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第二章 歌姬之首
項龍跟著許然,舉步進船艙,來到一道門前。
許然停下來,把門向推開許,示意道:“張爺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
廊道上出奇地沒有人,上層卻傳來曼妙的樂聲歌聲,安排在這種況下對付他項龍,就算打得他殺豬般慘,也不虞有人聽到。項龍微微一笑,猛地以肩頭用力撞在許然肩上。許然猝不及防下,驚呼一聲,蹌踉跌進艙房裡。一個黑布袋蓋了下來,把許然的頭臉罩個結實,接著許然被拖房,谷明、富嚴等四、五名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將,撲了過去,毫不留地拳打腳踢。
項龍閃艙,順手把門關上,許然已頹然蜷臥地上,痛得彎曲似一隻煮了的蝦般的可憐樣兒。這些人也太急張,竟然分辨不出無論服型,許然和項龍都有很大的分別。谷明首先瞥見站在門的不是許然而是項龍,駭然張口,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其它人始發覺打錯人。
項龍搖頭嘆道:“你們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嗎?”
驀地標前,欺到巫循矮壯的側,一記膝撞,頂在他腹下。早在二十一世紀,項龍便是鬧事打架的高手,深明人先馬,擒賊先擒王之道。巫循那種型,肩寬脖,最勇力,否則也不能推得下盤穩紮的項龍滾下跳板去,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爲第一個目標,且命中他的要害。他勝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擋架。下一刻他已到了另兩名家將中間,左右開肘,狠撞在兩人肋下。這種近戰,最適合在狹窄的環境施展,亦教對方不著他的位置,並以敵人的作掩護。兩名家將痛得慘側跌。項龍轉撲到富嚴前,側頭避開他照面打來的一拳,兩手箍上他的脖子,連續兩下膝撞,頂在他腹下。又側飛一腳,把另一名者踢得飛跌開去,“砰”一聲撞上艙壁。
上層的樂聲恰巧奏至高澎湃的采,似在爲項龍助威。不知誰人從後箍著項龍,項龍放開富嚴,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下道的法,蹲把後面的人摔過頭頂,擲往窗門的方向。
“砰!”的一聲,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門旁的艙壁上,滾倒牆角。谷明和另兩名者撲上來,項龍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著其中一名者的手腕,曲膝連續在他腰眼凌空以腳側掃了兩記,痛得那人整個彎曲起來。項龍用力一扯,被制的者蹌踉與另一名者撞作一團。
谷明撲到項龍前,先前中招的兩名家將剛爬起來,卻呆若木,變一對一的局面。谷明面容扭曲,雙目兇四,由懷裡拔出匕首,當搠至。項龍使了一下假,避過匕首,撮手刀,狠狠劈在他手腕。谷明匕首墮地,失勢前跌,項龍乘機一拳轟在他背心。橫行霸道的者登時跌了個四腳爬爬,狼狽之極。
“鏘鏘!”兩名回過神來的家將激起兇,拔劍撲到。浪離鞘而出,化作漫天劍影。那兩人怎想得到世上竟有人使劍使得如此神乎其技,驚呼聲中,手中長劍甩手丟地,腕口鮮標出。項龍還劍鞘,迫了上去,鐵拳左右開弓。骨折聲和慘合奏般響起,只三數拳,兩人再爬不起來。谷明掙起來之時,給項龍到艙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時口逸鮮,著艙壁坐地上,痛不聲。艙門倏地推開來,接著是小玲姐的尖聲。此時艙除項龍外,再沒有人能以自己的氣力站起來。
項龍好整以暇的拍拍雙手,微笑道:“小玲姐你好!還不去告小人一狀,好革掉小人的者之職?”
小玲姐俏臉褪盡,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脣震,卻是說不出話來。其中一名家將勉力跪起來,旋又咯出一口,再倒回地上去。項龍一對虎目出冷酷無的芒,向小玲姐迫去。小玲姐尖一聲,亡命逃了。項龍個懶腰,暗忖離船的時間怕該到了吧!
寬大的艙廳裡,項龍昂然立在廳心。菲仍戴著輕紗,扮男裝的小屏兒肅立其後。歌伎團的第二號人董淑貞首次亮相,坐在菲之側,旁邊是仍有餘悸的小玲姐。董淑貞年在二十左右,生得貌異常,眼如點漆,非常靈活,一副明厲害的樣子。樂師之首雲娘亦有在場,坐在菲另一邊,半老徐娘,但姿仍在,反多了幾分年輕子所欠的風,迷人。張泉側坐一旁,神興。沙立亦被從另一艘船召過來參與這場“審判”,坐在張泉對面,雙目兇閃爍,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模樣。兩男三的座位,像一面張開的扇子般對著卓然而立的項龍。
至於崑山等一衆家將,則排在兩旁和門,二十多人肅靜無聲,使氣氛更是沉重。谷明、富嚴、巫循、許然等人包紮妥當,虛弱無力地頹然坐在一旁,像一羣鬥敗了的公,可憐亦復可笑。
董淑貞首先發言道:“沈良!這是什麼一回事,自你來後,屢生事故,可知我團嚴私鬥?”
的聲音清越嘹亮,餘音鏗鏘,唱起歌來必是非常聽。
項龍環視全場,見所有人的目集中在自己上,惟只菲有點莫測高深,淡淡一笑,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何不問問小玲姐,是策劃的人,自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怒喝道:“沈良你是什麼份,竟沒上沒下的,還不給我跪下。”
項龍雙目寒芒亮起,冷冷瞪著沙立,卻不說話。家將中屬沙立派系的立時羣洶涌,怒喝連聲。
風菲喝道:“給我住!”
衆人靜下來。
項龍手按劍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殺不可辱,男兒膝下有黃金,若要我爲沙立這種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殺了我才辦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劍把,怒喝道:“讓我來取你這大膽奴才的狗命。”
項龍油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敵,我向你叩十個響頭。”
沙立氣得一張俊臉陣紅陣白,只是不敢拔劍。
張泉推波助瀾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領,我張泉樂於一開眼界。”
一直沒作聲的雲娘道:“這麼吵吵鬧鬧的,什麼統,更不能解決事。”
沙立乘機下臺,氣鼓鼓的坐回席位去。
菲聲道:“好了!讓我們平心靜氣來把事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將之首,告訴我是什麼一回事。”
巫循顯是頭腦簡單的人,不擅言詞,愣了片晌,脹紅了臉,卻無辭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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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明搶著道:“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們一衆兄弟在艙耍樂,沈良卻……”
小屏兒叱一聲,打斷谷明,怒道:“小姐問的是巫循,怎到你這奴才?”
谷明委屈地把餘下的話吞回肚子裡。
巫循醒覺過來,聲道:“是的,沈良闖進來沒頭沒腦的對我們拳打腳踢,就是這樣子。”
張泉失笑道:“他怎會知你們躲在那個艙房耍樂呢?”
