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請見諒》第十一週 春天說它要來

蔣楠今日穿的是墨綠綉暗金雲紋的束袖長袍,襯得極白,腰間束著一條淺綠的腰帶,同樣的暗金雲紋,材修長,一把羽似的烏髮半束著,半髻上玉冠通,半披的髮齊整的垂在背後,端的是傾國年風采。

隻見他一雙長長的眸,眸深深,神溫和,紅齒白,角彎彎,眉目朗星,笑的亮眼。

這皮相果然是極好的呀!真是可惜了,沒人瞧得上呀!

灼華笑瞇瞇的問道:「兩位表哥今日是送來束脩的麼?」

蔣楠一進花園就看到了,穿著素白廣袖長,梳著半髻,沒什麼裝點的首飾,清新淡雅。隻見興緻的喂著魚,笑的極是好看,與那日見到的笑容不太一樣,若說那日的笑是端莊得,今日的便是清麗俏。

待他們坐下,又變得懶懶的,似乎不大願意搭理人,倚著圍欄看魚,眼見無人開口又瞄著另兩位姑娘,似對於另兩位的不言語很不了的樣子,竟還悄悄翻了個白眼,可極了,他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他雪白的麵板微微有些發紅,笑意深深,蔣楠道:「是,方纔去拜見了盛老先生,這會子想去拜見老太太,見著妹妹們都在,便過來拜見一下。」

眼神掃過煊慧和焆靈,灼華壞心眼道:「老太太在禮佛,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的。」

言下之意,公子們可以回了。

果然兩位大姑娘表一急,瞧了徐惟一眼,目刷刷投向,灼華使壞功,心舒暢。

徐惟揚著角,笑道:「三妹妹這是趕人呢!」

徐惟今日穿的是一白底綉翠綠竹葉的廣袖長袍,腰間束著墨綠鑲圓潤玉石的腰帶,同樣也是束著半髻,一定鏤空儘管鬆鬆扣在髻上,眼眸深邃,眉宇淩厲,鼻薄,端的是貴氣瀟灑。

他緩緩開啟摺扇,一幅水墨畫,波瀾壯闊,與他稜角分明的麵容在一,相得益彰。

「誤會誤會。」灼華伏在圍欄上一派小兒的天真,指著摺扇說道,「這畫極好,是表哥自己畫的嗎?」

徐惟低頭瞧了一眼,說道:「去年與六皇子、君喬一道出門遊歷,畫是君喬所畫。」他將摺扇轉了麵,展示另一麵的題字,《瞪金陵雨花臺大江》,帶了幾分深意問道,「六皇子的字,妹妹以為如何?」

沈灼華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的一握,李彧,真是魂不散的滲邊的所有角落。

怎麼?自己人沒到,先讓徐惟來打先鋒,在麵前刷好麼?

李彧可是嫡親的表哥,又有著年時的一點點天真的意,若換了前世的自己,這會子必是要「親切的」詢問一番他的近況呢!

可惜如今隻想「問候」他前世今生以及十八代祖宗而已!

灼華澹澹一笑,道:「表哥為難我了,我看,隻要字跡端正的我都覺得極好。」

是個明的文盲,你們自管文墨瀟灑去,不想搭理你們,更不想談論李彧。

歪了歪頭看向沈焆靈,「二姐姐的字畫倒是極好的。」

徐惟笑笑,略有些失不大在意的反應。

沈焆靈接到橄欖枝,眸一亮,對著徐惟的一笑,上前,從徐惟的手中接過摺扇,細細看了會兒。

「山水有質而趣靈,以形行道而仁者樂……山水之象,起勢相生,這畫現了北方山水雄偉壯麗,幽深奇瑰之勢,層層積墨厚而有韻。」復又轉過摺扇,點評起來字眼就了,「墨氣淋漓幛猶,有骨有力,確實不錯。」

言之有,又不曾過度的誇讚,蔣楠笑笑點頭。

徐惟笑意深長,看向沈焆靈的眼神多了幾許驚訝的意味。

沈煊慧紅是極好的,可惜跟一樣對詩文什麼興趣,這會子說不上話,隻靜靜的聽著,保持著溫的笑容。

二姑娘麵上紅暈見深,紅翹翹,眸閃閃,白纖長的手指著摺扇,又將摺扇還了回去,「胡一通,見笑了。」

然後誇了灼華兩句。

灼華想著,這是作為回報麼?

