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斜斜地掛在高高的屋簷上，在宮牆撒下一大片影，過雕欄畫棟穿過竹葉斑斕一片。

繁華朱翠儘東流，唯有樓對明月。

阿在樓上賞月，銀白的月如輕紗如薄霧靜靜地籠罩著未央宮。琉璃鴛鴦瓦，朱漆大紅門，整座宮殿靜下來實在有種迴腸氣的莊重雄偉。

就算是，登高遠眺。著層層疊疊看不見儘頭的漢宮，也不不免生出幾分睥睨天下的豪氣來。

，按照現在的份來說，是這個帝國當之無愧的主人了。

但是，就算劉徹如今也冇有為後來那個舉言皆誡律，滿朝文武萬馬齊黯，雀無聲的大帝。又何況，這個新晉才滿一年的皇後呢？

上麵還有太皇太後和太後呢！

太皇太後是親人，是長輩，更是影響朝政幾十年的政治領軍人。是阿在後宮中立足的墊腳石，有在一日，阿的地位穩如磐石，冇有人敢分毫。即便宮三年獨寵之下，還冇有一兒半，也冇有人敢多一句。

但對壯誌淩雲、鋒芒儘的劉徹來說，他壯誌滿懷地定這一年為建元。他是曆史上首創年號來紀年的皇帝，他決意做一個銳意改革的新君。然而他無奈地發現一向慈的祖母默不作聲地掌控著實際的朝政大局，這實在是他有點展不開拳腳，有點束手束腳。

世卿世祿的製度加上無為而治的蕭歸曹隨’，朝廷統共剩不下幾個空缺。結果太皇太後送來一份任免名單，顧命大臣竇嬰送再送來一份保舉名冊，田蚡代表著太後也要安人手。，

一個朝廷，逢著朝會，下麵站滿了的不是他的臣子。

這個皇帝，當的實在有點憋屈。他，需要自己的人才，需要跟他一樣決意青史留名的人才。

但偏偏，祖母明麵上並冇有乾政。更何況，景帝詔他遇事多請教太皇太後。

衛綰、王臧，這是景帝給他選定的兩個老師，儒道的中堅力量。而國家的王道如今是清靜無為的黃老之道，太皇太後出貧寒，真正的忍捱過。瞭解百姓的生活，所以文帝時和文帝一起奉行節儉，治天下以“無為而治”、“與民休息”。文景之治”太皇太後太後功不可冇。

太皇太後厭惡僚主義的儒學，信奉有平民思想的黃老，為了迎合的喜好，竇姓宗族都以《老子》為必讀書，而景帝在位時始終不敢重用儒士。

然而時移事易，不可能永遠走同一條路。

“有為”思想在抬頭，在被國家發展所需要。

太皇太後和劉徹之間並冇有利益之爭，他們脈相承，所思所想更是一致，都是為了漢室江山。

自新年伊始，在丞相衛綰的支援下劉徹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備擇優選用。全國為之轟，天下貧寒學子雲集長安，就是貴族子弟也深。

太皇太後如今隻是冷眼看著劉徹折騰呢，有信心掌控局麵，而劉徹又信心百倍能學高祖詔賢良召來他自己的朝廷。阿也隻能冷眼旁觀，在這個時候憑著理智知道最應該做的是歡欣鼓舞地支援劉徹，來換取他心中更重的地位。

為了更好地活著，對劉徹本就有著功利心。

但是，眼看著他要狠狠地破一次頭，阿還是心有不忍。

他逐一接見來應召的士子，親自策問，問以為政之道。治國方略。常談到深夜，尚神抖擻。

他這般地朝氣蓬，阿除了真誠地鼓勵他又能做什麼？

到底有些心意難舒，漢朝的強大就了一個民族的名字，而這來自現在的大帝劉徹。但誰又能想到大帝也不是順風順水呢？

已經二更了，劉徹冇有回來。

睡不著，憑欄高。

不遠走來一隊著重甲的兵士，為首的將領遠遠地向阿俯行禮。

是李廣，他是景帝病重時急招回來守衛宮未央宮的大將。

漢文帝說他：“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公孫昆邪也說：“李廣才氣，天下無雙。”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山。

其任右北平郡太守時，匈奴畏服，稱之為飛將軍，數年不敢來犯。然而“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他終於遇著大帝這個戰爭霸主時，卻屢戰敗北，迷路自刎。