巫循再次語塞。
沙立大怒道:“大管事是否要縱容兇徒,現在擺明沈良是行兇傷人,只看現在他大膽無禮的樣子,當知此人的狂妄。”
董淑貞正用神打量項龍,皺眉道:“你們給我先靜下來。”轉向項龍道:“沈良你有什麼話說?”
項龍哪會作甚解釋,瀟灑地攤手道:“我沒有話好說,只要二小姐一句話,我便自行離去,把事了結。”
張泉變道:“你怎可全不辯白而退出。”
項龍冷冷瞅他一眼,悶哼道:“張爺肯聘用我,是出自私心,現在我沈良醒悟了,再不會被你利用,還留在這裡幹嘛?”
張泉然大怒,額角青筋跳現,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玲姐冷笑道:“你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傷了人,走得那麼容易嗎?”
董淑貞打斷道:“小玲住!”
小玲姐一向得董淑貞寵,有給這麼當衆責罵,嚇得噤若寒蟬,再不敢說話。項龍本心中好笑,悠然靜待被趕離歌舞團的判決。他故意將決定送到董淑貞手上,是看準要維護自己的丫頭,現在聽他喝止小玲姐,立時暗不妙。艙廳雀無聲,只有張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聲。
董淑貞先了出奇地沉默的菲一眼,再環顧諸人,最後目來到項龍臉上,輕蹙秀眉道:“現在已非誰手傷人的問題,而是沈良你目無尊卑的態度。”頓了一頓續道:“你顯然並非平凡之輩,但這只是一個歌舞伎團,容納不下你這種人,所以……”
項龍正心謝天謝地,菲打斷董淑貞的話道:“且慢!”
衆人愕然朝去。項龍心中苦,若菲認出是他,那就糟糕之極。自己已故意改變聲音神態,樣子又變得厲害,對自己更是隻有一面之緣,理該可把瞞過的。
菲在衆人目中,幽幽道:“想不到我們小小一個歌舞伎團,竟然生出這麼多事故。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於管事的人。一向以來,我都忍著不出聲,豈知現在你們變本加厲,我再不能不說話。”
項龍放下心來,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趕走,豈非要隨團到齊國去?張泉、沙立和小玲姐同時變。董淑貞也到不大自然,菲這麼說,顯也有怪責自己的意思。
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爲我駕車,以後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可以直接向我報告。”
項龍愣在當場,恨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若他堅持離開,就是於理不合。以爲他是沈良的張泉現正恨他骨,說不定更會生出疑心或壞心,只好施禮謝恩。菲接著朝張泉和沙立兩人去,緩緩揭開面紗,出可比擬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玉容。不過此時目生寒,神不悅。
張泉嚇得跪下來,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沙立不知是否有恃無恐,竟仍撐道:“大小姐,事發時小人並不在船上……”
小玲姐尖道:“你竟敢說這種話?”
董淑貞怒喝道:“小玲跪下,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侍候!”
小玲姐軀劇,哭倒地上。沙立知道不妙,終於跪下來,不迭叩頭。
菲淡淡道:“待會船泊碼頭,沙立你立即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休怪我辣手無。”
轉向張泉道:“念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亦肯知機認錯,便讓你降級爲副管事,有關錢銀往來的事,暫改由雲娘負責。至於谷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這個月的工錢,異議者立即逐走。”
言罷不理沙立的哀求,起離去,包括董淑貞在,都嚇得跪伏地上。項龍無奈跪下,心中卻在盤算應否和沙立一起“滾得遠遠的”。菲如此明果斷,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經此一事,項龍的份大是不同,首先被安排搬離底層,到中層與四名家將同房,不用對著谷明那幾個者。更重要是誰都不敢再來惹他,又或言語上敢對他不客氣。這並非因有菲的警告在前,而是因爲有巫循等前車之鑑,誰都不敢再開罪他。在某一程度上,他爲團的英雄,使一向慣張泉、沙立和小玲姐三人的氣焰者大痛快。在團的鬥爭裡,他反客爲主,爲勝利者;但在逃亡大計上,他卻是失敗者。他當然不甘心就這麼到齊國去,但總不能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刻跳河逃走。但對於應否在下次登岸時溜走,則仍有點舉棋難定。吃晚飯時,仍沒有人敢主和他說話,但已有人肯和他點頭爲禮,神態較爲友善。項龍樂得清清淨淨。
當大多數人都因避風回到了艙,他獨自一人坐在船尾一堆雜上,呆看星夜下大河兩岸的景緻。後方隨另三艘大船。他想起離開咸的妻兒愈來愈遠,又想起周良和鷹王的慘死,以及戰士一個接一個在他旁倒下去的慘烈景,一陣悽酸涌上心頭,難過得想放聲大。李牧使他嚐到戰敗的苦果,但他卻不能恨他,亦生不出報復的心態。李牧說過的“將來在戰場上相見,必不留”之語,就像是昨天說的。言猶在耳,他們已在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小盤對他的失蹤,是否既失落但又暗中稱慶呢?說到底,項龍代表的是小盤的過去。沒有了項龍,小盤才真真正正不用有任何顧忌的去當他的秦始皇,這想法使項龍深戰慄。小盤每天在改變,在中國的歷史上,所有功高震主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除非搶了皇帝來做。在此事上他已非常小心,不敢居功自滿。但自然而然地他了一個權力中心,可以左右小盤的決定。他和小盤從小建立的關係,能否逃過這條功高震主的定律?
正深深思索之時,一陣溫的聲在耳旁響起道:“你在想什麼呢?”
項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別頭一看,原來是權力大增的樂師之首雲娘,忙跳起施禮。
雲娘移到他旁,和他並肩而立,嘆道:“是否因爲船上的人都怕了你,所以你只好孤零一個人在這裡看河景。大小姐和我在上艙看到你在這裡,著我來問問你呢。”
項龍瞥一眼,這人的年紀怕也有二十七、八吧!但保養得很好,皮像般,臉上廓極,只是多了點歲月刻上的風霜,但也使更有人的味道,一時不由看得癡了。
雲娘見他目灼灼盯著自己,微笑道:“看你剛纔侃侃而談的神態,便知你以前在信陵君府時有過一番風。想信陵君府食客三千,能爲他駕車,該已是莫大的榮譽,現在誰都不敢小覷你。”
項龍想起信陵君和自己間的恩恩怨怨,虎目出傷的神,看得雲娘多年來平靜無波的芳心劇烈一下,到這男人對生出強大的吸引力。
項龍見雲娘忽地避開自己的目,暗忖難道連都怕了我嗎?淡然道:“人見人,又或是人見人怕,兩者究竟哪種較好呢?”
雲娘發覺自己很難把這個男人當作下人對待,而他的說話亦引起的興趣,撥好被風吹的秀髮,想都不想道:“還用說嗎?當然是人見人好了。”說完不由俏臉微紅。
項龍搖頭道:“這只是年人不更事的想法,最好是既教人怕,又教人。但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寧可被人怕,至那會比較安全。”
雲娘聽得呆起來,好一會道:“你的想法很特別,但不能說沒有道理。很多時傷害我的人,都是我的人。唉!以你這等人材,怎甘於只當一個手呢?”