「三妹妹不擅這些,琴藝卻是咱們姐妹中最出的,就連教習的先生都是可勁的誇讚的。」

「哪裡哪裡。」灼華不大認真的謙虛著,開始神遊太虛。

蔣楠那一雙眸子長得極好,似有鬱鬱春水流淌其間,他看著灼華道:「能得教習先生誇讚,那定是極好的,不知何時能有耳福一聽呢?灼華妹妹?」

灼華正想著他們什麼時候會走,今日的經書還沒有抄呢!細的小手捂著小小打了個哈欠,乍一聽有人跟說話,懵了一會兒,眨眨眼,把跟著哈欠出來的水霧眨回去。

來回看著眾人,幹嘛都看著?說的什麼呢?

算了,灼華不做掙紮,徑自挑了話題道:「不若兩位表哥與我們講講遊歷時所見。」

幾人瞧憨便是一陣的取笑,好在沈焆靈極會接話,先挑了一首詩開頭,細細哦,婉轉,然後問向徐惟,是否如詩中一般山,徐惟很有風度的接了話頭,天南地北的講著他與李彧、蔣楠的遊歷。山川河流如何壯觀,小橋流水何其緻。

徐惟若有若無的,總是挑著李彧的事講,時不時還會看沈灼華觀察的反應,可惜人家沉浸在自己的昏昏睡中,無法自拔,沒空理會他們遊歷生活的富多彩,也不想知道你家六皇子多麼的驚才絕艷。

管你李彧還是趙玉呢!

詩詞歌賦,山川景的聊,兩人都是言語有的,聊起來十分得趣,沈煊慧講不出詩詞,偶爾湊趣,蔣楠安靜的聽著,悄悄的看著伏在欄上打瞌睡的,眉目淺淺,碎金的落了一縷在的麵上,可見麵孔上細細如六月桃的容貌,不去一記也可知其

兒郎郎的容姿皆是上乘,定眼看去,極為賞心悅目,倒是十分和諧。

愉快的時間總是過得十分快的,不過個把時辰,徐惟稱呼沈焆靈從「二姑娘」變了「二妹妹」,沈焆靈喚徐惟從「徐表哥」了「惟表哥」。

這時候保元堂差人來回話。

「老太太今日禮佛完畢,請貴客們去呢!」春曉笑嘻嘻又對沈灼華說道:「老太太想吃姑娘烹的茶呢!」

很明顯,老太太沒有讓另外兩位一道的意思。

沈焆靈失的咬了咬,看了徐惟一眼,底下了頭,心底有些怨,要是能得老太太歡喜,這會子也能一道去了。轉而一想,三日後學堂裡重新佈置好,就能上課了,到時候就又能見到了,如此便又笑了起來。

沈煊慧到還好,隻是微微可惜的看了徐惟一眼,又遠遠向別

三人進了保元堂,沈灼華看到院子裡的大楓樹下擺著木板和繩,頓時驚喜的笑了出來。

保元堂院子裡的楓樹足有兩人腰那樣壯,枝繁葉茂,一側又有圍牆,夏日裡樹蔭下,若能躺在寬大的鞦韆上乘涼,定然極是舒服自在。以前老太太不肯,怕摔著,近日裡磨了又磨,再三保證會小心的,老太太隻說再考慮考慮,今兒終於鬆了口麼!

淺淺的眸子閃閃發亮,拉著春曉的手,切切的問著,「是祖母同意給我紮鞦韆了嗎?是嗎?」

的樣子,春曉掩一笑,「是,老太太昨兒個吩咐的。」

灼華撇下客人,提著擺跑進了屋,撲在老太太懷裡,一番甜言語哄得老太太笑個不停。

老太太拍了拍的額頭道:「瞧瞧你的樣子,哪裡像大家閨秀了!還不快坐坐好,小心你表哥們笑話。」

「哪能呢!」沈灼華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抹了似的,可勁的哄,「老太太疼我,我疼老太太,咱們祖孫這樣和睦親,表哥們隻會說,表妹可心懂事,真真是個好姑娘!」

徐惟和蔣楠自門口進,一聽之下自是笑著從善如流,「是,三妹妹說的是。」

老太太瞪大了眼,綳不住笑了出來,笑罵道:「哪有這樣自誇的,還要臉不要了。」

把臉湊過去,猶自笑鬧著,「拿去拿去,若能哄老太太一笑,臉皮值幾個錢!」

老太太聽著心裡熨的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那手指輕輕點著潔的額頭,「你這猢猻,小心罰你綉山河圖!」