後世又有幾多為這一代名將惋惜的武將才子，就是阿每讀到他迷道自儘，孫子李陵投匈奴，李氏族滅，隴西之士居門者皆用為恥時也為他心酸不已。

知道所有人的結局，包括自己的。然而，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彆人，也救不了自己。曆史的齒一步一步向前著，不管是掙紮還是順從，軌跡都會回到寫好的程式中。

步下樓，臉帶微笑：“將軍還請起。將軍夙興夜寐，守衛著未央宮，許多辛苦將軍了。”自李廣領導未央宮軍後，阿心知名將風采，安心許多。

李廣生的威武不凡，卻訥口言，為人比較沉默。他聽了阿的誇讚冇有起來，俯更甚：“謝娘娘謬讚。”

君臣對答，到了這裡也就到此為止了。

阿就此回殿了，到了殿已是將近三更了。海棠服侍著給寬解帶時不由就說起了威武的將軍李廣來：“娘娘，李將軍日夜穿著重甲守衛未央宮，與一般兵士無異。宮中上下都佩服的很呢，看到李將軍不覺婢子想起了婢子的父親。”

興沖沖地說著李廣的威風，後麵卻越說聲音越小，黯然了許多。海棠的父親在軍中當兵，但是無奈換防去了梁國，逢著七國之時戰死了。

一個小兵，戰死不過換來些許賞金。

但對於海棠來說，卻是永遠失去了父親。對父親的印象一直模模糊糊，他在尚未懂事時就留下在堂邑候候府當管事的母親和，想要爭一份功名來。

冇有見過父親著甲的模樣，但是今天威武不凡的李廣，不知為何想起了父親。心知父親比不上李廣這般的將門虎子，但卻不自然地想起了許久冇有想起的父親。

阿握住的手，心知為父親難過。

海棠卻很快就收斂了心神，笑著問阿：“娘娘，要再等一下陛下嗎？”阿搖了搖頭，劉徹這些日子總是回來的很晚，去的很早，召見大臣，策問賢良。他一步步試探著太皇太後的底線，然而太皇太後至今冇有做任何表示。

這夜睡的不是很安穩，夢中總被煩擾著，夢中隻覺得腳步一錯，幾乎要跌倒，一下去夢中驚醒。

睜開眼，又閉了下眼，來平複心的跳。

撥開帷帳道：“木筆，水。”

今夜為守夜的是木筆，然而意外的是等來的是劉徹。他遞來一杯****，就像平常海棠木筆們服侍一般地將水送到邊。

阿隻得一飲而儘，看著劉徹一睡服知道他回宮不久。看了一眼殿的滴鐘，已是醜時二刻了。

換算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兩點了。

等到劉徹躺到床上時，在黑夜中他抱了阿低聲對說：“朕回來吵著你了吧，快睡吧。等忙過這段，草長起來了，帶你出宮去走走。”

他第一次說朕是景帝去後，眾臣對他俯行禮。那個時候的他，說起朕來，有些彆扭。

但是，現在即便是私底下，他仍說著朕。

每一次，都提醒著，他是漢武帝。提醒著是陳廢後，慢慢升起的對劉徹莫名的心思就在這個時候又了下去。

黑夜中，不側去看他。

他平躺著一不，生怕驚擾了阿。但是眸子裡熾熱的星顯出了這位年輕君主的興之心，輕聲說：“陛下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的聲音好似春風溫地拂在劉徹遐思不已的心上，他回神過來，定了定心神：“今天朕得了個賢才，朕跟他談的很合。”

那是一箇中年儒士，舉止莊重，溫文爾雅。很有名士風範，他麵對劉徹的策問不慌不忙地拋出了一個主題的結論，治國莫過於確立國家的統治思想，而這個思想就是儒學。

他董仲舒。

他的話劉徹眼前一亮，說到了劉徹的。

接著他肯定了以“貴清靜而民自定”的黃老學說在漢朝初期經濟凋敝、國力衰微的作用，他話鋒一轉，說：“如今陛下登基，萬象更新。過去的已不適用了，當今天下需要的是威服天下，統一國人的意誌和行的思想。而這隻有推明孔氏，抑黜百家才能做到。”

他的一番長談，如大鐘長鳴般敲在劉徹心上。劉徹隻聽得熱沸騰，如蒙知己。

劉徹把董仲舒安置在公車，他把言猶未儘的都寫策論，再與他詳議。公車，是漢時的驛館，屬衛尉管領，四方名士來朝皆有公車接待。董仲舒心知皇帝雖然年輕，卻充滿了雄心和膽識。皇帝此意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是要重用他。

他所料冇錯，劉徹深夜回宮仍止不住的思緒飛揚，他揣著董仲舒的話反覆思量，越想越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