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也有一座墳，住著那個未亡人。

那個一襲紅，配著雙刀的姑娘，一直苦苦守著那座城，即便化了斷壁殘垣，隻盼著他去了下一村，會想著有一天返程。

那年，他走了，一去便是三年，

那年，紅親自送他到了這裡，

那年，如今一樣，桃花十裡。

那年，他迎著南風，鞭子在馬屁上一，往山下去了，背上有一柄用白布塊裹著的劍。那天，風很大，越來越大，白布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粘上了不桃花，又被風吹落。風，越來越大，捲起千千萬萬朵桃花，漸漸地模糊了他的影，隻有一陣「塔塔」的馬蹄聲，也漸漸被風聲淹沒。

他沒有回頭，他沒有看見紅流下的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桃花瓣上，濺起了點點漣漪。

淚水，將紅的視線都淹沒了，耳邊卻回著那句：「紅，等我名揚天下那一日，我就一定會回來，你可要等我啊！」

……

秋日明，花雨四濺，紅第一次出現在杜若麵前，輕輕將散落的髮挽回，臉朝花束，長發披於腰間，用一紅的帶輕輕挽住，一襲白，鮮花一映更是粲然，那時，便是名震天下的一刀破江一刀斬湖。

轉過時，驀然啊，天邊那一抹斜掠過草樹，用了江南的靜好熬彩墨，潑墨江南秋上濃，悄悄的金黃，靜靜地銀杏葉，趁著那一抹火紅飄散慵懶的長街小巷。

當那數不盡的金黃銀杏葉飄來時，他抬起了頭，正好看到那天邊的火燒雲，真的猶如一場大火燃燒著，雲中那一抹長雲，彷彿是一襲紅飄過，留下了一條火照之路。

杜若著那片火燒雲，角微微，喃喃道：

山川湖海不相宜

緣何此

應是此有紅

…………

那是紅與杜若認識的第四個年頭，那同樣是個深秋，枯葉片片，紅隻記得那個秋天有很多的冰冷，滿眼是紅樹，滿眼寂寂，又聽得清角吹寒，嗚嗚咽咽，空空，端的是素秋難敵，風雨愁煞人。

落葉在樹的邊隨風盤旋，杜若興緻的跑到紅麵前，非常高興的跟說，他與呂無道將要去整頓那破碎河山。

心上驀然湧出千般思緒，卻無法訴說。

秋風瑟瑟，樹葉零，淒涼片片，到瀰漫，心也隨著發的傷。強忍著不捨，直到半夜都還在給他收拾東西，不斷的嘮叨著：「杜若，我給你包袱裡多放了兩件厚裳，你記住不要著涼……」

他躺在太師椅上，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說道：「哎呀，紅，你就別嘮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倒是你自己，別大晚上跑到屋頂看星星了，你要是又睡著了，可沒人把你抱回來了！」

紅臉頰一紅，怪道：「臭小子，就你話多，我不在你邊，你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江湖險惡……」

那個秋天，心隨著秋風蕭瑟、飄搖，心事像落葉一樣枯萎、埋葬，一切都消失在那個煙雨縹緲的清秋中。秋風乍起，落葉歸；靜水東流，孤夜月明。

紅目送著他下了山，突然間很想哭。

此後，就覺，度日如年。

然後，下了山。

…………

紅下山一年，找尋了一年，見到了薑牧。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紅就離開了。

薑牧，親了。

迎娶的是公主。

桃花盛開，一襲千裡。

綠樹蔚然，相互錯著枝蔓，有過錯落的樹葉間灑下金輝漫漫，束點點照應在地麵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凡間，每棵樹上也都披著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係，胭脂紅的紗幔幾米長，無風時靜靜垂落。

紅又回到了來到金陵城。

現在閣樓頂上，隨風吹拂，看著杜若牽著他的新娘，的心已經碎無可碎，隻能默默承著靈魂的煎熬，的離開。

他親了，新娘卻不是！

不知道杜若看到了，停頓了良久！

月總是太過匆忙，往事已不知蒙上了幾多風霜。

…………

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年，雖然是三月天時，天山卻尤為寒冷，雪花磅礴。

紅在山巔，遠遠的看見了渾是，也一皆傷的薑牧，他手裡握著樸刀，是紅當年贈於他的那柄刀，隻是，他此時的況並不好，搖搖墜，被很多人圍攻，地上也躺著很多已經冰冷的死人。

紅還是出手了，

出現那一刻，杜若笑了，輕聲喊了一句：

「紅！」

…………

待到紅終於看到那片花瓣漫漫的桃林時，終於明白了，

杜若，從未辜負過，

隻是，杜若字山薑，他就真的如同山薑一般苦，

他苦了一生，苦了一世，

即便他天下無敵，

他卻也是天下最苦的人，

知道了真相的紅，鬆了一口氣，可，偏偏就是這一口氣，最後一點生機磨滅了，手，下垂的瞬間，留下了人世間最後一句話：

「終究，十裡桃花……人未歸！」

…………

多年後，有一座荒山。

傳聞，荒山上當年有一個大門派，隻是後來因為窩藏江湖通緝犯，不得已潛藏起來，再也不見蹤跡。

又後來，有人在荒山上見到一白髮男子，似乎是個傻子罷，隻是楞楞站在桃林裡，著下山的小路，卻又不曾離開，待到花謝，又消失了。有心者發現，那桃林裡有一座墳旁，那墳上無碑，隻是三月天時，滿是桃花。

又不知多久，山上多了一個小孩兒，稱呼那白髮男子為師父。

那天，桃花紛紛，小孩兒跑到白髮男子後，悄悄問道：「師父，每年桃花開時，你都會來，你是在等人嗎？」

白髮男子著遠，悠悠道：「是啊，隻是可惜，桃花十裡人未歸！」

「既然不來，你為何還要等呢？」

「是啊，他都不來，你又為何還要等呢？」

當時年不知事，牽著紅的手，就天不怕地不怕，後來鮮怒馬風發義氣，不懂可有可無的陪伴有何意義。然而江湖如，攜手同來，獨自歸去，又……

隻是恍然想起那一年，在樹下仰頭，任由桃花落於發尖，等著他歸來，盼了一日又一日，等了一年又一年，終究還是沒能等來想要等到的人。後來，他後悔了罷，才知道——

所謂江湖，不過是那個人在桃花下的等待，說一句「杜若，你回來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