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天下沒有王朝，沒有國，更沒有府。

因為修士宗門太強了，他們掌控了人間的一切，所以不允許人間有國。

地域的劃分，以地形相近，民風相類之地為一原，一原之中，往往有數州，一州之地，小則有數十城，大則百餘城。

甘蘭州與其南麵的青蘋州，界是一片莽莽大山，綿延千裡，名為野人山。野人山中，窮山惡水，是一片無主之地。

一對十三四歲的男年，在這片大山之中，已經走了十多個日夜。

一裳，骯髒不堪，還被山中荊棘藤蔓勾的破裂。那行頭，比鶉百結的乞丐猶有不如。

李曦同一直在給又累又，邁不開步的妹妹鼓勁：「再走一段，就到以前老爺常說的青蘋州了。青蘋州好多人家，都善良好客，不管認識不認識，來客人了，都有酒有好好招待。」

說得他自己都直吞口水，可裡淡淡的，嚥下唾的覺並不好。

「哥，這話，老爺咋都沒對我說過。」李曦蓮有氣無力道。

李曦同滯了一滯，拍拍脯道：「老爺和我都是男人，男人跟男人，當然話多一點。」

李曦蓮疲憊的臉上，現出崇拜之：「哥，那青蘋州，會不會有道士？」

「有吧，但老爺說那邊的道士，都是是好人。」

「哥，你也跟我一樣了，對不？要不，咱們先歇歇吧。」

「還不能歇啊，一歇就天黑了。」李曦同咬咬牙道，「好歹，先找個能避風避雨的地方也好，哪怕是山。」

「哥，你不是說就快有人家了嗎？」

「．．．．．．我是說，萬一先找到山，可以先歇歇。」

兄妹倆相護攙扶著，又走了起來。

自小在富貴家庭為仆，雖然兄妹兩都十分能幹；但每天忙活的，都是是些不出寨門的家務事，最大不了，也就是跟那些年的長工出去，砍柴耕田。

所以，一大山，兄妹倆幾乎沒什麼生存能力。不像任平生那個絕命大蟑螂，在熙攘人間過不上幾天好日子，但一大山，就如魚得水。

李曦同確信自己已經迷路了，離開村寨的時候，是往南。進山中，幾經周折，他已經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南是北，是東是西。

每到晚上，到都是黑黢黢的森林，響著奇奇怪怪的聲，有野嘯如嗚嗚哀嚎，也有不知什麼禽啼鳴，如嬰兒啼哭．．．．．．

夾雜在這些此起彼伏的聲響之中，就連平時在寨中聽慣了的蟲聲蛙，都變得深可怖起來。

所以兄妹倆，沒一夜能睡個安穩覺。

有時候好不容易找到個稍微開闊乾淨的地方坐下歇息，一陣風過，草叢裡接著來幾下野逡巡的聲音，就能把兩個驚弓之鳥一般的年，嚇得沒命地鑽著樹叢荊棘，一陣狂奔。

熬到現在，別說奔跑，兄妹倆就連站直的力氣都已經欠奉。好在這一路，都沒遇著什麼吃人的猛。

因為沒帶火種，也不會鑽木取火；他們一直就靠些山泉水和野果子，甚至能挖到的野芭蕉樹芯，山芋頭，都拿來啃了；支撐到現在，生不如死。

吃過生冷野果的空腹，起來就更加難。

也不知已經翻過了幾座山，現在所，是一片坡度稍緩的山穀。

一眼去，看不見多遠的地方，隻見無窮無盡的森林。

天，又開始暗下來了。

李曦同眉頭鎖，因疲憊而鬆弛的臉皮，再也撐不起裝了好多天的一臉自信。

「哥，你說，咱們這次，會不會就這樣死了？」

「不會。」李曦同口中吐出兩個字，又頓覺冷場得有點可怕，強打神看了妹妹一眼道，「有哥在，你別想，負責跟著走就行了。」

說完，他自己便開始滿腦子都是在想這個問題：「是啊，這次會不會就死了？會怎麼死？怎麼死，都比那些死無葬之地的族人們，幸運多了．．．．．．」

「可是，如果要僥倖不死，那該要多幸運才行！」

突然間蹦出這麼個念頭，李曦同的心境，就越發沉起來。

一旦停止了說話，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靜的隻剩萬籟之聲，蛙蟲鳴，都好似聲聲催命。

