途跋涉,由邯鄲逃至咸,秦國正經歷著公孫鞅翻天覆地的改革果。
咸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故又名渭城。
項龍帶領妻烏廷芳、滕翼、烏卓和過千家將叩關秦,到守關將領的熱烈歡迎,一邊使人飛報咸,又調來五艘大船,免去他們跋涉山林之苦,直抵咸之南登岸,烏應元早率家將和趙倩,與呂不韋的頭號手下圖先在渡頭恭候,非常隆重。
烏廷芳父相見,歡欣若狂,恍若隔世;又起烏氏惈壯烈自殺的悲傷,百集。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狀似軍師型的青年,隨圖先欣然迎向項龍。
圖先型瘦長,年在三十左右,長得非常結實,皮黝黑,作靈活,舉止間有種*悍威猛的懾人氣勢,雙目炯炯有神,配上一副馬臉,算不上英俊,卻有剛的男人氣魄和魅力。
他大步上前,拉起項龍雙手,長笑一聲道:“圖先何幸!終於見到心儀久矣的超卓人,若非項龍,誰可此不朽事業?”
項龍有點不知如何應付這種熱,連忙謙讓,心中同時想到現在正值呂不韋和烏家關係的月期,圖先自是得到呂不韋吩咐,要好好籠絡他們。圖先又逐一與滕翼和烏卓見面寒暄,神態親切熱烈。荊俊這時不知由哪裡鑽出來,久別重逢,各人甚是歡暢。
肖月潭擺出老朋友的姿態,向項龍介紹那青年道:“這位是楚國來的名士李斯先生,現在是大老爺的舍人。”
舍人就是食客。
項龍暗忖“李斯”的名字爲何如此耳,驀地記起,容說道:“原來是懷輔助名主一統天下大志的李斯先生!”
李斯渾一震,垂著頭道:“項先生見笑,李斯哪說得上有什麼大志,只求在呂相國領導下一展所長,則吾願足矣!”
肖月潭閃過奇怪的臉,暗忖自己說李斯是楚國名士,只是客氣的擡舉之語,事實上李斯籍籍無名,只不過憑三寸不爛之舌,令呂不韋頗有點好,今天隨來是自提出要求,想一睹項龍的風采,爲何項龍竟像對他聞名久矣呢?不由得道:“龍在何聽過李先生的事?”
項龍心中苦,難道他告訴肖月潭自己是由《秦始皇》那套電影認識到李斯嗎?忙岔開話題道:“呂爺當上相國嗎?”
圖先來到項龍旁,激地道:“呂爺令鄙人定要清楚表達他對烏老爺子、應元爺和龍的激,若非姬王后和政太子安返咸,恐怕會是另一局面。姬王后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呂爺跟前對龍推許備至,大王特地爲龍於明晚安排洗塵宴,好讓龍稍有休息的機會。以後大家是自己人。”
項龍心中暗歎,你口中說得好聽,只不過是騙項某去作呂不韋的走狗罷!他對政治和權力鬥爭早極度厭倦,更沒有興趣參與呂不韋這外族政團與本土權貴的鬥爭,心中暗作決定。
只看烏家在咸以十二個三合院落組的新宅,當知秦人對烏家隆重的禮遇,也可推知莊襄王對朱姬、由小盤假冒的贏政的寵,以及對呂不韋的寵信。烏家新宅雖遠及不上邯鄲烏家城堡的規模和氣派,卻位於咸宮附近公卿大臣聚居的區域。策馬緩馳約一盞熱茶的工夫,可抵達咸宮正中口的城闕。
咸有外城之分。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咸宮和渭南的興樂宮組,橫渭水,靠長達二百八十步的渭橋貫連兩岸通,形宏偉壯麗的宮殿羣,規模遠非邯鄲或大梁的宮殿可以企及。
兩宮氣勢磅礡,全部均爲高臺建築,有上扼天穹,下黎庶那種崇高博大、富麗堂皇的氣魄,然有君臨天下之象。外城比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區,商業發達,旅運頻繁,肆上貨,品種繁多,價廉。
項龍的車隊路過城東的市集,目睹各種畜類產品的出售,例如、皮、筋、角、脂、膠等等。另外又有陶、木、鐵、紡織品等手工業製品,其況之盛,遠非趙魏兩國能及,可見國勢和經濟實有直接關係。
據同乘一車的圖先介紹,咸的營運分私營和營兩種,政府設有管理市場貿易的機關和吏,以監察和促進商業的發展。例如置鹽鐵、管理手工業的“工室”、“工師”及司徒、司馬、司空、治田等吏,以釐定產品的規格、質量或生產的方向,反映秦國強大的經濟實力。
往烏家新宅路上,所見民風純樸,罕有魏趙等國到可見的鮮華服,人口卻比大梁更繁盛,邯鄲更是不能相比。項龍耳目一新,暗忖這纔是強國的規模。行人多配備兵,武風之盛,遠非魏趙能及。
抵達烏家主宅前的廣場,圖先等告辭離去,臨行前李斯向項龍表示明早想來見他,項龍欣然應允,李斯有點茫然地離開。烏府上下各人全到大門來迎接這批烏家的英雄親信,尤其項龍,更爲烏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備尊崇。
烏應元撥出四組房舍暫時安頓各人,大部份子弟兵明早將出發到咸北郊的大牧場去,由於秦國地大博,所以牧場的規模更勝從前。
項龍應付了親族的歡賀,春盈等四擁著他與烏廷芳、趙倩到他新的龍居去。婷芳氏原來不住旅途的艱困病倒,嚇得項龍忙趕到的香閨去。伊人清瘦不,玉容蒼白,病因卻有一半是爲掛念項龍,見他回來,摟著他喜極而泣,到晚宴前,神轉佳,可離榻活。
看到春盈衆歡天喜地的樣子,項龍愁懷盡解,摟著婷芳氏和趙倩的蠻腰,欣然問道:“今晚由誰伴我?”
兩俏臉飛紅。
烏廷芳笑道:“不若我們三人一起陪你吧!只怕你應付不來。”
趙倩亦赧然笑道:“還有六個丫頭呢?看你怎生應付?”
項龍了春盈四一眼,奇怪地道:“何來六個之多?”
婷芳氏笑著道:“忘了倩公主的翠桐和翠綠嗎?”
項龍一呆,問道:“們不是留在邯鄲嗎?”
趙倩埋怨地道:“你忘了們哩!幸好人家央求陶公派人把們乘接走,比你們還早十天到咸呢。”
項龍大喜,說道:“還不喚們來見我?”
趙倩一聲呼,兩個麗的婢由堂奔出,拜倒項龍前,忍不住痛哭起來。項龍心中生起忽略們的歉意,憐意大生,起扶起兩,一番,到主宅大堂和烏應元共進晚膳,與會的還有陶方、烏卓、滕翼和荊俊。
一番勸酒和互相祝賀後,烏應元由衷致謝地道:“我們烏家能有此再生機會,全賴各位協力同心,不顧生死爭取回來的。”
陶方道:“今次我們真的可安居樂業,王后和太子回到咸後,呂爺立即被封爲右丞相,只要再立軍功,有晉爵封侯,我們烏家得此大靠山,老爺在天之靈,可以安息。”
提起烏氏惈和隨他一齊殉死的妻妾婢僕,衆人神一黯。
烏應元咬牙切齒地道:“這筆賬,呂相國必會爲我們追討回來,圖管傢俬下對我說,相國已有全盤攻打趙國的計劃,還希由龍執行。”
項龍心中苦惱,說實在的,他的主要仇人只是趙穆,趙王最多是個幫兇,若要他率軍把趙境的城池逐一攻陷,塗炭生靈,實非他所願。對侵略的戰爭,他到深深的厭惡。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是他怎也不可爲呂不韋的爪牙,因爲歷史上的秦始皇,即位十年前後,與呂不韋決裂,他怎可站在呂不韋的一邊呢?可是看來烏家各人,早視呂不韋爲他們的新主子,一副生死與共、同進同退的樣子。自己又不可以告訴他們歷史會朝什麼方向發展,亦自問無法令他們相信,這確是頭痛之極的一回事。慨地道:“秦王冊封呂爺爲丞相,難道秦國本地的權貴全無異議嗎?”