連自己都不明白,爲何肯和一個下人談起心事來。項龍當然沒有“自卑”的問題。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世上每個人基本上是平等的。聽這樣問,苦笑道:“這就人有三衰六旺。”
雲娘怎會明白他真正的含意,好一會始把握到他的意思,容道:“這句話形容一個人的時運際遇,確是非常切。”接著有點依依不捨道:“我來久了,要回去向小姐報告哩。”
項龍乘機問道:“船還會泊岸嗎?”
雲娘應道:“你想學他們般到岸上散心嗎?這次可不行。明天到達歷下時只會停留一個時辰,除上岸辦貨的人外,其它人一律不準離船。我走了!”
看著搖曳生姿的背影,項龍只好報以苦笑,只好寄在再下一個站有逃走的機會。
次日船泊碼頭,項龍來到甲板上,只見碼頭上滿布從城中來想一睹菲風采的齊國民,城守大人更親自上船來向三大名姬之首請安,使項龍更是毫無逃走的機會。他已開始生出不耐煩之心,這艘船對他來說只是個開放式的河上監獄。唯一安的是經過這一段優悠的日子,他的神力完全恢復過來,人也比逃亡時好看多了,不再予人皮黃骨瘦的覺。回房時在艙廊與張泉撞個正著,對後者怨毒的眼,他只是一笑置之。他這時已和同房的三名家將級團友混,遂問起他們下一站船停。
一個費淳的笑道:“沈兄在想娘兒們了。”
費淳中等材,即是說比項龍要矮上整個頭,相貌平凡,但格隨和,使人到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四名家將中以他年紀最大,剛好二十出頭。
家將馮亮道:“大後天的翟城是到臨淄前最後一站,要耍樂得把握時機。因聽說臨淄價高漲,要玩都不到我們哩。”
馮亮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長得高大壯,只比項龍矮上兩、三寸,四人中數他最有識見。
另一名家將雷允兒,比馮亮還上兩歲,手長腳長,形如猿猴,頗有形格,與上層的一個俏婢相好,頗爲自負,對項龍雖友善但亦帶點妒意。悶哼道:“泡妞兒不一定要用錢吧?到時看我的手段。”
費淳和馮亮立時起鬨,三人鬧作一團。項龍想起二十一世紀時自己和隊友小張、蠻牛、犀豹等人的景,心中洋溢著一片溫暖,男人的話題總離不開人和金錢。翟城可說是最後一個溜走的機會,若到了齊都臨淄,便危險多了。只是田單的手下,認識他的大有人在。最糟是他爲菲的手,若整天載著往來於權貴的府第,暴份的機會大增,其中險況,可想而知。所以縱是跳水逃走,亦絕不可到臨淄去。
快要席地就寢,敲門聲響,一名婢來找項龍,說菲要見他。項龍頗寵若驚,又是心中打鼓,不知菲因何要紆尊降貴的見他。
領路的俏婢有點眼,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頭去的刁蠻惡婢,遂道:“這位大姐怎麼稱呼?”
婢子冷哼道:“問東問西的,這麼多話?待會見到大小姐,你最好守規矩,惹怒了,你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項龍給一搶白,推測或許是小玲姐那邊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類,所以對自己充滿敵意,豈會和計較,微笑不語,隨登往上層去。
菲沒有戴上面紗,神安然的坐在艙廳中特爲設的席位裡。項龍施過晉見之禮,依指示在離半丈許的墊坐下。惡婢退了出去,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男間的吸引,乃與生俱來的天。項龍忍不住暗地飽餐秀。
只是的坐姿已非常人,高雅素淨的袍寬大的下襬把下肢完全掩蓋,腳拖往地席左旁,雖是坐著,的腰肢仍得筆直,使的曲線更爲突出,既驕傲又閒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會泛起若能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覺。的秀髮在頭上結雙環髻,絕世玉容平靜無波,教項龍不由憶起圖先對“外俱”的讚語。旁放置一張五絃琴,木沉鬱,襯托起淺白底淡黃紋的寬大袍服,顯得更是綽約多姿。這確是幅人的坐圖,如詩如畫般益顯不可測的麗。
廳裡火爐柴炭在燃燒著,偶而送來劈啪之聲,配合河水撞上船的響音,織有若仙籟的響曲。以項龍這麼有自制力的人,一顆心亦不由被強大的染力融化。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難怪這麼多公卿大臣、王侯將相,要傾倒在的下。不要說能一親芳澤,只要肯回眸一顧,已是天大恩寵。
菲淡淡道:“無忌公子是怎樣死的?”
項龍立時提高警覺,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這句話是在大梁問我,小人定不敢如實給出答案。”接著如若目睹般勾畫出當時景,又同地道:“安釐那昏君當時病得快要死了,龍君和太子增帶了大批衛來到我府,送來一杯酒。接著君上逐批的找我們去吩咐後事,然後喝掉毒酒,唉!”他知道若說得不夠詳細,必會啓蘭質慧心的之疑,索編小說般詳細道出經過,免得追問細節詳。
菲果然不啓疑竇,幽幽嘆一口氣,沉不語。項龍心念電轉,知對自己已疑心,甚至可能懷疑自己是項龍,故來盤問他。但他卻頗有過關的自信,先不說對自己的模樣只是在某一環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當時燈既暗,自己的服飾神態又與今大異,再加上他項龍此時滿臉鬍髯,人又至瘦了十多斤。而最重要的是張泉是通過魏國的家馬廄把他聘回來的,誰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轉折。
菲的目又再落在他臉上,聲道:“沈良你真的只是無忌公子的手嗎?”
項龍微一愕然,思出另一套釋疑之法,頹然道:“大小姐的眼真厲害,小人本是趙國廉頗大將軍的手下,隨廉大將軍離趙往投無忌公子,被無忌公子看中收爲客卿,還以爲可再有一番作爲,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後落泊大梁。經此兩次變故,小人對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賺一筆錢,找個窮鄉僻壤,以清茶淡飯安度餘生算了。”
菲容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說得很好,其中包含了多無奈和失意。沈兄的遭遇令人慨惋惜,若不怕大材小用,可安心爲我管理歌舞團。”
項龍裝出汗之,垂首道:“怎當得大小姐沈兄之稱,況且我只是初來甫到的新丁,難以服衆,大小姐千萬不要擡舉小人。”
菲微笑道:“我周遊列國,閱人無數,只看你而不屈,在大庭廣衆從容自若的神態,看出你不是慣爲奴僕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遇到的一個人,若非張泉肯定你的份,我就會認錯你是他。”
項龍吃了一驚,裝出大興趣樣兒,問道:“我是否長得很像他呢?”
