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第三章 齊都之旅

龍一震道:“何有此言?”

肖月潭微笑道:“若論玩權謀手段,沒有多個可及得上你老哥我。早在你告訴我如何坐上執事之位,我便知不對勁。所以暗下留心,發覺不但張泉對你嫉恨極深,以董淑貞爲首的一派歌姬也恨不得去你而後快。在這種況下,祝秀真竟送上門來,不是陷阱纔怪。”

龍清醒過來,暗罵自己疏忽,點頭道:“便宜莫貪,幸好我本不打算去。”

肖月潭一呆道:“項龍何時變得這麼好對付。所謂安纔可定外,若不趁此機會狠狠挫折對方氣焰,子小人聯合想出來的毒計,會教你防不勝防。更何況你曾答應菲助應付對有野心的男人,不在這種時刻顯點手段,如何建立對你的信心。”

龍尷尬道:“我不太習慣對付人,總是狠不下心來。而且更不知怎樣利用這脂陷阱反過來對付們。”

肖月潭竹道:“首先讓我分析形勢,昨晚我由雲娘早探清楚各人關係,原來董淑貞暗裡和張泉有一手,沙立則是祝秀真的面首。不要以爲他們間真的郎妾意,其實只是一種利益和慾的結合。現在沙立給你趕走,張泉又因而降職失勢。你可說同時開罪董祝兩,面對的惡劣況可想而知。”

龍擁被苦笑道:“原來菲利用我來重整舞伎團的形勢,否則怎會忽然信任起我這麼一個陌生人來呢?”

肖月潭同意道:“菲是個很有手段的人兒,比狐貍還要狡猾,你確變一著棋子。不過仍不想太過開罪董淑貞,否則會把張泉掃了出去。哈!究竟祝秀真擺下的是什麼陷阱呢?量沒有殺人的膽量。看來只會誣你房裡圖謀不軌,使菲不得不逐你出團。”

龍喜道:“那倒非常劃算,若我可以離團,可改爲由你聘我做者諸如此類等下役,那時將不用擔心會給人識破。”

肖月潭失笑道:“到我那裡反更危險。我船上的人大多看過你的畫像,相久了,難保不會有人起疑。此是我遣走仲孫何忌等人的原因,待我改好你的容貌,你方可以和他們接。”

龍嘆道:“現在該怎辦?”

肖月潭搖頭笑道:“祝秀真來來去去不過是喊賊捉賊的招數,龍有沒有興趣真的去玩這個人,保證滋味極佳,不會令你失。”

龍涌起刺激的衝,旋又下衝,拒絕道:“我不習慣與沒有人歡好,更不想用手段征服。而且若讓菲知道我和有關係,更不知會怎麼看我,所以此計萬萬不行。”

肖月潭點頭道:“我忘了你是正人君子,既是如此,就採取威嚇手段,給這個婦來個下馬威如何?”

接著低聲說出計劃。

河風呼呼中,項龍由艙窗鑽出去,利用索鉤攀往上層,踏著船突出的橫木,壁虎般往祝秀真的房間游過去。幸好船壁結的冰因近兩天氣候回暖溶掉,否則縱有鉤索之助,仍是非常危險。船上岸上均靜悄悄的,在這種天氣下,誰都要躲進被窩去。每逢經過代表一間房子的艙窗,他須俯而過。這邊十多間艙房只有兩、三個窗子仍出昏暗的燈火,祝秀真的閨房當然不在其中。最接近船頭的三間艙房,分別住了菲、董淑貞和祝秀真三位團最有地位的,而云娘則在另一邊的艙房。由於項龍的房間靠近艙尾,所以要攀爬好一截船,纔可到達祝秀真那扇窗子。房和船艙外壁絕對是兩個不同世界,那不單是冷暖的分別,而是覺的兩樣。

龍心中好笑,自己像了武俠小說中描寫能飛檐走壁的高手,只不過不是去行俠仗義,而是爲自己的命運掙扎求存。肖月潭對菲的評語,使他對這生出戒心。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己實在太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尤其是漂亮的人,心中早定了在與外表同樣麗。最難測是婦人心,祝秀真正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他收回索鉤,再次出,掛到上方艙頂更遠,借力橫移,如是者重複幾趟,移到祝秀真的艙房外。房悄無聲息,正要拔出匕首,挑開窗門鑽進去,前方董淑貞房間傳來子的呼聲。項龍一陣心跳,大好奇,不由移了過去,來到那扇窗外,耳細聽。究竟誰會在董淑貞房呢?一聽之下,立時呆在當場。原來房中翻雲覆雨者都是人,可能正在最要命的時刻,兩得聲嘶力竭,極盡挑逗之能事。原來董淑貞不但男人,也人。

正要離開,董淑貞沙啞的聲音響起道:“秀真你真好。”

龍大吃一驚,怎麼祝秀真竟會到了董淑貞的房間去,那在祝秀真房中的是誰?雲娘不是告訴肖月潭董淑貞和祝秀真分別與張泉和沙立搭上嗎?那董淑貞該與祝秀真於對立的位置,爲何兩爲同人呢?

茫然不解之時,祝秀真的聲音息著道:“這時刻還要逗人家,那傢伙該快來了,這樣搞法連門響都聽不到。”

董淑貞笑道:“只要聽到幸月的尖就行。”

祝秀真道:“今天我和幸月調房子,立即出事,大小姐會不會生疑?”

董淑貞笑道:“正在這裡,就算菲懷疑我們在弄鬼,仍清楚沈良只是個好的奴材。當執事沒兩天已搞三搞四,哪能委以重任。而對我們更是無可奈何,沒有我們怎能和蘭宮媛們爭一日之短長。”

祝秀真默然片晌,低聲道:“我不明白以談先生那種份地位和有真材實學的人,對沈良這奴材竟會另眼相看。”

龍本想離開,聞言留下續聽。

董淑貞道:“這個傢伙確有點特別,手又厲害得教人吃驚,若非覺得他難以收買,給他佔點便宜應是值得的。”

龍仍弄不清楚董淑貞要弄出這麼多事來究竟爲了什麼?很想自己說出來。但兩人沉默下去,不片刻再傳出祝秀真輕輕的聲。項龍沒興趣聽下去,返回自己的艙房。

肖月潭聽畢,也覺好笑,沉片晌後拍道:“我有一將計就計之法,不但可反過來害祝秀真,還可增添你的采。”

龍連忙問計。

肖月潭低聲音道:“你可揮筆寫下一信,容當然是表示你多謝祝秀真垂青於你,可是你卻不能接,請見諒諸如此類,再放那換了是幸月的房間。如此不但可拆穿們的詭計,還可以表現出你並非易的人。”

龍苦笑道:“此計絕對行不通,舞刀弄棒是我本行,賣文弄墨卻是另一回事。”

肖月潭呆了一呆,失笑道:“我倒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不過只要你畫個押就,其它由我代勞,但千萬不要錯手寫了項龍上去。”

龍如釋重負,陪他笑起來。

次日清晨,船隊繼續航程。兩人在房用過早膳,肖月潭往船頭與衆姬湊興欣賞兩岸景,項龍則忙個不休,學習理團的事務。小屏兒照例從旁指點。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小屏兒態度友善了點,陪他到底艙清點沿途買來的東西,忽然道:“你爲何要給人背罪?”