烏應元見他對呂不韋準備委他以重任的事毫不在意,奇怪地瞧他幾眼,道:“不但有異議,還反對得非常激烈。秦自衛人商鞅之後,排外的緒相當強烈,後來爲瓦解蘇秦促的‘合縱政策’,免東方六國的聯攻,勉強起用張儀,以‘連橫政策’對抗。之後又再重用范雎,採取遠近攻的策略,應付六國連手之勢,都可說是在迫不得已下,不能不借助外國的人才,爲己籌謀。”
再嘆一口氣道:“可是白起被昭襄王賜死,秦國軍方非常不滿,終於迫得范雎丟,仇外的緒再次壯大起來。我們雖說有秦人統,可是終被視爲外人,屬呂爺的系統,所以我們定要全心全力劻助呂爺,否則若他倒臺,我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最後這幾句自然是要提醒項龍。滕翼等人默然不語,他們三人以項龍馬首是瞻,只看重項龍的想法。
陶方道:“現在呂爺的策略是要先立軍功,因爲秦人一向重武輕商,呂爺做生意賺錢的本事當然誰都不會有疑問,但在軍事上,秦人卻認爲他一竅不通,所以他若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地位即可穩若泰山,我們須在這方面爲他多做工夫。”
滕翼沉聲問道:“秦人方面反對呂不韋的主要有什麼人?”
烏應元道:“最主要是以楊泉君爲首的本地權貴,他們因姬王后曾是呂爺小妾,所以懷疑政太子非大王骨,轉而支持大王的次子蛟,這批人是秦國實力派的人,呂爺對他們非常忌憚,大王也不敢過份違逆他們,所以雖任用呂爺爲右丞相,左丞相不得不起用楊泉君。”
陶方怕他們不清楚楊泉君,進一步解釋道:“楊泉君乃昭襄王王后之弟,當年大王之能儲君,他曾盡力遊說乃姊,使向昭襄王說項,所以一直以爲自己功勞最大,現在竟然屈居呂爺之下,自然極不服氣。”
衆人恍然大悟。昭襄王乃現今贏政之父莊襄王贏異人的祖父,那時異人的父親安國君仍只是儲君份,對異人毫不重視,否則不會送他去趙國作質子。呂不韋得了異人這“貴人”之後,大施銀彈,買通安國君最寵的華夫人之姊和楊泉君,使他們分別遊說華夫人及昭襄王的后妃,再由們影響安國君和昭襄王,異人始有問鼎王位的機會。
項龍知道刻下並非說服烏應元要小心呂不韋的時候,不再多言,岔開話題,一番風花雪月,晚宴完畢,各自回居所休息。離開大堂,滕翼和烏卓兩人藉口送他回去,陪他一道走。
滕翼低聲問道:“龍似乎對呂不韋沒有多大好,是嗎?”
項龍苦笑道:“商人只重實利,這種人滕兄願和他朋友嗎?”
烏卓皺著眉頭道:“可是正如爺所言,我們的命運已和他掛鉤,若他坍臺,我們亦完蛋。”
項龍真想把小盤的事告訴他們,終下不智的想法,微笑著說道:“隨機應變吧!待呂不韋的權位穩定下來,我們設法和他畫清界線,否則定會給他累死。這是我的想法,切莫告訴任何人,包括荊俊和陶方。”
兩人對項龍早心悅誠服,又見他這麼信任自己,欣然點頭。
話別後,項龍回到新的龍居。居燈火通明,衆聚在大廳,觀看趙倩和烏廷芳兩人下棋取樂。婷芳氏則因病尚未完全復元,回房休息。項龍先到房探看婷芳氏,這不知是否因環境影響,又或項龍的寵,原本冶豔的風姿,轉變爲姣麗中帶著貴氣的人氣質,穿了一襲素藍配上淡黃紋的貴婦服裝,刻意爲他打扮過的高髻雲鬟,淡掃蛾眉,充滿清雅人的風,臉雖仍有點蒼白,卻另有一楚楚人的弱姿,在燈火映照中,目藏著對他海一樣的深和依。自大梁之行後,爲應付趙人,他有與這種單獨相的機會,不住一陣疚歉。
衆陣陣喧笑聲,由大廳傳來,卻不至破壞這裡的寧靜,反更增添幸福,滿足和溫馨的覺。
婷芳氏見他走進房來,“啊!”一聲歡喜地擁被坐起來,玉臉生輝。
項龍坐到榻沿,把撲懷的擁個結實,覺起伏不停,充滿盈人的生命覺。
他以面頰的臉蛋,看後頸和領口一截雪白的袍,心中一陣激,比之以前任何一刻,他更有信心保護自己心的子。在擁有這種信心之前,他曾經歷了無數令他心傷魂斷的事。
他想起趙雅,心中一痛!對再沒有恨意。不過又如何呢?他們沒有修好的可能。魏國的紀嫣然知不知道他已來了這裡?這通訊困難的古世界,他們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上。難怪古人對離別生出這多傷和,相思之苦確使人盡折磨,婷芳氏正是因此病倒,爲消瘦。現在婷芳氏和趙倩孤零無依,唯一倚憑的是自己,他怎能不寵們疼們呢?
不知是否病中特別使人脆弱,婷芳氏流下淚,死命摟他道:“夫郎啊!妾想得你很苦哩!”
項龍又念起蠶娘,一時神傷魂斷,擁著婷芳氏倒到榻上去,項龍俯頭埋在的懷裡,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同時生出對鬥爭仇殺的厭倦,只希以後能退於泉林之地,把紀嫣然和蠶娘接來,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醉人生活。腦勾畫出溪水緩流、芳草濃綠、林木蒼翠、丹山白水的景。他要求的再非華食,而是原始簡單的生活。
在這地廣人稀的世界,找個世外桃源之地,開墾荒田,種些農作,由懷中玉人養飼鴨,自己則負責捕魚狩獵,直至老死,於願已足。他想到來時經過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時遇上漫天濃霧,又或飛瀉千尋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飛越,暗下決心,終有一天,他要在山林終老。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種生活,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勉力睜開眸,散發出灼熱的火,怪他仍不和合歡。
項龍心神俱醉,忘掉一切,把所有注意力全投到迷人的去。
終於抵達咸。
甜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升的驕早散發朝霞,猛然坐起來。
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抿笑著道:“我們三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牀來的。”言罷俏臉飛紅,喜不勝,顯是想起昨晚激烈醉人的“戰況”。
項龍給提醒,試試舒展筋骨,發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和乖倩兒再來一次!”
趙倩迎還拒,偏又渾發,無力爬起來,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項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訂的約會,嘆一口氣,起榻讓妻妾婢侍候盥洗更,指頭不用他半個,一切弄得妥當整齊。李斯在軒等他,神平靜,至表面如此。
客套兩句,秋盈獻上香茗糕點,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聽過在下名字,爲何像對李某非常悉的樣子。”
項龍昨晚曾向陶方查問過這將來劻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臣的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聽到的,但想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這個想法。微笑道:“李先生聽過緣份這回事嗎?”
李斯愕然問道:“什麼是緣份?”
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傳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龍在說什麼。
項龍呷一口熱茶道:“命運像一隻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最終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僕,是之爲緣份。”
李斯臉驚訝神,思索片刻,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驚天下,還有發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係?”