菲定神打量他一會,眼中出茫然之,夢囈般道:“確有點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不過現在就算沒有張泉的肯定,也知你不會是他,因爲中牟傳來消息,他已安然回去。可笑魏人差點把大梁翻轉過來,原來竟是一場誤會,當然拿不到人啦!”
項龍醒悟過來,知道滕荊兩人接到荊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境,故意放出煙幕,說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敵人放棄追捕他的行。這一著高明之極,只要找例如烏果那類形酷肖他的人,加點易容法,遠看去確可以瞞過人。而唯一知道他到過大梁的龍君,則是有口難言,不敢把真相說出來。說到底,龍君的心仍是向著他。在這種順水推舟的況下,只好閉口不言,幫他一把。至於王宮道的破綻,該至今仍未被發現,又或發現了亦不會懷疑到他上去,因爲事實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想到這裡,立時霾盡去,頗有再世爲人的覺,口中卻道:“原來大小姐指的是秦國的項龍。”
菲深深他一眼,秀眸出緬懷之,沒有說話。在這一刻,項龍知道菲對另一個自己生出微妙的,大榮幸。
菲聲道:“這次到臨淄,完我遍遊各國都城的宏願,之後我打算把歌舞團解散,返回南方,過點平淡的生活。”
項龍一震道:“原來大小姐要榮休了。”
菲出一笑意,輕地道:“或者我是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賢傳下來的詩歌舞樂發揚大。不過此趟臨淄之行確不容易應付,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團的消息泄出去,現在人人對我的去向虎視眈眈,沈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不去臨淄,豈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嗎?”
菲淡淡道:“了臨淄,我又不甘心,何況人生總要面對各種挑戰的,若我臨陣退,下半生難免深抱憾。”再道:“像你這種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願和你的願來作個公平的易。假若沈兄可保我菲安然離齊,不致淪爲別人姬妾,我會予沈兄二十錠黃金,使沈兄安渡下半生。”
項龍頭皮發麻,先不說他絕不肯到臨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裡,亦只會惟恐不夠低調。假若爲歌舞伎團的“公關經理”,終日面對面應付田單一類齊國權貴,還要用盡手段周旋其間,好保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給人宰割。同時他亦明白到菲的境,一天歌舞伎團在巡迴表演,仍可保著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舍下這份,那人人都希這朵鮮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這是一種微妙的心態,菲若能與所有人保持距離,方可以孤芳自賞的姿態傲然獨立,一旦息演,自然羣起爭奪。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擡舉在下。”
這是絕不能應承的事,問題是拒絕更不合理,看來只好狠下心騙一次好了,心中矛盾至極。
菲平靜地道:“你若做不來,張泉做得來嗎?至你是那種不易被收買的人,對張泉我則沒有半分信心。”又嘆道:“我們終是婦道人家,應付那些像蝗蟲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們男人。”
項龍皺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團的事保持,不是可免去諸般煩惱嗎?”
菲出傷神,悽然道:“我是故意給一個親近的人知道,但又令以爲尚有其它人知道,好試探對我的真誠。現在終於清楚,故雖陷險境,仍覺值得。”
項龍一震道:“是二小姐嗎?”
菲回覆平靜,點頭應是,道:“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男人當權的況下,我們子很難建立自己的事業,歌舞伎團可算是異數,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後快。”
項龍道:“那不若把歌舞伎團送給算了。”
菲道:“那牽涉到很多問題,我曾答應跟隨我的人,當歌舞伎團解散之時,每人贈予一筆厚的遣散費。唉!誰都知道以藝示人的活是幹不長久的,有了錢後還不乘機引退?所以董淑貞只有設法在正式遣散前,與人合謀把我從歌舞團攆走。”頓了頓續道:“事實上你已幫了我一個大忙,使我可以逐走沙立,但現在董淑貞又拉攏張泉,沈兄該明白我的境。”
項龍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睜著眼說謊的答應。那種矛盾和痛苦,實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他怎忍心這麼一個才華橫逸、藝雙全的,人所害,落到不喜歡的人的魔爪呢?
翌晨菲召集衆歌舞姬和團像張泉那種管事級人員,當衆宣佈破格提升項龍爲正管事,負責團大小事宜。董淑貞和張泉均大爲錯愕,偏又不敢反對。
首先恭賀他的是雲娘,還在他耳邊道:“這次你該好好謝我。”使項龍知道雲娘乃菲心腹,暗中向菲舉薦他,真是哭笑不得。他尚是首次見到董淑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無不國天香,態人,看得他眼花繚。不過們大多對菲重用他不以爲然,神冷淡。其中一位祝秀真的長姬,更出不屑之。
歌舞團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菲當然是高高在上。接著是歌舞姬和樂師,兩者分以董淑貞和雲娘居首,由一羣婢僕婦侍候。除樂師有小部份是男外,其它清一是兒家。總管整個團對外對事務的就是他這位大管事和降爲二管事的張泉。家將、者、男僕、腳伕歸他二人管治,儼若一個政治團的統率者。家將、者等各有頭子,前者是張泉的心腹崑山,後者則是谷明。只是這兩個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張泉,項龍便要頭大如鬥。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現在肩負重責和菲的期,弄得他進退兩難,苦得差點痛哭一場。最大的好則是張泉給調到另一艘船去和他可獨佔第二層的一個房間,但當雲娘來找他,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弊。雲娘是打著移職務的旗號來找他,令他拒無從。
待一切後,雲娘充滿挑逗的目大膽地瞅著他道:“好了!現在沈管事該怎麼樣謝人家哩!”
的目令他想起朱姬和莊夫人的眼神,像們這類飽經男之事的,一旦對異,幾乎立即是慾的追求,不會轉彎抹角。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紀大了,去男的幻想和憧憬,而趨向於取得實質的收穫。站在男人的立場,項龍絕不介意和風韻迷人的來一場友誼賽,那會是一次令人醉心傾倒的麗經驗。可是在目前的況下,又走在即,則不宜惹上上的牽連。他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和人發生的關係,很難沒有上的負擔。若那麼的飽食遠揚,定會心生歉疚。除非是明賣明買的,自當別論。
眼前若斷然拒絕,他又辦不到,只好採拖延戰,一邊遏制被挑起的慾念,一邊岔開話題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激,不過我仍有一個問題,須請教雲大姐!”
雲娘欣然道:“說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看神態,聽語氣,擺明一副任君大嚼的姿態。項龍更頭痛,亦有些把持不住,暗暗警告自己,正容道:“歌舞伎團所到,自然會惹來狂蜂浪蝶。小姐不會是問題,因爲人人都知道不會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它歌姬,那我該如何應付呢?”
雲娘橫他別有意思的一記眼,道:“你所說的事常有發生。不過我們的小姐們不是,那些男人若想一親香澤,要下點工夫,例如先邀們參加宴會,討得們歡心,再設法試探們的心意,這方面的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項龍道:“有沒有中途離團嫁人的呢?”