不著頭腦:“背什麼罪?”

小屏兒俏臉微紅道:“昨天我聽人說原來雲娘找的是談先生,然後知道誤會了你,但爲何你不辯白呢?”

龍故意氣道:“你不是說談先生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嗎?而且小屏姐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幸好清者自清,小屏姐不會再鄙視我吧?”

小屏兒大窘,岔開話題道:“爲何近兩天你像是忽然老了點,鬚髮都有些花白了。”

龍暗吃一驚,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笑道:“有人一夜白髮,我只是白了許,已算幸運。”

小屏兒還以爲他意指因自己誤會他,爲此而苦惱得白了髮鬢須髭,嗔喜集的橫他一眼,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兒,指點他做該打理的事。項龍暗喜過關,又覺得這樣逗逗俏妞兒,是人生樂事。午膳時,菲破例召他去陪席,幸月也有參與。項龍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當然扮作毫不知

菲隨口問他接手張泉工作後的況,開門見山道:“沈執事是否知道差點給人陷害?”

龍故作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話。”

對面的幸月笑道:“我昨天因秀真的請求與對調房間,所以沈執事那封詞並茂的信來到我手上,這樣說沈執事明白了嗎?”

龍裝出吃驚的樣子,憤然道:“原來是佈局來害我。”

出一溫和的笑意,道:“幸好你沒有令我失。以往無論我聘用任何人,最終都被們勾引過去,沈執事是唯一的例外。”

幸月讚道:“想不到沈執事還寫得一手好字。”

龍坦然道:“那是我央談先生代筆的。我除了可勉強畫押外,其它的都見不得人。”

菲點頭道:“你肯坦白說出來,更是難能可貴。可是聽沈執事出口文,妙句橫生,怎會是不通文墨的人?”

龍暗想哪能告訴你真相。只好道:“書我倒看過幾本,卻疏於練字。”

幸月奇道:“沈執事必是出宦之家,一般人哪有機會到書哩?”

龍面對前所未有的“份挑戰”,要知這時印刷尚未發明,流行的只有人手寫的帛書和竹書,罕有珍貴。若非以前有專爲權貴效力的儒者流落到民間,設館授徒,識字只屬權貴的專利。所以假若兩問起他看過哪本書,只要追問兩句,立時可拆穿自己的西洋鏡。惟有胡謅道:“以前我跟隨廉大將軍,曾接過幾本書而已!”

菲倒沒有生疑,含笑道:“祝秀真此回做的只是小事一件,以後就算有人在我面前說你是非,我也不會相信。”

幸月似乎對他頗有好,道:“我們排演歌舞的時候,沈執事最好在場,好清楚人手的編排以及我們須準備的東西,好嗎?”

龍連聲應是。菲忽然嘆氣,蹙起靈秀的黛眉。項龍雖見慣,仍不得不承認的一對秀眉非常好看。就像老天爺妙手偶得的畫上去般,形如彎月,絕無半點瑕疵。

幸月也陪嘆一口氣,低聲道:“又勾起大小姐的心事,這次臨淄之行,怎都不能給三絕骨娘比下去的。”

龍無話可說。要他和人比劍還可以,但這方面他卻完全幫不上忙來。看菲的表,便知在歌舞編排上遇上難題。像菲這種搞創作的人,自然希能有突破。那代表著向過去的自己挑戰,自然非常困難。菲有點意興蕭條,再沒有說話。反是幸月談興甚濃,還特別囑他今晚記得看們排演。

告退後,正想返房去找肖月潭夾口供,後面有人道:“沈良!”

龍轉過來,原來是“穿針引線”害他的婢小寧。

由長廊另一端趕過來,大嗔道:“昨晚爲何不見你來,害得小姐白等一晚。”

龍笑道:“昨晚我累得睡著了,請小寧姐見諒。”

小寧忍著怒火道:“你這人真是,現在小姐惱了你呢!”

龍瀟灑地聳聳肩,裝出個無奈的表,看得小寧呆了一呆,他轉往下層的木梯走去。

小寧追上來一把扯著他袖道:“你怎可以這樣開溜,還不想想有什麼方法可將功贖罪?”

龍爲免糾纏,索道:“其實我歡喜的是小寧姐你,不若你來陪我吧!”

小寧顯早諳男之事,白他一眼道:“想我給小姐趕走嗎?唉!見你這人還不錯,讓我替你想個辦法補救吧!”

龍不耐煩起來,低聲道:“男間的事哪能勉強,小寧姐不用爲此煩惱,不若你今晚來我吧!”

小寧見計不得授,急道:“怎行嘛?你房還有談先生。”

手往臉蛋了一把,笑道:“談先生是明白人,不會介意的。”

言罷心中好笑的揚長而去。

回到房中,告訴肖月潭先前況,兩人均好笑。肖月潭又爲他染須染髮,忙個不停,有人來喚肖月潭去見菲,嚇得他們手忙腳地把東西收好。項龍正要睡午覺,出奇地張泉竟來找他,還和,與以前判若兩人。

坐好後,張泉正容道:“沈兄以前跟過無忌公子,不外求利求財。所以希與沈兄作個商量,看看有沒有法子談得攏。”

龍早知他此來另有目的,淡淡道:“張兄請說!”