項龍淡淡地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卻像早知道很多關於先生的抱負,衝口說出那番話,或者是因爲曾聞李兄遊學於荀卿的關係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
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龍不但尚未有職,且屬呂不韋系統,假設他李斯和對方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猶豫起來。自到咸,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表示對他頗爲欣賞,他卻看出呂不韋野心極大,賦驕橫,遲早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徑庭,他很難會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
項龍微微一笑道:“先生並不甘於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
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笑!”
項龍正容道:“要大事,須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於度外,今天的話至此爲止,事後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如何?”
李斯凝神看他,覺項龍出使人心的真誠,心中一熱,豁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提議?”
項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敗?”
李斯臉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
項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幹什麼工作?”
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實在有點誇大。”
項龍並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聽聞此事,奇怪地問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對治國之道,有什麼新的看法?”
李斯角牽出一不屑之,淡然道:“有什麼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爲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份,最後達到無爲而治的理想。”
項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爲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
李斯哪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爲如何呢?”
項龍知道若不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懷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地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的王后又是趙,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還希先生明示了。”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才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
項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誠懇地道:“先生言重,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爲,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退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龍縱得莊襄王另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麼有爲明主,事事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項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
項龍手按在他肩頭,微笑著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
李斯告別後,項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龍今後有什麼打算?”
項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數據,爲小盤的冒牌贏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與及假宦繆毒的出現。
現在先找到李斯,還有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後爲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此二人劻助小盤,他可安心退田園。想到這裡,輕鬆地捱到椅背,展道:“說真的,我項龍無大志,宰掉趙穆後,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著田園的居生活,閒來打獵捕魚。”
滕翼出一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荊俊旋風般衝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哥見識咸的繁華盛景。”
滕翼皺著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麼人胡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裡真刺激,天天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在咸最大的樓中伏,死三人傷七人,算那些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這麼多人?”
項龍和滕翼對一眼,暗不好,這小子年輕好鬥,說不定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爲何竟會隨便打鬥?”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閒事。”
項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敬禮說道:“小俊曉得,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對著項龍嘆氣說道:“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龍勿放在心上。”
項龍笑著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議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向項龍打個眼,表示要獨自訓斥荊俊。
項龍會意,自行返回龍居去,尚未踏進門坎,天井傳來衆陣陣的歡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子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爲樂,婷芳氏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上來,把他拉場去。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分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吒風雲,影響整個戰國曆史的人,項龍不由有點張起來。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閒架,竟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進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序問話,使十二騎前後護送項烏兩人的馬車,進宮。
像趙宮般,咸宮雖大幾倍,仍是“前朝後寢”的佈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於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爲相國堂和各類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后的後三宮爲主,左右兩方爲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衆王子的宮室。殿堂、樓閣、園林裡的亭、臺、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氣象肅穆。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佈局湊,各組建築自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另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小盤有一天會爲這裡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項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就。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乃後宮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築,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臺的東西兩側,分佈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迴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繪壁畫,迴廊的踏步鋪上龍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裡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步上長階,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爲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付。”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諾。項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翻臉決裂,卻是心中嘆。這或者是預知命運的痛苦,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之心。殿門,長笑撲耳而至,一個無論形和手足均比人大的豪漢,穿華服,虎步龍遊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織高冠,上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後搖,更增威勢。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些兒,但眸子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覺。
烏應元慌忙偕項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尚未拜下,呂不韋搶上前來扶起兩人,灼灼眸落到項龍上,訝然說道:“難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對項龍讚不絕口,我呂不韋足跡遍天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龍這般人才。”有如洪鐘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盪迴響。
項龍見他只比自己矮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誇獎!”
眼一看,除在上首設的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暗舒一口氣,不用應付那麼多人,自然輕鬆許多。
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於上首右席走去,低聲在項龍耳旁道:“本相正苦於有兵無將,龍來了萬事俱備,何愁大事不。”又哈哈笑起來。
那邊的烏應元歡喜地道:“全賴相爺提拔。”
項龍心中苦,人非草木,孰能無,呂不韋這麼看重自己,他怎去憧憬中的田園生活?
二人來到席前,呂不韋揮手命宮退開,低聲道:“本相和大王說好,任龍爲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將排,鬱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無人能及,若有龍爲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項龍暗厲害,呂不韋的籠絡手法,直接有力,怎不教人爲他效死命。先扮作激的樣兒,道:“相爺如此看重龍,縱爲相爺肝腦塗地,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在於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萬段,龍很難分神到別的事上。”
呂不韋大力抓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龍儘管放手施爲,萬事有本相支持,拿得他首級,謹記定要帶回咸,大王和本相要一睹爲快!”
項龍至此真正領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爲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右丞相。而且他只由自己幾句話,看穿自己準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多麼靈敏迅捷。
門唱道:“蒙驁將軍到!”
項龍差點衝口說“一說曹,曹就到”,幸好記起曹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大笑道:“有什麼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高興的呢?”
項龍和烏應元往正門去,一位高瘦的男子,穿錦袍,氣宇軒昂地大步走殿,隔遠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與蒙騖把臂而行,往烏項兩人走來。
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左右,黝黑,滿臉風霜,眉頭像時常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孤傲不羣的覺。非常朗靈活,顯然因大量運保持在極佳狀態中。項龍暗忖呂不韋的眼這麼厲害,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蒙驁和烏應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閃閃的眼神落到項龍臉上。項龍不想和他對,忙行下輩之禮。呂不韋爲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際,繃的臉沒有什麼笑容,有點生地道:“幸會!幸會!”
烏應元笑著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幾天,與蒙將軍的令郎們結爲好友,不時結伴到荒郊打獵遊樂。”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手真的很好,來咸這麼短一段日子,連續擊敗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只服龍,害得我們心想看看龍的絕世劍法。”
項龍聽得不知應歡喜還是憂心,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的一方也不行。
蒙驁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兒子,出一難得的笑容道:“看看龍什麼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非常仰慕龍。”
項龍尚未有機會答話,門唱喏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齕到!”
蒙驁的笑容立時收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派系的鬥爭,已達完全表面化的白熱階段。項龍目投往大門,穿領華服的矮胖子和穿著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秦人風氣確與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後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簡單多了,反使項龍輕鬆不。項龍心中好笑,呂不韋的右丞相和楊泉君這位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是並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排。
不過王齕乃秦國軍方首要人,而蒙騖只是個不得志的將軍,顯然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此正爲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如此積極爭取項龍,否則這務實的商人可能沒興趣看多他一眼。
楊泉君和王齕的目凝注在項龍上,項龍和烏應元連忙施禮。王齕很有風度,微笑還禮。
楊泉君神倨傲,略一點頭,瞇起那對被包圍的險捆眼,冷冷一笑道:“項兵衛來了多天呢!本君若非到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駕的風采!”
這幾句話分明怪責項龍到咸後,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元心中暗罵,臉上堆起笑容道:“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
項龍反放下心來,楊泉君喜怒形於,庸俗平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王齕厲害多了。
“當!”磐聲響起。十八名虎背熊腰,型彪悍的衛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地由後堂進殿,排列兩旁,接著殿後傳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項龍心中恍然大悟,原來莊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下來主持晚宴。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與莊襄王議,由此可見兩人關係多麼切。
衆人分列兩旁跪伏迎接秦王大駕,先是四名侍肅容步出,後面是八位俏麗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爲主,襯以紅藍二,頗有點土氣,遠及不上趙魏兩國宮侍的華袍繡服。他們分兩組,每組二男四,肅立一側。
環佩聲響,一位態綽約、羅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龍眼一看,還以爲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才知錯了。
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蛟王子到!”