雲娘點頭道:“有!但卻不多。嫁給那些公卿大臣有什麼好,未得手前當你如珠如寶,得手後便似再不值一顧,回到家裡還要給其它衆多妻妾視作敵人,怎及得在歌舞伎團的寫意。將來賺足了錢,回到鄉下要嫁誰都可以啦。”
項龍點頭道:“一侯門深如海,你們懂得這麼想確是聰明。”
雲娘雙目亮起來,讚歎道:“一侯門深如海,這句話棒極了,定要告訴小姐,正編寫一首深閨怨婦的舞曲,說不定可加進這一句。”
項龍惟有報以苦笑。
雲娘興起來,移到長上他膝頭的親近,低聲道:“這次到臨淄去,還有與其它兩個名姬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張,絕不希分別在桓公臺和稷下學宮的兩場歌舞,會給蘭宮媛和石素芳比下去。”
項龍想起這兩個與自己有過瓜葛的亦會到臨淄去,稷下學宮不用說是稷下劍聖忘憂先生曹秋道的大本營,桓公臺卻不知是什麼地方,遂請教雲娘。
雲娘吐氣如蘭道:“桓公臺又稱環臺,是齊宮一座壯麗的大殿,當年桓公最在此宴會賓客、聚召羣臣,遂以他爲名。未曾到過桓公臺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份。”
項龍聽得悠然神往,齊國乃春秋戰國的超級大國,文化源遠流長,自己過門不,實在可惜。不過小命要,何來旅遊的閒,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雲娘上俯過來,聲道:“這次齊王的出手很大方哩,兩場歌舞共二百錠黃金,到時由你去收錢。”
項龍嚇了一跳,二百錠金子是當時代的天文數字,可見齊人的窮奢極侈。若把這些錢用往軍隊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隊兵將一年的餉銀。
雲娘微嗔道:“人傢什麼都告訴你,你還未說會怎樣酬謝人家。”
項龍暗忖既是避無可避,惟有拋開一切好好飛來的豔福。手摟著蠻腰,正要擁懷裡,船微,緩慢下來。兩人大訝,明天才可抵達翟城,爲何船卻像要停下來的樣子?燈火由前方映照過來。項龍乘機跳起來,移往窗旁,探頭外,見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減緩船速,好讓他的船隊趕上。雲娘到他旁,軀著他俯前張。
項龍道:“是誰的舟駕?”
雲娘細看對方在船尾的旗幟,忽地道:“談先生來了!他乘的是韓國上大夫的船。”
項龍見興得發亮的俏臉,猜到談先生與的關係非比尋常,否則不會興得像頭髮的春貓。
男人就是這樣,他本以雲孃的癡纏爲苦,對只有好而無意。這時見有了“敵”,不由掠過些微嫉忌之意,有點酸溜溜的問道:“談先生是何方神聖?”
雲娘歡喜得什麼都不再有理會的興趣,雀躍道:“談先生是南樑君府中最懂詩辭音律的人,更是守信的人,說過會到臨淄看我們的歌舞,現在果然來了。我要告訴姐!”言罷置項龍不顧,旋風般出門去了。
項龍只好對“砰”一聲關上的房門報以苦笑,同時心中升起一種奇異覺。南樑君的名字爲何有點耳,究竟曾聽誰人提起過呢?兩艘大船緩緩靠近。
菲和一衆歌姬到了甲板上來,欣然靜候,顯示同道中人的談先生,在們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雲娘更是不停的與其它歌姬頻頻揮手。在燈火和月照下,對方船上靠近這邊的船沿,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斷揮手迴應,氣氛熱烈。連著鉤子的繩索拋了過來,項龍忙指揮家將接著,把對船緩緩拉近,船速更緩。到清楚看到對方臉貌的距離,項龍虎軀一震,他見到一位闊別多年的朋友。那人亦遊目到項龍,呆了半晌,以劇震迴應。
赫然是肖月潭。
項龍終記起“南樑君”之名,是聽自圖先。肖月潭到了韓國,投靠南樑君府當客卿,此人多才多藝,難怪如此得歌舞伎團衆姬的歡心。“隆”的一聲,兩船因輕微的撞抖了一下,合一塊兒。
對方船上出跳板,搭到這邊船上,肖月潭一馬當先,帶頭領著幾個隨人舉步走過來,先朝項龍打個眼,呵呵笑著來到菲前,施禮道:“去春一別,至今竟年,小姐妙絕天下的歌舞,仍縈繞夢域,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談某真的要激老天爺的恩賜。”
菲領著衆姬還禮,微笑道:“昔日在韓,暢談竟夜的事我們仍是回味無窮,更獲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誠以待,請談先生和貴介們到艙廳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勢,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繩索跳板,領著隨人與菲進艙去了。恨不得立即與肖月潭詳談的項龍只好下心中的衝,同時心中欣。只看肖月潭的架勢,便知他在南樑君府非常得意,否則怎能如此乘船應約,到臨淄來看三大名姬同場較藝的盛事。心中的些許妒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飛,看來老小子風流如故,不知他除雲娘外,還弄了哪個歌姬上手?兩船分開來之時,項龍鑽大艙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況。到艙廳正門,肖月潭正向菲等介紹隨來的三人,都是南樑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們模樣,便知是學富五車的人。
菲與衆姬和雲娘坐在左邊的席位,肖月潭等則坐在另一邊,氣氛熱烈。雲孃親自向四人奉茶,還不斷向肖月潭拋眼。肖月潭瞥見他,當然要裝出不大留神的樣子。
項龍到自己與廳的氣氛格格不,正躊躇應否進去,一名本站在祝秀真後的婢子移過來,厭惡地道:“小姐說這裡沒有你的事,管事去打點其它事吧!”
項龍聽得無名火起,向祝秀真去,只見眼尾都不向自己,只是角出不屑的神,不由向那婢子低聲冷喝道:“滾開!”
