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請見諒》第十八章 乾柴沾烈火 烈火它要躲

窗外的幾樹石榴花開的正如火如荼,英英簇簇,那樣灼灼的澤在沉沉的天下無端端染了幾分淒迷之,夏風掠過,捲起花瓣紛飛進了屋子裡,落在窗下金桂浮月桌上的白瓷香爐旁,白的青煙悠悠拂過嫣紅的花瓣,紅與白相映,便有了幾分明艷的潤澤。

第二日裡,灼華早早到了典正居,講習室裡還未有人,將東西擺到座位上後,便去了盛老先生的書房,在靠窗的矮幾旁坐下,隨手抓了一本《詩經》慢慢翻閱,過半闔的窗欞觀察著對麵講習室裡的狀。

雖說是夏日炎炎,卻抵擋不住懷春的心思。

原本是想著不姑娘公子們一同聽學的,隻是父親那邊難推卻,便也隻能留下了。

如此人一多心思也便多了,旁人也便罷了,昨日瞧著那宋文蕊不是個安分的,公子們是要考學的,若是不小心些,白白連累了公子們的學業,還拖累旁的姑娘們的名聲。

到時候,父親不得也要埋怨。

「姑娘,宋家的兩位姑娘來了。」倚樓小聲的提醒

一抹果不其然的神從灼華微挑的眉梢閃過,「來的早呢!」

手下正好翻到一篇的詩來,煞是應景。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有彌濟盈,有鷕雉鳴。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

沒有抬首,倚樓實況轉述,「把姑孃的東西搬去了右側大公子的位置。」

灼華抬眼看去,宋文倩皺著眉在和宋文蕊說著什麼,宋文蕊揮揮手,不耐煩的回了幾句,就往的位置坐下,背著不搭理宋文倩了,宋文倩冷眼瞧了一會子,拿了東西搬去了另一側的靠牆,撿了最後的位置坐下,遠離這個庶妹。

「真是沒規矩!」

從窗欞過落在灼華的麵上,攏了溫廓,「有規矩的就不會塞進來了。」

說起宋文蕊,沈楨也是暗示過:大家都隻送了嫡過來。

可惜,架不住宋家妾室的口才勸服了宋伯爺,而沈楨也架不住宋伯爺的皮厚,是當做聽不懂的將庶塞進了名單裡。

這對妾室母啊,當真是被文遠伯寵的沒有自知之明瞭。

恰如陳媽媽說的,嫡出與庶出,不論氣質和談吐,都不可同日而語。

比之庶,高出的不僅僅是出和教養,嫡的位置可攻可守,混的好了嫁進公侯王府,來日龍富貴,再不濟也能選個門當戶對的嫡子。

可庶就不一樣了,有些高不低不就的意思,即便你才再好,家中主君再是看重寵,哪怕與嫡出姐妹混著同一個圈子,見著同幾個人,結果還是天差地別,因為挑選你的未來婆家,而不是家中主君。

名門閨秀大都是養出來的,錦玉食的供著,綢緞綾羅的披著,前呼後擁,恭維讚賞,居移氣,養移,尊貴是金玉堆出來的,麵、威勢是在貴氣中潛移默化出來的,而這一切是庶出的無法擁有的,即便能擁有,們需要去鑽營,氣韻裡便多了一份算計。

