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第九章 聯軍

朱姬吩咐項龍坐到旁,過簾幕凝窗外流水般逝去的咸夜景。主街上擁滿慶祝春祭和因黑龍出世而雀躍歡欣的秦人,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鞭炮之聲不絕於耳,份外襯托出朱姬空虛無著的心境。自從莊襄王異人過世,朱姬從未快樂過。的一生是由呂不韋造就出來的,亦因呂不韋而被毀去,恐怕自己也弄不清楚和呂不韋間的恩怨。嫪毐雖看似非常風,但由始至終他只是被各方面利用的一隻棋子。想不到以朱姬的明厲害,一旦迷起男來,糊塗至此。

正心中嘆,朱姬香脣輕吐道:“龍!我往後該怎麼辦呢?”

恍惚間,項龍像再鑽時空機裡,回到昔日在邯鄲和朱姬初相識的那段日子,心中一道:“太后……”接著不知該說什麼話。

朱姬別轉軀,定神瞧他道:“對不起!”

龍愕然道:“太后何出此言?”

朱姬垂下螓首,悽然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但有些時候,我真恨不得有人可把你殺了。”

龍知道是指允準管中邪和自己決鬥一事,搖頭道:“我絕不會怪太后的,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怪你。”

朱姬軀劇,擡頭往他來,好一會,忽然道:“那條黑龍究竟是真是假,求你不要瞞我。”

龍立時無名火起,知道朱姬仍在爲嫪毐打算,冷冷道:“當然是真的,要假能假得來嗎?”

朱姬呆他一會,又別過頭去瞧往窗外,苦笑道:“龍你生氣了,有時我真希你可以打我罵我,那人家還會好一點。”頓了頓續道:“我太悉你。從你剛纔答話的神態,知道那是條假龍,這麼厲害的計策,定是你想出來的,沒有人比你更會裝神弄鬼。”

龍心中一熱,涌起連自己也難以明白的緒,湊到小耳旁,聲道:“此刻我真想狠狠揍太后一頓!”

朱姬軀劇,“啊”!的一聲轉過軀,眼中出複雜難明的神采。項龍差點要封上香脣,馬車倏地停下,原來已抵達王宮。項龍心中暗歎,命運畢竟是不能有分毫更改的。

朱姬抵達宴場,小盤、呂不韋和羣臣如常地熱烈歡迎,大家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鶮、杜璧均有出席,神平靜。假若邱日升有機會到此一看,定會爲自己的犧牲覺得不值。

龍卻因國興之死心大壞,坐李斯和昌平君那席之時,沉聲問道:“管中邪在哪裡?”

李斯兩人聽他語氣不善,嚇了一跳,齊問道:“龍想怎樣?”

龍此時已找到坐於他下方隔開五席的管中邪,正和呂娘蓉、許商、連蛟並坐細語。

昌平君爲緩和氣氛,笑道:“三絕才果是名不虛傳,一曲雖罷,但我耳仍像繚繞著人的歌聲。”

龍深吸一口氣道:“我要殺死管中邪!”

兩人大愕然,一時無言以對。李斯只能道:“龍三思!”

此時小盤、呂不韋和一衆大臣正番向朱姬敬酒,剛告一段落,各自坐好,千多人的大殿堂靜下來,等待朱姬說話。項龍怒氣上涌,倏地起立。衆人眼立時被吸引,集中到他上去。

龍豪氣沖天而起,揚聲道:“微臣上回與管大人比武一事,因管大人劍斷而止,今見管大人另佩寶刃,忽能與管大人再比試一場,以作助興,請儲君與太后賜準。”

大殿突然靜下來,人人臉現錯愕神,顯是沒想到項龍會有此一著。事實上前兩次比武,項龍都是被迫作戰,只有今天因心憤國興之死,主出擊。就在此刻,每個人都知道項龍是對管中邪了真怒,決意把他殺死。

呂不韋臉微變,冷哼一聲,搶在小盤和朱姬之前答道:“今晚乃大喜之日,不宜妄刀兵,龍若因私人恩怨……”

一聲長笑,起自嫪毐之口,只聽他惻惻道:“仲父此言差矣,上回難道是仲父大悲之日嗎?爲何仲父卻一力主戰?”

呂不韋雙目厲芒爍閃,狠狠盯嫪毐兩眼,正想回敬,管中邪立起來道:“項統領果然眼利,看出卑職新佩的齊國名劍‘日’非是凡品,不易折斷,故了雅興,若儲君、太后和仲父賜準,中邪樂於奉陪。”

小盤哈哈一笑道:“這纔是我大秦的好男兒,請太后賜準。”

朱姬定睛看項龍好一會,秀眸激之,點頭道:“我大秦向以武力衛國,兩位卿家正現了我大秦的尚武神,準予所請。”

龍知道朱姬會錯了意,以爲自己是因辱而要拿管中邪出氣,不過這時豈管得那麼多,謝旨後,與管中邪同時離席往殿心走去。所有人都到那種得人不過氣來的凝重氣氛,這是兩人第三次手,管中邪兩次落在下風,今天能否扳回敗局?在某一個程度上,項龍這次確是冒險了一點,或可說不值得去冒這麼的一個險。管中邪第一次勝不了項龍,皆因他認爲犯不著因一個他以爲命不久矣的人而傷。第二次卻輸在對百戰刀法全無認識而措手不及,但仍能借劍斷逃生,甚至分毫無損。現在管中邪已對百戰刀法有了應付的經驗,而且定然拚力死戰,冀能保命,在這種況下,鹿死誰手,確是未知之數?所以李斯勸他三思。但這時的項龍卻完全忘掉生死榮辱,只到若任由殺死國興的兇手繼續在眼前逍遙自在,便很對不起剛要效忠自己的手下。在這一刻,他爲一個真正的劍士,其他一切全不在考慮之列。管中邪並非呂不韋,沒有任何一部歷史書或電影說過他可以活過今晚夜。

座上的呂娘蓉臉蒼白如死,沒有人比更清楚項龍此刻不殺管中邪誓不罷休的心態。剛纔管中邪和許商、連蛟三人才在談論當著項龍眼前殺國興一事,那時便渾不安,知道項龍絕不肯嚥下這口氣,但仍想不到項龍甫進場即向管中邪憤然搦戰。

龍尚有一個考慮的因素,是管中邪的箭殺傷力太大,若將來公開對陣,只要他扳開強弓,己方便不知誰能保命,故若可早點除去他,等若先救回自己或滕翼、荊俊等某一人的命。這在潛意識裡深藏的恐懼,促使他不惜代價,務要先殺死管中邪。

兩人向小盤和分坐左右的呂不韋、朱姬施禮,分了開來,各按劍柄刀把,隔開丈許,冷然對峙,由於兩人份特別,故在王宮可佩帶兵。直至此刻,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刀劍尚未出鞘,整座大殿卻因衆人的肅默和山雨來前的凜冽氣氛,變得寒冷肅殺,似乎口鼻之間力陡增,使人難以呼吸暢順。兩人像研究獵般,狠狠對視一會,管中邪微微弓起背脊,催發氣勢,更使人心不過氣來。

龍雙目寒芒閃,卻沒有像上回般把百戰刀連鞘握在手上,使人想不通他爲何竟不學上次那樣把刀鞘派上用場。只見他猛地踏前一步,管中邪整個背脊弓起來,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惡,比上次對上項龍,信心與氣勢都以倍數增強。項龍夷然無懼,這些天來,他每天在鳴前起來練刀,覺得自己的狀態,達到自從乘坐時空機前來之後,從未曾臻達的最高峰。假若今晚勝不過管中邪,以後休想勝過他。當然!這只是一種純粹的覺,實或許不是如此。

就在此刻,項龍百戰寶刀離鞘而出,化作電激芒,畫破虛空,卻予人一種輕靈飄逸的奇異覺,與上趟的雷霆萬鈞,似若雨暴風狂之勢相比,更令人到難以形容。管中邪顯然大出意外,不過他當然不可以像其他人般去細意揣欣賞,立往前標出,拔劍運劍,迅速格架。兩人的出手,迅似奔電,使人差點看不清楚。

