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天際》第十二章 古井之下有餘生
常一問,九境巔峰武師,整座玄黃天下,十隻手指都能數得過來的存在;是鐵流驛武道宗主顧萬年的得意弟子之一。太一教護教鐵騎五大軍團,以他這支西京兵團規模最大,實力最強;單是為這次屠滅李莊挑選出來的各兵站英,就多達千人。
近十數年,常一問多得王璟賞識,獲後者授予道修門之法,如今也已經步金丹境界。巔峰武夫,再輔以不俗的練氣修為,可謂前途無量。
陣符師荀真,則是鴻蒙山孚行觀的五境圓滿修士。在太一教各的普通下宗山頭,五境圓滿的修士,不是宗主就是長老,麟角的人;但在鴻蒙山的半山道觀,五境圓滿以上的修士,不下二十個。像王璟這種山頂上仙,在他們麵前則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所以鴻蒙山勢力之強,冠絕天下。
王璟轉頭著依舊在廢墟中奔忙不竭的甲兵騎士,十分滿意,對兩位屬下道:「你們護教軍近年來訓練有素,戰力是空前強大了;卻不知軍中斥候,可有些拔尖的人才?」
常一問一臉得道:「上仙有什麼吩咐,隻管說,但凡這玄黃天下有的東西,我們便是三尺,也一定能找出來。」
王璟微微點頭道:「讓一些四境以上的斥候,悉一下那盤龍筋發出的劍氣,我們要找的,就是那支劍條,和劍條的主人。」
「如若找到,該當如何置?」常一問道,「隻怕找到之時,不一定能及時向上仙稟報。」
王璟了一眼硝煙餘燼中的村莊,緩緩道:「便跟這裡一般置吧,事之後,再帶劍條給我。」
「五百年前數次圍獵,劍魔族裔最後剩下的,不過十餘人,往南逃躥。估計他們最終也就能分出兩到三路,覓地世而居。這李家莊,應是其中一路。其他的,我估計是繼續往南而去。然而南方是方圓萬裡的幽原,就有五州之多。加上南荒越嶺,茫茫天下,找劍條,大海撈針啊!」
常一問傲然道:「上仙隻管放心,既然是宗門聖命;一天找不著那悲天劍條,我常一問,便一天不回西京。」
一旁的陣師荀真,不敢言語,卻暗暗苦。玄黃天下修士,但凡步四境金丹,便需到北荒城邊軍,或護教騎兵中服役5年。
這五年中,荀真的破境,如同破竹,不但金丹圓滿破境,還連破應天境四停,至五境圓滿,金丹之後,這樣的破境速度,即便是在人才輩出的鴻蒙山中,亦不多見。
他滿擬此次出征之後,待五年期滿,便即回歸山門,潛心修行,以期早日進應天瓶頸,一旦破境功,進白玉境,就可以參與鴻蒙山十年一度的大考,爭取去往山頂的名額。
鴻蒙山能上山頂神殿的人,都是天師賀蘭勝的親傳弟子;號稱是離太一天帝最近的人;便是遍佈整個玄黃天下的各地宗主,都要尊之為上仙。
如今常一問一句話,自己作為西京軍團的陣符師,又豈可在戰時擅離軍職。思慮及此,荀真臉上,不覺滿是愴然之。
王璟是過來人,常一問急於立功,荀真急於退伍之意,又焉能看不出來。他看著二人道:「此事若能功,我回歸山門之後,必定向恩師力薦二位之才;求其破格收錄門牆。鴻蒙山巔,破格收錄一些功高之士,不世之才,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兩人聞言大喜,連忙跪拜致謝。
~~~~~
護教鐵騎走了,小英護送盤龍筋往北,去往北荒城。大部隊則雖主將和陣符師往南,去往茫茫的南方幽原五州。
那個並不喜歡腥屠戮的行者王璟走了。來的時候,如春白雪,眾人敬仰;走的時候,沐著一片煦暖春。
今天正好是穀雨,一個在山鄉裡,屬於滿懷希的時節。
那些敬仰這位和善道長的人,都死了。
李家莊人,500年前這一片荒無人煙的大山之中,改名換姓,結廬而居,墾荒開田,就是為了遠離人煙,遠離殺戮,讓這一片荒山野嶺有了人間景緻。
估計用不了5年,這片曾經的人間景緻便會又荒草叢生,毒蛇惡橫行。
用不了50年,便再不會有人記得,這裡曾經有數百男老,一夜之間悉數慘遭橫死。
——除了兩個年,李曦同,李曦蓮兩兄妹。
如果五十年後,他們倆還活著的話。
護教鐵騎清理這片殺場,不可謂不仔細。仔細到連一隻家貓家,都不再有活著的為止。
小兄妹倆能活著,是因為他們躲在了一個必死無疑的地方,就是族長家哪一口井中。
那口水井當年的挖井人,是兄妹倆的已經故去的父親。那男人年輕時,是族長家一名很能幹的長工。族長家的宅院,在村中的位置較高,所以井就要挖得特別深。
挖下數丈之後,竟再無法往下挖去,因為被一塊比井口還大的大石擋住了。而此時的水井,仍然沒有挖出水來。
後來族長發了村中十幾名壯漢,才把那塊大石弄了出來。但是大石留下的空缺,卻永遠留在了井壁上。井壁上那個巨大的凹陷,能容兩三個人。
兄妹倆繼承父業,做了族長家的僕,所以近兩年下井檢查,修補井壁的事,就落到了手靈敏的李曦同上。
別人早已經忘記了井壁中有那麼大一個凹陷,但李曦同卻悉得很。
如何順著井壁攀下,去到那個陷,李曦同也是練得很。
所以當午夜時分,這兩天一直小心翼翼服侍道長的僕,覺到道長已經不在屋中,便已經醒來。生怕自己伺候不周,家主責打。
然後兩個年就膽戰心驚地,目睹瞭如黑洪流般,淹沒了村寨巷陌的鐵騎。他們已經來不及去向其他人示警,因為森威武的騎兵無不在。兄妹倆隻能悄悄地躲井中,消聲摒息。
陣陣傳來的各種靜,聲聲慘,讓他們倆並不好的年,便了結於一夜之間。
直至第二天烈日當空的時候,腥味已經消失,危險遠去,兄妹倆才爬出井口。平日裡飛狗跳,孩喧鬧,大人忙碌的村中,這時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一片灰燼廢墟。
年十二三歲,經歷了這個年紀不應該經歷的人間慘案。一路嘔吐抖,互相扶持,穿過村落,走向梯田之外那片茫茫的大山。
他們本來就已沒家,如今連主人都沒有了。眼前,是不知他們能否生存下去的廣闊自由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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