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一夢迴》第二章仙笛

時值夜半更深,一團皎月當空,照得山頂猶如白晝。書趣樓()過稀疏的竹林,可見一屋舍的視窗泛著瑩瑩燈火。在燈火中,見一年輕書生端坐案前,正在閱卷翻書。燈火映襯著他清秀俊逸的麵孔。一雙修長而潔凈的手,更是襯托出一儒雅之氣。此人正是白日裡替解圍的那書生。

看樣子這是一間書房,靠窗的書案上端放著筆墨紙硯,一盞油燈半明不晦,裡麵靠牆的書架上擺滿了各類古籍卷冊,一旁的牆壁上又掛著一幅墨竹圖。

忽地,一陣夜風吹來,原本寂靜的竹林裡,傳來「沙沙」聲響。頃,似有一團淡淡的輕霧,飄到了屋舍上空,書案上的燈火隨之跳數下,火焰也由黃轉藍,變得更為微弱。

書生似有所,微微一抬頭,看了眼油燈,見燈火穩定下來,便不以為意地繼續低下頭去看起書來。

稍後,隻聽「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從外麵輕輕推開,一穿冰藍,年約十二三歲的走了進來。隻見好奇地掃了一眼書房,隨後將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投向了那書生,臉上並且帶著薄怒之意。

書生聞聲抬頭一看,當即認出是白日裡鎮上遇到的那,隨即慢慢放下手中的古卷,亦抬頭靜靜地看向那,卻並未言語。

片刻後,那氣鼓鼓地厲聲道:「你為何要管我閑事?」

書生神一怔,似是略顯意外,而後微微一笑,輕道:「看來,風某是好心做壞事了。」

很是生氣模樣,子微著,脯略顯起伏,厲聲道:「那些惡人,作惡多年,理應到懲罰!」

書生皺了皺眉,淡淡地道:「不知,你又要如何懲罰他們呢?」

聞言,眉一挑,嗔怒道:「那是本仙子的事,你不必多問!」

書生聞言,略顯驚訝道:「你是仙子?但不知仙子法號仙名,風某又該如何稱呼呢?」

見書生稱為仙子,麵上頗顯神氣,高聲道:「我姓楚單字晴,你就稱我為楚仙子好了。」說著臉似乎也好轉了幾分,又好奇地道:「咦,那你又什麼?」

書生見其如此孩子角一,忍不住微微一笑,輕道「在下風疏竹。」說完,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盯對方。

「風……,疏竹,怎麼像是在哪聽過呢……。」楚晴邊重複著書生的名字,邊用纖細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額頭,眸中眼波流轉,似在思索,但片刻之後將頭一揚,厲聲道:「因你白日無端放走惡人,本仙子要懲罰於你。」

風疏竹聞言,笑了一下,又故作嚴正神道:「但不知楚仙子,想如何懲罰在下?」

楚晴舉目環顧,微微點了點頭,道:「此靈氣頗佳,本仙子就罰你……,罰你讓出此地,供本仙子修行用吧!」

風疏竹假意惶恐,起一拱手道:「仙子能借鄙舍修行,在下榮幸之至,隻是此為我多年居住之所,仙子如若不棄,此書房右側尚有客房兩間,可供仙子暫住。」

楚晴的聞言,眉一挑,麵不喜,嗔道:「本仙子修鍊之時,不便外人在側,你還是另尋他吧!」

風疏竹聞言,麵微沉,略一沉思道:「恕在下冒昧,敢問仙子,仙鄉何?」

楚晴聞言,眉扭作一團,似乎頗不耐煩,急道:「我說你這書生,本仙子看中你的屋舍,是你幾世修來的福份,你問這麼多做甚?」

風疏竹眉目肅然,語氣中略帶威嚴道:「在下識得一位道友,乃塗山氏支,算來應有兩百歲左右,初化人形,不知仙子識得否?」言畢,目一斜瞄了楚晴一眼。

楚晴聞言,雙眸圓睜,吃驚地看著風疏竹,語氣略顯惶恐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風疏竹角微揚,隨手拿起書案上的筆,笑道:「我,就是一介書生,平日裡詩作畫,爾或降妖除魔。」說到「降妖除魔」四個字時,他的語氣略略加重了幾分。