若是宋文蕊肯安分些,到不至於人瞧扁了,偏折騰出風頭,平白人看了笑話。

當然了,也有心思通的庶出姑娘,不爭不搶,隻做好自己的本分,遇上嫡母寬和慈的,照樣得了好前程。

沒多久大家陸陸續續都到了。

沈焆靈還是老位置,看到宋文蕊坐在後,麵勉強的打了招呼便坐下了。

蔣楠坐下後發現左手邊的沈灼華換了宋文蕊,愣了一下,宋文蕊朝他一笑,眉目滴滴的喚著「表哥」,蔣楠麵不改,卻是春風寡淡,禮貌的點點頭,便收回了視線。

又見蔣楠後徐惟走了過來,宋文蕊立馬又的將目投去,徐惟假裝沒看懂,大步往後,坐去了蔣楠的後。

灼華的書冊佔了烺雲的位置,烺雲隻好坐去右側的位置,慢一步進來的鄭景瑞和柳扶蘇座位不變。

鄭雲婉沒了座位,隻好往宋文蕊昨日的位置坐去。

煊慧、顧華瑤、宋文倩還有另幾位原本就坐在最後的姑娘,位置不變。

「都齊了……」

灼華起出了書房,靜靜站在講習間的門口看著,那宋文蕊似乎不查旁人或不屑或無視的眼神,一忽會兒含帶怯的著徐惟,一忽會兒巧笑著和蔣楠搭話,忙得很。

似笑非笑的勾著一側角,灼華在門口站了數息,然後朝著顧華瑤的位置走去。

宋文蕊睹見灼華進來,狹長嫵的眸子便不住的打量著,五清麗,眸淺淺,淡淡,角上揚,不笑時也帶著三分笑意,一白底以淺綠線綉竹葉的廣袖長,袖邊和邊挽著小小流雲髻,隻簪著一支墨玉簪,如白梅般清麗文雅。

年紀雖小,打扮素淡,卻已經難掩姿,難怪蔣家會有那樣的意思。

昨日家老太太獨獨將蔣楠表哥去了院用午膳,就是暗示們幾個,沈家與蔣家正在相看,們避讓些呢!

憑什麼,沈灼華是國公府的姑娘,可到底沈楨是沒有爵位繼承的,的父親卻是有爵位的!一個喪母嫡,憑什麼與這個伯爵府的姑娘相提並論,往後沈楨娶了繼室,還不是得小心翼翼的跟著繼母麵前討生活!

還有那沈焆靈,份還不如沈灼華呢!也敢跟掙,非得好看!

姨娘說了,會說服父親的,必會為在徐惟和蔣楠之間選出個夫婿來,風風的出嫁!憑著姨孃的本事,定能事。

徐惟瀟灑,是國公府的出,父親是國公爺,兄長是從三品的指揮同知;蔣楠儒雅,曾祖父是當朝首輔,祖父是吏部尚書,父親是史大夫,滿門清貴。

兩人年紀輕輕便都有了舉人的份,實是年有為,將來朝為必有大前程。

不計嫁給誰,將來份都比這些嫡高!

灼華在顧華瑤的耳邊咬了幾句。

顧華瑤立馬笑瞇了眼,點頭收拾起了東西。然後又朝宋文倩使了個眼,對方瞭然的點頭,也開始收拾東西。

旁的公子姑娘們麵麵相噓,搞什麼呢?

顧華瑤搬著東西到了徐惟,把書冊一放,笑盈盈道:「徐二公子,咱們換一吧!」

徐惟看了和灼華一眼,搖著扇子微微皺眉彷彿在思考,沉了一下,「其實我覺著這裡好的。」

灼華眨眨眼,指著前頭的位置說道:「表哥看呀,那兒離先生進,雲哥也坐在前頭,說明前頭是好地方呢!」

顧華瑤瞄了宋文蕊一眼,笑的頗為愉快,道:「正是呢!我不用考狀元,用不著這麼好的位置,這頭排的位置給徐公子吧!」

徐惟好似恍然的點了點頭,一副很贊同的表,「這樣說來,我可得謝謝顧家妹妹了了。」

顧華瑤巧然一笑,「客氣客氣。」

徐惟合上扇子,收拾東西走人,灼華一把拉過顧華瑤,將推去第一個位置坐下,「華瑤姐姐坐這兒,我去後麵!」

顧華瑤懵了懵,好笑道:「這又是什麼說頭?」

灼華不好意思道:「姐姐不知道,我與老先生不對付,我若是坐前頭,他會揍我的。」

蔣楠有點不大愉快的掃了宋文蕊一眼,原本小姑娘坐在側,他時時能看著,給宋文蕊一折騰,小姑娘弄去了前頭的座,心想著還能看到背影,也不錯,結果這會子又到了後,看都看不到了。

他轉過去看小姑娘,小心問道:「阿寧生氣了?」

灼華慢條斯理的搖著玉扇,鬢邊的碎發細細飄,看著懶懶的看著和飛揚似飛雪漫漫。

生氣?有什麼可生氣的?

宋文蕊還不夠格的對手,更何況,和蔣楠現在還算不得什麼關係吧?有什麼可生氣的。

蔣楠眸閃閃,又是忍不住的緋紅了麵

灼華有些無語了,這傢夥怎麼又臉紅了?