婢子怒極朝他瞧來,看到他雙目出森寒的電,花容失,退了兩步。項龍心想這就是寧要人怕不要人的效果,大步走進廳。
菲見他進來,亦覺有點不合他的份,蹙起黛眉介紹道:“沈良是我們歌舞伎團的新任管事,快來見過談先生。”
肖月潭長而起,與項龍同行見面之禮,笑道:“沈兄長相非凡,以後我們要多多親近。”
三個隨他來的客卿均奇怪,肖月潭一向恃才傲,有對人這麼親熱,何況對方只是歌舞伎團區區一個管事。就算是創辦三絕石素芳那歌舞團的金老大金就,地位仍難和石素芳相媲,在權貴眼中只是一個較有地位的奴材而已。董淑貞、雲娘、祝秀真等亦心中奇怪,不明白肖月潭爲何如此禮待項龍。兩人則是心知肚明,難掩異地重逢的狂喜。
肖月潭請項龍在旁的席位坐下後,爲避人嫌疑,不敢談,與菲等暢聊起來,話題自離不開音律詩歌的題材。項龍對此一竅不通,想口說上一句都辦不到。
只聽其中一名幸月,生得小玲瓏,姿比得上祝秀真的姬道:“聽說談先生常到民間採風,收集民謠,而《齊風》在《詩經·國風》裡乃采的部份,想這次先生必不會空手而回。”
陪肖月潭過船來的一名仲孫何忌的英俊儒生正和其它兩人神魂顛倒地瞧著菲,聞言笑道:“談先生近數年曾經兩度到齊國,早滿載而歸。”
項龍聽得有悟於心,知肖月潭因厭倦骯髒的政治遊戲,故縱詩歌文藝,反贏得超然的地位。
董淑貞欣然道:“那更要向談先生請益。”
肖月潭一捋垂須,神態瀟灑,令項龍想起在邯鄲初會他時的景。這麼多年了,他怕該有四十歲左右。但看來仍是年輕而有活力,難怪雲娘這麼迷他。
他謙讓兩句,油然道:“來自民間里巷的採風,不外描寫風土民,表現民間的悲歡離合,但數最人的,仍是描寫戰爭和男歡的詩歌。所謂家貧則思良妻,國則思良將,苦難中每見真,誠不爽也。”
雲娘微笑道:“民間的歌率直大膽,齊人居於大海之濱,思想一向奇詭開放,齊歌當更加采,談先生可否唱兩首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肖月潭在衆求的目下,拍幾唱道:“既鳴矣,朝既盈矣!匪則鳴,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蟲飛薨薨,甘與於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這首曲描述的是在靜謐的夜裡,幽室一對人會的人景,抱怨是那可恨的公因日出鳴吵醒他們的甜夢。的催男走時,男的卻說那只是蒼蠅在。子又說東方亮了,男的卻指那仍是月亮的芒。的沒法,惟有說若那是蒼蠅的嗡嗡聲,我願陪你再共諧好夢,但若你應該歸去而仍不走,會惹其它人說你不是。此曲旋律素樸自然,容熱烈誠摯,描寫生,充滿生活氣息。由肖月潭那帶點嘶啞又充滿磁的嗓子唱出來,誰不容。
項龍心迷神醉之時,天籟般的人聲音由菲的檀口吐出來,接下去唱道:“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闈兮。在我闈兮,履我發兮。”
此歌描寫的是另一對男幽會的景,以男方作第一人稱自述,說的是當東方的太初升時,一位溜到我的屋,輕輕伴隨我的腳步。爲何來呢?或者只是偶然來到,見我正沉擲躅,故才伴我同行吧!
項龍尚是首次親聆的歌聲,只覺風格奇特,與蘭宮媛和石素芳並大不相類,其它以前聽過的歌姬更是絕不能與之媲。不但唱得極好,還有種不守規,離經叛道的意境。就像在彩虹般澤的流雲似水中,浮載著沉鬱而濃得化不開的深。歌聲變化萬千,抑揚頓挫,呼氣吸氣與歌聲結爲一,無限地加強了詩歌的染力。一字一句的輕地把整個景安置在音樂的空間裡,奇異的篤定更使人懾得不敢不全神靜聽。唱罷項龍跟著肖月潭等轟然好。
肖月潭一點沒因自己的采被菲完全掩蓋而不悅,誠切問道:“此曲從未得聞,不知是否小姐新作。”
菲淡淡道:“正是菲新作,讓四位先生見笑了。”
肖月潭等人讚歎不已。
肖月潭方面另一遊吉的壯漢嘆道:“得聞小姐天籟之音,頓起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慨。”
菲謙讓道:“遊先生過譽。”
至此項龍方明白菲能得盛名,備各國王侯尊崇,確有道理。對這麼一位多才多藝的,誰能不惜?當然,假若要引退,當是另一回事。在的芒下,董淑貞等只能算作陪襯明月的小亮星。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我們四人無不羨慕沈兄,若你的管事之位可以讓出來,保證我們要爭得頭破流。”
項龍從沉思驚醒過來,苦笑道:“談先生真會說笑,小弟還是首次聽到大小姐的歌聲哩!”
四人大訝,肖月潭的驚訝當然是裝出來的。雲娘爲他們解釋清楚。
仲孫何忌乘機試探項龍的深淺道:“沈管事有何評語呢?”
項龍隨口應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今趟連菲都爲之容。
項龍心慚愧,赧然道:“小弟對音律是門外漢,但大小姐的歌聲確教小弟顛倒迷醉。”
遊吉大訝道:“難怪通相人之道的談先生要對沈兄刮目相看?沈兄用辭運語之炒,是遊某生平罕遇,什麼‘門外漢’、‘顛倒迷醉’,無不刻劃得木三分,更不要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可傳誦於世的絕句。”
項龍知道不宜鋒芒太,不敢再說話,更不敢接包括菲在許多正向自己灼灼而視的目。
董淑貞道:“談先生剛纔隨手拈來的齊曲非常迷人,難怪孔丘當年到齊,耳聞目睹韶樂的演奏盛況,有‘三月不知味’,又有‘盡善盡’的讚語。”
肖月潭笑道:“上次看完董小姐的九韶妙舞,談某到現在仍不知味如何哩!”
衆人笑了起來。董淑貞更是神歡暢,大爭回不面子。項龍暗忖原來董淑貞擅舞,怪不得能坐上歌舞伎團第二把椅的位置。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肖月潭等仍是依依不捨。
雲娘更是捨不得他走,嘆道:“若這艘船大一點就好了,那樣在到臨淄的幾天途程中,可和談先生暢論古今曲樂。”
遊吉熱切地道:“只要有一角之地,我們於願足矣。”
董淑貞道:“怎可委屈四位先生,大可教人讓出幾間房來,四位若不嫌棄……”
仲孫何忌等喜出外,連聲答應。
項龍心中一道:“我那間房只得小弟一人,若……”
肖月潭乃跑慣碼頭的老狐貍,哪還不會意,大笑道:“就讓談某和沈兄同居一室,好多聽點沈兄的絕妙言詞,明早再教人送來我們的用品。”
回到房裡,吹熄油燈,兩人坐在地席一角暢敘離。
肖月潭聽畢他逃亡以來的遭遇,讚歎道:“龍率領著千軍萬馬之時,固然把東方諸國弄得人仰馬翻,人人驚懼;想不到其後單槍匹馬,亦到搞得天翻地覆。現在韓趙魏三國在龍西返之路上重重佈防,如若貿然回去,風險實在太大,你更不值得冒這個險。”
項龍道:“楚人有什麼反應?”
肖月潭道:“完全沒有反應。但人心難測,楚境亦非絕對安全。照我看,龍該先避避風頭,使三晉深信不疑你確已回到中牟,再從容由我掩護你回秦好了。”又道:“我會使心腹回報咸圖管家,再由他向嫣然等報平安,你可放心到齊盤桓一段時間。”
項龍苦笑道:“你可認我出來,別人難道不可以嗎?”