楚晴聞言,臉大變,做惱怒狀,冷哼一聲,張開雙臂,向前一探,那原本一雙白皙如玉的手,瞬間變茸茸的爪,但見鉤甲外,泛著森森寒,作勢撲。

風疏竹見狀,形一長,從視窗飄飛到屋外。雙腳剛一落地,便見楚晴撲了上來,對方未給自己任何息機會,一口氣急攻了七八爪,隻見那爪帶著勁風,劃出道道寒,卻聞「嘭嘭嘭」幾聲悶響,全被風疏竹拿著筆的手,輕而易舉地擋了下來。

一回合戰罷,二人一錯,相隔數尺分開站定,風疏竹左手負於背後,右手持著筆,獵獵山風吹著他的衫。

此時,借著如水的月華,清晰可見楚晴眉目間的淡淡恨意,隻見子突然快速旋轉起來,化作一旋風騰空而起。

「吼」一聲巨吼,旋風消失,憑空出現一隻巨大的頭,如假似真,如夢似幻,閃著森森寒的獠牙巨口,向風疏竹咬來。

風疏竹見勢,退後一步,提起手中的筆向那頭上畫去,一道清輝劃過,頭消失不見。

隻留下淡淡的月,輕輕吹來的山風和「沙沙」作響的竹林,還有視窗裡泛出的瑩瑩燈火,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彷彿剛才的一切並未發生過似的。

忽地,風疏竹周圍足丈見方的空氣形雲氣,並快速地旋轉起來,那雲氣越轉越快,攪得周邊花落草折,一時間落葉紛紛。

風疏竹站在雲氣中,麵平如水,一,靜觀其變。

驀然,在雲氣中幻化出三隻巨大的頭,從三個方位向風疏竹撲來。風疏竹角微微一笑,形化作三人,均持筆向頭上劃去。

三道清輝過後,頭、雲氣都消散了,隻見風疏竹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隨即聽到「啊」地一聲驚呼,隻見楚晴全無力的樣子跌坐在地上。讓人忍俊不的是,原本白皙稚的臉上被畫了四條鬍鬚,左右各兩條,彷彿孩玩耍時所畫的貓咪鬍鬚。

楚晴到臉上異樣,抬起手來拭,可不想那墨跡猶如滲一般,居然拭不掉。

風疏竹一抬手,將手中的筆順著窗子投回到書案上的筆筒裡,以為事到此為止的神,似笑非笑地看著楚晴。

楚晴幾經拭,見那墨跡不掉,便以為自己容貌被毀,這便迫使了真怒,戾氣上升,並迅速地遊走膨脹。

風疏竹略顯吃驚地看著楚晴,但見雙目裡出現數條,那些慢慢遊走變化,最終覆蓋了雙目。

「吼嗷」,

一聲巨吼後,一隻猶如獅子大小的狐貍出現在月下。冰藍的雙耳尖尖地聳立著,通雪白,前爪出的鉤甲泛著寒芒,搖晃著三條巨大的尾,一雙的眼睛裡倒映出風疏竹的影。

風疏竹見狀,目一肅,從袖口裡取出一支一寸多長翠綠的笛子來,那笛子在手心裡見風就長,直長到三尺左右,隻見通翠綠無比,中似有熒,一看便知是仙家寶

風疏竹將笛子湊到邊,雙目注視著白狐,隨著指節緩緩地彈,舒緩而和雅的笛音傳來,似漁舟泊岸,又似春暖花開,每一個跳的音符又猶如巖裡滴落的泉水。

「叮咚」,「叮咚」,「叮咚」……,每一滴都恰到好地落在焦躁的心田上。

在舒緩的笛聲下,三尾白狐雙目的遂漸褪去,最後終於消失,白狐又變回楚晴,失去了知覺摔倒在地上……

翌日,和煦的照進屋舍,乾淨整潔的床上,躺著一位穿冰藍,和而睡的,正是昨夜與風疏竹鬥法的楚晴,隻見臉上時而浮現出笑意,時而又眉頭微皺,似是在做夢。

也許是被窗外的鳥聲吵到,也許是習慣使然,楚晴微微地睜開眼睛,恍惚中看到一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坐在麵前,正滿含笑意地看著自己。