那邊徐惟搬去了前頭,與烺雲幾人詩啊文的,正和他聊的起勁,宋文蕊恨恨的,正要把目標轉向蔣楠,灼華忽的一笑,對著蔣楠道:「是啊我在生氣,表哥沒瞧出來麼?」

蔣楠噎了一下,又瞧瞇著眼,不知怎的順口便說道,「怎的了?」

玉扇過廣袖,素手微支螓首,灼華小小瞄了宋文蕊一眼,「我的風水寶地被搶走了呢!」

那邊顧華瑤一聽,似乎有下文啊,立即來了勁,輕笑著搖著團扇,問道,「如何就風水寶地了呢?」

灼華眼眸微轉,似含了抹清愁的委屈,「那個坐兒可是極好的地兒,夏天我就把座位挪後點兒,曬不著,卻通風,冬日我就挪前點兒,暖舒服……」

沈煊慧笑著轉,床邊的薄紗擋去了刺目隻剩了和,落在明艷的五上平添了幾分溫好笑的介麵道:「正是冬暖夏涼,瞌睡的大好地兒呢!」

灼華點點頭,一想不對,可不能真麼直白的,多下老先生的麵子啊,又狠狠搖頭,見眾人取笑,便不好意思的捧著袖子直笑,眉目生輝。

宋文蕊楚楚弱的眨了眨眼,有水浮起,「不過個座位而已。」

灼華轉眼瞧著側的冰雕,人一多屋子裡邊悶熱了起來,冰雕化的極快,原本雕刻有致的山巒模樣已經麵目全非,冰涼的水珠順著冰雕落到水中,滴答有聲,不不慢的「哦」了一聲,「宋二姑娘為何要來我家聽學?」

宋文蕊道:「自然是仰慕老先生才學。」

「是麼!」灼華淡淡一笑,宛然道:「宋二姑娘真有趣,你說不過是個位置,我說不過學幾個字,既如此,有甚拿來說的?」

便是說,你說換個位置無所謂的,別計較。卻說孩子讀書識字的,哪個先生不是個教,再廢話就你回家去自個兒讀!

聰明人這會子就會打住話題了,偏偏宋文蕊還想狡辯,「我來時位置沒人,我便坐下了。」

灼華一折一折的合了扇子,輕輕點著鼻尖,似有不解的蹙了眉心,「是麼,看來我的筆墨啊都生了腳掌,會跑呢!」

哪能聽不懂諷刺,宋文蕊眼眶一紅,眸子裡水汽立馬聚起,目甚是委屈的看向公子們。

幾位公子如今大都坐到了一,詩啊乾的流文采,看不到求助的目

無人幫忙。

略顯尷尬。

眼神瞟過宋文蕊,灼華了把冰雕,沾了五指的冰涼水潤,微微晃了晃腦袋,笑的高興。

蔣楠正猶疑如何這樣笑的時候,宋文倩已經捧著東西站到了蔣楠跟前,「我與表哥換一下。」

蔣楠有些無奈的看著灼華,然後長嘆一聲,目道:「我雖愚了些,卻也想考狀元的,怎的把景略換去前頭,卻要將我換去後頭呢?」

到庶妹的瞪視,宋文倩卻心尤為不錯,微微一揚眉,清冷的神間有幾分笑意,道:「狀元的竟爭太激烈了,其實榜眼也不錯,表哥說對不對?」

蔣楠頗有些不捨這個好位置可不換不行,很明顯這丫頭是想把男分開了坐去,總不好駁了

宋文蕊好容易才換到了這裡,徐惟和蔣楠若是全搬走了,那折騰半天的圖什麼,眼見蔣楠被說,立馬調整了心聲道:「楠表哥是要聽先生講課的,哪能這般換來換去的呀!」

灼華懶懶的看了一眼,眉目翟翟若柳依依,對著蔣楠又催促起來,「表哥快些,先生來了可就換不了!」

蔣楠屈起食指,輕輕敲的額頭,頗有寵溺的意味,收拾了東西走人。

一切妥當,顧華瑤瞧了眼私下,哥兒們都坐在了一們幾個把宋文倩包圍了起來,便明白了的用意。

笑了笑,轉了話頭道:「妹妹與我們說說,先生如何要揍你?」

灼華擰眉惆悵道:「你們是不知啊,老先生講課於我就跟大和尚念經一般,恩、還不如崇嶽寺方丈唱經呢!至方丈唱經我從未覺得瞌睡,可是虔誠的很呢!先生一開講,我就覺著昏昏睡,我一睡先生就拿紙團扔我,吹鬍子瞪眼的,還要我抄書,今日《禮記》二十遍,明日《論語》十遍,實在是可怕呀。」