張泉道:“當初我聘沈兄當者,確是另有居心。事實上很難以此怪我,這個職位你以爲容易擔當嗎?到了臨淄沈兄會知道其中滋味。那些公卿大臣本只把我們這種人視作奴材,一不小心立要惹禍。他們在大小姐了氣,往往遷怒於我們。但假若沈兄肯合作,我會像兄弟般的在旁照拂,說到底我總當過近兩年的正執事。”

龍心中暗笑,道:“張兄有話直說。”

張泉眼睛轉了幾轉,湊近道:“沈兄與我合作還有一大好,是可盡豔福,除了幾個不得外,我可爲你穿針引線的包括二小姐在。”

龍故作驚奇道:“張兄莫要逗我。”

張泉忙誓神劈願保證沒有吹牛皮,然後道:“只要沈兄肯依我之言,我可以先給你五錠金子,事後再給你十錠。”

龍心中一震,十五錠金子可不是數目,足夠揮霍數年,張泉何來這等財力?想到這裡,已猜到他是被對菲有野心又財雄勢大的人收買了。

龍見他說話兜兜轉轉,卻仍未正題。知他是想自己先表態,始肯把來意說出來,道:“我的確很想賺這筆錢,更不想與張兄爲仇敵,可是大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可反過來害?”

這番話說得很婉轉,卻擺明車馬不會與張泉同流合污。

張泉笑道:“沈兄誤會!我怎會害大小姐?雖然因給降職煩惱了一陣子,但想想終是自己行差踏錯在先,沒有可抱怨的。”

龍大訝道:“那張兄究竟要我幹什麼呢?照計若我做得來的,張兄你不亦可辦到嗎?哪用將黃澄澄的金子塞進我的私囊裡?”

張泉湊近低聲道:“你可知小屏曾暗中對人說歡喜上你。”

龍皺眉道:“那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纔不相信會這麼對人說。”

張泉笑道:“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卻和人談論你,以格,已表明對你很有意思。”

龍大頭痛,在現今的況下,他絕不能沾惹上的事。而自己對孩子又特別容易心,糾纏不清只是自招煩惱。心中暗自警惕,口上應道:“張兄不用說下去,若是要利用小屏姐來達到目的,我更不會幹。這樣好嗎?我設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職,而我則退居副手之位。大家和和氣氣,豈非勝過終日爭爭鬥鬥。”

張泉見他神決絕,出不悅神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爲大小姐給你坐上我的位子是因爲看得起你嗎?只是拿你作替死鬼吧!其實暗裡已有意中人,臨淄之行後會與他退,雙宿雙棲。若我估計不錯,會裝作看上你,好轉移其它人的注意。那時你死了都要做只胡塗鬼。”

龍愕然道:“那人是誰?”

張泉嘆道:“若我知那人是誰,就不用來求你,除小屏兒外,沒有人知道菲的事。”

龍對菲的好又再打了個折扣,因爲張泉這番話合合理。菲乃絕頂聰明的人,怎會認爲自己有能力將安然帶離臨淄,卻偏要這麼說,分明是要激起自己男保護的英雄氣。而事實上,暗中已定下退的計劃。而張泉卻是被某人收買,要來破壞的大計,讓那人得暗下把收進私房。就算得不到的心,也要得到的人。像菲這種絕,乃人人爭奪的對象,雖誰都不敢明刀明槍來強佔,暗裡卻施盡法寶。形勢確是非常微妙,而不幸地自己卻給捲進漩渦裡去。

張泉還以爲他意,從懷裡掏出錢袋,傾出五錠黃金,手搭上他肩頭親切地道:“我背後的人在齊國無論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沈兄只要爲他好好辦事,說不定可獲一半職。而且他對大小姐一片癡心,只會令盡榮華富貴,說起來我們還是爲大小姐做好事呢。”

龍怎會信他。不過換過他自己是張泉,亦會謊稱後面的靠山是齊國的權貴,因爲那纔有威懾之力。

龍淡淡道:“讓我弄清楚況,才作決定。這些金子張兄先收起來。唉!你怎都該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嘛。”

張泉見他神堅決,點頭道:“好吧!到達臨淄,你必須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張泉離開後,項龍仍在發怔。菲真的只是拿自己來作替死鬼嗎?看高貴閒雅的麗外表,很難使人相信暗裡是那麼卑鄙。

起始時他還以爲張泉只是董淑貞的走狗,但剛纔聽他的語氣卻又不似是如此。否則沒有理由一邊千方百計的要趕走他,而另一方面卻收買他。想得胡塗,肖月潭回來了。

聽項龍說畢張泉的事,肖月潭皺眉道:“我倒沒想到菲的退會生出這麼大的問題。還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奪,也要獨得人歸。不過張泉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因爲菲備各國王侯公卿尊重,只要肯開口,保證肯作護花者大不乏其人。但偏要這麼神兮兮的,可見該是另有見不得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份低微。若給人知道他得到菲,立生橫禍。”

龍知他比自己更清楚權貴的心態,問道:“菲是否真的那麼卑鄙利用我作替死鬼?”

肖月潭笑道:“靜觀其變什麼都可以弄個一清二楚。龍你不是好欺付的人,誰要玩手段,我們便陪他們玩一次如何。”

龍啞然失笑。事前豈想得到一個小小的歌舞伎團中,竟牽涉到如此般複雜的鬥爭?

見到歌舞伎團的排演,項龍明白到詩、歌、樂、舞是渾的。以往他看歌舞,不是漫不經心,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麗的臺柱上,有像這刻般歷其境的全神欣賞。只是雲娘率領那隊近三十人的樂師隊便夠好看。雲娘負責的編鐘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掛起來佔去艙廳五分之一的空間,而敲鐘的姿勢更充滿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態和舞蹈的覺,難怪如此令重。不由想到菲會不會私下告訴舞伎團解散的事,因爲看對肖月潭投懷送抱的況,可能正是在替自己找尋好歸宿。人的年紀大了,總會變得更實際。換了自己是,也會挑“有就”的肖月潭而不會揀“落泊”的自己。

大廳充盈著由石磬、編鐘、陶填、鏽、鐃、鈴、銅鼓等組的和諧樂聲,溫敦厚,絕不會使人生出嘈吵的覺。幸月、祝秀真等十個歌姬隨樂起舞。菲和董淑貞則立在一旁,觀看衆伎舞姿,不時頭接耳的研究,在外表看絕不知兩者正勾心鬥角。其它婢子負責爲各遞茶,各有各忙,平添不熱鬧。這次菲並沒有邀肖月潭來給意見,所以項龍只好獨自作個旁觀者,幸好只是衆姬已足可使他飽餐秀,目不暇給。尤其幸月常常不忘向他拋來兩記眼,使他並不覺得被冷落一邊。祝秀真卻擺出仍在惱他的樣子,只狠狠瞪他一眼,沒有再看他。

忽地一陣冷冰冰的聲音在旁響起道:“你在看誰?”

