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天氣已經逐漸熱了起來，灑在地上，溫熱的，水麵波紋泛著澤，那涼亭旁，陳百穿跪在地上，上背著刀，可整個人卻十分狼狽，麵容不堪，說不出的憔悴。

他已經在這裡跪了兩天兩夜，如果不是心裡那一份執念支援著，他早就倒下了，渾上下都是麻木的，整個世界也彷彿與他沒有關聯，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是，當那桂花樹林中有人影出來時，他驚喜抬起了頭，眼睛裡全是。

「幫……幫主！」

杜若被王三虎攙扶著，腳步依然有些輕浮，走到陳百穿麵前，緩緩蹲下，看著狼狽不堪的陳百穿，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麻木，輕聲道：「百穿，你這又是何苦呢？起來吧，你本來傷就沒好。」

說到此，杜若還有些詫異，平老先生的醫好的有些過分了，以前他沒怎麼注意，可這段時間，仔細分析才發現，平老先生療傷幾乎沒有失手過，好多傷，都超出了梧桐鎮的水平極限。

「幫主……」陳百穿裂開那乾涸的，彷彿乾旱多日的土地出現了一條條裂，氣若遊道：「幫主，我求你，我願意用我所有，換我大嫂一命，已經沒有多時日了，就讓病死床榻，給一個壽終吧，幫主……」

杜若臉上無波無瀾，看著陳百穿也不說話。

嚥了咽口水，陳百穿繼續說道：「幫主，我大嫂是個可憐人，一輩子連梧桐鎮都沒出去過，當初聚義幫初創，我和我大哥也是強烈建議我們兄弟來的，後來大哥死了，也沒有任何怨言，還欣然將小易也送到聚義幫來，一直都很支援我們的，這次……這次……隻是一時沒想過……幫主啊，您就可憐可憐吧，真的苦啊……」

杜若緩緩閉上了眼睛。

陳李氏這個人，杜若是認識的，不是在聚義幫認識，而是在他很小的時候流落到梧桐鎮時就認識的，一個典型的鄉下婦人，那時候，杜若有讀書人的份，陳李氏雖然是大人，對他一直都頗為尊重。

後來，因為陳百穿兄弟在聚義幫的表現，他也間接和陳李氏有過一些接，這人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麵，有著鄉間小民的思想，卻比很多婦人有見識，也識得大。

杜若還吃過好幾次陳李氏做的飯，有兩次還是陳李氏刻意燉了湯讓陳柏仲帶來幫裡給他補的。

他也聽到陳李氏說過好幾次，

「咱們幫主哪兒都好，人也俊，又是讀書人，待人也好，就是太瘦了，這樣不好，子纔是最重要的，不要太勞累了。」

這一類似的嘮叨，陳李氏不止一次在他耳邊說過。

杜若雖然沒有太多表示，但心裡暖的，後來，陳柏仲犧牲，杜若還親自去陳家好多次安陳李氏，前幾個月陳李氏病重，杜若知道後，也親自去看過。

這一次陳李氏的舉，杜若很清楚，真的是想不開了，已經沒有任何念頭了，丈夫兒子都死了，一無所有還病重不可治，便有了極端的想法。

「幫主！」

王三虎也開口道：「幫主，陳李氏……的確可憐啊，而且，平日裡對幫裡兄弟們也很好，也是最支援幫會的……犯了錯，我們不可否認，但也活不了多久了，就饒了這次吧，也沒機會再犯錯了！」

杜若緩緩站起來，也不同意，也不反對，著池塘，緩緩開口：「開，執法堂！」

…………

義字堂裡，聚義幫高層除了羅大鬍子帶著渡風堂大多數人已經出貨不在梧桐鎮，其他三個堂口都有一般高層悉數到場，老一輩的各位族老也都來了。

陳李氏從帶上來開始就一直不說話，但那病態得骨瘦如柴的樣子讓人心酸，上著一濃厚的死氣，頭髮糟糟的，耷拉著也看不清楚臉。

陳百穿跪在地上，著上首的杜若。

杜若麵前的桌上放著一把劍，上還披著王三虎的那件長袍，上蓋著一張狐貍皮，與大堂裡那些**這胳膊的人都格格不，即便是已經七老八十各位族老都沒有他穿得厚。

求的人不隻陳百穿一個人。

連私塾的胡老先生和一眾族老也都求，覺得陳李氏沒多時間可活了，就讓自生自滅好了。

然而，杜若一直不言不語，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

門外又進來了兩個人。

重傷未愈的黑頭被平老先生攙扶著進來，黑頭走到陳百穿旁邊，緩緩跪在地上，結結的說道：「幫主，我……我也……求幫主放了……放了。」

黑頭是這次事件的害人，也是聚義幫裡畢竟有威的人，他這一開口，其他很多之前沒有求的人也都開始求起了。

平老先生也拱手道：「幫主，陳李氏雖然犯了錯，但……已經沒多時日了，也是個可憐人，就饒他一次吧，陳易已經死在幫規之下……」

杜若緩緩站起來，看著滿堂求的人，手裡握著長劍，一步一步走了下來，咳嗽了幾聲，又向陳李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當初……我也是了好多年陳大嫂，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鋮」

長劍出鞘，劍尖落在地上，杜若緩緩前行，發出「吱吱」聲，他抬著頭，眼神卻沒有焦距，聲音也大了半分：「但是，這一次，我們折了五個兄弟，三個殘廢，一輩子下不了床，十幾個重傷，這是我沒辦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杜若環視了大堂裡所有人，冷聲道：

「你們都給我記住，我杜山薑，絕對不會因為可憐一個人，而容忍做出肆無忌憚的傷害！」

在眾人瞪大的瞳孔中，杜若往前一步，長劍刺出，一劍穿陳李氏的口，鮮噴出來，灑在他那潔白長衫上，彷彿點點桃花盛開。

「陳大嫂，」杜若輕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你了！」

陳李氏角流著，終於抬起了頭，死灰的眼神裡閃過一異樣，搐了一下，緩緩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