肖月潭細看他一會,道:“你留了須後加上消瘦不,樣子確變得很厲害。我也因你呆瞪著我,兼之我兩個月來一直擔心你的事,才認了你出來。我通易容之,只要做點手腳,修飾一下你現在雜無章的鬍子,又改變你的發形,加上頂冠,保證田單與你面對面都認不出你來。說到底,誰像我般認識你那麼深呢?”旋即笑道:“讓我傳你口吃之技,那就更沒有破綻。以你現在的份,接的頂多是田單下面的人,何須擔心。”
項龍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說真的,他實在有點不捨得離開菲,那不是有什麼不軌企圖,而是很想看看的歌舞,並盡保護平安離齊之責。忽又頹然道:“你若改變我的形貌,歌舞伎團的人會怎麼想?”
肖月潭輕鬆地道:“我可以逐點逐點改變你的樣子,那就誰都不會覺察,還以爲你因發須的改變而看似有點怪異,放心吧!龍該知道我肖月譚的本領。”
項龍心懷大放,笑道:“我怎敢不信任你的本領,對你的風流本領更是佩服得五投地。”
肖月潭道:“你是說雲娘和淑貞嗎?兩個人都是骨,不信你可試試看。”
項龍失聲道:“董淑貞都給你弄上手?”
肖月潭道:“董淑貞和很多人都有一手,此事有何出奇?不過的陪夜費是們中最昂貴的,和溫存一趟夠你疼。”
項龍皺眉道:“那們和有何分別?”
肖月潭道:“當然有分別,你要先哄得們歡心,還要千求萬請,方可一親芳澤。嘿!以前搭線的是張泉那小人,現在豈非換了你嗎?”
項龍愕然道:“我豈非變扯皮條的公?”
肖月潭不解道:“什麼是扯皮條?什麼公?”
項龍苦笑道:“不要談這些沒趣的問題,這次究竟還有些什麼人會到齊國來賀壽?”
肖月潭冷笑道:“呂不韋正是其中一人,你知該不會有什麼好事吧!”
項龍心中一震,想起單說過齊國未定太子人選的話。在這瞬間,他已知道奇異的命運,正以最奇異的方式,把他捲進這個漩渦裡。秦國不是正和東方五國戰嗎,爲何呂不韋可大搖大擺地出使來齊。同時想起久無音訊的善。他會在臨淄遇上嗎?
項龍盤膝坐在席上,讓半跪於後的肖月潭在他頭上弄手腳。
老朋友低笑道:“我雖通裝神扮鬼的易容,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機會卻不多,反而是在你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確是異數。”稍頓續道:“我改變你束髮的方式後,再把你的須鬢分多次染得變有許花白,使你的年紀看上去大一點。”
項龍擔心道:“豈非不能用水洗髮?”
肖月潭傲然道:“我調出來的染料,哪有這麼容易沖洗掉,若能不時加染,更不會有問題。”又笑道:“還有幾天纔到達淄水,你最辛苦是要改掉說話的習慣,以前扮董馬癡時的故技當然不可重用。就改爲帶點口吃,包保沒有人可聽出破綻。”
項龍苦笑道:“說不擔心可是騙人的,最怕就是給見過我的人由形識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齊國原屬東夷,大多人形雄偉,高大如龍者雖不多,卻不是沒有。龍只要裝得偃悽猥瑣一點,走起路來時不要昂首闊步,保證不會出子。”
項龍想起齊人是山東人,出名強悍高大,也就釋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一眼,低聲道:“快天亮了,我們談足整晚,卻是愈說愈神,很這麼暢快的。自被呂不韋遣人襲後,我……”見項龍沉默下來,歉然道:“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我便睡不安寢。”
項龍斷然道:“政儲君登位之日,就是呂不韋敗亡之時,誰都不能改變這命運。”
肖月潭當然不會明白他話有歷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龍千萬勿要輕敵,呂不韋在秦掌權這麼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掙來的權位化作烏有。”低聲音道:“我這次來齊,本是要找機會把他刺殺,好爲三公主和自己報仇,現在有了龍,更有把握。”
項龍心中苦,因爲歷史書上寫明呂不韋是死於小盤登基之後的秦國,若要趁呂不韋來臨淄的機會行刺他,註定必敗無疑。這想法當然不可說出來,只好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而且這樣幹不夠痛快。我要親眼看到他辛苦建立和得來的一切被我一點一點的毀掉,等若逐塊的削掉他的,如此方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肖月潭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了。你看來更不像項龍!待會我弄方銅鏡來給你照照看。趁還有點時間,我們還是睡上一會吧!”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項龍給開門聲驚醒過來,眼一看,在昏暗日出前的線中,雲娘躡手躡足進來,嚇得連忙詐睡。雲娘認清誰是誰後,鑽到肖月潭的被窩裡,接著響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議咕噥,旋又被親的聲音代替。項龍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來了,現在與雲孃親熱的該是自己。同時醒覺到份地位的重要,自己以前有份有地位,加上出衆的外表,在場上自然戰無不利,奪得多位人芳心。但現在一派落泊模樣,又只是個當奴僕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減。聽著另一邊傳來相互調笑的挑逗聲音,他卻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夢鄉,與遠在咸的妻兒相會,出奇地竟是肖月潭把他喚醒。
此時天大明,項龍因近來睡得很多,所以昨晚雖睡兩個時辰,並不覺得辛苦。可是肖月潭仍是神翼翼,不住大奇道:“我還以爲你會爬不起來。”
肖月潭尷尬道:“這人真飢,幸好我是愈多人愈有神那種人。船快要泊碼頭,我會安排手下持函到咸給圖總管。你放心吧!我和總管有一套的暗語,函落到別人手上,亦看不懂的。”
項龍由溫暖的被窩鑽出來,笑道:“你辦事,我怎會不放心?”
兩人穿後分頭行事。不久船泊碼頭,項龍首次執行管事之職。幸好菲派出扮男裝的俏婢小屏兒幫忙指點,一起到岸上採購所需。除食用之外,其它是緞和胭脂水等。忙了大半天,到黃昏返回船上去。小屏兒對他頗爲傲慢,項龍暗忖自己在眼中只是個較有份的下人,遂不以爲意。
策馬回程,走在前頭的小屏兒忽然墮後許,與他並騎而馳,神平和道:“小姐教我提醒你,雖然升爲管事,卻更須檢點行爲,不要像張泉和沙立般破壞團的良好風氣。”
項龍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話意何所指?”
小屏兒嘟起小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見到雲娘到你房去。談先生是君子,當然與他無關。哼!勾上人還要抵賴。”
項龍啞口無言。他自然不會出賣肖月潭,破壞他在菲眼中的君子形象,只好把這隻“死貓”一口吞掉。小屏兒出鄙屑神,不再理他,策馬領先去了。
晚飯後,項龍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憑幾專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半天,張羅到這些東西。我準備把你臉上的皮弄得黑一點,使你看起來更獷。”
項龍在他旁坐下,笑道:“知不知道我給你頂了黑鍋。”
肖月潭訝道:“什麼事?”