龍愕然去,只見仍是一男裝的小屏兒繃臉瞪著自己,神不善。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當然是在看排舞!”

小屏兒哂道:“我看你只是在瞪著幸月小姐吧!”

龍暗忖關你的鳥事,表面只好忍氣吞聲道:“小屏姐不覺的舞姿特別好看嗎?”

小屏兒跺足道:“你分明對別有居心,所以看得那麼神。”

龍聽口氣妒意十足,而自己卻仍是與沒有半點關係,不心生反,故意氣道:“見起心,人之常。若幸月小姐在大庭廣衆前表演,小屏姐豈非把數百人逐個去罵嗎?”

小屏兒俏臉倏地脹紅,負氣走了。項龍頗有如釋重負的覺,此善妒,橫蠻無理,還是不惹爲妙。

此時菲招手喚他過去,問道:“沈管事覺得這首新編的舞樂還可以嗎?”

董淑貞的目落到他臉上,灼灼注視。雖明知此非善,但既知是可採摘的花朵,又聽過放浪時的呼聲,現在可於手可及的距離細看,不由泛起非常刺激的覺。

龍乾咳一聲道:“我對音律毫不在行,不過仍覺非常悅耳。雲孃的編鐘更是清脆嘹亮,像統帥般駕全軍。”

董淑貞笑道:“沈執事還說不懂音律,兩句便點出樂隊的重心,編鐘的金石之聲是固定的清音,負起音準和校音的重要任務。無論引序收曲,均不了它們。而在琴、瑟、管、簫等竹之樂演奏主旋律爲歌者伴奏時,鍾音更有點睛之效,渲染出整個氣氛來。”

龍見對自己眉目傳,雖明知弄虛作假,仍有點寵若驚,只好唯唯諾諾的作洗耳恭聽狀。嗅著兩迷人的幽香,置於鶯燕滿堂的脂國,於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航於冬夜的長河中,誰能不心。

菲出奇溫地道:“詩言其志,舞其容,歌詠其聲,三者渾爲一,組此特爲齊王賀壽的‘仙來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點困難,只希可趕在壽宴前完,否則將大爲遜。”

董淑貞的眸掠過奇怪的神,項龍雖心中訝異,卻無從把握心中所想。

龍目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諸上,隨口道:“是否每節舞蹈配以不同的曲詞,表達不同的節,最後以主曲帶起高,合一個完整的故事?”

菲和董淑貞不能控制地軀劇,兩對眸異采漣漣,不能相信地杏目圓瞪的看他。

到有異,回頭看到們的表,大尷尬道:“小人只是隨口說,兩位小姐萬勿放在心上。”

兩人仍未能作聲。這次到項龍心中一震,恍然而悟。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以歌舞表達某一節或故事,是所有歌劇的慣常手法,沒啥半點稀奇。但在古戰國的時代裡,從韶樂胎出來的樂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並不著重“劇”,那要到宋元時漸趨。所以這番話對菲自然可說是石破天驚之語。

人的急劇地起伏幾下,籲出一口氣道:“你的想法非常特別,唉!沈良你本是個很特別的人。”

董淑貞道:“他的想法不但特別,還非常新鮮,大小姐可用作考慮。”

菲那對能勾人魂魄的眸閃爍人的采,目在項龍臉上留連片刻,香脣輕吐道:“淑貞你也想想看,我要回房休息一會。”

言罷徑自去了。

龍不知所措中,董淑貞靠近的差點上他的手臂,低聲道:“從沒有人能令菲如此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

龍不好意思道:“二小姐不要損我。”

董淑貞笑瞼如花,以腳尖輕鬆地撐高,湊到他耳旁道:“人家也爲你心呢!”說完還吹了一口氣到他耳去。

龍明知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標。但仍泛起想的衝,忙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給人看到不太好的!”

董淑貞嫣然一笑,挪開許,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來,那時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可放心談嗎?”

龍心想那豈非是“送羊虎口”,墮進你的慾陷阱。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怪責。”

董淑貞甜笑道:“你的拳頭這麼,想不到膽子這麼小,大小姐怎會管我的事?唔!你不是對大小姐生出妄想吧!”

龍一怔道:“二小姐說笑,小人是下人份,怎敢生出賴蛤蟆吃天鵝這種非份之想。”

董淑貞軀一道:“蛤蟆吃天鵝,這種形容的語句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龍又知此兩俚句仍未被髮明,尷尬道:“只是隨口說吧!”

董淑貞像首次認識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會道:“你每有驚人之語,又是發人深省,這般人材,埋沒了實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沒有爲自己將來的前途著想過?”

此時樂聲倏止,衆姬停下來嬉笑,等候董淑貞的指示。只有幸月立在一旁,帶點妒意的在瞧兩人親談。小屏兒則不知到哪裡去了。

龍只好道:“小人當上執事之職,已心滿意足,啊!們在等候二小姐的指示呢!”

董淑貞低聲道:“告訴你一個,歌伎團很快便要遣散,知者無不在爲自己找尋後路歸宿,像我這種不想淪爲貴族姬妾的更是煩惱。沈良你若有志向,來找人家談談吧!”又他的手臂,輕笑道:“你真壯健。”含笑到了衆姬

龍不敢看幸月的反應,匆匆走了。回房途中,他首次對董淑貞生出同之心。或者只是忠於藝的人,不希這麼年輕就失去了這時代唯一可有的事業。在某一程度上,菲是相當自私,只爲自己打算。若如張泉所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好轉移其它人的注意,就更不可原諒。假若有個方法可使董淑貞菲的接班人,而菲則可安然作的歸家娘,那豈非皆大歡喜。這是很難辦到,卻非沒有可能辦到。問題仍在。回到房中,肖月潭配合新的染料,爲他手易容。

龍告訴他小屏兒差點看破他改裝的事,後者笑道:“保證沒人可看出破綻,最妙是你瘦了至十斤,連眼形都改變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吃那麼多東西,若養胖了反爲不好。”

龍苦笑道:“我已很有節制,現在頭痛的是小屏兒和幸月都似看上我,董淑貞更對我眉弄眼,你說該怎辦?”

肖月潭笑道:“項龍畢竟是項籠,你既能使紀才爲你傾心,其它鶯鶯燕燕不爲你顛倒纔怪。嘿!給你看一樣東西。”

龍朝他撐開的手掌看去,見到一顆似是某種果的核心,大小如指頭,奇道:“是什麼?”

