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天際》第二十二章 三個道理

「是的,善良。」那個聲音說道,語氣堅定,「永遠忠於自己的家人,哪怕是死,也不容他人冒犯;這就是善良。」

「你的妹妹,已經是哪個大男孩的家人。如果他連自己的妻子都留不住,在這片大山之中,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也不會再有孩嫁他。」

「但首先還是我的妹妹。」李曦同恨聲道,「我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家人。」

這是個死局,可笑的命運死局。

原來善良如此複雜,而生死比較簡單。

他臉上不由顯出一陣快意,哪怕自己死了,哪怕這個大男孩沒死,他也免不了終孤獨。

想想就有點開心——原來開心,其實也很簡單。

「你的想法,應該是錯了。」那個說話的人,似乎從臉上的表看出了李曦同的心思,「如果一戰之後,你和你妹妹都死了。他會為別人眼中的強者,會更子的青睞。」

「哦。」

李曦同的柴刀,了。他不想再與那個道院弟子囉嗦下去,那比求死更讓人憋屈。

年劍客的刀,卻是把柴刀。但是沒關係,因為關鍵的,是劍客的殺氣。

土著人從沒見過的殺氣。

以力殺人,以勇殺人,以技殺人,在這裡都會到尊重。但是沒有人見過,以魂魄殺人。

李曦同不可能煉劍魂,即便是李家莊中,劍道絕塵的族長,以六境修士的戰力,也沒有劍魂。

但此時他的柴刀,卻有了魂。——捨生之魂;換對方一命。

周圍的人們,都看到了一道不知是人影還是刀影,往前閃出。

那影子之疾,就算是最快的弩箭,也不可能趕上。

那如同一道鋒刃的影子,會在瞬息之間,把場中的辮子男孩從中劈開。沒有人來得及救援。

側麵傳來一聲嘆息,那是兄妹倆剛剛悉了的聲音,那個說雅語的頎長男子。

那份悉,也將很快為往事。

然而,李曦同還是忽略了對方的敏捷,那種他自小到大見過的劍客當中,都無人備的敏捷。

所以一個影子劈出,另一個影子漂移,留下一道幾乎靜止的長矛之形,懸於半空。

那長矛,緩阻了劈來的柴刀。

所以長矛後麵那漂移的影子,得以

隨同長矛一起跌落在地的,是半斷指。辮子男孩隻是被砍斷了半食指。

李曦同呆立當場,剛才他一刀劈出的時候,李曦蓮雖然法略滯,此時卻也已經護在哥哥後。

隻不過這一切,已經毫無意義了。

周圍的土人,也不知幾百年,死了多人才得以修的戰意戰,銜接得天。強弩激發,長矛離手,一齊往兄妹倆立而來。眼前那破風飛來的長矛和弩箭,不是一,是一片,遮天而來。

辮子男孩能避開李曦同的刀影,但是李曦同和妹妹,已經不可能避開那一片如風卷暴雨的長矛和弩箭。

他不知道這一刻,妹妹會想到什麼;但是他李曦同,什麼都沒想。

人生從來不曾如此平靜,而這種平靜,將至永恆......

所有人都聽見了「嘭」的一聲震響。也許是所有「噗嗤噗嗤」刺骨的聲音合起來,就是這麼一聲震響。

李曦同低頭,他想最後看一眼被刺了刺蝟的會是什麼樣子。——可是,他沒覺得疼。

他有點茫然,因為,沒有看見被刺了刺蝟的

上沒有一支箭,一長矛,一滴

他旋地轉,就看到了同樣完好無損的妹妹。兄妹倆互相看著,不知道這是哪位神仙創造的奇蹟!

他們連忙環顧四周,便發現邊幾步之外,赫然站著一位白袍老者。老者腰懸酒葫蘆,風塵僕僕的臉上,罩著一副墨的東西,把雙眼部位擋了大大一圈。

兄妹倆上一次看見穿服的人,已經恍若隔世;而突然間就出現這麼一個衫齊整,裝束怪異的白袍老人,兄妹倆心下一沉——這是人是鬼?

山寨土人,依然圍得水泄不通。

這些原本戰意濃厚的土人,這時候也是跟李曦同一樣的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應該再長矛備戰,也忘了弓弩需重新上弦。

所有人都盯著那個高大拔的白袍老者。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出現的,也沒有人看見,那些激而出的弩箭和長矛,怎麼會全部半途墜下,散落一地。

老者摘下腰間的酒葫蘆,湊到邊喝了口酒,這才轉過對李曦同道:「現在,你來選;滅了這個所謂善良的種族,還是讓他們活著。」

李曦同環顧周圍,那些赤土人,仍是一臉茫然之。驟然間絕逢生,真有了那樣的機會,他突然間發現自己似乎收拾不起那麼大的仇恨。

「我其實,就是想跟他們講道理的。」李曦同喃喃道,「他們不講道理,那就隻好刀了。」

「嗯,很好,那就講道理。」老者的語氣很和緩,對那個會講雅語的男子說道,「如果你能傳句話,就麻煩幫個忙,我要跟他們講幾個道理。」

「不用客氣的。」那頎長男子麵帶微笑道。

「我穆席。」老者道,「太上宗行者穆席,講道理得有姓名。」

「我在青蘋州的時候,本名李笙,」頎長男子說道,「隻不過定居山寨之後,依當地風俗,巫工賜名為『山來』」。

這個本名李笙,現在山來的男子,指著辮子男孩道:「他『石勒』」。

然後一指骨男,「他木道,是族裡巫師的兒子,年輕一代的首領人。」

......