項龍遂把俏屏兒的話複述出來。
肖月潭沉片晌,啞然失笑道:“高傲的妮子在嫉忌呢!龍確有魅力,竟能令著急。”
項龍苦笑道:“肖兄莫要說笑。”
肖月潭欣然道:“龍智計過人,想不到卻會在裡翻船,中了這個小妮子的狡計。想想吧!這幾天天氣這麼冷,誰會在人人睡時四走,親眼看到雲娘到我們房裡來。定是給雲孃的小婢發覺主子離開房間,遂告訴這穿男裝的漂亮丫頭。於是猜到雲娘找你,豈知一試就試出來,只不過弄錯對象。”
項龍爲之啞口無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菲外,舞伎團有何良好風氣可言。你當菲不知道我和雲娘有一手嗎?我是出名風流的人。只是屏兒那丫頭心生妒意,故意借菲來制你。”
項龍恨得牙道:“我遲早要整治這丫頭。”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窩整治,讓在你下稱臣。”
項龍苦笑道:“現在我哪還有拈花惹草的閒?不過是想有機會時作弄一下來消氣,而且我認爲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不著急,只會來個不聞不問。你是個中能手,當知人的心最不可理喻。愈是針對你,愈是對你有意。”
項龍不想討論下去,改變話題道:“爲何不見你那幾位同伴回來呢?”
肖月潭道:“你指仲孫何忌他們嗎?我使了點手段,教他們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他們對我兩人過於親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兒那招假傳旨意的手法。”
兩人對視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剛帶來的箱裡,拍拍手道:“菲今晚排演歌舞,囑我去給點意見,要一道去看看嗎?”
項龍躺了下去,道:“若我今晚起來時不見你,是否可在雲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搖頭苦笑的去了。不一會上層傳來舞樂之音,項龍卻是思起伏。想不到重重轉折後,終仍是要到齊國去,不知是禍還是福。戰國七雄的齊、楚、燕、趙、魏、韓、秦中,除燕韓兩國首都未到過外,其餘都在他的時空旅程之。回程時,很大可能會隨肖月潭到韓京去,卻該與燕國無緣。從燕國聯想起太子丹與其它人,最後龍君的“容”浮現,不睡意大減。明早會繼續航程,會不會在臨淄又遇上曾是患難與共的“叛友”呢?在戰爭的時代,每個人都爲自己效忠的國家或人盡力謀取利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某一程度上,他項龍其實是爲歷史盡忠。一切早給命運之手安排好,而他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問題來了!假設沒有他,歷史仍會如此嗎?照道理當然是完全兩回事。至小盤便當不上秦始皇。沒有秦始皇,可能便沒有大一統的中國。像秦始皇這種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常見。
或說秦國發展到這時刻,誰當上皇帝都可統一中國,他卻絕不同意。事實上他由於此時歷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後孔明的說法。勝敗往往只是一線之隔。假若秦國沒有王翦、李斯,嘿!沒有自己這個關鍵人,要征服六國只是癡人說夢。既是如此,爲何歷史上卻沒有寫下自己這號人?
想到這裡,立時渾出冷汗。以前想到這問題,總是一閃即逝。惟有此刻沒有人令他分神,又閒得要命,故能對此作出進一步深思。他曾向小盤提出過要他把一切有關自己的事徹底抹掉,是基於一個可怕的想法。假若不是出於自己主提議,而是由小盤主地做,那就大爲不妙。說到底,現在唯一能影響小盤當皇帝的,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世。呂不韋明厲害,又是知道“”的人,見到小盤完全不把他當作父親,難保不會生疑。當日圖先便對自己膽敢讓鹿公等對小盤和呂不韋進行滴認親而驚駭絕,所以小盤世的保工夫,不是全無破綻。
想到這裡,更是汗流浹背。現在只有朱姬和他兩個人知道收養真正蠃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泄給繆毒知道,小盤立即陷在很大危機中。以小盤的格,絕不會讓任何人來搖他的寶座。他或者不會殺自己。但朱姬呢?
“咯!咯!”
敲門聲響。
項龍訝然坐起來,道:“誰!”
“咿呀!”
門開。
一位小婢溜進來,笑臉如花道:“沈管事好!”
項龍認得是歌姬祝秀真的隨小婢小寧,昨天還想把自己趕離艙廳,現在卻是眉目含,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寧姐有什麼事?”
小寧眼角含春地移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賠罪來呢!噢!沈管事這麼早睡覺嗎?”
項龍見神態親暱,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寧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姐嗎?”
小寧湊近了點,吐氣如蘭地低聲道:“人家奉小姐之命來見你,唉!旅途寂寞,小寧想找個人聊聊啊!”
項龍皺眉道:“你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小寧蹙起黛眉道:“不要將人家當作仇人般好嗎?嘻!不過你發怒時的樣子很有霸氣,看得人心都了,好想任由你懲罰置。”
項龍終是男人,不由心中一,仔細打量起這個俏婢來。
年紀絕不超過十八歲,雖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脯脹鼓鼓的,腰細長,皮,要說不對心就是騙自己。
正思量該否拖懷,旋又大不妥,心中矛盾,小寧低聲道:“不過現在可是小姐想你,小寧只好耐心苦候。”
項小龍嚇了一跳,失聲道:“你小姐……”
小寧點頭道:“你該知小姐在哪間房吧。今晚初更過後,小姐在房裡等你,只要推門進去便可以。嘻!事後莫忘謝我這穿針引線的人呢。”
話完一溜煙的走了。項龍目瞪口呆的坐著,祝秀真在衆歌舞伎中姿僅次於菲和董淑貞,以前擺出一副憎厭自己的高傲樣子,原來卻是對自己暗芳心。飛來豔福,自己是否應該消?若給菲知道,會如何評量自己這個人。
自離開咸後,除了在大梁時和秋琳有過一手,一直過著苦行僧式的獨生活,此刻鬆懈下來,又給雲娘那婦挑起綺念,突然有這麼送上門來的風流豔姬,自然有點心。這時更是睡意全消,不用說風頗佳的小寧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香,很可能會一矢雙鵰。忽又涌起愧之心。家中的紀才等正爲自己擔心,而他卻在這裡風流快活,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秋琳還可說是迫不得已,但要惹祝秀真卻沒有任何藉口。猛地下了決心,躺回臥席去,拉被蓋個結實。肖月潭此時哼著小調回來,神欣然。
項龍奇道:“雲娘怎肯放你回來?”
肖月潭神迷醉的手舞足蹈,應道:“這是我的養生之道,不可無,但不可濫。告訴你,董淑貞很想和我再續前緣,還暗示我可做好姊妹祝秀真的幕之賓,看來們是有事求我。”
項龍聞語默然,大沒趣。原來祝秀真只是這麼一個人。
肖月潭見他神態有異,打量片晌奇道:“你睡不著嗎?”
項龍嘆道:“本要睡的!卻給人吵醒!”
肖月潭坐下,訝問其故。
項龍把事說出來後,肖月潭沉片晌,忽然道:“好險!肯定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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