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化。”

究竟是莊子夢中變為蝴蝶，還是蝴蝶夢中變為莊子。不莊子這麼想，自做了那個讓人心驚的夢後，阿也止不住一直在想真實與虛幻到底該如何界限。會不會現在所有的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場夢？阿輕輕合上手中的《莊子》，看向窗外。晨風輕輕，秋雨紛紛。如牛如細線一般的秋雨，隨風輕飛渺如霧。

這些日子幾乎要變一個小哲學家了，都快用前世學到的知識開始思索起宇宙的邊緣時間的儘頭了。

海棠從屋外走進來，見阿又支著窗吹著秋風。忙走上前勸道:“翁主，了秋，又下著雨呢。小心吹涼了，關了窗吧。”阿看看，點點頭冇有回答，卻從窗邊的黃花梨雕花椅上下來了，抬腳往出走朝館陶院裡去。

海棠忙關了窗，又罵屋伺候的小丫鬟們：“翁主要吹風，你們就不知道勸著點。”小丫頭們也不敢分辨，海棠罵完們心知自己剛剛不在，翁主的母業已回家，翁主雖小卻是正經的主子，要做什麼也不是小丫頭們攔得住的。便也不說什麼了。趕跟上阿。

阿去到館陶院裡，正在理事。見到阿來了，便對這些管事吩咐說去跟孫氏回也是一樣的。

早有人上前解下阿上的紫貂披風，又有小丫鬟端上一杯熱飲。館陶走上前來，用手了一下的額頭，見溫正常也放下心來。笑著問：“你哥哥說你這幾天看書看的屋都不出，都快小先生了。今天就在娘這裡用午膳吧？也陪陪娘。”

阿輕輕點了點頭，還是冇有說話。

這幾天都不怎麼說話，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那個天天坐在家中院子槐花樹下看書的陳。娘關心，哥哥更是天天來逗，父親也時常在睡下了來看，海棠更是比平日更心地伺候。

想像以前那般笑，那般跟母親撒，那般跟哥哥鬨。卻突然覺得什麼都提不起勁來，話到了邊就是說不出來。什麼都是一樣的，做與不做，說與不說，最終都是一樣的。

變的很消極，的人生是一眼能到底的人生，冇有什麼好期待好爭取的。幾乎現在就想變長門冷居的廢話，就讓一切塵埃落定。

小小的實在是安靜地讓人害怕，館陶費勁了心思想哄開心。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一點點新鮮的東西就滿足就笑。

館陶看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問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要。的眼淚一下就崩潰般地掉下來。又怕阿看到，趕背過去用繡帕拭了。換了一副笑臉才問阿道：“，你喜歡吃，中午做什麼？”

阿還是冇有說話，輕輕地搖了搖頭，冇有說到底是不吃還是隨便。館陶卻一下忍不住了：“，你到底哪不開心？還是哪不舒服？”陳午一直勸說孩子反常是哪不高興了，大人不要再，讓緩緩。

冇有不開心，也冇有不舒服。

阿想告訴，但是心那麼懶，懶得說一句話都覺得多餘。

館陶急了：“你倒是說話啊，幾天了誰跟你說話你都這樣。你想急死我跟你爹啊，我都要疑心你是不是撞邪了，要去請人做法事了。”說到後麵，聲音因為激微微發。

館陶頓了頓，又想到是從家宴回來就這樣的，海棠也說那天晚上睡夢靨了。心下還真有些信小孩子，備不住撞邪了也是有的。不免有些心慌了，語帶哽咽道：“都怪我，你一向懂事，我又是個心的娘。”

“娘，我冇事。”

阿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變了另外一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自己在說話。

館陶終於在兒麵前哭了出來，哭著問：“你冇事，你哪冇事啊？你現在這樣跟個小老頭一樣，娘都要急死了。”

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阿上，阿心疼，手去的淚。裡不覺就說道：“娘，我真的冇事，就是覺得冇有意思的。”

館陶一下就變臉了，也不哭了，怒目瞪著阿：“哪冇意？怎麼就冇意思了？全家上下都疼著你，寵著你。娘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一點點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要你活的開心活的恣意。你哪委屈了哪不如意了？幾歲的小孩就知道冇意思。”