李笙還想介紹下去,穆席卻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夠了,我就講三句道理。三句不夠,殺人來湊。至於殺多殺,看道理幾時講通。」

穆席對自己說這番話的語氣很滿意,臉上便有了些暖暖的笑容。

宗主八百,在大開殺戒之前,就喜歡這樣說話;穆席覺得自己起碼學了個**分火候。

李笙噤然無語,作為曾經的俗世道院弟子,他當然知道太上宗行者穆席是誰,別說是他,玄黃天下的小兒,大抵都知道。因為用「穆席」大名治小兒夜啼,十分靈效;其中玄妙,多有太一道教的舌之功。

轉過,李笙平靜地向族人翻譯了老者的原話。

穆席對著正握自己斷指之,一臉痛苦的石勒道:「我要收徒弟;你想娶老婆。要是沒商量,打一架?打完活著的說了算。」

這算哪門子道理?

石勒聽完李笙的翻譯,默默撿起了剛才跌落地上的長矛;正對穆席弓下腰,擺開土人特有的戰鬥姿勢。

這簡直是送死,石勒不可能不知。

穆席點了點頭,直接無視了虎視眈眈的石勒,轉頭對李笙道:「第一個道理,沒講通,沒關係。你告訴他隨時可以手。」

穆席指了指李曦同兄妹,「我們師徒三人,會住在個寨子裡。所以,請幫忙騰出一間山澗最高的屋子,借用一段時間。」

......

最高的屋子,就是巫師的家,也是寨中最大的木屋。在山寨中,巫師的地位最為尊崇。

這樣的道理,會很難講!李笙苦笑道:「老前輩,您不妨把第三個『道理』也先一併講了吧。我好有個準備。」

穆席喝了口酒,清清嗓子道:「這道理嘛,要講究一個有借有還;所以我們也不會長期占著別人的屋子;什麼時候我們建一間新的木屋,就什麼時候還。地方我都看好了,就在這條山溪盡的瀑佈下麵。」

這兩條,很難講,關係全族榮辱的事!山民也許淳樸,但出俗世道院的李笙心知肚明,鬼纔信他們師徒會自己手去建房子。

李笙轉過來,滿臉艱,正苦思著如何開口翻譯老者的言語。看見周圍鄉民臉上兀自一片迷惘的神,突然靈機一,對著穆席跪地拜倒,一邊叩頭,一邊大喊「薩嗚......」。

所有的赤土人,恍然大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兵,對白袍老者伏地跪拜;口中都呼喊著同一個詞語——「薩嗚」

後來李笙才對穆席師徒解釋道,「薩嗚」就是神仙的意思。

神仙跟山民,就不用講什麼道理了,一切順利,沒有腥。就連仍在熱沸騰,準備一戰的石勒,也被土人們摁著,拜了起來。

那小子要是為了娶老婆得罪了神仙,怎麼得了。

所以,石勒最終沒有手,也沒敢討要老婆。

山寨土人,平日圍獵勞作,都是群,訓練有素。如今合力去清理巫師家的木屋,配合默契,十分麻利,不一會就已經打點得十分整潔大方。

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再挑剔的眼,也難找出一丟丟來。特別是巫師日常用的法,此時更是完全消失無蹤。

巫師名木生,是木道的父親。他曾定下家規,後世子孫,名字的第一個字都必須是木。從此野人山中,就有了「木」這一姓。

但其他人家,起名就比較隨便,如石勒的父親,就水芒。李笙雖然改名山來,但他的兒子,卻李青嶂,與山裡人習慣的起名方式格格不。李笙也「效仿」巫師,給自家定了規矩,子孫後代,起名都以李字為先。

山寨名落練寨,隻因寨後瀑布,土語稱「落練」。在野人山中,像落練這樣的山寨,還有很多。

巫師木生,是周邊多村寨共奉的「神工」,地位尊榮。逢村寨有事,族中節慶,木生不了要作法祭祀,祈願請神。如今真的來了這麼一尊大神,他卻不敢造次了,連平時所使的一應用,作法痕跡,都掩藏得毫無形跡可尋。

穆席瞥了一眼這位不過知命之年的「神工」,此人確實一雙天生的眼,能見常人看不見的妖魅邪靈,對一方靈氣的應,也比常人要敏銳些。若早三十年遇上機緣,倒是個不錯的道修胚子。

隻不過如今年長衰,並不見上有明顯的靈氣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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