“當!”管中邪猛退三步。但高手如韓竭、許商等輩,均看出管中邪是故意後退,以靈巧的步法和戰,化解和損耗項龍驚人的百戰刀法。所以管中邪雖連退三步,卻沒有毫敗象。項龍想不到管中邪會採取這種戰,不由窒了一窒,待要接連強攻,管中邪雙目厲芒一閃,舌綻春雷,狂喝一聲,有若平地起了個焦雷,步欺日劍疾施反擊,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項龍小腹,使項龍難再以砍劈應付。一直屏息靜氣的近千觀者,見管中邪這一劍去勢凌厲無匹,大駭然,難以作聲。

龍冷哼一聲,橫移一步,幻出重重刀浪,封閉腹的空間。“嗆”的一響,兩人乍合倏分,誰都佔不了毫便宜。

管中邪心中狂喜,知道已掌握應付項龍驚人刀法的戰略,就是避免拚,以輕靈翔去對付他的堅凝沉實。當下哪還猶豫,日劍趁主攻之勢,使出細膩綿,有若織穿梭的手法,水銀瀉地的向項龍攻去。項龍神肅穆,沉腰坐馬,心中涌起因悲國興之死而來的慘痛緒,竟以百戰刀橫砍直劈,把管中邪迫在刀影之外。一時刀大盛,奇奧變幻,使人無從捉。管中邪雖竭力避免與他的寶刀相,仍不免刀劍擊。

場中雖只是兩雄相爭,但衆人仿似在旁觀看千軍萬馬的慘烈衝殺,而至橫遍野、河的淒厲景況。這時項龍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迅速殺死管中邪,其他一切再不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在。他不知呂不韋的謀有多是與管中邪有關,但此人的才智不會遜於莫傲,否則單憑勇力,呂不韋豈肯把呂娘蓉下嫁給他。一天殺不死管中邪,他休想有好日子過。所以每一招無不是進手殺敵的招數,以命博命。“鏗鏘”之音響澈殿堂。由小盤以下,無人不爲兩大高手慘厲的戰況而看得膽心驚。

“當!”一聲特別的激響後,管中邪終被項龍的以攻爲守迫退開去。

龍在氣機牽引、彼退我進下,一聲長嘯,刀攻去,森森刀浪,隨他衝前的步伐,涌浪翻般卷往管中邪。管中邪心中首次涌起無以爲繼的覺,剛纔那番急攻,本有十分把握可置項龍於死地,可是對方每一招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所以雖是破綻,但除非自己肯陪項龍一起送命,本無法利用那些破綻乘隙進攻。旁人或者不明白項龍爲何舍刀鞘而不用,但他卻痛苦地清楚知道,此正是項龍高明之。因爲上回自己敗北之後,曾痛定思痛,一直在鑽研如何對付項龍右刀左鞘的奇異戰,而且還頗有果。因爲刀攻鞘進退間難以專注,亦影響攻守的靈,這使他想得破解之法。但這次項龍舍鞘不用,登時又使他早擬好的如意戰落空。但他亦是了得,當機立斷,先退後攻,爭回主,不讓項龍發揮出百戰刀的驚人威力。豈知項龍穩守三尺之地,竟生生憑兇厲無匹的刀法,應付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到他攻勢已至強弩之末,再難以保持強勁,終給項龍一刀劈退。此消彼長下,怎還擋得住項龍長江大河、驚濤裂岸的百戰寶刀。

森寒殺氣,隨項龍的寶刀,籠罩而來。那種駭人的覺,凝重若泰山的心理力,鎖管中邪的靈魂和,首次使他泛起難以力抗的覺。忽然間,他清楚知道項龍已到了刀法大的宗師境界。殿的人更是呼吸頓止,靜得落針可聞。百戰寶刀又由無數刀影化合爲一,疾劈敵人。管中邪心膽已怯,一時間竟看不出項龍的後著變化。

“當!”人影乍分。管中邪蹌踉急退,項龍刀再盛,著著搶攻,毫不予對方扳回敗局的機會。呂不韋方面人人變。

呂娘蓉尖道:“停手!”竟撲了出來,不理其他人喝止,朝兩人奔去。衆人無不大驚失

“鏘、鏘、鏘!”項龍倏地飛退。管中邪顯然中招,長劍手墜地,步履蹌踉,仰後剛好倒呂娘蓉懷裡,兩人同時坐倒地上。項龍大可惜,這一刀傷得管中邪雖重,但卻仍要不了他的命。皆因怕誤傷呂娘蓉,故提早在對方仍有餘力之時痛下殺手,爲此予管巾邪一線之機,差了一點點方能取他命。兩人上同時現出漬。管中邪的漬在左口,連甲冑都被砍破,可見他是在危急時勉強避開貫心之厄。但沒有幾個月工夫,休想復原過來。項龍的漬則在左臂彎間和大

呂娘蓉尖道:“中邪!你怎樣哩!”

管中邪臉蒼白如死,卻咬牙關,朝項龍道:“中邪教,此刀永不敢忘。”

呂不韋跳起來喝道:“還不趕快救人治傷。”

龍心中一陣疲累,想不到在這樣的優勢下,仍給呂娘蓉一記意外的變化打破他的如意算盤,以後恐難再有這麼理想的機會。

翌日項龍藉口療傷休養,率領兒和十八鐵衛返回牧場,滕翼親自帶兵護送,且又得到小盤和昌平君同意,項龍不在之時,由滕翼代掌軍符,同時以烏果接替國興的職務。若在以前,必過不了呂不韋那一關。但現在只要小盤不反對,軍職的委任調便在昌平君的太尉手上。當然,呂不韋仍是有實權的丞相,只不過由於現在的職務界線分明,有些事他若要手便是越權。沒有人肯放棄已得的權力,所以呂不韋才作最後掙扎,要與杜璧和鶮聯一氣。鬥爭仍是方興未艾。

馳出咸城,紀嫣然拍馬來到項側,關心地道:“們要我詢問夫君大人的傷口是否還在疼痛?”

另一邊的滕翼笑道:“嫣然自己不想知道嗎?”

紀嫣然嗔道:“二哥笑人家!”

龍見神態百人之極,不由心曠神怡,微笑道:“些許皮之傷,何足掛齒。”

滕翼若有所思地道:“你們回牧場後,至要小心戒備,我怕呂不韋鋌而走險,再施暗襲,又或通過杜璧和鶮遣人來對付你們。”

紀嫣然道:“儲君和昌平君正研究如何落實兵制,自從呂不韋登場,妄用先王對他的寵信,使將兵不遵鞅君定下來的規法,又私掌璽符,調車隊。若革此陋習,呂不韋休想再遣兵來對付我們。要嘛!只好出家將門客。”

秦國自商鞅變法,君主對軍隊控制極嚴,施行璽、符、節的制度。璽即君主的印,任何軍令政務,沒有蓋上印,均屬無效。但由於小盤尚未加冕,故必須加蓋太后朱姬的璽印,纔算有效。符是虎符,以銅鑄,背刻銘文,一分兩半,分由君主和將持有,必須由君主發給,驗合無誤,方可調兵將,但因呂不韋的專橫,又借興築鄭國渠和應付連綿戰事等爲藉口,使蒙驁等綰符不還。很多時更以他的相印代替小盤和朱姬的印璽,擾和取代君主的權力。節是指君主發出的通行證,凡遠程的軍隊調,須持節方能暢通無阻。璽、符、節本是三者缺一不可,否則不能生效。凡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調,均須遵行此法。但呂不韋權高主,由莊襄王時代開始,逐漸打破規,現在小盤借黑龍的聲勢,終得手撥反正。

滕翼皺眉道:“對蒙驁這類長期屯守邊塞的大將,仍是沒有多大作用。”

紀嫣然笑道:“雖管不到璽符節俱備的戍邊將領,但至我們不用擔心會有大軍來侵犯牧場,加上桓齮的速援師,怕也該有些好日子過吧!”

