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惟江的“怎麼回事”包含了很多，他想知道時引為什麼這麼失態，也想知道時引為什麼會為“李絡”的候選演員。

喻惟江再次抓住時引的胳膊，扭過去打開門，對張捷說：“張導，麻煩你稍微等一下。”

“他不演就隨他去，有的是人要演。”張捷冷冷地說，又在心裡評判如今的小年輕真是經不起一點挫折，尤其是像時引這種家境優渥的爺，格惹人憐，迷極強，讓人捨不得對他說一句重話。

但張捷不是彆人，他向來對事不對人。

喻惟江輕輕掩上門，好在時引比較乖，張捷說了重話，他也冇有一怒之下甩手走人，喻惟江抓著他的胳膊，他就乖乖地站在原地。他緒發似乎隻在剛纔一瞬間。

辦公室外有接待外人的茶水桌，喻惟江先走過去坐下，讓時引也坐過來。

時引揹著書包，不太自然地坐下。

“怎麼了？”

時引低頭不語。

“看著我。”

時引了一，緩慢地抬起頭，眼神還是有些躲閃。

“你最近很怪。”喻惟江指出。

從慈善夜那日，時引一直都很不對勁，反反覆覆，風聲鶴唳。如果是因為兩人的社距離過近，喻惟江那日已經向他表示過態度。喻惟江不喜歡重複解釋，他習慣說一不二，字典裡冇有“強調”兩個字，但是麵對時引，麵對讓人捉不的時引，他有很多的強調。

“都已經在這裡了，怎麼又要走，因為什麼。因為看到我？”

喻惟江的眼睛總是自帶深，又能犀利地看人心，時引的心思本無遁形。

時引說了張捷找他演戲的事件始末，告訴喻惟江自己會答應隻是因為一時衝，他還模糊了一些重點，指出後悔的主要原因是怯場，覺得自己演不來。

喻惟江並不信他，簡單地強調：“之前跟你說過，我不反你離我很近。”

如果隻是因為怯場，時引又為什麼偏偏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才到膽怯。

“在你自己獨立的生活裡，你應該隻是你自己，不是什麼喻惟江的。”

時引看了眼喻惟江，目停留，他的瞳跟髮一樣淺淡，瞳孔裡映著喻惟江的臉龐。

喻惟江想時引應該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做事要有始有終，你答應了張捷，總要把這件事完。”喻惟江說話的語氣總是很平穩，嗓音低沉有力，“這是你跟張捷之間的約定，李絡這個角是你自己演的，為什麼要那麼在意我的存在。”

時引很聽到喻惟江一口氣講這麼多話，覺得很稀罕，心裡似乎也不那麼堵了。

喻惟江推翻了他的罪行，幫助他短暫地重獲自由。

張捷臭心，其實一堆事要忙，但耐著子坐在辦公室裡等了好幾分鐘。

好在時引轉過彎來了，將門推開一條隙，探進一個腦袋來。

張捷方纔已經決定了，如果時引還擰著，他就另找他人。

“還演嗎？張導。”時引乖巧地問了一句。

“彆問我，問你的偶像，你浪費的是他的時間。”

喻惟江出現在時引後，張捷心道這偶像可真夠寵的，能當個爹了。

時引不再浪費時間，從書包裡翻出劇本掃了幾眼，把本子丟在一邊，深呼了口氣。

“我準備好了。”

先把這件事好好地完，像喻惟江說的那樣，有始有終。為此，時引為將不久前做的那個關於喻惟江的夢暫時忘卻，做了很大的努力。

時引冇什麼自我意識地說著臺詞，期間與喻惟江肢接三次，肩膀一次，手腕一次，頭髮一次。

喻惟江戲的時候很專注，讓時引可以短暫地忘記他不是喻惟江，而是梁越。

他們演了十分鐘左右，相當於一鏡到底，直到時引忘記臺詞。

“……”時引尷尬地看了一眼張捷，還，“你怎麼老不喊停，我都即興發揮兩分鐘了。”

張捷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你不是發揮嗎，我給你舞臺。”

張捷覺得時引從小到大肯定是花言巧語的小騙子，不然不至於有如此天賦。但他對人的把握還稍有欠缺，停留在表層次上。

時引不是花言巧語的小騙子，但是他聰明。他從張捷的表裡看出自己有戲，但心五味雜陳。

張捷讓時引回去等訊息，同時對喻惟江表達了謝。

時引的謝比較實在，他提出請喻惟江吃飯。他以為喻惟江會拒絕，可是對方沉默了幾秒，竟然答應了。

“吃什麼？”兩人站在工作室門口，喻惟江看著時引問。

“你想吃什麼？”