楚晴記憶略一翻轉,子如遭電擊一樣,一下就坐了起來,接著退到裡麵去,靠著牆驚恐地圓睜著雙目,警惕地看向風疏竹。稍後,似有所憶,迅速地抬起雙手,向自己的臉頰,約中帶著驚恐,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我……,我的臉……。」

風疏竹臉上一直是清朗的笑容,見狀站起來,緩緩走向視窗,背對著楚晴,輕道:「你的臉,已經沒事了,昨夜隻是與你開個玩笑而已。」

風疏竹這一起走開,拉遠了兩人的距離,令楚晴到了一時的安全,子便鬆懈下來,輕輕地鬆了口氣。

但楚晴彷彿仍然是沒有理清記憶,怔怔地想了半晌,又略顯疲倦地道:「這裡……?」

風疏竹緩緩轉過來,看著床上神未定的楚晴,平靜地道:「此山蒼青,此峰名玉筍,這間屋舍,喚作近思小築,而你所在的是客房,平時待客之用。」

楚晴邊聽邊回憶,忽然明眸中靈一閃,雙快速跳下床來,也不言語,邁步就向外走去。一隻腳剛邁出,另一隻腳還未抬,就聽風疏竹聲音和緩地道:「你要去哪裡?昨夜你被自己的妖力反噬,心未定。此時離開,定會到邪魔外道引,走上歧途。到時怕是要萬劫不復了,不如在此暫時逗留幾日吧。」

也許是怕邪魔外道引,也許是怕走上歧途,總之聽完這段話後,楚晴遲疑了一下,將那隻抬起的腳又慢慢放了下來,低著頭沉思了片刻,眉心微微一低,終於還是推門走了出去。

後剩下站在窗邊的風疏竹,離開的背影,出一個竹在的微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楚晴離開玉筍峰,沿著蒼青山中的小路,嘟著,堵著氣,手裡拿著一支竹枝,邊走邊到打泄忿,不知不覺中夜深深。

蒼穹,滿天星鬥,一彎月掛在遙遠的天邊,顯得幾分清冷而孤單。楚晴心頭猝然一陣惘然,彷彿不知道要去向何

夜風拂麵,帶來涼意,在這樣一個幽靜的夜晚,一個,獨自在幽深的山穀中走著。

「哎呦」一聲慘,楚晴突然到腳下被什麼墊了一下,腳底頓時到生疼。借著月低頭一看,見是一段生著尖刺的枯枝,蒼青山草木茂,見到一段枯枝實屬再正常不過。但此時楚晴本就心有不快,便抬起來,一腳踢向那枯枝,眼見那枯枝沿著山坡滾了好遠,埋沒在草叢中。

楚晴好奇心頓生,隻一瞬間便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不快,拔便追了過去。沿著山坡一路找下,左看右尋不見那段枯枝。自己正在詫異,無意中向下一,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上,隻見在幽冷的月下,穀底堆了十數隻巨大的骨架,泛著慘白的,有些部位跡未乾,好似剛剛被啃噬掉了皮一樣,離自己最近的一,是一隻巨大的骷髏頭,張著好像發出慘呼的大,眼眶裡正有一條手腕細的青蛇慢慢地鑽了進去。

看到如此一幕,楚晴登時髮倒豎,一涼意自後背升起,慌忙起要逃走躲避。

忽地腳踝一疼,覺被什麼纏住,驚慌中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條碗口細外皮長滿了鱗片的手,自己來不及再做任何思考判斷,整個人便被一巨大的力量拖向穀底,子躺倒在地上,沿著山坡被向下快速拖

楚晴驚恐地抬頭一看,隻見背對著月,有一穿著寬大黑鬥篷,頭戴金冠,高足丈的怪,正懸立在半空中,前舉著兩隻又長又尖的怪爪,從鬥篷下出數條手,忽忽舞著,恍如九幽惡魔一般,當即嚇得一聲驚呼。

