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陸遠今天就是給馬佐治來當援兵的。

昨天馬佐治在電話裡說，他媽媽今天早上要來學校，帶他回上海，還說幫他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他希陸遠拔刀相助，過來幫他當說客，勸退他媽媽。因為他不想回上海，他想留在杭州發展。

確切地說，馬佐治不想長期生活在喬阿姨的“魔爪”之下。這是整個305宿舍都知道的事，不是。

他之所以打電話向陸遠求救，那是因為他邊也隻有陸遠可以求救了，而且，他媽媽每次過來學校宿舍看他，總是嫌棄邵剛的土，潘大海的貧，就唯獨對陸遠誇贊有加，說他靈，說他穩重，說他好白相，對陸遠印象特別好。

不找陸遠來救援，馬佐治實在是想不到找誰來了。

很快，胖哥就客串起服務員，把菜上上來了。今天上菜快，因為放假了，學校門口這種小飯館，真沒什麼客人。

陸遠讓胖哥弄瓶紹興黃酒上來，他知道喬阿姨從來不喝啤酒，總說喝啤酒壞形。

他一邊陪著喬阿姨吃著菜喝著小黃酒，一邊和喬阿姨各種話題聊得飛起，聊什麼黃金保值啊，房子是剛需啊……因為這些話題都是他老媽吳秀琴平時最關注的。

馬佐治坐一旁，呆呆的，一句話也不上，倒是他像外人，自己媽媽和陸遠像娘倆兒。

“喬阿姨，我前些日子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三十歲的人在學習善待丈夫，四十歲的人在努力善待孩子，五十歲的人就應該要善待自己，儂覺得有道理伐？”陸遠一臉求教的表。

“嗯，很有道理的，我在五十歲前，為佐治真是碎了心……咦？”

喬阿姨說著突然反應過來，微微慍怒地瞪了一眼陸遠，笑道，“小陸啊，儂個小赤佬，頭的很。儂是說，我這個年紀了，不應該再管著佐治了，是伐？”

“嗯嗯嗯。”一旁的馬佐治不自點起了頭。

啪！

喬阿姨狠狠敲了一下馬佐治的腦殼，罵了一句小赤佬。

陸遠暗暗替佐治心疼，然後解釋道：“喬阿姨，佐治都二十一歲了，眼瞅著就要走上社會，參加工作，要自己獨擋一麵了，總不能像小孩子一樣管著他吧？”

“小陸，儂這話沒水平，我這不管著他，是替他規劃人生，曉得伐？”喬阿姨糾正道。

陸遠搖搖頭，道：“雛鷹長大了，總該學著自己飛。”

喬阿姨說道：“那萬一飛不好摔下來呢？那麼高摔下來，可是會死人的。”

陸遠：“……”

馬佐治不服，甕聲道：“摔下來我也樂意！”

“儂個小赤佬！”

喬阿姨手又要去敲馬佐治的腦殼，不過被陸遠攔住了，他瞪了一眼馬佐治，佯怒道：“佐治，怎麼能這麼說話？阿姨這可憐天下父母心。”

“對，還是小陸你懂得。”

喬阿姨被馬佐治氣得有些惱，說道：“唔帶他回上海，幫伊找了工作，這小鬼頭，真是不曉得天下父母心。”

“喬阿姨，你在上海是托人給佐治找了單位吧？”陸遠問道。

喬阿姨點點頭，嗯了一聲。

陸遠又說：“我在我們本地的國企單位裡上班，我是知道現在這年頭，要想托人進一家單位上班，那得是天大的人才能進，而且還有人要擔著風險。一般人就算有路子，也不一定能行得通的。”

“那是當然！”

喬阿姨微微頷首，對陸遠的話深表同意，鄭重地說道：“他不是喜歡計算機，擺弄電腦嗎？我托了一個好姐妹的表哥，在浦西一所中學給他找了份工作，負責他們學校的計算機室。工作也輕鬆，一週就教幾堂計算機課，敲敲鍵盤爬爬格子，輕鬆的吧？”

“輕鬆！”陸遠點點頭，道，“管學校的計算機室，也算是在學校裡上班工作。環境安靜，工資穩定，出去跟人說也麵！”

聽陸遠這麼一說，喬阿姨也頗為自豪，道：“那是當然，這種單位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我也是托了大人的。”

“是啊，這種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托的。不過喬阿姨，你也看到了，佐治現在回了上海，肯定是心裡不服氣的，不甘心的。”