龍開懷笑道:“不過若紀才想用溫泉水洗凝脂,路途上還是小心點好。”

紀嫣然哦道:“溫泉水洗凝脂,唉!夫君哪!”

龍意興大發,高唱“溫泉水洗凝脂,正是初承恩澤時”,一邊拍馬去了。

接著的一段日子,項龍過著寫意的時,每日練刀後與妻婢兒遊山玩水,又或勤練騎,閒來則研習墨氏補上的兵法,或和紀才討論天下形勢,增加各方面的知識和認識。看著寶兒一天比一天強壯增高,那種滿足快樂確非其他事可以替代。岳父烏應元則忙於照應塞外的烏卓,不時外出辦貨。陶方每隔一段時間親返牧場,告訴他咸最新的消息。期間他返回咸兩趟,分別爲主持荊俊和鹿丹兒盛大的婚宴、參加楊端和與嬴盈的婚禮。

不知不覺間夏去秋來,這天王陵和昌平君忽聯袂來牧場見他,久別相逢,大家自是非常高興。

晚宴後,王陵和昌平君與他在大廳閒聊,前者正容道:“儲君還有個許月足十七歲,該是納儲妃的時刻。呂不韋力主納齊國的小公主爲妃,我們正極力反對。”

龍早知兩人遠道而來,必有天大重要的事,聞言道:“太后心意如何呢?”

昌平君苦笑道:“該說是看嫪毐有什麼看法和想法,上月太后忽然到了雍都去,而在此之前已有十多天沒有參與朝會,嫪毐變的代言人。”

龍心中暗歎,當然知道朱姬是避往雍都,以免替嫪毐產子一事給人察知。沉聲問道:“嫪毐有陪去嗎?”

王陵搖頭道:“沒有!現在他與呂不韋爭持激烈,怎肯輕易離開?”看兩人臉,就知他們對朱姬忽然離開咸一事,生出懷疑。

他試探道:“你兩人心中的儲妃人選是何家小姐?”

王陵道:“王齕孫秀,今年剛滿十五歲,生得花容月貌,又品嫺淑,知書識禮,沒有其他子比更適合做儲妃。”

龍同意道:“若是如此,確非常理想,不過最好先安排儲君和見上一面,儲君看得眼,我們纔好說話。唯一擔心是太后不同意。”

昌平君道:“這正是我們來找龍的原因,我們曾就此事多番請示太后,而太后臨離咸之際,曾對儲君說不在之時,一切事可由龍爲代拿主意。”

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王陵道:“這是儲君親口說的,太后還告訴儲君,最信任的是龍的眼和識見。”

龍忽地省悟過來,知道定是嫪毐心中另有人選,朱姬拗他不過,又知若依嫪毐之言,必會與小盤關係更趨惡劣,故將此事推到自己上。在眼前的況和關係下,即使嫪毐亦不得不賣賬給他項龍。

龍欣然道:“那就照你們的主意辦,唉!你們是否要把我押返咸呢?”

兩人聞言莞爾。

昌平君忽又岔開話題道:“信陵君和安釐王先後於兩日死了。太子增繼位爲魏王,王后是單。”

龍心中一,他和信陵君雖是敵非友,但仍爲他的死訊而神傷。此後平原夫人和原君的日子定不好過。

王陵道:“廉頗果然潛逃楚國,據說是龍君放他一馬,否則恐怕要爲無忌公子的陪葬品。”

龍竭力不去想這些無奈的事,問道:“呂不韋最近有什麼靜?”

昌平君嘆道:“呂不韋現在和嫪毐三日一小吵,十日一大吵。蒙驁則領兵攻韓,連取十五城,威劇增。燕人和趙人又開戰了,趙人用李牧爲帥,燕人哪是對手,武遂和方城先後給李牧攻下。幸好趙王怕李牧勢大,下令他按兵不,否則說不定早攻燕京去。”

龍想起太子丹,頭都大起來,訝道:“齊燕沒有開戰,反是趙燕爭鋒,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王陵道:“我們弄不清楚,照看仍是土地之爭。燕人自從連楚制齊,又想取回以前給趙人奪得的土地,故再起爭端。”

昌平君補道:“現在蒙驁鼓,在呂不韋的支持下準備進攻魏國,我們極不贊,因此事遲早會惹來另一次五國合縱,但蒙驁在外,呂不韋力言若不繼續用兵,將難以保持強勢,東三郡亦難以穩守,我們很難駁倒他。兼且韓魏兩國結聯盟,確是蠢蠢,心懷不軌。王齕現在趕赴趙國邊境座鎮,以令趙人難以妄。”

昌平君道:“儲君曾多次提起,希龍領軍出征,免致蒙驁聲勢日盛,使我們更難搖呂不韋。”

龍苦笑道:“讓我們先理好儲君納妃一事。杜璧和鶮近來又有些什麼把戲?”

王陵道:“仍是在力擴張,蟜藉口應付邊防,不斷招兵,兼之背後有鶮的財力支持,終有一天會出子。現在我們在東方戰事頻繁,誰都沒空去理會他們。”

龍嘆道:“喝酒吧!這些事終有一天可完滿解決,明天我和你們回咸如何。”

兩人大喜。

三個月後朱姬由雍都返回咸,真個接龍的意見,不顧呂不韋反對,讓小盤冊封王齕孫秀爲儲妃,舉行婚禮。事了後項龍返回牧場。

翌年蒙驁在王齕和楊端和的支援下,大舉進攻魏國,連取酸棗、燕、虛、桃人、雍丘、山等二十城,置東郡,使原本的東三郡多添一郡。同期間燕王喜派出大將劇辛攻趙,爲趙將龐暖所殺。趙人正要攻燕,聞得魏人爲秦兵大敗,驚懼下與燕人議和。此時齊人亦蠢蠢,龐暖見勢不妙,深恐前後敵,主奔走各國,再一次組趙、楚、魏、燕、韓的五國合縱軍,在魏國發攻勢,大敗蒙驁,而威震當時的絕代名將李牧,則兵王齕,教他不敢往援,軍頓呈急,秦國朝野震

小盤接報後立即遣人急召項龍回咸,忽然間,項龍年多來的安樂日子,終告結束。紀嫣然等知他這回免不了要帶兵出征,怎也要隨他同返咸,希與他多廝聚一些時刻。甫進城門,遇上同是久休復出的管中邪。

他雖比以前消瘦,但神采如昔,健康完全恢復過來,更難得是見到項龍仍出笑容,淡然道:“卑職奉命在此恭候大將軍,請大將軍立即宮見駕。”旋又低聲道:“大將軍那一刀教會卑職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東西。”

龍很想問他“例如是什麼東西”?終還是忍住了,囑妻兒們返回烏府,與管中邪並騎馳往王宮。咸城的氣氛明顯地張起來,路人行匆匆,可見巡邏的軍隊和運載糧草的隊伍,頗有山雨來前的張氣氛。秦人對五國聯軍,是前敗未忘,新敗又正臨,實有談虎變之

管中邪又道:“卑職定了下月迎娶三小姐,恐大將軍喝不到卑職那杯喜酒。”

龍苦笑道:“希有命回來喝管大人和三小姐的羌酌吧!”

管中邪雙目閃過嘲弄之,笑而不語。項龍心中暗恨,卻又奈不得他何。誰都知道這次迎戰境的五國聯軍,幾乎是於完全捱打、有敗無勝的局面。能將敵人勉強擋著,已可還神作福。最不妙的是蒙驁剛被聯軍打敗得一塌糊塗,士氣消沉,自己此時去接手掌兵,困難可想而知。兩人再沒有談,直抵王宮。小盤獨自在書齋等他。

未來的秦始皇名義上是十八歲,還差三年加冕正式爲王,長得更威猛壯健,見項龍來到,離座搶前握他雙手,遣退下人,拉他到一旁坐下,沉聲道:“師傅救我!”

龍失道:“沒有那麼嚴重吧!”