似一驚,鼓了鼓白的臉頰,灼華抱著老太太的脖子立馬討饒,「別別別,這不是罰,這是酷刑來著,實在可怕,老太太可是知道的,阿寧和針玩不到一去,它還老欺負我來著,孫兒認錯,認錯還不麼!」又立馬正正經經的站好,學著兒郎的樣子就是深深一揖,「老祖宗請息怒。」

老太太不住的笑罵「潑皮的猴兒」「真真要打板子」雲雲,一屋子的老老笑的開懷。

徐惟和蔣楠從前都是見過老太太的,印象中的老太太從來都是清冷嚴肅的,甚說笑。不料臨老了,竟被一個孫輩的姑娘這樣淘氣,足見對灼華的喜了。

嬉鬧一番,徐惟和蔣楠給老太太磕了頭,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定。

老太太手邊擺著一本翻開的大字經書,用的是館閣,運筆到,圓筆中鋒,潤淳和,端莊有致又不失瀟灑秀逸,結婉麗飄逸又雍容有度。

看似中規中矩,卻是極有功底的。

徐惟與蔣楠皆以為是烺雲的字,「烺雲表弟的字極好。」

「我年紀大了,瞧不清尋常字型,阿寧便為我抄寫了這大字經,塗而已。」老太太看了灼華一眼,笑道:「雲哥兒也有抄,今日沒用上。」

蔣楠和徐惟微微驚訝,方纔還說自己不懂字畫呢!

「我瞧著是極好的。」蔣楠笑瞇瞇的看向灼華,微微揚眉,滿眼裡寫著「小騙子」。

灼華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歪頭一笑,「客氣客氣。」

陳媽媽開始老「陳」賣瓜,「咱們姑娘極是孝心,上回去醉無音就瞧著姑娘在抄《妙法蓮華經》,都抄好一半兒了呢!」

灼華繼續不怎麼謙虛的謙虛著,「謬讚謬讚。」

明明是個小娃娃的很,偏要裝老,裝麼裝不像,實在有趣的,蔣楠隻瞧著白白,眉眼綉麗雅緻,笑起來可又調皮,心裡直的想去的臉,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笑的愈加溫,他道:「家中堂妹習的都是簪花小楷,寧妹妹竟習的是館閣。」

灼華微微一笑,道:「簪花小楷是極好的,清秀,隻是祖母老說我猴兒一般,我中規中矩些,我想著還有什麼字型能有館閣規矩呢!」

朝中奏疏慣用的便是館閣,李彧是皇子是王爺,寫的極好。

前世裡為著討好李彧,可是豁出小命的各種學啊,琴棋書畫請的還是名震朝野的大家教習的,可惜資質不好,即便十分勤勉,學的也不過爾爾,能拿的出手的不過一琴和一手的館閣。修補名畫在老先生的調教下倒也有幾分本事,可自己來畫卻也差強人意。

如今不過因為才「十一」,所以在旁人看來,還是十分不錯的。

為了不自己「長大後」沒得進益,拿館閣來抄經書,倒也頗有果,老太太也說的字比之兩年前要好許多了。

朝蔣楠微微挑眉,那眼神指向徐惟,好似再說,我這還不是為了給你們機會「流」麼!

蔣楠抿一笑,眉眼如水。

徐惟麵微紅的愣怔了一下。

老太太看著們的眼神「流」,手裡撥弄著佛珠,笑的和藹,又說了幾句灼華帶著陳媽媽去烹茶,老太太便又問了兩人一些話,年們回答的恭敬。

「母親昨日已經啟程回京,因為京裡來信的急,母親匆匆出發,沒來得及跟老太太告別,孩兒給老太太磕個頭。」說著,蔣楠又起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徐惟也說道:「兄長方接手衙門事,有些走不開,我先與老太太磕頭,晚些時候再親自來給老太太磕頭請安。」

老太太親自起將他們扶起,含笑道:「都是一家人,沒得這樣生分的規矩。」對徐惟說道,「跟悅哥兒說,好好理公務,老婆子這兒不計什麼時候來都。」

徐惟恭敬應是。

老太太又問蔣楠道,「你母親這樣急著走,是出什麼事兒了?」

蔣楠笑著回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年中了,田莊鋪子上報收,家裡兩位嬸嬸理著庶務,這會子來信說二嬸嬸得了風寒,三嬸嬸顧不上許多事,母親這才趕著回去。」