項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秀麗夫人姿不俗,應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後納的妃嬪,和兒子能出席今夜宴會,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頗爲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龍立時眼前一亮。只見朱姬穿用金縷刺繡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非常搶眼,下面是地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纖腰的態和在骨子裡的人風,立時把秀麗夫人比下去。一手攬,另一手拖著以黑爲主、短襦錦的小盤,正是“羅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飄逸若神。
項龍想起曾與擁眠被,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的四目。
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莊襄王的龍駕。小盤目不斜視,不往項龍投上一瞥。項龍心中讚許,他曾千叮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它有心人的懷疑。
四名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
項龍不敢看,只能在腦海幻想對方模樣。
一把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衆卿平!”
衆人齊呼道:“謝大王!”
項龍隨衆人起立,擡頭一看,剛好與莊襄王打量他的眼直接。
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白皙如子,臉容蒼白,卻有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纖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只可惜雙目神不足,否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擁有帝王之姿。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金邊,莊嚴肅穆。看到項龍遠勝一般人的形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起來,脣角出一溫文爾雅的笑意,聲道:“能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龍你沒有令寡人失。”
項龍想不到莊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落到烏應元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尚有何求,烏家異日定能因龍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楊泉君和王齕換個眼,互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掃過衆人,淡淡地道:“衆卿席!”
磐聲再響。另十八名衛士由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移到客席後持戈守立。衆人紛紛來到席旁立定,待莊襄王坐下,侍衛卓立其後,秀麗夫人和朱姬兩對母子亦席地坐下,方敢席。
右邊兩席,上首坐的是呂不韋和項龍,接著是蒙騖和烏應元;另一邊則由楊泉君和王齕各據一席,涇渭分明。項龍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盤,以免莊襄王或其它人發覺他和“母子”二人的特別關係,這寧教人知,莫教人見。宮穿花蝴蝶般穿席間,爲各人添酒和奉上佳餚。
莊襄王道:“姬後和政王兒均安返咸,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
衆人舉酒祝賀,不過秀麗夫人、楊泉君和王齕等的臉當然不太自在。
莊襄王的眼落到朱姬和小盤,眼神更溫了,以他那充滿的好聽聲音道:“政王兒,龍有大恩於你,還不敬項先生一杯!”
項龍不由爲他的風采傾倒,深功非靠僥倖。莊襄王能於落魄時被呂不韋看中是“奇貨可居”,後來又打最被當時昭襄王寵的華夫人,納其爲子,最後突圍而出,爲王位繼承者,自有其攝人的特和採。否則縱使呂不韋花再多的錢,只是枉費工夫。
小盤聞言起立,來到項龍席前,到此刻兩人始有機會眼神接。小盤一對眼睛立時紅起來,出深刻的,幸好一閃即沒。
當下自有侍捧來酒壺酒杯。項龍起,恭敬俯,舉手過頭,接過小盤遞來的酒,一飲而盡。小盤的更壯,神冷靜,當項龍想到他日後統一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兩人分別回到席位,項龍忍不住再小盤一眼,發覺朱姬正含笑看他,秀眸盡是溫之,嚇得忙垂下目。
莊襄王逐一和衆人閒聊兩句,眼再落到項龍上,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龍認爲須多軍馬?”
朱姬和小盤的眼睛同時亮起來。楊泉君和王齕出注意的神,看他有什麼話說。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龍放膽直言,舒陳己見!”
項龍微微一笑道:“以現在的形勢論,攻陷邯鄲二十萬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未可辦到。”
衆人齊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項兵衛對兵家爭戰之事,時日仍短,故有此無知之言,王大將軍可否向兵衛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
他始終堅持稱他作兵衛,正是要提醒別人,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更表明視他爲外人。莊襄王和呂不韋先是對項龍之言出不愉之,旋又深思起來。朱姬則是角含春,對項龍滿懷信心。烏應元則向項龍猛打眼,希他慎言。蒙驁雙目亮起來,顯是會到項龍說話中的含意。項龍從容不迫地看著王齕,虎目芒閃閃。
王齕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臣子想請項先生先解釋一下爲何有此立論。”
此話一出,莊襄王、呂不韋、烏應元和楊泉君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項龍非是胡誨一通,否則王齕不會如此有所保留。
項龍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後,趙國確是遭到致命之傷,不但影響軍心士氣,亦深打擊王公大臣對國家的信心,不過正是由於這種心態,形上下拚死抗敵之心,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臣下提出能以二十萬人攻陷邯鄲,是趁我們烏家剛撤離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面的補給難繼,兼之士氣大損,而有此把握。且此戰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分別被匈奴和燕人纏困,無暇分,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再沉聲說道:“若只爲破城,十萬人可以辦到,但若要速戰速決,全師而退,非二十萬人不可。”
王齕呆了半晌,嘆道:“項先生的話不無道理。”
項龍不住對他好大增,由於對方不會睜眼說謊話。
蒙驁沉聲說道:“末將完全同意龍之言。”
楊泉君氣得臉陣紅陣白,與秀麗夫人換個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一陣笑,眼一送,向莊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沒推薦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
這麼一說,王齕和蒙驁尷尬起來。小盤凝項龍,涌起崇慕和依的緒。
莊襄王先瞥呂不韋一眼,又問道:“龍的舉我全國之力,仍未能滅趙,又怎樣解釋呢?”
最張的是烏應元,假設項龍在此項上不能說服秦王,剛佔得的一點優勢,將盡付東流。
項龍陳辭說道:“戰爭之要,雖說以國力爲本,軍力爲,但外和報卻是同樣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楊泉君道:“這兩方面的事,我大秦從沒有疏忽過,先王以張儀爲相,正是從外手,碎六國合縱之策,至於報方面,我們不時有探子到各國偵察,從沒鬆懈下來。”
項龍愈來愈看不起這秦朝元老,不客氣地問道:“請問君上,假設我們傾全力揮軍攻趙,各國會有何反應?”
楊泉君登時語塞,因爲若沒有確實報的支持,如何可答這假設的問題。呂不韋在幾下拍拍項龍的大,表示很高興他挫折楊泉君的鋒頭。
王齕終是和楊泉君共乘一船,出言說道:“此事確不可輕舉妄,齊楚兩國暫且不說,但三晉脣亡齒寒,必會齊起反抗,三國任何一國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萬之師,聯合起來,則是另一回事。”
如此說,雖似爲楊泉君緩頰,也等若肯定項龍的說法。
項龍不讓衆人有息之機,侃侃而言道:“趙國若攻擊,各國絕不會坐視,縱使開始時抱有隔山觀虎鬥的檢便宜心態,但只要趙人閉關穩守,再派人截斷我軍的補給路線,其它各國遲早必派軍應援,那時我們四面敵,勢殊不樂觀。”
莊襄王拍案道:“好一句‘隔山觀虎鬥’,這麼采的語句,寡人還是初次聽到。”
項龍暗忖難道這句話仍未在這時代被引用?謝過莊襄王讚賞後續道:“況且魏國信陵君仍在,足可影響各國,再來另一次合縱,我們險矣。”
衆人均默然無語,八年前魏國信陵君聯同各國軍隊,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各人自是記憶猶新,仍有餘悸。
莊襄王嘆道:“如此說來,難道任由趙穆這賊逍遙自在嗎?”
只憑這句話,當知莊襄王沒有統一天下的大志,否則這句話應是“如何纔可平六國。”
項龍肅容地道:“若只是要把趙穆擒來,大王則不必費一兵半卒,只須由臣下去辦。”
衆人同時愕然。
莊襄王神一振問道:“可有虛言?”
項龍道:“絕無半字虛語,臣下只須半年的時間去搜集報,便可行,把趙穆生蹦活跳帶到大王座之前,任憑置,不過此事最要保,否則臣下恐難活命回來。”
莊襄王拍案道:“誰敢泄出此事,立殺無赦!”