小盤苦笑道:“形勢不妙之極,五國軍隊會師函谷關外,七戰七勝,大破蒙驁,現在函谷失守。最不利是王齕在趙國邊境對著李牧頻頻失利,於苦守狀態下,若這次若師傅不能擊退聯軍,我大秦勢危矣!”

龍忽然間又到小盤變回六年多前在趙宮那個頑,心中涌起濃烈的,很自然地引用諸葛亮《出師表》的名句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小盤劇震道:“千萬不要提個‘死’字,現在只有師傅能力挽狂瀾。”

侍來報,太后和衆臣齊集廷,恭候聖駕。兩人忙離開書齋,來到廷。除朱姬外,與會者包括呂不韋、馮劫、昌文君、王陵、李斯、王綰、蔡澤、嫪毐、雲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後兩人近年外遣到地方上治事,這次聯袂返回咸,可見形勢非常危殆。朱姬見到項龍,一對目立時亮起來。胖了許,態更是惹人遐思。呂不韋見到項龍,表面神態欣然,但項龍卻清楚到他心中正存有幸災樂禍之意。

行過君臣之禮,義渠君嬴樓報告道:“這次聯軍會師,分別是趙軍八萬、楚軍十五萬、魏軍十二萬、燕軍五萬、韓軍十萬,總兵力達五十萬之衆,攻破函谷後按兵不,築壘堅守,等待後援資,現在蒙上將軍後撤三百里,憑德水天險守河道,若再失守,敵人可長驅而,如若沿水而來,三十天可抵咸。”

龍方知形勢險惡至如斯地步,於秦而言,實未之有也。

昌平君接道:“現在我們在各地調兵員,集師十五萬,加上蒙上將軍手上的十二萬兵,總兵力達二十七萬人之衆,以之堅守可算有餘,退敵卻嫌不足。”

小盤皺眉道:“沒法調更多人馬嗎?”

王陵稟報道:“敵人計劃周詳,由趙人、楚人分別牽制王上將軍和安大將軍,使他們難以分兵馳援,老臣想盡辦法,勉強揍集這麼多人,其中很多還是老弱和訓練未足的新兵。”

龍一聽下倒一口涼氣,暗忖蒙驁的敗軍加上這批新兵老兵,這場仗還用打嗎?

朱姬道:“項大將軍對此形勢有何看法?”

龍不答反問道:“未知聯軍是否有劃一指揮的統帥?”

呂不韋沉聲道:“我們對聯軍的況所知極,其兵力多寡只是大約的猜測,據看該是以趙將龐暖爲帥,此人通兵法,是李牧之外我大秦的最大勁敵。加上他們籌備多時,又有上回未竟功而退的教訓,故這次我們再難以用計退敵,一切全要仰仗龍。”

龍心中苦,忽地想起若此仗敗北,敵人勢將兵臨咸,但此事顯然從未在歷史上發生過,那豈非說此仗必贏無疑。想到這裡,立時信心劇增。說到底,他最怕的人是李牧,至於龐暖卻至沒有畏懼心態,當然也不敢輕視。再想深一層,既然命運註定此戰怎麼都不會輸得兵臨咸,自可放手大幹。自己出自特種部隊,頗懂奇兵之道,以銳勝平庸。不若依足一貫作風,或有些微勝算。想到這裡,豪氣橫生,哈哈笑道:“微臣已有定計,只不知各國統兵將領又是何人?”

衆人見他忽地變另一個人似的,大訝異。

小盤答道:“趙人是龐暖和司馬尚,楚人是武瞻,魏人是新崛起的大將盛年,燕將韓將分別是徐夷則和韓闖。”

龍苦笑道:“除了龐暖、司馬尚和盛年外,其他都是人。”

幸好沒有龍君。在這個時代,最好的朋友隨時會變想致自己於死地的敵人。

呂不韋驚疑不定,又難以置信地道:“龍似是竹,不過要知敵人勢大,以蒙上將軍之能,亦連吃敗仗,龍萬勿輕敵。”

馮劫亦道:“龐暖最近大顯威風,大破燕軍並斬燕方大將劇辛,絕不能輕忽視之。”

君嬴傲道:“項大將軍究竟有何破敵之計?”

聽他語氣,顯然並不看好項龍。其實連昌平君、李斯和王陵這些一向對項龍信心十足的人,亦在爲他擔心。秦人雖是天下無敵,但早給合縱軍打怕。項龍無意間了朱姬一眼,剛好盯著他,目,兩人同時迴避。

嫪毐看在眼,神立時不自然起來,口道:“項大人從未試過正式領兵出征,若掉以輕心,恐怕會招致敗績。”

只聽他說話神態從容自若,便知他權力大增,信心十足。

龍暗忖我在二十一世紀訓之時,你這傢伙還不知在哪裡投胎做人,哪得到你來評我,表面當然謙和道:“要敗敵實難比登天,退敵則非難事。”

衆人大訝。

朱姬問道:“若不敗敵,如何退敵?”

龍淡然道:“關鍵仍在田單,現在五國聲勢大壯,他自然不敢妄,但假若五國失利,他會乘機侵燕趙,那時燕趙勢將被迫退兵,合縱軍不攻自破。此事仲父該最清楚,不如由他解說。”

呂不韋知他暗諷自己與田單勾結,心中大恨,強笑道:“龍的一番話不無道理。”

蔡澤道:“大將軍尚未說出使合縱軍陷於不利之法!”

龍暗天才曉得,表面則信心十足道:“戰爭勝敗,非是空口白話可道個分明,否則擅於作紙上談兵的趙括當不會有長平之敗,不過若儲君任微臣爲統帥,先要允準微臣三個請求,否則此仗有敗無勝。”

未待小盤發言,朱姬欣然道:“龍有話請說。”

嫪毐眼中妒更濃。壞蛋終是壞蛋,在這種國事爲重的況下,項龍又於他有大恩德,但他仍只是爲私人的利益張著意。

龍豪氣橫生,正容道:“首先是將兵的問題,我要滕翼和桓齮兩人作微臣左右副將,同時在都騎和速援師分別調一萬和兩萬騎,至於已調集的十五萬人,微臣則要去蕪存菁,減至七萬人,就此十萬之數,足可破敵。”

衆人想不到他竟會自請裁減兵員,大愕然。

嫪毐恨不得有機會在朱姬面前挫折他,皺眉道:“敵人兵力龐大,五十萬之數還是初步估計,說不定對方仍在陸續增兵,現今龍還把兵力裁減至十萬,儘管加上蒙上將軍的十二萬兵員,總兵力仍未及敵人之半,這一仗如何能打?”

呂不韋點頭道:“嫪奉常這番話不無道理,龍三思纔好。”

龍心中涌起頗覺荒謬的覺,他休假前呂嫪兩人鬥生鬥死,爲何忽然間又似同一鼻孔出氣?

小盤對項龍的信心近乎盲目,道:“大將軍必有他的道理,可否解說一二。”

龍從容笑道:“兵貴而不貴多,五國聯軍人數雖衆,始終各軍互不統屬,在指揮和合作上肯定問題叢生,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簡兵員,不但可提高效率,又可增強士氣。何況用兵講求鬼神莫測、兵不厭詐之。人多兼兵員質素低,只會使微臣指揮不靈,反而致招敗績。”

昌平君和王陵首先表示同意,兩大軍方要員表態,其他人哪還有話可說。

李斯問道:“對於蒙上將軍的十二萬人,大將軍是否會重新編整?”

龍斬釘截鐵道:“這是必然的,不過微臣須要親自察看他們的況,方可作出決定。”

朱姬對項龍的信心僅次於小盤,欣然道:“龍的第一個請求通過了,不知第二個請求是什麼呢?”