眼見自己要被拉穀底,急之下,楚晴一揮手,亮出爪,用盡生平之力,向纏在腳踝上的手抓去。

此一擊,好似知到了疼痛,劇烈地一抖,馬上鬆開腳踝了回去。

楚晴稍稍鬆了口氣,再一抬頭,迎麵而見數條手襲來,好似捕捉獵的毒蛇一般,靈活而迅疾。

楚晴慌忙起,揮舞起爪進行抵抗,豈料那些手異常狡猾,虛虛實實,番攻來,令自己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數十次攻擊過後,楚晴便到有些力卻,額頭上也滲出晶瑩的汗珠。暗道:「如此下去,自己即便不會被擊中,也會被累死,不如趁著尚有力及早逃走。」

如此念頭一生,楚晴快速攻出幾爪,將那些退,跟著子一扭,原地快速地旋轉起來,化作一小旋風,騰空而起,便要逃遁。

那怪見狀,如何肯放過,雙目紅一閃,便猶如風箏一樣騰飛起,將巨大的軀籠罩在小旋風的上方,一條手快速攻出。

「啪」地一聲脆響,手攔腰打在了小旋風上,風旋隨即被驅散,現出楚晴的形來。隻見跌坐在地上,麵痛苦地捂著口,角流出一道殷紅的,但仍似心有不甘,倔強地掙紮了數次,想要站起來,卻已無法移半分。

眨眼間,數條手再次攻到,將楚晴四肢纏住,向上一提便吊了起來。

那怪此刻猶如一隻巨大的風箏,懸在半空中,在楚晴對麵站了片刻,又從出一隻更壯的手來,上麵的鱗片閃著炫人眼目的紅,好似蠕蟲爬行一般,了過來。

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楚晴的心頭,此時已無法彈,好似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隻能空地仰著蒼穹。

淚水,順著眼角落,也不是因為懼怕,還是因為後悔,而後輕輕地,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的睫上掛著晶瑩的淚花,純潔而清澈,可裡麵隨即被令人到恐懼的紅所充斥。

覺察到了那條手的近,肺腑到一莫名的穿力,好像它已經鑽進了自己的膛一般。

自己,就這樣死去了嗎?這怪是不要要啃噬自己的皮,然後像那些一樣,僅剩一禿禿的骨架,被棄在這荒山野嶺裡。

霍然,一陣笛音從遠方傳來,開始時楚晴以為是人死前的一種錯覺,但隨後清晰起來,一聲聲笛音傳到耳畔,並在不斷地攀升拔高,音調也由低沉婉轉變作激昂清越。

在此笛音下,楚晴真氣竄,全翻騰,子幾乎要迸裂一般,痛苦難耐,遠比方纔等死的覺還要難萬分。

忽地到纏繞著自己的手同時鬆了去,子登時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下一墜,重重地跌落到了草地上。

此時那笛音似乎離自己更近了幾分,彷彿就在自己的耳鼓裡吹奏,忽斷忽起,但每次重新響起時,都要比前段更為尖銳刺耳,猶如鶴唳,一次次地撥心絃,最後直衝蒼穹,聲裂金石。

楚晴一地躺在草地上,看到了驚心的一幕,那站在夜空裡的恐怖怪子搖晃了數下,旁的手化作陣陣霧,不斷地裂開來。

同一時間,那笛聲也戛然而止。

「九皋伏魔曲!」

從那怪口中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聲音猶如寒風過堂,森恐怖。

鬥法許久,楚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怪開口說話,那怪了重傷,音顯得很是吃力,形也在空中不斷地抖著。

「風疏竹……,本座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今日何以如此?」

「風疏竹」三個字傳到耳中,不知為何,楚晴眼睛一熱,淚水充滿了眼睛,一種絕逢生的覺油然而生。同時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踩在草地上時所發出的,節奏很是悠閑。

「這小姑娘與風某頗有淵源。蠹窿老妖,你不在自己道場,為何跑到我蒼青山來為禍。」聲音有幾分悉,又很是淡然。

「既然風俠如此說,本座便就此……,就此離去,他日有幸再會。」蠹窿老妖吃力地說完,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搖搖晃晃向一旁飛去,轉眼融了夜之中。

楚晴躺在那裡,水汪汪的雙眸噙滿了淚水,倒映出一張廓分明而清俊的臉,映著如水的月華,向自己靠近。

「風……」,

一句話沒說完,口傳來一陣劇痛,楚晴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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