同一時間呂不韋在項龍耳旁嘆道:“怎可說出來?”
項龍知他擔心自己會被楊泉君陷害,探手幾下,在他大上寫了個“假”字,呂不韋登時會意,讚許地看他一眼。楊泉君垂下頭去,免給人看破他的喜。
朱姬笑起來,向莊襄王撒道:“生蹦活跳的趙穆,龍用語真是有趣,剛纔人家的提議,大王還要猶豫嗎?”
衆人一聽,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莊襄王哈哈一笑道:“與龍一席話,令寡人痛快極矣,若能把趙穆生擒回來,以泄寡人心頭之恨,定然重重有賞,由今天起,龍就是寡人客卿兼太子太傅,專責教導政兒劍兵法。”
呂不韋大喜,忙向項龍舉杯祝賀。要知太子乃王位繼承人,若能爲他的師傅,異日太子登基,自可發揮直接的影響力量,所以這位實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熱。
楊泉君由席中走出來,跪伏地上,聲道:“大王尚請三思,我大秦立國數百年,以武聞名,能當太子兵法劍太傅者,均乃國最佳兵劍大家,從沒有外人擔任此職,況且項兵衛一無軍功,二來不知劍是否名實相符,不若待項兵衛擒趙穆回來後,大王再作定奪。”
他這番話合乎理,可見此人仍有點小聰明,可是莊襄王哪聽得耳,不悅地道:“寡人怎會看錯人,這事就是如此安排,左丞相不必多言。”
王齕忍不住走出來跪陳道:“大王務要三思,否則恐人心難服。”
大將軍一開腔,等若秦國軍方齊聲反對,莊襄王雖心中大怒,不得不猶豫起來。
項龍見狀跪稟道:“左丞相和大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大王請收回命,先看臣下能否擒回趙穆,再作決定。”
烏應元和朱姬暗可惜,朱姬更暗恨去與項龍接的機會,小盤則差點想把楊泉君痛揍一頓。
莊襄王嘆道:“衆卿請起。”
楊泉君和王齕兩人知他回心轉意,大喜回席。項龍從容回席去也,王齕見他毫不介懷,不住心生好。莊襄王尚未說話,呂不韋一聲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呂不韋正容說道:“政太子太傅一職,怎可丟空半年以上。兵法方面,龍剛纔表現超卓,而龍在趙魏兩境,以勝多,大破賊軍,又斬囂魏牟之首,早名震天下,不用贅言。至於劍,只要楊泉君和大將軍請來心目中我國最有資格的劍大家,擇日前比試,立見分明。”
莊襄王大喜道:“就這麼辦,好了!讓我們喝酒作樂。”
一拍雙掌,一隊歌舞姬立時飄進殿來,載歌載舞,可是卻衝不破那張的氣氛。雙方都盤馬彎弓,準備讓對方栽個大觔斗。項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給捲進秦廷權力鬥爭的風暴中。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不由己吧!
跟著的十天,項龍度過來到這古強國後最悠閒的好時。他領著妻子婢,與滕翼、荊俊、烏卓和那些隨他由邯鄲前來的家將,到城外烏家新開發的牧場休養生息。牧場佔地甚廣,快馬一個時辰可勉強由一端去到另一端,共有十八組簡樸但設備完善的房舍。他們選取一座位於麗小谷的四合院落,名之爲“龍別院”。
每天清早起來,便和妻子婢在大草原上馳馬爲樂,順道練習騎。又找來滕翼、烏卓和荊俊三個高手對打,練習各種武的掌握運用,作爲與楊泉君等選出來那仍未知是何人的對手決戰前的熱練習。
“兵團”由原先的七十七人擴展至三百人,日夜練,以作將來返回邯鄲活擒趙穆的班底。有項龍這真正的特種戰士主持,人人進步神速,掌握到各種深敵後的偵察與作戰技。烏家人丁旺盛,其中不乏懂得冶鐵的巧匠,烏卓遵項龍之言,在牧場立冶煉鐵的作坊,依照他的設計,打造出攀爬腰索和飛針一類的工暗。
項龍更不忘依墨氏補捲上的方法打坐練氣,滕翼發現後大興趣,從他學得訣竅,效果比項龍還要好。項龍索把補卷贈他,由他自行鑽研上面寫的兵法和劍,兩人間的關係,比親兄弟更勝一籌。樂也融融時,陶方來了,衆人齊集在廳舉行會議。
陶方神采飛揚道:“有邯鄲的消息,真是采。”卻沒有立即接下去。
衆人見他賣關子,急得牙起來,只有滕翼不爲所,沉著如常。
陶方笑著道:“逐件事來說吧!今次被我們害得最慘的是趙穆,當趙人發現我們那條直通城外的道,發覺上了大當,然後收到真正的贏政返抵咸的消息,孝王氣得大病一場,更把趙穆痛罵一傾,整整一個月不肯見他,到現在關係始稍行改善,趙穆權勢已大不如前,反而那郭開不知說了什麼謊話,竟騙得孝王那昏君對他信任大增。”
項龍忍不住問道:“趙雅的況如何?”
陶方知他仍沒有忘記這善變的,嘆道:“也大病一場,齊雨還想去纏,給轟出府門,很多人都看到呢!”
烏卓奇怪地問道:“趙王沒怪嗎?”
陶方沉道:“據說曾苦勸趙王不要對付龍,昏君事後大有悔意,又見病得死去活來,或者基於這些原因,趙雅的地位並沒有多大影響。現在邯鄲人心惶惶,怕我們會引領秦軍攻打趙國。最近孝王派出使節,希能聯結各國,以應付秦人的侵,真是大快人心。”
滕翼道:“假贏政的命運又如何?”
陶方搖頭嘆氣道:“給趙穆死了,他滿肚子氣,惟有拿無辜的可憐蟲發泄。”
項龍心中頗不忍,不過卻知是沒有法子的事。
陶方忽地手按著項龍肩頭,低聲道:“告訴你一件事,千萬莫要氣。”
項龍一驚,問道:“什麼事?”
陶方眼中掠過異樣神,沉聲道:“終有蠶孃的消息。”
項龍臉大變道:“死了?”
陶方搖頭道:“不!是嫁到到附近一條村莊去,還生下兒子,丈夫是個頗有名氣的獵戶,據說相當護。”
項龍呆了半晌,反輕鬆起來,想起分別時的景,蠶娘可能早立下決心不離開那和平的地方。也好!最要有個好歸宿。
荊俊湊到陶方旁,輕聲問道:“有沒有給我送信與趙致?”
滕翼一震道:“你那封信有沒有泄我們回邯鄲的事?”
荊俊嚇了一跳道:“當然沒有,小俊怎會這麼不知輕重。”
陶方由懷裡掏出一封信來,塞到荊俊手裡,笑道:“看來趙致對你有點意思哩!”
荊俊一聲歡呼,凌空翻二個觔斗,一溜煙走了,看得衆人失笑不已。
陶方見項龍乍聞蠶孃的事後,仍然緒穩定,放心地道:“我們到大梁的人有消息回來,聽說紀才已到楚國去。”
項龍一震道:“不好!定是往邯鄲找我。”
衆人同時捕捉到他的意思,紀才當然不能直接赴趙國找他,惟有先往楚國,再取道齊國往邯鄲去、古代訊息不便,邯鄲發生的事,恐怕到這時紀嫣然尚未知曉。
項龍卻是心煩意,斷然道:“我們立即到邯鄲去!”
陶方道:“至要過了大後天才,秦人推出一個人來和你爭太子太傅之職,定下大後天午前在前比武,有點份地位的都會來觀戰。”
烏卓道:“那人是誰?”
陶方回答道:“好像是王翦吧!”
