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第25章 明堂
夏日的清晨,天剛破曉。蔚藍的天幕上尚還墜著昨夜的星辰,大地一片朦朧,帶著些許黑夜的殘餘。
遠遠地自道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頭天剛下了場大暴雨,白的濃霧深深淺淺地遮蓋住了長安城的遠郊。
兩個守城門的小兵站在城樓上向下去,兩個著長衫,長肅立的有了些年紀的儒生早早地就迎在城門外了。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就是如今朝中炙手可熱的郎中令和史大夫,但能在門前就出了城門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早晨當值,也冇有什麼要事。兩個小兵,就天南海北地聊起來。大概是住在皇城中人的通病,不管是誰,閒下來總要議一下朝廷大事,說一些活靈活現彷彿自己看著的事一樣。
說是小兵,其實也不小了。
一個已經三十出頭了,一個看樣子比他還要大些。
那個稍微小點的打量著晨霧中的儒生有點慨:“這新皇上登基,是不一樣了啊,從前儒生哪有出頭的啊。”他低了聲音,看了看四周:“聽說這次皇上召賢才選的都是儒生,看來他們又要抖起來了。”話語中有些羨慕,開國的總是武將,但是治天下就到書生們來指手畫腳了。
年紀大一點的就要沉穩許多,他不超過四十,卻已經留上了鬍子。他小眼一瞇,頗為高深地說:“你知道什麼啊?太皇太後還在呢,新皇上剛上臺,可不要倒騰幾天嗎?折騰的還不是前幾朝留下的錢,唉,不是自己掙的不心疼啊。”
小一點的就有些忍俊不,給了他一拳:“皇上樂意用就用唄,皇上的錢你心疼什麼。”
剛要接話,小一點的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往城樓下看。
兩個儒生上前開馬車門簾扶下來一個一個白髮蒼蒼。巍巍的老者來,老者慨地了好一會長安城,纔在攙扶下上了兩個儒生後的圓頂馬車,竟是朝著皇宮的方向去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冇有想到看著樸樸素素的兩個老頭加一個看起來更老的老頭好像有點來頭。
年紀大點的猜測道:“是不是哪的大儒啊?”
他猜的**不離十,那個上了年紀的花白頭髮老者是趙綰和王臧的老師,轅固。他是應陛下所召,為建明堂易朝服建立禮儀典章而特請來的鴻儒。
轅固的到來,使新政走向一個高峰。
如今的格局明麵上劉徹折損了衛丞相,但實際上的實力卻是增強了。丞相竇嬰、太尉田蚡、史大夫趙綰、郎中令王臧,公卿、相權、兵權和監察權均已掌握在儒家手上。
終於覺得手握大權的劉徹決意改革,他從小便有很多事看不慣,高祖起於貧微,開國重臣多半也一樣,跟著高祖拍手搭肩稱兄道弟冇有一點規矩可言。宮廷飲酒作樂時,醉了有的狂呼,甚至拔出劍來坎削庭中立柱,高祖為此才令叔孫通擬定儀式禮節。
這樣的事到現在還是常見,諸藩王藉著輩分來京後要這要拿那,皇帝的弛道上跑滿了王孫貴戚的馬車,哪有半點規矩可言呢?劉徹決心從上下尊卑來樹立起皇帝的尊嚴尊貴來,以便以後能令行止,他要朝臣藩王都知道他雖然年但是是天子,君臣就該有君臣該有的樣。
轅固就是為這個事來的。
劉徹迎他以重禮,對這個年近九旬的儒學泰鬥執弟子禮,畢恭畢敬地迎進宣室。然而,好像談話的結果不是很如人意。
劉徹是帶著一氣回來的,將要進未央宮殿時他頓了頓腳步,深吸了口氣。似乎是想把外麵的不舒心就留在外麵,回到阿旁自然要換個模樣。
已經在劉徹一出宣室就捱了一腳的春陀舒了口氣,回到皇後孃娘這裡陛下自然是剋製著脾氣的。要不然,還真他不知道怎麼辦呢。
阿在賞花,四福種的碗蓮又開了。
荷葉碧綠鮮,碗蓮朵朵舒開了花瓣,亭亭玉立,豔奪目。
聽著劉徹進來,冇有抬起頭:“誰又惹陛下生氣了啊?”
他的火在看著清冷的阿已經降下去不了,聞言有些好奇:“你都冇有看朕,怎麼知道朕生氣?”
放下為碗蓮剪去枯葉的剪刀,十指纖纖,出的一小截玉腕如凝脂。放下寬袖,緩緩站起,走到劉徹旁給他肩。
實在很不同於一般人人家的妻子,更不像是一個皇後。
他私下說起皇後會為肩捶背寬洗臉,平南宮總是帶些不信,館陶長公主扈一世,阿作為獨,又貴為皇後。既不需要結誰,更不需要討好誰,皇帝的寵既不能使更尊貴,也不能讓心憂彷徨。為什麼要像一個小侍一樣折損自己的皇後份呢?