肖月潭道:“這是什麼不打,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說話,可把語氣聲調改變過來,完全不似項龍。”

龍皺眉道:“若讓們聽到,豈不非常古怪?”

肖月潭道:“你還以爲自己是以前的份嗎?當菲和外人談,你在場的機會是絕無僅有,縱然在場亦沒有口的資格。當遇上人,先把果核往口一塞,保證可瞞過任何人。”

對肖月潭的周法寶項龍早見怪不怪,接過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指點下“牙牙學語”起來,果然音質都改變許。肖月潭聽得連連失笑,敲門聲響,忙去開門。

龍見肖月潭似給人扯出門外,正大不解,肖月潭回到他旁低聲道:“今晚我到雲娘房裡風流他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來。幸月的功夫如何我不曉得,卻可保證董淑貞在榻上采絕倫。好自爲之吧。”

房門關上,項龍只有苦笑。旅途寂寞,有陪寢自是人生樂事,不過他卻過不了自己的一關。呆坐一會,他收拾心,鑽被窩睡覺。現在他最大的樂趣,是到夢裡去會兒。快要睡著,驀地驚醒過來。耳響起關門的輕響。項龍探手到枕旁握上浪的把手。香風隨來,一個火辣辣的鑽進他被,八爪魚般將他纏個結實。

由於項龍休息了頗一會,神經鬆弛過來,特別敏銳,更加上連對方是董淑貞、幸月、祝秀真,甚至較小可能的小屏兒都弄不清楚,那種刺激確是難以抗拒。費了很大的定力,閃對方的香脣,湊到耳旁道:“你是誰?”細細道:“有很多兒家這樣來找你嗎?”

龍仍認不出蓄意改變了的聲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孩子這麼來過,我會誤把你當作是,何用問你是誰?”

子用力摟他的腰,把俏臉埋到他膛上,以蚊蚋般聲音道:“也可以是因你有很多人,所以一時弄不清楚是誰來相就。”

龍已可肯定此絕非小屏兒或幸月,因爲前者正生自己的氣,而後者則該知自己“守如玉”,不。順手在幾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應在你鑽時立即以手認人,何用問你?”

子咿唔作聲,頗爲。項龍按捺不住,一個翻,半抱半地把摟個結實,同時探手到一旁的小幾上拿火種點燈。

一聲,把他的手扯回來,嗔道:“你難道不怕人難堪嗎?現在哪是點燈的時候?來吧!”

只要有點星,項龍也可勉強看到的臉貌廊,偏在這寒冬之夜,又在船艙被窩之,使他睜目如盲。而偏是這種況,特別使他容易燃起慾之火。尤其想到是董淑貞、祝秀真又或小寧兒三之一,無不是煙視行的惹火尤,一顰一笑,皆使人慾醉,這種至爲刺激的覺,更使他難抵慾的。幸而隔著幾重,否則可能已把持不住。項覺得假若這樣佔有對方,只代表自己與其它好的男人毫無分別,是某一種形式的投降。

所以對方在懷的扭廝磨雖帶來強烈的,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應,仍強下狂升的慾火,上仰起一點,故意騙道:“我知道你是誰。”

下的軀微,道:“我是誰呢?”

震驚的微妙反應,便知以爲自己沒法猜中是誰的。這麼便不該是董淑貞又或祝秀真,因爲兩對他早有逗,一再暗示以相就,不該有此信心。

一個令他大吃一驚的想法涌上心頭,駭然道:“大小姐?”

子頓時靜下來,噓氣如蘭地聲道:“正是菲,你不歡喜嗎?”

龍一陣傷心,慾火消退,暗忖張泉說得不錯,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所以紆尊降貴的來獻給他這個下人。若非如此,怎樣騙得他自以爲是郎呢?一向以來,他心目中的菲高不可攀,這麼一來,自然在他心中大爲貶值。

龍冷然道:“大小姐爲何要這樣做?”

子以帶點哀求的語氣輕輕道:“不要問這問那好嗎?好好的疼人家吧!”

龍忽然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原來你並非大小姐,而是小屏姐。”

若非仍不敢以平常的聲音說話,他可能會繼續猜錯下去。小屏兒回覆正常的聲音語調,一聲,香脣再湊上來,熱烈地吻他。項龍以一半的心神駕輕就的應付,另一半的心神卻在盤算思量。照理小屏兒應該與主子菲共進退,換句話說無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尋歸宿的要求。那現在把自尊拋到一旁,向自己投懷送抱,一是真的對自己不自,而更有可能是奉菲之命而來犧牲相,好控制和駕馭他項龍。他的想法不是沒有據,雖然他仍把握不到菲的退大計,更弄不清楚爲什麼定要使自己變替死鬼,肯定一點是菲一直以謊言騙他,菲沒有理由將的前途幸福擺到他這陌生人手上去。

油燈燃亮起來。小屏兒抗議地“嗯”了兩聲,星眸半閉,不堪燈火的刺激,好一會才睜開目。項龍仰起上,仔細打量換回裝,秀髮披散枕上的,驚覺的豔實不遜於董淑貞諸,只是平時被的男裝和不假辭的模樣瞞過。兩人目,小屏兒泛起既且喜的表,灼熱的眼神裡含某種令人難解的迷悵。項龍心中暗歎,更堅定自己的懷疑。低頭吻了兩片朱脣,聲道:“你是否第一次和男人親?”

小屏兒赧然點頭。

龍咬牙苦忍廝磨所帶來的高度刺激,冷冷地道:“大小姐要你這麼做嗎?”

小屏兒立時杏目圓睜,吃了一驚,好一會方寸大的答道:“你怎會這麼想的?”

只從的反應,項龍立知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若因自己不自來向他投懷送抱,聽他這麼說,自然大傷害,不是大怒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屈的可憐樣兒。像現在般的反應,只表示確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駁,希能瞞過他。項龍近年來差不多每天在鬥爭中度過,一個年輕的孩自遠不是他的對手。項龍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瞧。一滴清淚由眼角瀉下,沿的臉蛋,到枕上去。

小屏兒別過俏臉,避開他無的目,神志崩潰似的默默灑淚泣,悲切道:“你不歡喜我?”

龍睡到側旁,舉袖爲拭淚,淡淡道:“其實我該早猜到是小屏姐,換過是其它人,在鑽我的被窩前,該懂得先服。”

小屏兒停止泣,無助地道:“你這人很明,人家投降了,好嗎?”

