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終於有些驚了。看母親吳氏那樣子，分明是知卻一直瞞著自己這個男方當事人，可是連另一個方當事人都不知道，足可見這婚約實在太坑爹了！

父母之命妁之言不假，可你們也好歹給子早早通個氣啊！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直接枕著雙手躺在了茅草堆裡：「我從小隻知道有娘，本不知道爹是誰。我還以為終於能知道自己的世了，沒想到還是一場空……唉！」

其實他真的並不關心那個爹，隻不過借著自嘆世，希引得大小姐說出更多訊息！

朱瑩此時也正在拚命埋怨心直口快的自己。

雖說今天第一次見張壽，可無論田間偶遇，還是在他家中的這次會麵，又或者是剛剛吃過的這頓前所未有的午飯，都覺得，眼前這個年不符合自己之前對鄉下未婚夫的設想。

他不似平日應酬時遇到的那些權貴子弟，不是像炫耀的孔雀，就是像淺的白鵝，真要形容他……絕不是什麼鄉野村夫，而是那山林間流淌的明澈清泉！更何況，滿京城貴介子弟平日一個個自視那麼高，居然就沒有一個比張壽生得更好看的！

所以，見他似乎有些頹然，幾乎下意識地開口說道：「你別擔心，京城有哪些張姓名人，我都記得！」

「那太好了！」張壽立刻坐起來，「大小姐能不能指點一二，京城有哪些張姓名人？」

張壽那種分寸把握極妙的求教眼神，自然而然取悅了朱瑩。完全忘了自己挾持張壽，是為了多和他單獨說幾句話，最好能套出所謂婚約的。

竟是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怎麼才能對張壽解釋清楚。

「京城場上，最有名的是和我爹齊名的楚國公張瑞。他的二弟襄伯張瓊，三弟武陵侯張瑁也是戰功彪炳的將軍。和我爹一樣，他們都是跟著睿宗皇帝建功立業的功臣。楚國公快七十了，這次還坐鎮宣府，武陵侯更是值宿衛。不過，我爹和楚國公關係不大和睦。」

提到如今一戰大敗被人相彈劾的父親，朱瑩艷的臉上流出一黯然：「爹和他從不往來。隻不過，我其實也偶遇過楚國公，他為人其實很和善，卻不知道為什麼和爹合不來。」

聽者有意，說者無心，張壽不大膽設想了一個可能。會不會所謂有仇是假的？兩個人其實彼此很好，明麵上卻老死不相往來，然後懼的楚國公還把小妾庶子託付了出去？

朱瑩卻不知道看似專心致誌的張壽其實在專心腦補，又繼續往下說。

「然後，是秦國公張川，他爹張允當年是睿宗皇帝的謀士，據說能謀善斷，睿宗皇帝帥帳裡從來不了他。他是第二代，武略平平，智謀也隻不過一般，對於編書比對於當興趣大，睿宗實錄就是他編的。」

張壽一麵聽，一麵繼續發散思維。嗯，謀士大多擔心兔死狗烹，也許是狡兔三窟呢？

「再接著，是懷慶侯張景洲和南侯張漢洲兄弟。我爹和楚國公秦國公早先就有指揮使之類的軍職，而他們倆是在睿宗皇帝繼位之後才從小兵崛起，打北虜，平南蠻之，又打倭寇，最終封侯。不過他們一個貪財，一個好，爹當過他們的上司，每次提起就恨鐵不鋼！」

「我爹有一次罵他們，『知不知道那些史就和蒼蠅一樣，一旦有好發臭就會立刻群叮上來，更何況你們兩塊爛？睿宗爺爺都不在了，以為還是從前嗎？要人就上窯子，要錢就自己買船下海，再鬧下去，老子閹了你張老大，捶死你張老二！』」

說著說著，朱瑩不心漸好，甚至為了深表現父親趙國公如何待這對兄弟，竟是仿效父親的口氣，原封不複述了當初聽到的那一番原話。

然而，那點年紀怎麼演得好自己的父親，更不要說還毫不避諱說出了一個閹字，張壽其實已經忍笑忍得肚子疼，卻為了維持好形象，讓朱瑩能繼續往下說，別提忍得多辛苦了。

「功高不忘自省，趙國公果然英明！」他好容易才把那笑的衝按下去，奉送了趙國公一頂高帽子，可眼見朱瑩突然神思不屬，如今算得上江湖之遠的他不生出了一個猜測。

看朱瑩兩次提到趙國公就神不對的樣子，莫非是的這位父親現在況不妙？

這一次，他竟是忘了再去聯想，張家兄弟會不會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但很快，朱瑩便恢復了過來，打起神繼續曆數朝中那些張姓名人。