項龍大錯愕,心想又怎會這麼巧的。
項龍在離農莊別院不遠的小瀑布旁獨坐沉思。在古戰國的時代裡,無不是桃源仙境,眼前便是罕見奇景,谷秀峰羅列,萬象紛陳,奇巧怪石,碧水流經其間,飛瀑彩池,自然天,水石變間,在下百彩織,使人怎麼看都不厭倦。他坐在一個這樣的水池旁,傾聽飛瀑注清潭的悅耳聲響,欣賞岸旁綠竹翠樹,浮波盪漾,水豔,充盈初春的生機和欣欣向榮的意象,不由心曠神怡。
可是當心神轉到大後天的前比武上,又愁懷暗結。不論那一個勝出,恐怕都會有點問題,問題在他能否改變歷史。若答案是否的話,那他大可不理一切,遨遊山林,終日與妻子婢們的魚水之歡,而小盤自然會爲中國首位皇帝,只恨他不能肯定。若他擊敗王翦,對方還能否爲日後統一六國的蓋世名將呢?真教他煞費思量。而他亦是敗不得,否則烏家將會到很大的損害,對小盤更是嚴重的打擊,甚至他的邯鄲之行也會到影響。苦惱間,甜的笑聲傳來。
草樹掩映中,翠桐和翠綠兩位俏麗的婢,每人挑著兩個小木桶,到這兒來取水,低言輕笑,並沒有留意到項龍的存在。兩來到池旁,放下挑擔小桶。翠桐坐到一塊石上,翠綠則掉鞋子,出秀的赤足,濯在水裡,意態放浪自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項龍想起與蠶娘在小谷的溪流,同作水中嬉戲的人景,心不無。
翠桐忽然道:“爺摟過你嗎?”
翠綠笑反問道:“你呢?”
翠桐霞生玉頰,點點頭,有點苦惱地道:“唉!只是輕輕擐人家的腰,吻吻臉蛋了事。”
翠綠笑道:“小丫頭春心。”
翠桐氣道:“你比我好得多,昨晚夢中都在喚爺。”
翠綠紅了臉,說道:“不準你再說!”
看到兩態,愁思難解的項龍不由怦然心,由藏站起來。兩忽覺有人,別過頭來,見是項龍,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是臉紅耳赤,得不知鑽到哪裡去纔好。項龍怕們不勝急急溜掉,迅速移到兩人間,分別抓起兩的小手。兩渾發,挨在石上池旁,不肯起來,額頭差點藏到裡。
項龍威脅著道:“不想給人看到嗎?乖乖的隨我去吧!”
兩無奈站起來,既又喜。項龍拉著兩,沿溪踏著高低起伏的怪石,往上攀去,不一會來到最高一層的小水池,剛好可盡收谷地的景。著兩和他並肩坐下,共賞媲人間仙境的樂土。兩人不自的靠他懷裡,芳香沁人。
文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二千多年後的科技,肯定是人類作繭自縛,不住地去破壞麗的大自然。任何人若能像他般來到這古時代裡,都要爲大自然異日的面目全非心生慨。
翠桐低聲道:“爺剛纔是否一直坐在那裡?”
項龍促狹地道:“我睡著哩,聽不到什麼輕輕摟抱,親親臉蛋,又或有人昨夜發夢囈語那類說話。”
兩立時窘得無地自容,同聲,把俏臉埋他懷裡。
項龍一邊讚歎這時代的男人真幸福,兩手著們的臉蛋,溫地娑,此時無聲勝有聲。項龍心中一陣,若現在是太平盛世,即使永不能返回二十一世紀,亦有何憾可言。
那晚項龍縱歡樂,可是即使在銷魂蝕骨的時刻,他的腦海仍不住閃過紀嫣然、蠶娘,甚至趙雅的倩影。衆知他趙國之行迫在眉睫,神傷魂斷下,份外對他癡纏,難捨難離。
在這種況下溜得特別快,兩天後他們離開麗的小谷,返回咸城去。除荊俊外,滕翼和烏卓留下來繼續訓兵。
甫抵烏府,烏應元把他召去,神凝重地道:“圖先調查過王翦,據說此人不但劍稱冠秦國,最厲害是騎的功夫,可連發三箭,用的是鐵弓銅弦,五百步,人畜難避。”
想起死鬼連晉的箭,可能仍及不上此人,項龍不由頭皮發麻,問道:“什麼年紀?”
烏應元顯是爲他擔心,嘆道:“今年應是二十歲上下,聽說樣子頗斯文秀氣,從外表看誰都不知他這麼厲害。”又沉聲道:“圖先查出楊泉君和王齕等人早定找他來和你比武,拖十多日是讓他利用這段時間加練。那些人不安好心,看準你和妻妾久別重逢,在牀笫間必有大量損耗,真虧他們想得到。現在呂相很擔心哩!”
項龍記起昨晚的風流,心生慚愧,同時想到自己是有點輕敵。
烏應元拍拍他肩頭道:“儘量養足神,我會向芳兒解說。”
項龍回到龍居,拋開一切,避靜室,依墨氏補的指示,打坐吐納,不一會我兩忘,神進至靜至極的禪境。
“咯!咯!”
叩門聲把項龍驚醒過來。項龍忙把門拉開,出烏廷芳悽惶的面容,抖著聲音道:“小俊給人打傷,傷得很重呢!”
項龍大吃一驚,忙趕到主宅。烏應元和陶方全在,還有烏府的兩名府醫,正爲荊俊止和包紮。項龍到荊俊旁,吩咐各人退開,詳細檢視他的傷勢。他上至有七、八劍傷,最要命是左脅的傷口,差點刺心臟,其它傷勢雖嚇人,不外皮之傷,不過其中兩劍深可見骨,皮綻開來,目驚心。荊俊因失過多,陷半昏迷的狀態,臉上不時出痛楚難當的神。
項龍雖心痛,卻知他應該可撿回小命,退到烏應元和陶方中間道:“誰幹的?”
烏應元道:“已通知圖先,他們會派人查探,幸好這小子朗,傷得這麼厲害,仍能撐到回來後倒地,算他本事。”
陶方道:“這些人分明想要他的命。”
門衛的聲音傳來道:“呂相國駕到!”
衆人想不到呂不韋親來探,轉迎接。
呂不韋在十多名手下擁護裡,大步走來,先細看荊俊的傷勢,然後和三人到一旁說話,神肅然道:“定是楊泉君等人的詭計,借殺死小俊,打擊龍的神,龍千萬不要上當。”
項龍平靜地道:“他們顯然低估小俊的逃生本領,只要小俊醒來,當可知誰人下的手。”
呂不韋道:“無論是誰下手,所有事待明天與王翦一戰後才和敵人算賬。只要龍奪得太傅之位,本相會全力支持龍爲小俊討回這筆賬,教所有人知道呂不韋並不是好欺負的。”
項龍心矛盾,他並不想與呂不韋的關係這麼切,但看來勢若依現時方向發展下去,他遲早會變呂不韋的一黨。這還不是問題,最怕是大家生出,將來更頭痛。荊俊一聲,醒轉過來。衆人圍了上去,荊俊只看到項龍一人,憤然道:“大哥!他們好狠!”
項龍手按他肩頭,道:“不要!”
呂不韋沉聲說道:“誰幹的!”
荊俊冷靜了點,咬牙苦忍上的痛楚,道:“他們有二十多人,我認得其中一人‘疤臉’國興。”
呂不韋吩咐把他擡到後宅養傷,雙目殺氣大盛,道:“國興在咸頗有名氣,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之一,館主邱日升與軍方關係切,一向不把我的人放在眼,龍遲些替我把那行館挑了,我要讓秦人知道開罪我呂不韋絕不會好過。你要多人?儘管說出來。”
項龍暗自思量,這不就等於是作了他的打手了嗎,口中應道:“區區小事,我們有足夠力量辦妥。”
呂不韋喜道:“有了龍,我們整個聲勢改變過來,楊泉君等若非畏懼龍,何用出此下策?”又道:“明天本相會先來此與你們會合,一起進宮,本相有信心龍不會教人失。”
項龍心中有事,先向烏應元和陶方打個眼,道:“讓龍送呂相國出門!”