龍淡淡道:“第二個請求是必須把蒙上將軍由前線召回咸,指揮之權全到微臣手上,否則此戰不打也知必輸無疑。”

這下連王陵和昌平君都要面面相覷。要知蒙驁雖連吃敗仗,但卻未曾敗得難以翻,可算非常了得。兼之他用兵經驗遠勝項龍,有他在前線助陣,縱使項龍兵敗,亦不致任敵人長驅而來,所以誰都不敢輕率同意。

呂不韋臉上現出怒容,正要說話,小盤冷然道:“大將軍此說有理,軍無二帥,寡人完全同意。”

呂不韋急道:“老臣認爲應調遣蒙上將軍退守第二線,始是萬全之策。”

王綰、嫪毐、蔡澤等表態贊同此議。

龍微微一笑道:“由函谷到咸都是最前線,何有第二線可言?只有放手給微臣展開敵人意想不到的戰,微臣纔可以勝多,擊退強敵。”

朱姬道:“龍究有何妙法退敵?”

龍恭敬答道:“這正是第三個請求,兵書有云,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故敢請太后、儲君和仲父予微臣絕對的信任,無論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均一概不予理會。因爲此役將會出現先敗後勝的局面,又是敵先長進而後慘退之局。故在戰爭開始的階段,切勿因小敗而失去對微臣的信心。至於微臣所採敵之策,請恕微臣賣個關子,否則泄出去,就要不靈。”

小盤拍案嘆道:“大將軍確是非常之人,兵未已對全盤形勢估計微,三天後寡人登壇拜將,我大秦國的興亡,全到大將軍手裡。”

就是這幾句話,使項龍肩上指揮全面大戰的重任。

臨時會議完畢,項龍再和小盤、呂不韋、昌平君開了一個小組會議,研究在作戰各方面有關糧食、後援等的細節,又議定由烏果負責運送補給,項龍才能

剛出宮門,嫪毐在後方追來,客氣過後,嫪毐與他並騎而馳,裝出歉然之道:“剛纔小弟只是以事論事,龍切勿介懷。”

龍心中暗罵,上答道:“嫪兄太小覷我項龍,算得什麼一回事呢?”

嫪毐嘆道:“但有一事,我真的在怪責龍。”

龍愕然道:“什麼事?”

嫪毐苦笑道:“龍爲何把送往大梁?至該知會小弟一聲呀1

龍以苦笑回報道:“因爲我怕嫪兄反對,當時擺明嫪兄爭不過呂不韋,與其便宜賊,不若讓歡喜去的地方。嫪兄還要怪我嗎?”

嫪毐沉半晌,點頭道:“龍坦白得令我難以接,但又不得不接。唉!想不到現在我權勢大增,反得不到心子,一得一失,教人惆悵。”

龍明白他暗指要看朱姬臉做人,首次到他心的。無論嫪毐如何壞,總是一個人,有他在的真誠和。生命總有很多無奈的事,例如他面對的敵人,其中有很多是曾經把盞言歡的好友。最切的莫如韓闖,假若要被迫殺了他,自己會有何覺?

回到署,找到滕翼,著他派人去急召桓齮回咸商議。豈知荊俊此時聞風而至,知道自己沒份隨行,怎也不肯干休。任項滕兩人兼施,例如說他新婚燕爾,不宜出征;又或須要他在京統率都騎一類的話,都打他不。最後項滕兩人只好屈服,由項龍再宮面見小盤,任命荊俊爲另一副將,都騎則由昌平君兼管,以趙大暫代爲副統領,把此事平息。接著到城外軍營,挑選兵,老弱者一概歸還地方,新兵由蒙武、蒙恬訓練。

那晚桓齮趕來,三兄弟加上桓齮和烏果,攤開地圖,只是行軍的細節,研究足一晚。早上各人小睡片晌,分頭行事。項宮再與小盤舉行會議,除昌平君和呂不韋外,還有王陵、嫪毐和太后朱姬。呂不韋雖恨不得殺死項龍,可是爲切利益,絕不想項龍輸了這場關係到秦室強弱存亡的關鍵戰役,故表現得非常合作。到此刻,項龍才知秦國是多麼富強,在糧食武車馬各方面的供應沒有一點問題,任他項龍要多,有多

會議完畢,呂不韋、朱姬和嫪毐先後離開,項龍向小盤、昌平君和王陵道:“現在敵人連戰皆捷,五國齊心,氣勢如虹,若我貿然與敵決戰,必敗無疑。唯一之法,是先令敵人生出自大之心,然後之深進,兼以焦土之法,把沿途鄉縣的人完全撤離戰線。待敵人補給線無限地拉長,遠離後勤基地,可利用險峻的山地林,以奇兵突襲,勝則窮追猛打,打不過則迂迴撤走,藉此摧毀敵人銳氣,待時機,再與敵人主力展開決戰,這一仗就至有九勝利的把握。”

三人的眼睛同時亮起來。

龍道:“敵方主將中,大半是深悉微臣的人,知我一向勇猛不畏死,聞我領軍而來,必會猜我立即搦戰,我就如他們所願,並小敗而退,佯作築壘守。此時夏天將盡,秋冬即來,敵人不想錯過時機,必在冬季前發猛攻,希攻下近咸的外圍戰略城市,我就在蕞城佈置一切,候他們在冬季前來攻,只要勝上一場,他們必因懼怕路上積雪難行,給斷去補給,所以必須立即退卻,那將是我們銜尾窮追的機會。”

王陵擊節嘆道:“難怪鹿公生前常推許龍爲白起以後猶有過之的猛將,只聽龍所說的戰,便知你用兵如運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龍苦笑道:“說來容易,實行起來卻要小心翼翼,不容出錯。幸好聯軍主帥並非李牧,否則必不會中計。”

小盤欣然道:“太傅就算對上李牧,我看仍不遑多讓,唉!寡人今晚該有一覺好睡。”

昌平君道:“龍凱旋迴來,我會在醉風樓擺十來席酒,爲龍祝捷。”

談笑一會,項龍返回署,赫然見到項寶兒在廣場和衆都騎玩耍,婢全由牧場來了,還有久違了的周良,見到他立即跪伏地上,高聲道:“周良幸不辱命,帶了鷹王回來。”

龍大喜道:“鷹王在哪裡!”

周良昂然而起,嘬脣發出充滿音樂的嘯,破風聲由上而至。項龍嚇了一跳,仰頭上,一隻雙翼展開達五尺的灰黑獵鷹,俯衝而下,靈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駭人的鷹目冷冷觀察周遭的人與

龍深吸一口氣道:“鷹王不須以鐵鏈鎖足,頭眼蒙罩嗎?”

周良傲然道:“當然不用,否則怎算鷹中之王,小人費了一年工夫,把它尋到,再費上兩年工夫日夕訓練,纔敢帶它回來見項爺,剛聽得項爺後天要領大軍出戰函谷,周良願追隨項爺,憑鷹王爲項爺探敵虛實,保證可建奇功。”

烏廷芳拉著周薇來到項龍旁,笑道:“鷹王生,好像懂得周良的話似的,我們剛纔無論躲到哪裡去,都給這頭神鷹輕易找出來,連躲在屋,它都懂由窗門看進來,好玩極了。”

龍暗忖等若多了個間諜衛星,在高空偵察敵。大笑道:“既有鷹王,這場仗可立於不敗之地。”

周良再大一聲,鷹王振翼而起,空衝去,瞬眼間變一個盤旋的小黑點。

鷹王在晴空盤旋飛舞,下方林野間是延綿無盡的秦國大軍。秦國的兵種,主要分爲陸軍和水軍。而後者無論在發展和重要上,因著實際的需求,遠遠及不上前者。陸軍又細分爲車兵、騎兵和步兵三個兵種。車兵在戰國時代,比之春秋時期的作用已大大減弱,但在某些況特別是平原作戰,作用仍在,例如衝陷敵陣,打敵軍隊形,又或以之布的壁壘,抵擋敵軍的衝擊等等。不過項龍針對函谷至咸一帶以山地爲主的形勢,他本又不擅用車兵,故在這次出征完全棄而不用,只以騎兵步兵爲主。

自項龍的百戰寶刀面世,小盤命人依其形制,大量生產,經清叔親自指點工匠,煉製出一批厚背長刀,雖遠及不上加了鉻料的百戰刀,已大大增強秦國騎兵衝鋒陷陣時的斬劈能力,此回尚是首次派上用場。出征的十萬人,騎兵佔三萬餘,來自都騎和速援兩師,還有是一千烏家的兵團子弟兵。這批騎兵,正是項龍的主要作戰力量。