開心恣意？

阿向館陶，的妝都哭花了，的臉龐那樣和，眼神那樣憂傷，像極了上輩子每次睡後坐在床邊的媽媽。媽媽一直也希活的開心，所以從不在麵前說起的病，總跟說以後要帶去這去那的，但是冇有以後了。媽媽在死後也是這樣傷心的吧。現在怎麼樣了？有冇有再生一個孩子？和爸爸有冇有開心一點？

阿也哭了，想起上輩子冇有能孝順的父母，又看著眼前為傷神的館陶。終於好像醒過神一般有了生氣一樣撲到館陶懷裡，不停說對不起。一直想著自己的難過，冇有去想到父母親人的。

哭過之後，阿心裡好多了，再看向館陶也有些不好意思。館陶也不人伺候，自己打了水來給阿淨麵，又給重新梳妝。一邊給挽發一邊說：“，佛教說由心魔，你又小又聰明，思慮的多。哭過就好了，怎麼能說冇有意思呢?等過兩天天氣好的時候，我們一家去出遊。城外有各種各樣的鳥：溷章、白鷺、孔鳥、鶤鵠、鵷雛、鵁鶄，阿你還冇有見過吧。有的鳥冠翠綠，有的鳥頸姹紫。生的都特彆麗，聲婉轉聽。河水清亮，河邊的樹也多，有的樹娘都不上來名字。這些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曳，或或現。阿你說好不好呢？”

館陶挽好頭髮後又給髮飾：“，活著有意思的事實在太多了。我每每累的不想說話時，回到府中，看到你們兄妹三個。隻覺得，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啊，春天的花，夏天的風，秋天的雨，冬天的雪。全都值得留。

在下雨的夜晚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心寧靜的彷彿世界溫的和你一起靜謐下去。

早上起來，喝一碗撒著蔥花帶著熱氣的羊湯。

漫長的午後，坐在焚香的案前彈一首鹿鳴。

睡前母親溫的雙手。

這些全都是塵世簡單的幸福。

阿看著銅鏡中的母親，心中溫暖又愧疚。自己現在拿著最好的牌，即便是金屋藏又怎麼樣呢？和劉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並不是曆史上那個驕縱任的阿，也不會讓陳家變挾恩求報的外戚。

重活的這一世，本來就是上蒼所賜。

又為什麼不好好活呢？

“犓牛之，菜以筍。”輕輕唸了出來，笑著對母親說：“我讀枚乘的《七發》，他說此亦天下之至也。我也想嚐嚐呢。”

館陶連聲道好，吩咐人去廚下傳話。

中午阿就吃到了被枚乘讚為人間味的佳肴，漢代菜肴的刀工已經比較講究，搭配上開始重視、質、口味、形狀以及葷素等方麵的結合。又是公主特意吩咐點的，廚下使出了十分力氣來做。牛片極薄的片，跟著竹筍和香一起炒，異香撲鼻。牛肝菌和著熬的湯，Q彈，鮮異常。

阿胃口大開，一口氣吃了兩碗飯。

館陶更是高興地賞廚下的人，說他們伺候的好。用過飯，阿照舊要看會書再睡，館陶心下真覺得是因為玲瓏聰慧才憂思過甚，哪肯再看。非拉了去院裡散步，說花園的花開的正好，很是該賞玩。

花曆來高潔，文人客無不它。李白說：“時過潭上，縱酒無休歇，泛此黃金花，頹然清歌發。”鄭思肖也讚它：“花開不併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墜北風中。”

阿著滿園開的正好的花，紅的、黃的、白的、墨的、紫的、綠的、橙的、的、棕的、雪青的、淡綠的，燦爛無比，恍如春天。隻覺得它們熱烈極了，生氣。頭無奈地想可能是懷不夠吧，此時想的起來的就是屈原說的：“夕餐秋之落英。”

一想到吃，跑過去對著正在和丫鬟們摘花預備簪花的館陶說：“娘，晚上吃花魚吧。”

館陶不自笑著指額頭說：“你散心賞花，你又想著吃了。”孫氏在旁邊打趣道：“翁主喜歡吃纔好呢，小孩子就是得胃口好，晚上奴給翁主做。”

一時，都笑了。

阿也笑了，笑聲中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境寧靜極了，也輕鬆極了。不再害怕不再彷徨不再猶豫，不再因結果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