龍心中一。自己是否太殘忍呢?竟以這樣的手段對付如此癡可的一個,而只不過是盡忠於主子。爲緩和緒,項龍遂道:“你這樣很好看啊!爲何整天要以男裝示人呢?”

小屏兒悽然道:“若我常以相示人,現在你懷的不會是完璧之軀。”

到兩句話所包含的無限辛酸,心中暗歎,道:“你惡兮兮的樣子也是裝出來唬人的哩。”

小屏兒出一笑意,秀目閃亮道:“開頭是裝的,但慢慢就習慣了。唉!你有點像另一個人。”

龍生出輕微妒意,道:“是你的郎嗎?”

小屏兒有點不滿地嗔道:“你想到哪裡去!那人我只見過一面,不過也像你般最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進人心去那樣。小姐對那人印象也很深呢!”

這回到項龍吃驚,知說的正是自己,哪敢再問下去。

小屏兒赧然道:“剛纔你抱得人家很舒服,原來男間的滋味是這樣的,難怪雲娘要找談先生到去。”

龍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貴庚?”

小屏兒含道:“足十七哩!十三歲時鬻給大小姐。”

著心腸迫道:“大小姐爲何要你這麼做?”

小屏兒悽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嗎?小屏兒現在矛盾死了。唉!我該怎麼辦呢?”

龍半扶半抱的讓坐起來,咬著耳珠聲道:“可以怎麼樣呢?老實的回去告訴大小姐,的計謀已給我識破,這個他的什麼正執事我不想幹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像放下心頭大石。那確是他難以勝任的工作,而且風險太大。

小屏兒駭然道:“怎麼行?”

龍溫人的玉背頸,微笑道:“你把這番話回去向小姐直說就可以,其它的不用你煩心。”

小屏兒顯是非常沉醉於他的,夢囈般聲道:“你如何猜到是小姐差使我來的呢?”

龍坦然道:“因爲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風。”

小屏兒像變另外一個人似的,不依道:“人家的確有些兒喜歡上你嘛。”

龍失笑道:“你也懂說只是有些兒歡喜。來!乖乖的回去,我不想在你奉命的況下得到你。”

小屏兒“嚶嚀”一聲,投他懷裡,心神迷的道:“小姐說得不錯,你是個很特別的人,與其它男人不同。”

龍滿懷玉溫香,不又激起焰,吃了一驚,暗知絕不可神迷失守,否則不能辭去執事之職,半強迫地把抱起來,送到門口。小屏兒忽然大膽地展雙臂,摟著他脖子,獻上熱吻。纏綿一番,小屏兒帶著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絞碎的眼神,依依不捨的離開。項龍下了門閂,強迫自己什麼都不想,倒頭大睡。

天明時,肖月潭神態舒暢的回來,聽到他昨晚的豔遇,大訝小屏兒的行爲,點頭道:“給菲辭退不失爲明智之舉。這多一事不如一事,但我始終不明白爲何這樣做。咦!”

龍見他一臉驚容,嚇了一跳道:“什麼事?”

肖月潭變道:“你說雲娘昨夜來找我,是否也是出於菲的指示,否則小屏兒怎知我到了雲娘。”

龍舒了一口氣道:“不要嚇小弟好嗎?現在我是驚弓之鳥,即使如此,並不值大驚小怪。”

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因爲倘若如此,雲孃的話就不很可靠,我從得到的大有可能是假消息。”

龍憑窗外,道:“管得他是真是假,總之我是不幹的了。”

“咯咯!”

肖月潭道:“誰?”

小屏兒的聲音在門外應道:“談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見沈執事。”

龍與肖月潭換個眼,推門出去。小屏兒避開他的目,領路朝長廊一端走去。不但回覆男裝,且繃俏臉,似乎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項龍很想逗兩句,卻知只是自尋煩惱,遂下衝

龍尚是首次踏足菲在船上的閨房,那比項龍的房子大上一倍,分前後兩進,被一道垂簾分隔,外面是個小廳的擺設。菲當然不會在秀榻上等他,側臥在一張鋪著皮的臥幾,上斜倚墊,頭髮有點剛醒來的凌,玉臉朱脣,出一人的態,看得項龍怔了半晌,始懂施禮。暗忖難怪可傾國傾城,像這種絕,以人爲私產的權貴誰不想據爲已有,不你爭我奪方爲怪事。小屏兒關門退出房外。

菲容平靜,指指旁一張小席道:“請坐!”

龍見毫無慍不著頭腦的坐下來,鼻立時充盈由傳來的雅淡幽香。

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兒絕非你的對手,否則怎會被你幾句詐語立即出破綻?”

龍想不到如此坦白直接,立不易招架,乾咳兩聲道:“我可否說句真心話呢?”

菲淡淡道:“若是要辭職不幹,最好不要說!”

龍有點手足無措,又大不解道:“小姐留我還有什麼意思?”

菲眸子一轉,道:“昨天張泉找你說話,是否想收買你?”

龍苦笑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知他想的是什麼。我不明白爲何要把他留下,將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乾淨利落嗎?”

菲嫣然一笑,目生輝的聲道:“讓我們慢慢的來說,現在我只有兩個願,你想聽嗎?”

龍收攝心神,沉聲道:“若是小姐的,最好不要說出來。”

菲不以爲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個特別的人,還是個非常古怪的人。我所認識的人中,儘管是所謂淡薄名利的高士,他所以能自鳴清高,皆有本的條件,例如不愁食,生活足等;可是你這人連者的微薄酬勞都不肯放過,但偏又擺出毫不在乎,不怕死的樣子。沈良你來告訴我是什麼一回事好嗎?”

龍暗暗心驚,知道自己因心切離開,出破綻,惹起狡猾的疑心,忙補救道:“唉!正是我的格使然,既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更不願被人像呆子般牽著鼻於走。哈!大不了死街頭,我並不在乎呢。”

菲細看他好半晌,似乎要從他的神觀察他說話的真假,片刻後道:“看你現在的坐姿神態,便知你不是慣於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好了?”

龍心中狂,知可能疑心自己是“項龍”,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原因是張泉確是通過魏人的辦馬廄聘他回來的,這可是鐵般的“事實”。

他知道此刻絕不可毫猶豫之態,皺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訴大小姐嗎?坦白說!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還以爲大小姐會在背後撐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個模樣像其它人般對我暗使手段。小人豈能不心寒?”

菲不悅道:“誰對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達菲第一個願,可編出倒兩個大對頭的歌舞,差使小屏兒去陪你一晚,解你寂寞,同時更怕你不住董淑貞引,對我倒戈相向。但你卻不識好人心。”

龍怕愈說愈出自己是項龍的破綻,不敢辯駁,苦笑道:“那我是誤會了!”