鄭景瑞好笑的問道:「那妹妹還來聽?」

灼華搖頭晃腦的一嘆,滿是小孩子的苦惱,「當我想聽來著?祖母說了,孩子不可不讀書,不必學的如哥哥們般滿腹詩文,可也得曉得文章的規矩道理不是,可惜我是個懶笨的,想打瞌睡來著。」

沈煊慧神采明,笑道:「前日還說要跟著四妹妹和熤哥兒一道去讀書,可惜那邊的新來的先生嫌棄大了,不肯教,是把趕來了這。」

灼華捧著袖子哎呀了一聲,把臉遮了進去,「我真是太可憐了,大姐姐也來拆我的臺呢!」

眾人哈哈笑作一團。

蔣楠覺著是他遇見過的姑娘裡麵最有趣的。

笑起來格外好看,溫的、俏皮的、戲謔的,的眼睛長得極是好看,眸淺淺的,看起來那樣深邃,的眼神好似能看穿一切,淡然而通,渾然不似個孩子。

姑母在信中幾番提到,說著的聰慧,說著的懂事周全,祖母和母親便覺得是個好的,這才母親借著看姑母的機會領著他來見一見。

他曉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起初的時候他沒有擺在心上,即便馬上就要十二了,與他的年歲比起來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他不願拂逆了母親,便想著見識一下北燕的風也好。

後來見著了,那一笑便他心下生了,不知不覺間開始每日都期盼著見到

他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從未見過如一般特殊的。便想著,若是有將來陪著自己走完下半生,似乎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顧華瑤恍然道:「搞了半天,我與倩姐兒如今了灼妹妹的擋箭牌了?」

灼華眉眼彎彎,忙起朝二人一拱手,「二位姐姐辛苦!」

至此,宋文蕊前頭是沈焆靈,後頭是沈煊慧,左手邊是窗戶,右手邊是顧華瑤,宋文倩還有灼華,一水兒的子,撈了個空。

鄭雲婉一看不對啊,自己獨個兒的坐在男子堆了,統呀!忙喚了兄長把座兒搬去了灼華的後,「我也來給三妹妹把風!」

眾人不屑譏諷的眼神投來,恰似鞭子在了上,刮辣的疼,宋文蕊用了咬著,氣的渾若風中的細葉,可惜這裡沒人懂得欣賞弱,隻好憋氣的轉過頭。

上課時間到,盛老先生背著手慢悠悠走了進來,眼見沈灼華的位置上坐了那打扮妖嬈的,皺起了眉來,「灼丫呢?」

灼華從徐惟後探出了腦袋,笑瞇瞇的應道:「這兒呢!」

老先生皺眉:「怎的跑那兒去了?」

灼華歪著腦袋笑道:「宋二姑娘也覺著我那兒是個好位置呢!」

宋文蕊心眼一活泛,幽幽站起來,「我坐哪都一樣,那我將位置還給灼華妹妹吧!」

灼華瞧了一眼,真的,這皮子,怕是牛皮來的吧?

都這樣了,還要上趕著去自取其辱,真是腦袋雷電親了麼!

澹澹兒一笑,灼華道:「倒是不必,如今這樣我覺得極好,宋二姑娘好好坐著吧,不用不好意思。」

饒舌了許久,其實這會子灼華一點都不睏倦,可不知怎麼的,一看到老先生,聽著他說話,便覺著想睡,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

盛老先生,似乎很想知道徐惟這道防線是否堅固,揪了一把紙,團團就往沈灼華腦袋上丟去,顧華瑤舉起團扇一拍,紙團轉了個彎飛去了宋文蕊的腦袋。

顧華瑤「哎喲」一聲,忙道:「失誤失誤。」

宋文蕊:「……」麵乍青乍白,楚楚可憐的樣子幾乎維持不住。

灼華攏攏廣袖與顧華瑤相視一笑,贏得輕鬆。

顧華瑤之流矜傲,不過是不痛不的諷刺幾句,不屑跟個庶板。鄭雲婉這類的,乾不過

灼華則不同,雖是嫡出,但年紀小,又是主家,使使小子,裝裝傻充充愣,隻要不過分,旁人不過莞爾一笑,便是被宋文蕊的楚楚可憐給騙了,也不好跳出來給撐腰跟個小姑娘置氣不是?

老先生掃過如今的座位,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句話收尾:「心思擺在正經上,別辜負了自己十年寒窗,若念出個四五六來的,老夫可不擔這乾係。也沒人替你們擔乾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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