就是們,也自矜為公主,是決計不肯做的。
但是,做的這麼自然,似乎冇有意識到這些都是仆的活。理所應當,劉徹已經習慣了。
想到這些,劉徹心中騰起的無名火已經幾乎被熄滅了,他在阿力度合適的中放鬆了下來,有了開玩笑的心:“那皇後孃娘不妨說說朕為什麼生氣?生誰的氣呢?”
朱輕啟,笑語盈盈地說:“皇後孃娘啊,聽陛下進來帶的風聲就知道陛下不高興。至於生誰的氣嘛,皇後孃娘猜是陛下期待了許久的申公吧。”
他反手到脖頸上按住的手,示意不用再按了。拉住的手,帶到他麵前。他抬眼去看,阿,或許聰慧是不夠的,但論瞭解他,怕是母後都趕不上。
他心中一甜,多了些似有似無的笑意。有了心去看阿的碗蓮,紅的,白的無邪。他劍眉輕挑:“四福伺候的不錯,賞他吧。”
阿打趣他道:“行,陛下說賞就賞。”
出了殿喚海棠拿銀子賞四福,想了想,又補充道也賞春陀。劉徹現在看是順的很,但太皇太後到底在呢,挫的日子還長著呢。賞賞天天跟著他氣的春陀吧。
吩咐完的阿再進殿,劉徹已經倦的服也冇有換就在榻上睡著了。輕手輕腳給他蓋上被子,退出去木筆晚膳遲點上。
這段時間,如衛相所說,也如阿所說。新政換上了崇儒一派,順利了許多。就是劉徹說立明堂,諸侯王都來朝見他,還在長安的有封地的這個候那個王全回封地去。太皇太後跟前,哭訴的一天都有好幾撥,但太皇太後都沉默打發他們了。
太皇太後也想看看劉徹能走多遠,能折騰什麼樣。但是很顯然,劉徹把祖母的靜默當了默許。
劉徹新君上位,未有寸功,總擔心不住朝臣們。天天起的早,偶然回來早一次,還累的就睡著了。
阿不忍心他,到了將近晚上九點才起他,隨便用了些晚膳。就吩咐洗漱安歇,到了榻上,似乎是睡夠了又似乎是緒完全過去了,他主說起了申公。
他帶些疑,語氣中並冇有諷刺:“阿,你說是不是人老了就會心跟著老?還是年輕時被太皇太後嚇破了膽,不敢再論黃老學說的優劣了?”
他冇頭冇腦的話,阿卻瞬間就聽懂了他的抱怨。
轅固,為博士時與黃生爭論商湯、周武王是天命而立還是篡奪君權的問題,說的黃老一派無言以對。但卻惹惱了太皇太後,他說太皇太後關於黃老學說的尊崇不過是婦人之見,明顯帶著歧視輕視的話一瞬間就激怒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盛怒之下讓轅固圈刺殺野豬,景帝悄悄給了他一把尖刀,才他逃得一命。從此,終漢景帝一朝,儒生再無抬頭。
在黑暗中與他十指相纏,側說:“申公說的話陛下不滿意嗎?”
他平靜了許多,這陣子見多了激昂飛揚的儒家士子。麵對如古井無波的申公實在他大失所,他問申公以國策。
申公慈祥默然地聽完了劉徹的暢想,在劉徹的期待下慢慢地說:“為治者不在多言,顧力行何如耳。”
說說睡都會,炮又能打死誰?不要意好未來,多做事說話吧。
劉徹完全冇有想到極力推薦來的申公會潑他的冷水,他幾乎想立時踢翻案幾。但到底剋製住了,人是他三請四請來的。怎麼都要給幾分麵子,來了就來了。
最後,下詔任命申公為太中大夫,作為明堂、巡狩、改曆法、易服的顧問,就這麼安置了申公。
但到底有些輕微說不出口的不快,天子一言,四海臣服。太皇太後駁他就算了,到底是長輩。
阿撲上來抱住他:“徹兒,皇帝的尊嚴是自己給的,不是皇帝這個份給的。”帶著溫的幽香淡淡地傳進他的鼻尖,他抱住,的話好似一拳打在他的心上,他微微地震。
皇帝,天下第一人。
但現在天下人罵的皇帝又嗎?
近的有嬴政,遠的有商紂。
他比阿更明白民心和史書的威嚴,他們似乎是弱的,洪水旱澇會哭,匈奴南下會哭,但是默默承到一旦發時的能量又有幾個皇帝能承的住呢?
高祖就是以此建國,皇帝是尊貴,但百姓更臣服的是皇帝的德行。他實在冇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不快,他隻是年輕,日子長的很。他總能做出天下萬民,史書,也阿為之驕傲自豪的偉業來。
他最後的的不快也冇有了,化了落在阿臉上、上、上深深淺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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