陸遠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就算他順從了阿姨你的安排回了上海，去浦西那所中學上班，肯定也是不服管的。萬一他在學校捅了婁子，闖了大禍，先不說後果嚴不嚴重，這不也浪費了阿姨你的一番苦心，尤其是你托的一份人，是不？”

“這……”喬阿姨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低著頭，握著拳頭的兒子，有些遲疑。

陸遠又道：“阿姨，聽說現在計算機可貴了，一臺都要六七千塊錢。而且我知道這計算，最不搗鼓，最忌水侵火燒的，萬一他非要為了跳出你的安排，去做一些傻冒的事，可就不得了了。我算算，一臺電腦就要六七千，一般初中部的計算機室，有五六十臺計算……”

說著，陸遠對馬佐治提醒道：“佐治，你可不能犯傻，這麼多臺電腦，得多錢賠？”

“怕什麼？我媽有錢！”馬佐治介麵道。

啪！

喬阿姨又對馬佐治敲了一記腦殼，罵道：“阿拉家沒錢！你爸爸那頭，就給你留了一點將來結婚買房的錢！”

陸遠再次心疼馬佐治，又說道：“喬阿姨，你別看我們都大學畢業了，但還是在青春叛逆的尾梢，就該讓我們在社會裡爬打滾一段時間，挫挫銳氣，長長記。我倒是覺得不如讓佐治在杭州呆一段時間，讓他自己一個人歷練歷練，等他了一鼻子灰，知道媽媽的好了。到時候不用阿姨你催，他自己都會主回上海去的。”

喬阿姨沒有吱聲，認真地考慮起陸遠的這番話。

陸遠趁熱打鐵道：“媽媽那裡纔是最大的避風港嘛。等著他回到阿姨邊的時候，纔是長大了的馬佐治！到時候阿姨給他安排的工作也好，規劃的人生也好，我想佐治都會接過棒來的。這纔不枉阿姨你的一番苦心，托的一份人，不是嗎？”

“嗯……儂是想說，讓他撞了南墻再回頭嘛。”

喬阿姨對陸遠說道：“小陸啊，儂這張真是越來越能說了，果然工作才能鍛煉一個人，希佐治在杭州也能像你一樣真正長大。”

“啊？媽媽，你不押我回上海了？”坐在一旁呆呆的馬佐治，，猛地一抬頭，臉上充滿了驚喜。

“押你回上海？哼，媽媽是國民黨特務，你是地下黨伐？”

喬阿姨瞟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是擔心儂個小赤佬毀了儂張阿姨的一番人，也擔心阿拉家沒那麼多錢賠學校的計算機。不過我也有要求！”

馬佐治拚命點頭，說道：“媽媽，你說。”

喬阿姨豎起三手指，說道：“一，從今以後，不給你每月的生活費了。二，你在杭州呆一年，如果看不到你有好的發展，就給回上海來。三，不許私自談！真要談前，必須要讓媽媽把關！”

陸遠：“……”

這第三條有點霸淩啊！

但馬佐治還是樂此不彼地點頭同意了。在他心裡，隻要不用回上海，談重要嗎？本就不重要！

“好，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說媽媽又管著你！”

說完，喬阿姨拎起小挎包，起要走，說道：“我兩點鐘約了一個朋友喝咖啡，好久沒見過麵了。媽媽下午五點半的車回上海。”

走到門口，喬阿姨又提醒了馬佐治一句：“記得，每週至跟媽媽打一個電話！”

“媽媽！”

馬佐治住了喬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什麼，我快沒錢了，下個月的生活費你好像忘了給……”

喬阿姨揚了揚眉，笑道：“嗬嗬，剛約飯三章你又忘了？以後，我就不給你生活費了。再說了，你大學都畢業了，還要什麼生活費？你不是翅膀了，要展翅高飛了嗎？”

“那我接下來找工作還要租房子，還要吃喝什麼的……”

“自己解決！”

噔噔噔！

喬阿姨的高跟鞋踩在小飯館的樓梯裡，顯然已經下了樓。

“你媽這是斷你錢糧，想讓你知難而退回上海啊！”陸遠表示同。

馬佐治咬了咬牙，堅定地說道：“不，我好不容易掙他的魔爪，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陸遠微微皺眉，替他擔心道：“那你接下來搬出學校，要租房子找工作，還要吃飯什麼的，怎麼辦？”

“不是還有你嗎？而且，目前我也隻能依靠你了……”

馬佐治深地看著陸遠。

“媽的……”