烏陶兩人會意,任他獨自一人送呂不韋到門外登車。
呂不韋乃極爲明的人,低聲道:“龍有什麼話要說?”
項龍微笑不語,直至來到車前,道:“這十天沒有一刻龍不在爲呂相籌謀苦思,發覺這樣和秦國本土勢力對抗下去,終是下下之策,說不定最後落得兩敗俱傷。”
呂不韋嘆道:“凡事以和爲貴,我沒想過這問題嗎?奈何大利當前,秦人一向仇外,誰也不相信我有誠意爲秦國盡心盡力。”
項龍從容地道:“他們既是因利益而結合,我們就以利害來分化他們,像楊泉君又或渭南武士行館等死份子,我們以無手段摧毀他們,借之立威。但像王齕這類並非純爲私利的人,大可籠絡施恩,使他靠到我們的一方。”
呂不韋目奇,仔細打量項龍,點頭道:“龍似是妙計在,快點說來聽聽!”
項龍輕描淡寫地說出計劃。
呂不韋聽罷道:“若做得到,自然最好,只怕一不小心,弄巧拙,白賠命。”
項龍淡淡地道:“呂相對烏家恩比天高,我冒點險算得什麼呢?”
呂不韋哈哈一笑,用力摟摟項龍肩頭,離開時心愉快。項龍知道取得呂不韋絕對的信任,轉頭看荊俊去了。
咸宮主殿旁的大校場上,萬頭攢,有若鬧市,人人迫不及待觀看即將舉行的比武盛事。一方是秦國威名最盛的無敵悍將,另一方卻是聲名鵲起,戰績彪炳,從趙國來的不世劍客。誰都希看到兩人如何分出勝負。
普照下,靠主殿的一方架起三座高臺,擺好座椅,正中的當然是莊襄王和太子后妃的寶座。左臺坐滿以楊泉君和王齕爲首的大臣和軍方將領;右臺除呂不韋外,蒙驁和親呂不韋的大臣客卿均已列席。李斯是其中一,他本沒有列席的資格,由於關心項龍,憑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得一個座位。其它地位較低的人,只好站在校場的四周觀戰。
甲冑鮮明,比其它六國人材更高大的秦兵,守在正殿長階上和三座看臺的四周,長戈在下閃爍生輝,平添不莊嚴肅殺的氣氛。
呂不韋和項龍等剛乘車抵達,下車後往右臺行去,立時造轟,均對項龍指點呼。
呂不韋籲出一口氣,在項龍耳旁道:“秦人好武,最重英雄,此戰是許勝不許敗。”
項龍今早以墨氏補捲上的方法行氣吐納,龍虎猛,信心十足,道:“呂相放心!”
呂不韋道:“左邊看臺那穿黑戰服的人是邱日升,切勿忘記他的樣子。”語氣出深刻的恨意,項龍依言去,臺上近百人的目全集中到他上,忙以微笑點頭響應。瞥那邱日升一眼,移開眼。
呂不韋領他登上看臺,引見諸人,坐下來問後面的圖先回道:“王翦來了嗎?”
圖先答道:“應該來哩!卻不知在哪裡?”
號角響起。衛簇擁中,一龍袍的莊襄王,引領小盤、朱姬、秀麗夫人、王子齊和一衆妃嬪,由殿步出,朝中間看臺行去。軍士肅立正視敬禮,其它臺上臺下諸人跪伏迎接,一時整個校場肅然無聲。項龍心中暗贊,只看況便知秦王的威嚴和秦人的服從和重紀律。直到莊襄王和衆王子王妃在臺上坐好,近侍宣佈衆人平座,會場回覆先前模樣,但人人都停止說話,靜候莊襄王的宣佈。
侍高唱道:“項龍何在!”
項龍連忙起,順手掉外袍,出他完的形,下臺來到主臺前面,行晉謁秦王的大禮。
莊襄王欣然看著項龍,不住點頭,表示讚賞。
他長居國外,基本上可算外人,所以對這由趙國來,又救回他妻兒的青年劍手特別有好。
侍再呼道:“弁將王翦何在?”
話聲才落,一陣蹄聲響起,一騎旋風般由宮門馳來。人羣起震天采聲,紛紛讓路,騎士直馳場心。若說聲勢,項龍明顯輸一大截。
王翦騎驚人,短短一程,已作了俯衝,側靠等等高難度的姿勢,快要停下,竟奇蹟馬腹下,從另一邊登上馬背,躍下馬來,跪伏地上,大嚷道:“末將王翦!叩見我王!”
衆人再響起驚天地的喝采和打氣聲音,把氣氛推上澎湃的高、呂不韋臺上諸人,包括對項龍深信心的烏應元和陶方,見他騎技驚人至此,信心搖起來,更不用說呂不韋等未知項龍深淺的人。
莊襄王出驚異之,頻頻點頭。朱姬因對項龍別好,張得抓著小盤的手,發覺小盤手心也在冒汗。楊泉君那臺上的人卻是人人面喜,好像項龍的敗北,已定案。
王翦站起來,往項龍來。剛好項龍含笑看去,大家打個照面。雙方同時出驚訝神,爲對方的形氣度驚異。王翦確如烏應元所說的白皙秀氣,但卻不足描畫出他真正的氣魄。
他最多比項龍矮上半寸,穿紅黑相間的武士戰服,外配件藤甲背心,肩寬背厚,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颯的印象。高鼻深目,一對眼深邃莫測,烏黑的頭髮在頭上扎短髻,用一條紅繩綁,兩端垂至後頸,更顯威風八面。
項龍心讚賞,微笑施禮,暗忖如此人材,難怪將來能助小盤打下江山,統一六國。王翦見項龍神友善,放鬆面容,禮貌地還禮,眼仍允滿敵意。上臺由侍讀出這次比武的目的和作用,其中自然不免對朝臣作出勉勵,強調保持武風的重要。到最後,侍朗聲道:“這次比武分兩部份舉行,先比騎,再比劍。”
項龍心中苦,暗忖自己近來騎技雖大有進步,但若要與王翦相比,回家多練幾年也不。王翦高聲領命,項龍只好學他般應諾。
“颼!”的一聲,王翦以一個妙的姿態飛上馬,疾馳開去,直趨場角快要衝圍觀的人堆時,忽然勒馬人止,兜轉馬頭,蹄不沾地地轉過來,倏然停下。
當然是另一陣喝采好之聲。兩名軍士早由場邊擡出箭靶,放在廣闊大校場的正中央。
此時呂不韋使人把“疾風”牽來,項龍從容一笑,雙足一彈,由馬尾躍上馬背,一夾馬腹,靠著“疾風”驚人的高速,繞個大圈,抵校場另一角,亦贏來不喝采聲。
王翦從馬鞍旁拿出他的鐵弓,往頭上一揚,登時惹來一片讚。
項龍知他信心十足,準備表演箭技,收攝心神,向王翦遙喝道:“死靶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證絕不用盾牌擋格。”
全場立時雀無聲,不過所有目都出難以置信的神,像在猜測這人是否找死?項龍卻是有苦自己知,與其等著落敗,不若行險一博,憑自己的劍和手應付對方的騎,若能功,可過此一關。
王翦顯然不是想佔便宜的小人,沉聲喝道:“箭矢無,項兄可有想清楚。”
項龍遙向莊襄王施禮道:“請大王欽準!”