聲道:“當然是誤會。何況我不會強迫小屏兒去做不甘願的事,我也希尋個好的歸宿。”

龍記起自己的下人份,還有什麼好說的。

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離臨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無憂的厚報酬,還可把小屏兒許你。”

龍不解道:“你以後不用侍候嗎?”

目掠過悽迷之,輕輕道:“誰想一世當婢僕奴材呢?唉!你好像對小屏兒看不上眼,我不明白你。”

龍道:“像小屏姐這般標緻的孩子,沒有男人會不心。不過我追求的是男兒的功業,暫不願有家室的牽累,大小姐諒。”

菲白他一眼道:“又是個不知戰爭可怕的人。這樣吧!事後我就給你一封薦書,你要在哪裡得到個晉的機會都沒有問題。至於將來能否立得功業,須看你的本領和造化。”

龍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裝出千恩萬謝的樣子走了。離去時靈機一,想起當年肖月潭的詐死,心想說不定肖月潭可調配出像《殉記》裡朱麗葉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藥,自己便可以。想到這裡,登時燃起希,腳步輕鬆起來。

走不了兩步,前方一扇門“咿丫”聲中張開,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態,蓮步輕搖的走出來,攔住項龍的去路,眼神幽怨,乞憐的道:“沈執事有空嗎?”

龍當然不會蠢得相信這些歌姬的任何表,蓋因們無不是演戲的第一流專家。不過縱使董淑貞和祝秀真曾佈局害他,現在比較弄清楚是什麼一回事後,他對們不但沒有怨懟,還大憐惜。說到底,們都是在男權當道的社會中追求自己理想掙扎求存的子,雖然手段過份,仍是因迫不得已。只恨自己爲東方各國的頭號公敵,自顧不暇,縱想幫們亦是有心無力。此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不用捲牽涉到多方面的漩渦裡。他尚未來得及回答,祝秀真已扯著他袖,把他拉進房去。

忽然間,項龍清楚到自己爲舞伎團分別以菲和董淑貞爲首的兩大派系間鬥爭的關鍵。無論菲想退,又或董淑貞要繼承菲的位置,均須通過他這掌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而他更是對外接的橋樑,他現時的角有點像二十一世紀超級巨星的經理人,又或劇團的經理。若沒有他的合作,菲和董淑貞都變得無牙無爪,變不出來花樣。以前張泉和沙立得以一親董淑貞和祝秀真的香澤,原因正在於此。豈知給菲利用張泉和沙立間的鬥爭,連消帶打地一下子碎了董淑貞和祝秀真的優勢,把最重要的職位到他項龍的手上去。

這時他更有點明白爲何菲容許張泉留下來,此乃非常厲害的一著棋。因爲張泉與董淑貞既有曖昧關係,使董淑貞很難當著張泉的眼前明目張膽的來勾引項龍。唯一方法只有聯合張泉來迫害他,那自然會迫得項龍更靠攏菲。假設董淑貞真的撇掉張泉,後者走投無路下,說不定反會向菲投降,出賣董淑貞的計劃和。至於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變得孤立無援,只好投向董淑貞,任擺佈。可是隻要再有憑恃,可能又會與董淑貞爭奪繼承者的位置。不過可能菲、董淑貞和祝秀真皆不知道的是張泉早被人收買,正謀不軌。目下的形勢是菲籠絡不了他,董淑貞試圖陷害他又告失敗,張泉當然更不能打他,一時膠著之局。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

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電般掠過他腦際,祝秀真關上房門,轉把他摟個結實,俏臉埋膛裡,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對秀真如此無?”

龍清楚覺到高度的力,心中泛起憐意。雖明知是虛假意,不由生出同之心。

他沒有反擁,沒有把推開,昂然站立,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須如此,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臉,竟已梨花帶雨,悽然道:“我很害怕!”

龍想不到有此一招,心中一道:“秀真小姐!”

祝秀真把俏臉埋在他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膛上,悲切地哭起來,把他襟頭全染溼了。項龍慌了手腳的連哄帶勸,扶到席坐下,任脖子坐懷中,又爲拭掉熱淚,才止泣收聲,只偶而香肩搐。他幾可肯定是戲假真。當然不是他之,而是對己命運茫然不知的驚憂之

祝秀真悽然道:“你該清楚大小姐已準備解散舞伎團,且準備把我們送人套,好使自己可以安然。”

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祝秀真道:“此事絕對不假,以前團有好幾位姊妹,離團嫁豪門後,遭遇很悽慘,有人活生生給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丟抄家伎,遭冷落已是天大幸運。秀真願死去好了,這樣的活罪太難。”

龍皺眉道:“你們是大小姐買回來的嗎?”

祝秀真悽然點頭,悲切道:“不要看表面待我們這麼好,只因我們尚有利用的價值,可助博得天下第一名名。事實上只會爲自己打算,而我們則是的工。”

龍知六神無主,遂如此傾訴心的恐懼。心中暗歎當時代的悲慘地位,又大有心無力,道:“你這麼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賣你嗎?”

祝秀真苦笑道:“什麼男人我沒見過,你是那種天生正義的人,開始時人家看錯你,現在再不會犯同一錯誤,所以來厚求你。”又嘆道:“我們小子對團外的事一無所知,離團後寸步難行,只能任人擺佈。”

龍道:“可是你終要嫁人啊!”

祝秀真在他懷裡仰起猶帶淚漬的俏臉,輕輕道:“最好當然是不用嫁人,我們人人有厚積蓄,足可一世食無憂,但卻須人爲我們做妥善安排,現在沙立給大小姐趕走,只好求你。”旋即垂頭赧然道:“就算要嫁人,誰希被對方知道自己當過歌舞姬?秀真寧作窮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門的藤妾賤婢。”

龍心中恍然大悟,此正是關鍵所在。歌伎團有野心者如董淑貞,目的是要取菲而代之,沒野心的如祝秀真,則希憑這些年來的牀頭金,過點自己選擇的理想生活。無論何種目的,都是想獨立自主,把命運儘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他首次認真考慮縱使可輕易,是否狠得下心腸離開,置們於不顧?最佳選擇是安排們到秦國安立命,一來那不會直接到戰爭的,更重要是他只要說一句話便沒人敢欺負們。這羣姿出衆的,若願意的話,他還可爲們安排好歸宿。問題是他眼前自難保,團又明爭暗鬥,加上張泉的鬼,在困難重重的況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

他決意先試探祝秀真的真誠,輕輕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沒有想過爲他向我報復嗎?”