但來要命的，當然不可能是這些聲音，而是從林間四，突然間開始近的一奇怪的氣息。

在李家莊，人人都必須學劍。奴僕買不起劍，到了年齡，也會得到主家贈送的舊劍。

所以李曦同兄妹，也一直勤練劍。

劍客對危險的氣息，總是有種特別敏銳的直覺。

比如現在這種氣息。

他們倉皇逃離的時候，寨中已經沒剩下哪怕一把破劍。所以各人上，都隻有一把已經燒掉了木柄的平頭柴刀。

現在柴刀都已經有了新的木柄，兩個年的右手，都已經抓在手還不太悉的新木柄上。

前方枝葉濃的樹冠，傳出一陣破風之聲！

李曦同擎刀在手，死死盯著響傳來的地方。便看見一個人從樹上直直跌下地來，卻穩穩站在地上！

接著，周圍噗嗤噗嗤之聲想起，便不斷有人以同樣的方式從樹上跳下。

這些人，都是一樣的長髮披散，材壯實卻並不高大的男子；全一不掛，如古銅，隻在腰間關鍵之，圍著一圈樹葉。

赤男子或手持弓箭，或拄著長矛，有十幾二十人。隻不過箭未上弦，矛未對敵。

兄妹倆背對背靠著，擎刀護在前，眼眸劇轉，環視著這些不知來意如何的「野人」。

——他們，不會吃人吧？

圍攏的「野人」當中，一個口掛著一串骨的男人越眾而前，往李曦同走近幾步。口中咿咿呀呀，卻不知到底說些什麼，想是當地土語。

李曦同看那骨男人的舉神，難分善惡；但被襲或圍殺的危機，應該算暫時消失了。手中那並不備多威脅力的平頭柴刀，便自然垂了下來，隻不過，刀柄仍是握在手中。

骨男人見對方戒備之意略減，似乎十分興，憨憨地咧一笑，把手中的長矛放在地上。他對著李曦同攤開雙手，繼續試探著往前兩步，那充滿熱的眼，卻似是在努力地要越過哥哥的，看往後的妹妹。

李曦同一張，手中的刀柄，不由自主的又了一。

骨男人連連擺手，他轉過頭，對周圍的同類不斷地打著手勢；眾人都紛紛放下手中的長矛弓箭，垂手而立。

那男人再次轉過臉來，繼續對著兄妹倆咿咿呀呀。一個字都聽不懂，好在那手勢，打得還算明白。

他指指兩兄妹，又往森林外邊指指，然後做了個吃飯睡覺的手勢。

他們應該也是早看出來了，這兩個年，已經迷失在這莽莽林之中。

峽穀外麵，不知還有多深的山崖之下，層層山巒如黛，綿綿接到天邊。日暮的夕染紅雲彩，就落在那綿綿春山之外。

這峽穀，看似山腳，事實上，竟是在一片大山的高峽，三麵再起高山。

峽中山澗，巨石參差，河床傾斜，落差很大；一路蜿蜒到峽穀後麵的高山之上。高山上有瀑布高掛，水聲遠遠可聞。

間間木屋，沿著山澗而建。木屋的大門一側接著岸邊，屋背一側卻是懸在山澗之上，從河床中的巨石立起木柱支撐。

高懸與溪澗之上的木屋，看著就十分別緻清涼。１

之所以木屋要懸於河上，原來是這片山穀平地極，略微平緩的坡地，都開了梯田菜地。隻不過即便如此，看那零零落落，散在山坡上如補丁似的梯田，也不夠養活這一寨老小。

李曦同兄妹被那些赤野人們帶到這片十分特別的山寨之中，看村中格局景象，幾如世外桃源，不由得嘖嘖稱奇。

繃的戒心，也稍稍放鬆了點。

進村中，便有了來來往往的人和小孩，也是一般的腰圍一圈樹葉，其他部位再無遮擋。一些看起來年紀比李曦蓮大不了多子，竟然在給小的嬰兒哺。

如此奇觀，兄妹倆都看得赧不已，不忍直視。

他們倆從沒有離開過李家莊，也從沒聽人說過山中有此等異族。

儘管景象，都讓人臉紅，但兄妹倆其實沒多力氣去避嫌——都剩半條命的人了。

寨中安詳而悠然自得的老老，看到兩個裝束異類，一疲憊的陌生年，都報以善意一笑。偶爾遇著人寒暄招呼，兄妹倆也沒法聽懂。

骨男把他們帶到寨中一塊堅實平整的平地上。這是寨中唯一閑置的平地，三麵開闊，一麵靠著山壁，應該是土人們平日集中議事的場所。

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邀請兄妹兩人進屋，而是就讓他們坐在這片平地中的散落各的石頭上休息。村民或駐足觀看，或來往指點，弄得兩個年極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當初在深山裡出現的那十幾個男子，雙手都提了各種食，從山澗上的各木屋出來，來到了平地上。

接著，也有五六名年輕子，與那些男子一般，從各走來。

剛剛走來的這些人，無論男，右手掌中，都托著一個不知用何種寬邊芒葉編織的盒子。盒子脹鼓鼓的，冒著騰騰熱氣，中顯然裝滿煮了的食。

芒葉食盒形狀各異，有星形的，牛頭形的，錐形的，心形的．．．．．．都別出心裁。

而他／們的左手，提著的東西卻各不相同，烤的羊，蒸的，大塊的不知什麼野的．．．．．．

烹製都十分糙，但那飄在空中的食香味，對兩個飢困迫的年來說，便是人間最大的！

注１：此山澗木屋景象，十幾年前，在廣西融水縣元寶山區的小桑村，可以看到，十分原始。近些年，由於社會發展，哪裡已經通了公路，人們也都住進了新式的房子。隻不過於保護原始風俗的需要，那些澗上木屋，經過一些顯代手段的修復，得以儲存。仍可以看到原來的格局，但要完全原原味，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