莊襄王猶豫片晌,以手勢示準此請。全場近二千人全屏息靜氣,等候驚心魄的場面出現。
王翦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後箭筒拔出四支長箭,夾在五指之間,手勢練,使人到他要把四箭出,有若呼吸般輕易。項龍心中暗呼親孃,原來這人一直深藏不,使外人以爲他技止三箭,到現在亮出真本領示人。
雀無聲。
王翦大笑道:“末將鐵弓鐵箭,可貫穿任何盾牌,項兄用盾又如何,小心!”微夾馬腹,戰馬放蹄衝來。
項龍仰天一笑,拍馬衝去,取的是靠近莊襄王那一邊,欺他不敢向莊襄王的方向發箭,好泄他的銳氣。兩騎接近分開,換位置。
王翦一馬頭,一刻不待回馳來。項龍心神進墨家守靜的訣竅,天地似在這一刻完全靜止,舍王翦外再無他。同時催馬往王翦迎去。只要近王翦,避過四箭,這場騎競賽當可收工大吉。兩騎迅速接近,由過千步的距離,拉至七百步。
“騰!”
王翦先拉一下弓弦,不知如何,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霎時弓滿箭出。
項龍從未見過這麼快的箭,幾乎是剛離弦便抵面門。幸好他的反應比常人敏捷十倍,一聲大喝,浪離背而出,斜劈矢頭。全場不論友敵,一齊轟然好。
項龍策馬、拔劍、疾劈,幾個作一氣呵,行雲流水,角度時間拿得恰到好,表現出一種作和力度的極致態,觀者無不深震,爲他喝采。由此可見秦人率直真誠的格。
“當!”的一聲清響,鐵箭應聲斜飛墮地。
王翦大一聲“好”,倏地消失不見,原來躲到馬腹下。項龍心中駭然,剛纔對方一箭力道驚人,震得他整條右臂痠麻起來,差點甩手掉下浪寶刃,這時見不到王翦,即是說連他怎樣發箭都不知道,哪能不吃驚。
大校場寂靜至落針可聞,呼吸聲像宣告暫停,只餘下戰馬如雷的奔騰聲,雙方由七百步拉近至五百步。
不聞弦響,以項龍的角度看去,兩支箭同時由略往右斜移的馬腹下出,一取項龍心窩,另一箭往他大去,絕對地把握項龍在矢到時的準確位置,教人歎爲觀止。項龍知道由於比先前接近二百步,兼之手臂的疼麻仍未復元,絕無可能以臂力挑開對方更強力的勁箭,把心一橫,以劍柄往來箭挫下去,同時純憑本能和直覺,閃電飛出一腳,迎往另一勁箭。衆人仍未有時間分神爲他擔心,“篤”的一聲,劍柄把勁箭磕飛,下面則鞋頭一陣火痛,勁箭應腳失準,在項龍前斜向上掠,直達最高點,往下掉來。
兩騎此時相距三百步之遙,項龍忽覺不妥,原來最後一箭兄無聲無息地由馬頸側來,角度之刁鑽,除非翻下馬背,休想躲過,不過此時已來不及。項龍整條手臂這時痛得連舉起或放下都有問題,能拿著浪只是作個幌子。一聲大喝,左手出掛在馬側的木劍,勉強掃在對方這最後一箭上。
“噗!”鐵箭被掃得橫飛開去。全場采聲雷,王翦亦不住再聲“好”,把鐵弓掛回馬背側,拔出佩劍,往項龍疾衝過來。
項龍不敢大意,浪回到背上,一振左手木劍,拍馬衝去。兩人而過,連串的木鐵鳴聲響徹校場。項龍試出對方臂力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懍然,故意馳到場端才轉回馬來,好爭取右臂復元的時間。觀者此時無不看得一顆心提到咽頂。
王翦高舉長劍,策馬衝來。項龍木劍到右手,深吸一口氣,朝頑強的對手馳去。
兩騎迅速接近,五十步許的距離時,項龍著那紅佳人紀嫣然贈送的駿驥,忽然增速,箭矢般疾竄,有若騰雲駕霧般來到王翦馬前。
項龍使出墨子補三大殺招的以攻爲守中的“旋風式”,木劍彈上半空,旋轉一圈,力道蓄至極限,一劍掃去。王翦因對方馬速驟增,判斷失誤,本想憑馬取勝的計策登時落空,隨著又給對方怪招所,到劍風迫臉,勉強一劍格去。項龍出此奇招,就是怕他的馬上功夫,若讓他清楚疾風的速度和自己的劍路,久鬥下必敗無疑,對王翦來說,馬上比馬下更要靈活自如。
“當!”的一聲巨響,王翦差點連人帶劍給他劈下馬去,既因項龍這一劍借自然之力加強勢道,更因木劍本的重量,造此等意外戰果。
王翦仰馬背上,防範項龍乘勢進襲。項龍木劍在他右上方幻出數道劍影,同時趁兩馬過之際,足在王翦大輕點兩下,可是由於所有人的目全集中到他的木劍,馬又阻隔大部份人的視線,所以除戰雙方心知肚明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王翦當然知他腳下留。項龍知道是時候,向臺上的呂不韋揮了一下木劍,打出約定的暗號。此時兩騎互換位置,遙遙相對。
王翦一臉頹喪,他乃英雄豪傑,輸贏既定,不肯撤賴,正要棄劍認敗,呂不韋猛地起立,高喝道:“停手!”
衆人愕然向他去。
呂不韋走到臺邊,朝莊襄王跪下稟報:“項龍王翦兩人無論劍技騎,均旗鼓相當,臣下不想見他們任何一方稍有損傷,此戰請大王判爲不分勝負,兩人同時榮任太子太傅,負起訓導太子重責。”
楊泉君那一臺的人裡,有一半出愕然之,想不到呂不韋有如此容人大量,雖然他們看不到項龍點在王翦上那兩腳,但剛纔王翦給劈得差點翻下馬背,卻是人人目睹,清楚他落在下風。
莊襄王微一點頭,朝項龍道:“項卿家意下如何,肯否就此罷休!”
他這麼說,自然是看出項龍勝出的機會較大。只要是明眼人,看看王翦的臉,就不會對他樂觀。
項龍回劍鞘,恭敬地道:“王將軍騎蓋世,劍超羣,臣下至爲欽佩,呂相國這提議有若久旱裡的甘,臣下命,甘之如飴。”
莊襄王哈哈一笑,站起來宣佈道:“由今天起,項龍、王翦兩人,同爲太子太傅,不分高低,共侍太子。”
喝采聲震天響起。最激的是王翦,太子太傅一職對他實在太重要,否則空有抱負,亦難發揮。
最高興的卻是呂不韋,項龍教他這一手確是漂亮之極,使他贏得滿場采聲,在秦國這是他從未嘗過的甜滋味。
朱姬興得握小盤的手,湊到他耳旁道:“久旱甘,甘之如飴,世上還有人比你這師傅說話更聽嗎?”
小盤雙眼發地看著唯一的親人,不住點頭。歡呼聲中,項龍和王翦並騎來到主臺前,下馬謝恩。
全場跪送莊襄王之際,王翦低聲道:“謝謝!”
項龍低聲答道:“這是你我間的,王兄請我吃頓酒如何?”
王翦正擔心他事後宣揚,激得連聲答應。此時衆王公大臣擁下臺來,爭向兩人道賀。項龍趁機來到王齕前,誠懇地多謝他予自己這個機會,使王齕立時覺得大有面子,好像項龍是由他一手提攜起來那樣子。呂不韋和他早有約定,自不會怪他向王齕示好,徑向王翦道賀,好爭取人心。莊襄王見結果如此圓滿,泛起一臉笑容。
除楊泉君和幾個死派因扳不倒項龍而面沉外,衆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興高采烈,喜氣洋洋。一場風雨,就這麼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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