祝秀真軀微道:“原來給你看穿,難怪不肯來哩!秀真此賠罪,任憑罰。”

龍當然不會“罰”。還下了決心不可與團中任何子發生關係,以免惹上孽。就在此刻,他下決心盡力令歌舞伎團的可憐子,各自達到心頭的願,當是爲這時代的男人補贖許罪過。他好言婉拒祝秀真的獻,回房把事向肖月潭說出來。

肖月潭點頭道:“雖要冒點風險,但大丈夫立世,自該有不畏艱難的膽懷。事實上我很同們,可是自問又力不足以保護們。假若能安排們安全地到咸去,不但你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們亦可獲得安之所,確是兩全其的事。”

龍皺眉苦思道:“菲顯然有的打算,是不肯告訴我們的。”

肖月潭笑道:“這麼倚仗你,自然在的計劃裡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只須看吩咐你做什麼事,該可尋出蛛馬跡。現在首要之務,是要與團中所有人混,像你指揮軍隊般如臂使指,做起事更方便。”

龍嘆道:“現在沙立的人投向張泉,大部份人視我如仇敵,表面尊敬,暗裡恨不得我塌臺。此爲眼前最大的煩惱,沒有一段時間,怎贏得他們的信任。”

肖月潭哂道:“張泉的小腳,拿什麼來和我們鬥。只要我一句話,可教他永遠消失。不過最好先找出他爲誰辦事,知己知彼,才能取勝。”

龍道:“除非用刑,否則他怎肯招供?”

肖月潭尖笑道:“若說謀手段,還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況且他胡拿個人出來搪塞,我們難辨真僞。哈!我有個采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張泉,還可收買人心。”接著附耳對項龍說出一番話。

龍聽畢嘆道:“幸好打一開始你是我的好朋友,否則我可能已輸給呂不韋。”

午後大雪從天而降。船隊此時離臨淄只有十個時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達齊國文化營萃的大都會。項龍改變主意,設法掌握舞伎團的運作,過往的賬簿也不放過,始知原來歌舞伎團不但收厚,只是各國權貴的禮竟裝滿四十多個箱子。誰娶得菲,等若平添一筆幾達天文數字的財富,名副其實的財兼收。張泉雖說菲有郎,可是他卻不太相信,或許是張泉的想當然吧。晚飯後趁菲排舞的時刻,項龍主去找張泉說話。

張泉見他來,喜出外道:“我正要去找你。”

龍接過他遞來的茶盅,低聲道:“今早大小姐找我去,許以百錠黃金的報酬,又說可推薦我到齊國做事。坦白說!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對小弟有提拔之恩,換了張兄是我,肯拒絕嗎?”

張泉臉微變,好一會道:“我背後的人是出得起資財的人,其家更非菲能比,不過我要向他先作請示,纔可以肯定報酬的數目是多,保證不會於一百五十錠黃金。”

龍暗忖此人若非齊人,必是來臨淄賀壽的某國使臣,否則張泉怎能向他報告此事。

他當然不會滿足於是項報,搖頭道:“張兄不用多此一舉!錢財雖重要,但功名更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大小姐遊廣闊,誰都要賣點面子給……”

張泉打斷他道:“沈兄是明白人,當知現時若論強大,莫過於秦,我的主子正是秦國舉足輕重的人,沈兄若要謀得一半職,只有隨我去投靠他,否則恐怕位子未坐穩已亡國之奴。”

龍心兒劇跳,幾可肯定此人是呂不韋。以呂不韋的好和佔有慾,菲又曾到過咸,這傢伙不見起心纔怪。憑他的財勢,要收買張泉這種小人還不是手到擒來。而呂不韋剛好要到臨淄去,各方面況吻合下,故可斷定此人必是呂不韋無疑。巧取豪奪,不擇手段,正是他的本。不過他有田單照顧,應付起來確不容易。裝作大訝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張泉道:“若可以說出來,我早說出來。但若我張泉有半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吧!”

龍道:“狡兔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姐後反口食言,我和張兄豈非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小命兩條。”

張泉嘆道:“你的形容非常生傳神,不過卻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滿門食客,比你的舊主無忌公子還招羅各方名士豪傑,怎會沒有容人之量,沈兄不用擔心。”

龍道:“此事張兄只能以空言保證,這樣吧!先教他下一半訂金,收妥後,我才放心和張兄合作。”

張泉如釋重負道:“該不會有問題。不過莫說我沒有警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卻沒有爲他辦事,保證不能生離臨淄。”

龍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幸好我仍未答應大小姐,只是在敷衍著。”

張泉欣然道:“這樣最好。現在沈兄不妨與大小姐虛與委蛇,弄清楚誰會幫,又或誰是的姘頭,那我見到那人,好有點待,向他索財會容易一些。”

龍笑道:“收到錢,我自然把得來的消息奉上,張兄是明白人,當知易的規矩是一手收錢,一手貨。”

張泉拿他沒法,只好答應。項龍心中好笑,想不到來到齊國,還要暗裡和呂不韋鬥上一場,此事保證可令肖月潭非常興。他們是深悉呂不韋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孫子兵法所說“知己知彼”的有利條件。反是呂不韋對他們這對敵手卻一無所知,故雖有田單幫手,仍未必可佔上風。更采是田單本正陷於本國的鬥爭中,加上菲乃人人爭奪的目標,若他和肖月潭好好利用形勢,說不定可大玩一場,勝他漂亮的一仗。想到這裡,哪還有興趣和張泉糾纏下去,告辭離開。踏出房門,走不了兩步,給人在背後喚他,原來是繃著冷臉的俏屏兒。

龍停下步來,小屏兒來到他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張泉出來?”

龍只好點頭。

小屏兒不悅道:“你究竟在弄什麼鬼,是否想出賣大小姐?”

龍看,知菲已把今早自己的表態告訴了,使傷害。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如此好了。低聲下氣道:“我怎會是這種人?這不宜說話,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

小屏兒雙目一紅,跺足道:“誰要找你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龍心中一聲道:“聽我解說好嗎?我……”

小屏兒掩耳道:“我不要聽。”

話尚未完,淚奪眶而出,哭著去了。項龍只好搖頭苦笑,狠心亦要來一次,他實在不想再有上的牽纏負擔。菲不是在排舞嗎?爲何要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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