陸遠哭無淚。

他掏出錢夾子，數了數，一共還五百七十八塊。

他給馬佐治四百七十八塊，給自己留了一百塊錢，因為週一還要出差去城廂鎮。

他說道：“這些你先拿去對付一個禮拜。我下下個禮拜就發工資了，發了工資全給你。我回家啃老。”

“遠哥，你！”馬佐治就要上前去親陸遠，被陸遠狠狠推開。

陸遠氣道：“招誰惹誰了，幫你當說客，還要搭上工資。關鍵那是我第一個月的工資啊，人家第一個月的工資是孝敬爹媽，我特麼的全孝敬你了！”

馬佐治笑道：“所以你咯！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爹，不是，你是我爹！”

“不不不，不敢，喬阿姨太厲害了，不是一般人，不敢當你爹！”陸遠被他沒皮沒臉給氣笑了，說實話，相比喬阿姨，自己老媽簡直就是菩薩在世。

隨後找胖哥結了賬，陸遠又給邵剛打了個電話，這傢夥正跟蘇文艷在一起，準備下午去省圖書館看書蹭空調。於是，他拉上馬佐治，也直奔省圖書館去和邵剛蘇文艷會和。晚飯自然是蹭邵剛小兩口的了。

……

週末兩天過得很歡樂，但也過得很快。

週一大早，陸遠背著個雙肩包就出了門，直奔汽車南站。

到了車站取了票，可是左等右等，大都快發車了，還是不見洪剛的蹤影。

陸遠有些著急了。

雖然他沒手機，但幸好他抄了洪剛的手機號碼，隨即他在車站的公用電話廳給洪剛撥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洪剛一聽是陸遠的聲音，也是著急萬分，說道：“哎呀，終於等到你電話裡，小陸！”

陸遠問道：“洪哥，什麼況？這邊快發車了。”

洪剛說道：“你沒手機，又沒呼機，我都不知道怎麼聯係你，小陸。我也是急得不行！”

的確，陸遠人在汽車南站，又沒手機又沒呼機的，除了他聯絡洪剛的手機，不然洪剛肯定是聯絡不到他的。

陸遠問道：“出什麼事了？”

洪剛說道：“我家嶽母昨晚半夜突發心梗，送醫不治，過世了。”

“啊？”

陸遠雖然不認得洪剛家裡人，但畢竟是同事，聽到這種事還是意外和憾的，趕說了聲：“洪哥，節哀順變啊！”

洪剛說了聲謝謝，然後有些抱歉地說道：“我剛跟單位請了三天的假，在家裡幫著理喪事。小陸，城廂鎮那邊我今天去不了。”

陸遠哦了一聲，發生這種事肯定是出不了差的，一個婿半個兒，嶽母過世，洪剛怎麼可能還能出差？

但這個業務是洪剛自己主抓的，他是跟著學習和幫忙的，如果洪剛不去城廂鎮，他去了也是一頭霧水，有些事他過去也是抓瞎。

隨即他問道：“那我現在退票，不去城廂鎮了吧？”

“不不不，小陸，你要去，”洪剛說道，“鄭科長早上電話裡也說，咱們現在也趁熱打鐵，城廂鎮走訪廠家，拜訪金盛家紡，宜早不宜晚不能拖。而且據我所知，孫越和羅大偉他們也在接樂家紡，不能被他們拔了二科開門紅的頭籌。這個忙你幫哥哥一把，當是哥哥欠你一份人。”

陸遠為難道：“洪哥，不是我不願幫忙，我是擔心沒你主抓和張羅，我一個人過去也沒用你。畢竟我還是個新人，好多東西也不懂。”

“這個沒關係，小陸，方案是你草擬的，你也知道怎麼作，不懂的地方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手機隨時開機的。”

洪剛說道：“而且我在城廂鎮有個朋友，專門和家紡廠家打道的，就是之前給我提供城廂鎮廠家資料的朋友。你記一下這個號碼133582744……到了城廂鎮之後，你先打這個手機……小陸，先不說了，靈堂擺好了，我得先進去哭下喪。”

陸遠：“……”

嘟嘟嘟！

洪剛把電話掛了。

變一個人去城廂鎮出差了？

前天剛跟喬阿姨忽悠，馬佐治要學會獨當一麵。今天就到自己開始獨當一麵了。

真是報應不爽啊！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陸遠真的有些發懵。

“前往八點四十五分，前往城廂鎮的……”

車站開始廣播，通知發車了。

陸遠了手裡的車票，直奔檢票口。

長在春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