「還有定陶伯張謙，他在先帝睿宗皇帝含初年出使蒙古被扣，而後趁著睿宗皇帝大勝設法逃回，還帶回來很多被擄百姓，因為要提倡此等壯舉，所以睿宗皇帝封了他伯爵。」

「臨汾伯張無熙，治水黃河，巡視各地水利，都是他攬總，再加上最初有那麼一點軍功，睿宗皇帝很大方，竟然給了他一個伯爵，朝中那時候都要吵翻天了。」

「渭南伯張康，他那名字是睿宗皇帝賜的，其實最初還是投降過來的蠻人，本名已經沒人記得了。他打仗勇猛，先士卒，幾次都為了救睿宗皇帝重傷……」

「還有都督張信陵……」

「文裡頭也有不姓張的，首先是大學士張鈺就是一個，最近還新提拔了一個姓張的翰林學士，名字我一時記不起來了。唔，六部尚書裡，戶部尚書……」

饒是張壽記極好，可發現人越來越多，其中還有個的人名，他不漸漸頭皮發麻。

這些人名和職履歷他記下來沒問題，可問題在於，這麼多姓張的，他怎麼確定自己真正的世來歷？也是，天下姓張的太多了！

直到終於說完，朱瑩方纔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把自己所知的朝中張姓人士全都給張壽介紹了一遍。回過神的忍不住有些懊惱，還想多打聽他的事呢，怎麼變滔滔不絕了？

可偏偏在這時候，就隻見張壽突然一聲不吭起離開。先是一愣，隨即便氣壞了。

難不瞎眼看錯了人？他就是一張臉長得好看，其實本卻喜歡過河拆橋？

朱大小姐掙紮著想要起時，卻隻見張壽去而復返，手中還拿著兩片大葉。眼看他到了池塘邊將大葉清洗乾淨，又用山泉水沖洗過後，將翠綠滴的葉片做了兩個小巧的綠葉杯，隨即在杯中倒上了瓦罐中的泉水，這才瞪大了眼睛。

「了吧？喝杯山泉潤潤嗓子。剛剛多謝了，真是聽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朱瑩平日過的是婢僕環繞，甚至不用眼神就會有人伺候妥帖的日子，可在這種鄉間野地，吃了一頓別緻的飯，跟著張壽又送來一杯及時雨似的甘霖，怔忡接過，心一下子好了。

怎麼能把這位小郎君想得這麼不堪，罪過罪過……

但不論如何，這一次卻不敢像之前那樣狼吞虎嚥了，小口小口啜飲泉水時，不知不覺再次端詳著張壽。見他一飲而盡後，就著那小巧別緻的綠葉杯，坐在火堆旁邊發獃，不由得暗自犯嘀咕。

如果之前朱公權拿鄉間農家子打比方的時候正麵看到張壽，他還會犯冠取人的病嗎？

張壽心中正想著，剛剛順水推舟裝作被挾持功，然後把人哄到這兒來，一頓野餐化解了所謂婚約的尷尬，還探聽到不訊息，實在很英明。

可就在這時候，他隻聽到朱大小姐那清脆的聲音：「對了，你的生辰是幾時？」

張壽當然記得吳氏常提的這個日子，隨口答道：「永辰十年，八月十五。」

「咦？」朱瑩驚喜地嚷嚷道，「我們竟是同一天生的，都是中秋節！」

張壽倏然抬頭。和朱瑩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認，兩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雙方長輩非要來個指腹為婚，擱古代那確實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如今這子既然是他這個全新的靈魂做主，他當然沒打算履行這種包辦婚姻，當下就笑了一聲。

「那還真是巧……總之，如果大小姐你擔心婚約的話，回頭我想想辦法，看看娘是不是真的藏著這東西，出來一把火燒掉就好。至於你家那邊，我想你回去總該有辦法吧？」

燒掉婚書？那怎麼行！雖說我還沒打算嫁給你，可好容易到個格不錯的年，多多相一陣子總是讓人愉快的！

聞聽此言，朱瑩差點沒炸鍋。

此時此刻，完全忘了自己此來的目的正是判斷婚約的真假，是希能談好條件，將這婚事一筆勾銷——不願意嫁陸尚書家，但也不代表會隨便履行父親定下的奇怪婚約。

「那怎麼行，人無信不立，若是如此，豈不是我家變了沒信義的人！」

張壽不有些意外，隨即就不以為然地說：「如果大小姐怕人非議貴府嫌貧富，那就我出麵退掉這樁婚事，如此就不用你家背黑鍋了。」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都是不會說話，眼下竟然轉進死衚衕了！

朱瑩急得火燒火燎，就在快火燒眉的時候，突然靈機一：「不如這樣！祖母把婚書藏得死死的，之前也不曾給我看過正文，若是你娘這兒真也有一份婚書，那我留下和你一塊找，我想看看那上頭究竟寫的是什麼。等找到，我們再燒不就行了嗎？」

張壽完全沒想到劇會這樣神展開，頓時措手不及：「你？要留在我家？這不合適吧……」

麵對第一次出了幾分狼狽之的張壽，朱瑩一時笑靨如花。

「這兒是你家，但也是我家。你別忘了，之前那朱公權說，這田宅都是我爹的，我也算是半個主人。所以，我留在這兒的藉口也是現的，就當我是替我爹巡視家中產業好了！」

眼見一直很講道理的艷千金大小姐突然強詞奪理了起來，張壽頓時啞口無言。

說好的退婚，怎麼變你賴在我家了？就算我沒法拒絕，你家那個朱公權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