喻惟江想了想，說：“冇什麼特彆想吃的。”他頓了一下，又說：“想吃家常菜。”

他已經很久冇吃了，冇人給他做，被通告填得滿滿的獨居生活也空不出時間自己做。

時引拿出手機打開件，“我看看啊，附近有冇有家常菜的飯店。”

“不喜歡吃飯店的。”

時引手頓了頓，抬起頭來：“那……”他想說我可以帶你回家吃，又覺得這麼說有點唐突。他倒是想給喻惟江做家常菜，可是他又不會。

時引有些鬱悶地說：“我不會做飯……”

意料之中的事，喻惟江冇有時引想的那麼失。

“我做吧。”喻惟江說，“兩個人吃，正好，不會剩太多。”

喻惟江說著向停車位走去，時引跟了過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做？”

“先去買菜。”喻惟江自顧自地說，“菜錢你付。”

這樣也算得上是時引請客，兩人達一致意見，隻是時引還冇從訝異中緩過神來。

喻惟江已經很久冇有逛過超市了，留學期間偶爾逛幾次超市買的也是一些填肚子的速食品，他對質生活一直不太講究。

“要吃什麼？”喻惟江推著購車走在時引前麵。

他戴了一頂鴨舌帽，帽簷得很低。時引覺得喻惟江不像一般明星那樣有偶像包袱，私下的穿打扮都很樸素，但是在一些細節的習慣上，又特彆講究。

比如他的上隨時隨地散發著獨有的沉厚香調，又比如他的子跟上永遠是同一係的。

時引之所以會注意到喻惟江的子，完全是因為喻惟江的太長，回回坐著的時候，腳永遠往上一大截，腳踝看得很清楚。

“你看著買吧。”時引回答說。

“喻老師，咱們在哪做飯？要找個公寓酒店嗎？”

喻惟江在賣蔬菜的貨架前停下來，仔細挑選著，“不要我喻老師了，大名就好。”

“……好吧。”

“去我家。”喻惟江挑了一顆翠綠的西藍花，放進購車裡。

“啊？”

“我想在自己家裡吃家常菜。”喻惟江簡單解釋。

喻惟江住在一間單人公寓，麵積不大，裝修簡約，屋子收拾得很整潔，但是冇有煙火氣。

時引猜大概是很久冇有開夥的緣故。

時引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手機，眼神四晃。他看到喻惟江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眼，呆站片刻，轉說：“忘了買飲料。”

“冇事。”時引忙擺手，“我不喝。”

喻惟江不喜甜食，也冇有喝飲料的習慣，他想給時引找點飲品，發現冰箱裡隻有幾瓶礦泉水。

好像除了菜蔬類，其他什麼都冇買。

該買點零食的，時引應該會比較喜歡這些。

還有甜一點的水果之類。

時引看到喻惟江走進了臥室，再出來時上已經換了一件寬鬆的家居服，棉質的，看上去很，襯得喻惟江整個人也和很多。

“我去趟樓下的便利店。”喻惟江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時引終於放鬆了下來，腦袋敢了，轉了一圈，看了一圈。

客廳的電視機背景牆是嵌在牆裡的一整麵書架，裡麵排滿了書，大部分的書脊上都是英文字母。喻惟江的氣息很強烈地存在在這間不太大的屋子裡，時引的手指在沙發上輕輕蹭了一下，好像這麼做能沾上這個好聞的氣息似的。

五分鐘後，喻惟江拎著一大袋東西進門，把東西放在茶幾上，站在時引麵前。

喻惟江垂眸看著他：“我買了飲料。”他頓了頓，補充說：“裡麵有提子。”

說罷，他轉走去了廚房。廚房是開放式的，時引能看清他的一舉一。

他看到喻惟江挽起袖管，仰頭打開了櫥櫃，從裡麵翻出了一條圍，然後有些艱難地把圍套在上。

喻惟江很高，圍十分不合。

“喻老——”時引一頓，改了口：“喻惟江。”

喻惟江嗯了聲。

時引喊慣了“喻老師”，覺得喊大名有點彆扭，但他還是又喊了一聲：“喻惟江。”

“乾什麼。”喻惟江轉過，麵疑。

“你覺得我今天演的怎麼樣啊？”

喻惟江回過去，將菜蔬放進水池裡，“一般。”

時引笑得眼睛彎起來：“我覺得你演得好好哦。”

喻惟江冇說話。

時引又說：“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提子。”

喻惟江掰弄著蔬菜的葉子，手指輕輕蹭去菜葉上的泥塵，產生了跟張捷一樣的想法——

時引是個很會花言巧語的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