步兵分輕裝步兵和重裝步兵兩種,他們是在各自郡縣經過一定嚴格訓練的正規軍。輕裝步兵不穿鎧甲,持弓、弩等武,戰時居前排,專事遠距離殺敵之責。重裝步兵著鎧甲,以戈、矛、鉞、鈹等長兵與敵人近搏殺。在項龍的遠征軍中,輕裝步兵佔三萬人,重裝步兵佔四萬人。

在當時代戰爭的優劣勝敗,除整的策略運用外,更要看將帥如何發揮出各個兵種的特長和相互間的協調。至於軍隊的編組,則取部曲制:五人爲一伍,五十人爲一屯,以此而上,到五千人一曲,五曲爲一部。故一部是二萬五千人,項龍的軍隊實力就是四部了。

依照秦制,各級軍將均可擁有自己的直屬衛隊,一般爲所統兵力的十分之一,像現在項龍便可由以前的三千親兵增至一萬人。由於戰事頻繁,統軍大將如蒙驁和王齕,縱使兵歸朝廷,親兵團仍不會解散,其作用是保護將帥級人馬的安全,所以當年蒙驁可以調人襲擊牧場。故一旦爲領軍大將,不但地位提升,手上實力亦大幅增強。

龍的軍事知識,主要來自二十一世紀,雖有研玩墨子兵法,卻不守規,把混合兵種分開來,與荊俊、滕翼領騎兵先行,桓齮率步兵在後,接著是烏果統領的輜重騾馬隊。由於他打定主意敵深,桓齮和烏果的主力軍,到蕞城便留下來,一邊堅固防務、築壘布阱,另一方面由桓齮訓練兵員習地勢,既免去長途行軍之苦,又可疏散附近鄉村的住民,讓他們安全撤往後方的高陵、芷等大城邑。

行軍本是戰爭的頭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線,走的是秦國境安全的道,加上有鷹王探路,所以長驅直馳,迅捷異常。五天後,項龍的騎隊越過蕞城,右方是酈山、竹山等大山脈,前方遠則是華山,地勢開始起伏不平。項龍爲了保持軍隊的士氣力,每天清晨出發,午後紮營休息,所以士卒並不辛苦。由蕞城朝東再走十天,終抵華山。若抱著遊玩之心,沿途確是勝景無窮。際此夏日炎炎之際,翠樹爭榮、野花吐豔、景幽絕。可惜衆人無心觀賞,在這峰巒拱持、壑縱橫的險要路途上,有時一邊是斷崖峭壁聳青天,另一邊則是可使人馬碎骨的萬丈深,德水在左方遠腳下轟隆流過,只好小心翼翼,以免行差踏錯。

周良變龍的隨從。鷹王不時飛回來落在他肩上,人畜的親令項龍大爲欽羨。他現在愈發明白爲何秦人攻東方六國易,而六國攻秦則難比登天。秦國憑的是腳下的天險,而他這次之所以能巧施妙計,憑的亦是險惡的地勢。

五國其實亦在戰爭的況中,互相猜疑。只因秦人威脅太大,暫時罷戰,聯手攻秦,這樣的組合,勢將難以持久。所以換過他是龐暖,縱沒有氣候的問題,也要一有機會,立即揮軍直攻咸,以免夜長夢多,不戰自潰。故此他是不愁龐暖不彀的。

走了五天山路,來到一地勢較平坦,在山花爛漫的原野上,遇上蒙驁奉召回京的隊伍。項龍、滕翼、荊俊和蒙驁在帥帳舉行移兵符文書的簡單儀式。蒙驁明顯比以前衰老,滿臉風霜,黑首轉白,神態客氣而保持距離。他不厭其詳地細述前線敵我的形勢,語氣頗不樂觀。到最後下結論道:“龐暖此子不愧東方有名的兵法家,現在枕兵函谷,擺明是等我們大軍來援,然後一舉擊破,接而乘勢直搗咸,現在見到龍只是輕騎而來,可見已看穿龐暖心意,不會與他全面鋒,老夫甚欣悅。”

龍暗贊他不愧名將,一眼看穿他的意圖,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蒙驁忽地嘆一口氣,低聲道:“我可否和龍說上兩句私話。”

滕翼等是知識趣的人,忙退往帳外。

蒙驁仰帳頂,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的神態,好一會後,再嘆一口氣道:“我蒙驁從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故一向不爲秦人所喜,直至得仲父提拔,有機會大展抱負,縱橫沙場,南征北討,建下功業。”

龍點頭道:“每個人有他的遭遇和立場,這個我是明白的。”

蒙驁收回往上的目,深深凝注著他道:“我蒙驁只得兩個兒子,龍曾救了他們一次,老夫希龍在將來不要捨棄他們,老夫自會有所回報。”

龍心神劇震,知道蒙驁看穿蒙武和武恬投向自己。

蒙驁苦笑道:“呂不韋終鬥你不過,龐暖這次亦不能討好,但龍必須小心李牧,此人乃軍事上不可多得的良材,百戰百勝,從未有過敗績,縱使長平之後,我們仍不敢輕言攻趙,正因有此人在。龍此戰若勝,儲君必委以攻趙重任,遇上此人,可得千萬小心。”

龍聽得頭皮發麻,王齕是這麼說,現在蒙驁又這樣講,回咸後須立即教小盤把王翦調回來,那自己就不用和這值得任何人尊敬的絕代名將對陣沙場。蒙驁再嘆一口氣,起告辭,出帳去了。

次日拔營出發,到了離秦軍退守五十里許的連綿山丘,項龍下令結營爲陣,構築防工事,截斷西行的唯一通道。此時前線的守將程均聞訊趕來,拜見新任的頂頭上司。衆人在一個坡頂視察形勢,程均作簡略報告。

龍道:“若我估計無誤,合縱軍會於我們抵達後發猛攻,盡力破壞防,打擊我軍的士氣,所以這幾晚你們須分批撤退。”

程均駭然道:“萬萬不可,若我軍後撤,由於士氣低落,誰都不願留下來等死,只要敵方再加猛攻,必不戰而潰。且敵人輕騎迅捷,銜尾追來,我們恐有全軍覆沒之險。”

龍微笑道:“程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我正是要讓他們以爲我經驗不足,故犯此致命的錯失。而最大的問題,是要退而不、退而不損。”

程均愕然,滕翼道:“我們第一批撤退的只是傷病老弱的兵員,同時向我軍宣揚援軍已至,還要誇大爲二十萬大軍,由王翦與我們項大將統率,如此必能安定軍心,不致產生混況。”

程均聽得目瞪口呆。縱使兵不厭詐,但騙的總是敵人,如此連自己人都要欺騙,確是有,但又不得不承認是穩定軍心的妙法。項龍乃大秦家傳戶曉的傳奇式英雄人,雖無赫赫軍功,卻是秦軍崇拜的對象,聲譽極隆;而王翦則是戰功彪炳,名震西北疆域,若此兩大名將聯手領軍來援,還不士氣大振。

龍微笑道:“我和滕將軍會陪程將軍在夜後潛回營地,安排一切,程將軍和貴屬儘量爭取休息時間,養足神,纔好行事。”

程均明白過來,欣然去了。項龍和藤荊兩人,領周良、十八鐵衛和烏家子弟兵,馳出營地,研究附近的地形,看看如何設伏,以在撤兵的況下,抵敵人輕騎的追擊。到黃昏時返回營地,吃過飯後,與程均朝前線陣地潛去。鷹王飛上星空,先一步搜索敵人的偵騎探子,竟先後發現八起敵人,都給他們先一步避開。程均見天下間竟有這麼靈的飛行哨探,登時拜服不已,對項龍更是信心大增。