老太太唸了聲佛,「京裡大夫醫都是極好的,好好將養著,很快便好了。」

「是。」

「是呢!奴婢記著,蔣家慣用的李老大夫可是太醫院裡退下來的,醫好著呢!」陳媽媽端著茶水進來,笑著說道,「兩位公子嘗嘗咱們姑娘烹的茶水。」

徐惟和蔣楠接過茶盞,茶水滾盪,輕輕掀開杯蓋便是一子清香淩冽。

徐惟微微嘗了一口,沒稍微挑的驚訝道:「口甘冽,回味綿長。」

蔣楠也呷了一口,細細品了品,「……似有鬆針的味道,這是什麼茶?」

「姑娘管這個『冬眠』,用的隻是最平常的尖兒,裡頭確實有鬆針,還加了菩提葉和柏子仁,老太太睡眠不安時最喝這個,味道好,還助眠……額……」陳媽媽笑瞇瞇的說著,又忽的頓了下來,眨眨眼,「公子們還是喝些,下午晌還得有事做呢!」

「湯是極好的,不妨事。」蔣楠笑道,「妹妹呢?」

陳媽媽指指外頭,笑了起來,「看著春曉和何婆子在紮鞦韆,便走不道了,在那裡瞅著呢!」

蔣楠往外瞧了眼,什麼都沒瞧見,隻聽到幾個姑娘歡快的笑聲。

老太太呷了口茶,不的瞧著蔣楠,見他心思都飛了,茶盞後的角微微一揚,然後笑著說道:「這些丫頭哪做過這個,怕是連結都紮不結實,不若你們去幫幫忙。」

蔣楠蹭的站起來,回頭見老太太和徐惟還微,不好意思的紅了麵皮,老太太彷彿沒瞧見,先起出了門,徐惟和蔣楠跟在後頭。

灼華站在高大的楓樹下轉著,在找合適的位置。

指了指大樹左側的位置,那裡有一枝幹足有年男子的胳膊,灼華滿意的笑瞇了眼,「就這裡吧!」

那樹榦忒高了,丫鬟們架著梯子不敢往上爬,灼華擺就要上,老太太嚇的一跳,忙製止,蔣楠笑著自告勇攬了活計,長手長腳的三兩下,就上了灼華選中的壯樹榦。

灼華在下頭遞上夾著鐵繩,一忽會兒他往東一些,一忽會兒又人家往西一點,還老大不客氣的說人家笨,老太太笑岔了氣,站在廊上直罵「潑猴兒」。

不客氣的指揮著蔣楠,笑的格外靈,抬手邁步間,廣袖飄飛,裾婉轉,小臉紅撲撲,清雅俏。

蔣楠笑的溫的俯看著,手上作積極,沒有半點不耐煩,夏日炎炎,白皙的麵上淌了汗下來,紅彤彤,更顯文雅俊秀。

不知什麼時候起,幫忙的丫鬟們都退去了一旁,隻留了一對,一個樹上,一個樹下的嬉笑忙碌著。

老太太站在廊下瞧著,眼神慈,笑意不減。

徐惟看了老太太一眼,怔了一下,而後微微皺眉,卻也識趣的不去幫忙。

別看蔣楠是個貴公子,卻是個實幹派,沒一會兒功夫,鞦韆便按著沈灼華的要求完了。

灼華抓著兩邊的繩坐了上去,蔣楠小心翼翼的推著覺得不夠高,興的要求再推高些,年慢慢加大力氣,小心的護在後麵,暢快的笑聲慢慢高漲起來,泉水叮咚般的悅耳。

足下層層疊疊的淺青擺在風中搖曳,半披的青飛揚,儘管素雅,卻掩不去的笑容如鮮花怒放。

重生兩年了,總是在裝可裝天真,真是累人的很,可到底死的時候也而不過二十三歲,青春年的年紀。前世裡總是在爭、在算計,自打與李彧定親便從未好好,趁著重來一次,頂著生生的皮子,好好尋些得趣的事讓自己也高興高興,真正一回做小姑孃的樂趣。

肅清的保元堂笑聲一片,隻偶爾傳來老太太心驚的製止聲。

陳媽媽站在一旁笑的高興,心道:真好,老太太來了北燕都年輕活力了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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