秦軍的營寨設在一高丘之上,扼往西秦之路,背山面原,只見十許裡外燈火如星,漫山遍野盡是敵營,使人見而心寒。項龍抵達後,程均如命發出項龍作爲先頭部隊領軍先來,王翦大將隨後將至的消息,果然士氣大振,人人掌,準備反攻。此時滕翼和周良率領一千於攀山越嶺、黑夜作戰的烏家兵團,伏于山隘要道,憑藉鷹王的銳目,將敵人攀山越林潛來的探子進行清剿,以免泄出撤兵的

龍把百多將領全召到前來,鼓勵一番,下令立即把傷病老弱者撤走,衆人還以爲他是恤下,歡天喜地領命去了。

到天明時,項龍送走近三萬人,只留下九萬較壯的隊伍,守在高壘深的最前線。程均陪他到巡視,登高極目遠眺,敵我雙方的形勢展現眼前。敵我都在丘陵高立營設寨,利用樹林山勢石坡丘等種種天然條件,砍木立柵,爲有效抵矢石的防守工事,又挖出長達數裡的壕坑,形彼此對峙之局。

蒙驁所揀立寨之,非常有利,一邊是黃河,以水爲障,另一邊是懸崖峭壁,飛鳥難渡,河崖間近五里的山地,全是一重又一重的柵欄和壕,每個高起的山頭,設立堅固的木寨,近百個木寨互相呼應,防守上可說無懈可擊,難怪能和合縱軍對峙多月。

程均指著靠近敵營大河泊著的十多艘樓船,道:“是魏人的船隻,把糧食、裝備、兵員源源運來,其中有大批攻營破寨的,使我們此的形勢不妙之極。”

滕翼道:“他們發過多趟大規模的攻擊呢?”

程均道:“只在開始時有過兩次大規模的強攻,給我們千辛萬苦擊退了,雙方傷亡很重。”

龍目越過分隔雙方一無阻的平原,馳想著程均所說慘烈的攻防戰,又想起韓闖、徐夷則等老友可能正在彼方窺視他們,不由百集。

滕翼看著敵方延綿無盡的營帳和如海旌旗,深吸一口氣道:“難怪蒙上將軍要吃敗仗,看敵人的營寨佈置,可知敵方主事者深悉兵法。現在敵人兵力在我方五倍以上,只要施行火攻加上夜襲,不出十天可攻破我們的壘寨,由此推知他們按兵不,只是等待我們援軍的來臨,好趁人疲馬乏之時,一舉擊敗我們而已!”

往高空上盤旋的鷹王,程均則指點出五國的兵力分佈和旗幟的式樣。

龍猛吸一口氣,拋開所有令他煩擾的念頭,下令道:“事不宜遲,大後晚我們佯作大軍剛到,引敵來攻,並在寨堆放柴草,放火燒寨以阻截敵軍,然後分批撤退。”

滕程兩人轟然領命。

次日滕翼折返由荊俊把守的後防基地,安排後天疑軍來援的事宜。

龍照例巡視營地,登高觀察敵陣,見對方安靜得不合理,奇道:“他們是否一直是這個樣子?”

程均恭敬答道:“只是近十天變得這麼安靜,此前日夜都不停的派兵來滋擾,但多是不過兩三萬人的小。”

龍大不對勁,心中一道:“敵人若到了對岸,是否可遠遠繞往上游,再渡河包抄我們的背後?”

程均道:“蒙上將軍早想及此點,故沿河設置烽火臺,若見敵蹤,會立刻示警。何況德水河闊水急,兩岸高崖,又沒有橋樑,敵人縱有此心,怕亦難以辦到。”

龍始終放不下心來,向另一側的周良道:“派鷹王到對岸四看看,能夠飛遠點更好。”

周良欣然領命去了。有了鷹王,周良像胎換骨般變另一個人。程均見項龍不相信自己的判斷,神不自然起來。

龍見狀笑道:“程將軍勿將此事放在心上,戰爭之道,千變萬化,總離不開‘出奇制勝’四字真言。龐暖既有盛名,自是有本領的人,所以我要防他有我們意料之外的奇兵。若我沒有猜錯,龐暖定在敵後我們探子難以抵達的河段,架起臨時的浮橋,以索對抗湍流,完渡河壯舉後,又把浮橋收起,移往我們後方上游的對岸去,依樣葫蘆地架起浮橋,讓軍隊迅速渡江。哈!難怪他們怎都要等我們援軍開來才進攻。”

程均聽得啞口無言,暗忖你是大將軍,自然說什麼都可以。

龍指著右方一靠山的林道:“若我是龐暖,會使人先把戰車等重型藏在林,覆以樹枝樹葉,到攻襲我們時可把距離短一倍。”

程均道:“末將會留神的。”

龍啞然失笑道:“程將軍有否想過一把火把它燒了呢?”

程均愕然道:“那片林地近敵陣,陷坑戰壘,皆是,如何可以接近放火?”

龍遙指左方的高山道:“爬上那座山就可以投下火種,不過此策運用的時機最重要,假若在敵人來攻時發將可生出最大的效用。”

程均一震道:“末將明白。”

兩人又研究了抵擋敵軍的種種策略。因爲至在接戰時尚要撐上幾天,始可佯作敗退,否則誰會相信?

此時周良帶鷹王回來,興的道:“大將軍料事如神,看鷹王盤飛的範圍,對方至有近十萬人潛近對岸我們後方上游十五里,正準備渡河過來襲。”

程均立時汗流浹背,愧道:“末將立刻去加強那的防。”

龍笑道:“且慢!豈非等若告訴對方我們識破他們的嗎?”手想鷹王,只見它鷹立時轉過來作出要啄咬的架勢,嚇得項龍連忙手。

周良歉然道:“是小人蓄意教導它不要接近其他人,大將軍請見諒。”

程均卻急切敵方奇兵渡的事,佩服得五投地的問道:“末將該怎麼辦?若讓敵人潛到後方,斷我退路,再前後夾擊,況險惡至極點。”

龍暫不答他,向周良道:“周兄負責監視對岸敵軍靜,白天可以休息,夜後須加倍留神。”

周良欣然道:“小人現在是否該回帳和鷹王睡覺去呢?”

龍大笑道:“正是如此!”

周良去後,項龍對程均道:“程將軍不用擔心。燒林和對付渡河敵兵由我安排,你只要管好營寨,著所有人白天流休息,到晚上纔有神應付敵人。”

驀地一陣鼓響,來自敵陣。只見數百輛戰車,衝了出來,後面跟著以萬計的步兵,緩緩迫近。

龍道:“敵人已知我們的援軍到了,所以開始疲勞攻勢。”轉向程均道:“現在程將軍明白爲何只許流休息。”

程均心悅誠服道:“末將教。”

龍心中好笑,自己勝在多了二千多年的軍事知識。隨便在古代的著名戰役挑一兩條妙計出來,就可順利應用。當下與十八鐵衛潛出營地,沿岸往上游馳去。果如程均所說,每隔十里許憑高築有烽火臺,臺高約五丈,臺頂豎一三丈木桿,桿頂吊有橫板,可上下仰俯,供燧卒攀高遠。橫板每端綁有一個塞滿柴草的大籠,若見敵蹤,白天發煙,晚上舉火,按預定信號顯示來敵人數與距離、遠近等報。臺上又設有檑鼓,都是遠程通信的有效手段。

不過在項龍特種部隊的立場來說,趁月黑風高之際,只要借浮木等,橫過黃河,要解決這些烽火臺的燧兵並非不可能的事,想到這裡,心中一震,已知道敵人在等待什麼。他們在等月黯無、烏雲蓋天的黑夜。只有在那種環境下,他們纔可進行奇兵渡江的突襲行。項龍來至周良所指上游二十里許的地方,發現該水流轉緩,崖岸亦沒有若他險峻,最適合建立渡江的臨時浮橋。而那裡正好有一座烽火臺,可見蒙驁在設立烽火臺上確曾下過一番心思。

他心中有數,趕返營地去。敵我雙方的喊殺聲響徹前線,不過營地裡的秦兵早習以爲常,獲準休息者人人倒頭大睡,對震耳戰鼓聲和廝殺聲置若罔聞。項龍四巡視,鼓舞打氣,到自己就像到前線勞軍的國防部長,所到人人歡呼,士氣陡增。在古代的戰役裡,士氣可以直接決定戰爭的敗。回到帥帳,周良以鮮兔喂飼鷹王,原來他怎麼都沒法睡。

龍笑道:“不用擔心,一日天氣晴朗,敵人都難以渡江,所以不用張。”

周良舒一口氣道:“那就好多了。”

龍返帳倒頭大睡,夢到紀嫣然諸和項寶兒,又夢到久無音信的琴清,醒來時才知思念之苦。當晚敵人加強攻勢,以投石機擲出巨石,摧毀秦軍第一重木柵,義把陷坑填平,秦軍被迫撤往半里後的第二重防線,加強實力,勉力把敵人擊退,雙方互有死傷,當然以敵方主攻者的傷亡數字大得多。次日黃昏,荊俊率領一支二千人的都騎銳,來到營地,向他報告諸事就緒,撤走的傷兵病兵,已在往蕞城的路途上,大軍可於今夜開來。

龍與荊俊說了敵人渡江之事,荊俊道:“朝霞風、晚霞雨,看天這兩晚定會下雨,要來該是這兩晚。這事可給我去辦,敵人沒有一晚工夫,怎都建不起長可橫江的大浮橋。”

旁邊的程均道:“荊將軍準備怎樣做?”

荊俊想了想,道:“我會把該烽火臺的燧兵撤走,敵人若夠膽子渡河過來,我就趁他們在河中進退不得時發猛攻,只要在那裡布上數十臺投石機,必可教他們飲恨德水。”

龍讚道:“小俊果然長進多了,此事由你去全權負責。記要帶同周良去。”

又把荊善召來,囑他和烏、烏達和丹泉三人,帶備火種,夜後攀山過去放火燒林。兩組人分別出發,滕翼的“疑兵”來了。

漫山遍野燈火點點,其中大半是綁在空騾上的風燈,以數千人制造出數萬人的聲勢。是夜果是烏雲蓋天,卻又雲不雨,最利襲。

龍登上前線高臺,敵方衆集大批車馬步兵,投石機以千計,正準備大舉進攻,偏是左方全無靜,可想像在戰當兒,若忽然由那裡殺出大批生力軍,必可突破己方堅固的防線。戰鼓聲響,魏軍帶頭進攻,由右方緩緩迫來,氣氛立時吃。接而左方靠岸,韓兵亦開始朝己陣推進,立時聲勢大增。五國聯軍經過不斷合作,在配合上確是無懈可擊,難怪每趟對壘秦軍要吃敗仗收場。戰鼓再起,敵陣衝出近千乘戰車,由中路殺來,後面隨著以萬計的弓箭手,由於沒有投石機一類笨重裝備,後發先至,轉瞬趕過兩翼的韓軍和魏軍,直迫而來。

戰車長闊均在十尺上下,兩側有兩個大,由四匹駿馬拖拉,速度奇快,予人有很大突破力的覺,轉瞬間衝過填平的陷坑,越過被破壞的第一重防線,登上平原遠的坡丘。項龍正要下令迎頭痛擊,敵車忽然停下來,且把駿馬解下,再將一輛輛戰車聯結起來,形一道長達兩裡的營壘。最奇怪是每隔三丈許,就出一道可容三人攜手通過的間隙,使人難以明白有何作用。對方的步兵飛奔而至,躲在車陣後,彎弓搭箭,防止秦人出寨反擊。由於車陣在矢石程之外,項龍等毫無對抗辦法。

程均嘆道:“大將軍所料不差,敵人此舉,旨在斷去我們前路,若敵兵從後方攻來,我們定難逃全軍覆滅的命運。”

此時又見有車隊開來,卻非一般戰車,而是笨重的運糧車,只看其緩慢的速度,八頭騾子都拖得舉蹄艱辛,便知車上是裝滿石頭一類的東西。項龍和程均終於明白早先車陣留下的間隙通道,是要讓石頭車通過,好建立另一重更迫近己陣的車陣。若讓對方建立起車壘,恐怕第二重防線今晚就要崩潰。由於對方有戰車和箭手掩護,對方的築車爲陣確有功的機會。殺聲由兩翼傳來,左右兩邊的敵人開始發強攻。

龍縱目四顧,約略估計,敵人至二十萬人於今晚的衝擊戰中,實力在己方一倍以上,若被衝破營壘,己軍確只餘待宰的份兒。敵方帥旗高起,擺開陣勢,可想像韓闖正是其中一人。程均等十多將領人人臉發白,顯爲敵人高明的戰的兵力震懾。

龍計算時間,下令道:“召集一批萬人的盾牌兵和弓箭手,預備投石車,當左方林起火,立即出寨進擊,破去敵人車陣。”

當下有人領命去了。殺聲再起,一隊近千人的步兵由車陣後衝出,以火箭來。秦軍營地立時矢石齊發,抵擋敵人。形勢慘烈之極,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炬照得紅一片。

龍還是初次歷古代的大型攻防戰,既熱沸騰,又是心中愴然,那覺怎都不能作出的描述。敵方百多輛運石車和投石車穿過車陣迫來,右方林忽地起了幾火頭,迅速蔓延。果如項龍所料,無數伏兵由林驚惶奔出,機最強的騎兵占上多數。程均等神大振,對項龍信心陡增,反之敵方則慌起來。秦軍戰鼓驟起,寨門大開,盾牌兵分三組,佈陣於前,箭手居後,趁敵人車陣未結之前,發反擊。左右同時衝出兩隊各萬人的騎兵,對敵人展開衝殺,以牽制敵人兩翼的大軍。一時數萬人投鏖戰,殺得橫遍野,河。

龍到此刻才知秦軍的勇猛和銳,甫一接,立時把敵人的先頭部隊衝散,殺得對方棄車而逃,最要敵人命的是他們的運石和投石車反了己方的屏障,使箭手能迫近對方的戰車陣後,向陣腳未穩的敵人作遠程攻擊。

戰鼓再起。秦軍箭手此時蜂擁而出,接應己方騎兵撤返營地,留下橫七豎八的石車和仍被焚燒的戰車,瓦解了敵人第一波的攻勢。

龍知道對方爲配合渡河攻來的突襲軍,必然不肯罷休,而己方前線的木柵和木寨亦有多被投來的大石摧毀或被火箭焚燬,遂下令把主力撤往最後的第三重防線。此時右方的林全陷進熊熊烈焰裡,照得整個戰場火般通紅。敵人退卻後,布在中場的五、六萬敵軍,又在擋箭車、檑木車、衝擊車的掩護下,分由左右中三路攻來,發第二階段進攻的浪

攻防戰在這種驚心魄的況下進行不休。傷兵不斷被運離營地,第二重防線快要失守,天已大明,敵人筋疲力盡下,只好退卻。荊善等此時安然歸來,使項龍放下心頭大石。接著後方傳來捷報,荊俊於敵人架設浮橋渡河之際,發猛襲,摧毀浮橋,還令對方折損近萬人。秦軍聞此消息,立時士氣大振。但項龍心裡自知敗局已,肯定捱不過另一個晚夜,下令分批撤走,卻不忘虛張聲勢,不讓敵人看破己方的意圖。剛吃過早飯,敵人又發攻勢,顯然尚未知道渡河兵吃了大虧。

撐持到黃昏,第二重防線終被攻破,全面撤退的時間終於來臨。

龍是最後一批離開的人,整個營寨陷進火海里,還蔓延往附近山頭,教敵人難以追擊。亦只有這等險惡山地,方可以這種手段阻延追兵。合縱軍果然中計,銜尾追來。項龍又在扼守往西通道的第二線堅壘擋合縱軍五天,待大軍撤往安全地帶,燒營逃走,沿途以陷阱尖椿遍佈道路,教敵人快騎難以全速追趕。此後數次接戰,均佯作敗退,到退返蕞城,項龍已知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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