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十五章 真假皇後
淮城,古稱淮都、江,建城千載,高祖皇帝建都盛京時,改淮都為淮,迄今為止也有六百餘年,乃是大興三大古城之一,地兩渠的匯,淮水相抱,漕運要沖,庶民,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書趣樓(www.shuqulou.com)
十二月初一,駕駕臨淮城。傍晚時分,城門大開,紅霞引路,文武列迎,儀仗浩浩地進城門時,百姓跪拜,山呼千歲,舉目之下,人如山海。
淮文武見此聲勢不由心驚,聖上親政以來,城中的茶館戲樓裡都是與皇後有關的話本子,早知皇後深得民心,卻沒想到得百姓擁戴至此。
儀仗行過長街,過驛館而未,直接往刺史府而去。
寶蓋鑾駕停在刺史府門前,淮州刺史劉振、淮南道總兵邱安率文臣武將跪接駕。隻見宮人抱著宮毯、玉凳而出,車門一啟,花香四溢,一幅明黃的角文武眼底,皇後踏著玉凳下了鑾車,左右由宮人扶著,儀態端莊,步步生蓮,一路踩著宮毯進了刺史府大堂,直至座,靴都沒沾過公堂的地兒。
公堂的法案上已經鋪好了明黃的錦緞,皇後行至上首座之後,便有宮人抬來一麵百鳥朝的繡宮屏來,淮文武隔著屏風拜了駕。
一個掌事太監抱著佛塵出來,宣了諭:“傳皇後孃娘口諭,今日勞頓,眾卿跪安。明日辰時,宣淮文武於刺史府中問政,午時恩賜午膳!”
眾臣忙道:“臣等謹遵懿旨!”
隨後,除刺史劉振之外,其餘人等皆遵諭跪安告退了。
劉振道:“啟奏皇後孃娘,微臣已命工匠將驛館修繕一新,但淮州水患剛退,城中尚有災民,且前兵曹尚書林學在朝之前曾任淮南道總兵,在本州勢力植頗深,林氏一族伏誅之後,州城外時有餘孽作,此前邱總兵雖率部清剿過,但水患災之後,又有餘孽隨災民混城中興風作浪。微臣得知娘娘將要南巡之後,已與邱總兵在城中清查叛黨多日,近半月以來,已無叛黨作了。但穩妥起見,微臣以為,鑾車及儀仗可至驛館,娘娘還是歇在刺史府安全些。”
劉振奏罷,垂首聽旨。
但他聽見的依舊是掌事太監的傳諭,“準奏。”
劉振心覺古怪,卻不敢遷延,趕忙叩首謝了恩。
太監笑道:“那就有勞刺史大人引路了。”
劉振連道不敢,起之時見宮人撤了前廳的宮毯,正往後院鋪去,心中不由更疑。
今日淮文武莫說沒見到皇後之容,就連聲音都沒聽過。皇後貴為國母,隔簾覲見,宮人傳諭,遵的是皇家禮製,本無可厚非,可皇後自下了鑾車到現在,靴都沒沾過府衙的地兒,是不是太重宮規了些?
從古到今,哪位皇後看重規矩禮法都不是怪事,偏偏本朝皇後大行此事會人覺得怪異。英睿皇後若是個看重規矩的人,兒就不會有提點天下刑獄和駕南巡的事!再說了,皇後南巡為的是巡查吏治,不見文武,不肯出聲,明日如何問政?
劉振滿心狐疑地引著駕到了刺史府的後宅,東苑已經灑掃一新,劉振礙於禮教宮規,不敢,隻在苑外候著,直到宮人出來傳諭,他才叩首跪安了。
皇後及近侍宮人住進了刺史府東苑,隻留兩支林衛把守,儀仗則遷往驛館安頓,這一番折騰,天已然見黑了,
刺史府的廚子心烹製了淮本地名菜進奉皇後,晚膳過後,出人意料的,皇後宣了刺史府的眷。
劉振得知後不由疑慮更深,聽聞皇後不喜婦人之間的閑談際,寧願在立政殿中批閱案卷,也甚宣命婦進宮閑敘家常。怎麼來了淮城,一舉一皆與傳聞相悖?
劉振雖然心中存著一團疑雲,卻不敢遷延怠慢,因今日見識過皇後有多甚重禮數宮規,於是囑咐發妻周氏,隻需帶著嫡去覲見便可,若二房母隨行,需嚴加看顧,切勿擾駕。
刺史府是府,並非劉家族宅,二房母是近日才住進刺史府的。因他任了淮州刺史,二房覺得他深得恩寵,便盤算著在汴都謀一門親事,得知駕南巡,弟妹徐氏便尋藉口領著兒來了刺史府,已經住了小半個月了。晚飯時,他與徐氏說皇後甚重禮教宮規,本已教其打消了覲見的念頭,哪知皇後行事出人意表?
劉振嘆一聲天意,隻得囑咐了妻子,滿懷憂慮地目送走了。
東苑把守森嚴,淮雖是軍機重地,周氏等眷卻不曾見過如此多的皇家侍衛,於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兒裡隨宮人到了東苑門口。門口有宮候著,見了周氏等人福道了聲得罪,隨後便在眷們上查了一通,確定無人藏有匕首後,又喚來一名宮。那宮端著托盤,周氏等人將簪釵等下之後,宮人才領著們進了園子。
駕歇在暖閣,周氏和徐氏進了屋後不敢四顧,各自領著兒跪拜皇後。
“妾淮州刺史劉振之妻周氏,叩見皇後孃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妾江知縣劉禹之妻徐氏,叩見皇後孃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平,賜坐吧。”暖榻上傳來一道倦音,周氏和徐氏領著兒謝恩座後,小心翼翼地抬眼去,隻見暖榻上置著小幾,幾上放著隻花瓶和幾枝水仙芙蓉,皇後正執剪修枝,那手暖玉珠,不知是拿多珍珠膠養出來的好,那容更如江上明月,無需紅花綠柳妝點,一朵雪牡丹簪於鬢邊,貴氣便渾然天。
周氏心頭驚嘆,暗道怪不得皇後能得聖上專寵,三宮六院隻一人,瞧這容貌,倒真是難得一見的人。
皇後了兩支芙蓉花到花瓶裡,這才了過來,笑道:“本宮來刺史府裡叨擾幾日,江縣的家眷也在府裡,這府裡可真熱鬧。”
周氏一驚,不知此言是否別有深意,見皇後的笑意還算和善,這纔回道:“能迎娘娘下榻,得娘娘宣見,乃刺史府之幸,妾母之福。”
徐氏稟道:“回稟娘娘,眼看著臨近年關了,族中備了些年禮,妾就藉此機會賴在兄嫂府裡小住幾日,本想著躲懶幾日再回去,沒想到趕上了娘娘南巡,今夜幸得娘娘宣見,也是妾母之福。”
徐氏一貫會說話,總能三言兩語的便與人絡起來。
何初心聞言,果然笑道:“劉卿兄弟之間倒深。”
周氏陪笑道:“一母同胞,脈相連,自然是深。”
“是啊。”何初心垂眸笑著,似乎深有同。
周氏見了有些納悶兒,聽聞皇後乃家中獨,並無同胞手足,作此神態又是何緣由?
正猜著,見皇後瞥了眼兩位劉家小姐,問道:“瞧們二人的年紀,應是都及笄了,可許配人家了?”
周氏道:“回娘娘,小已與邱總兵的外甥陸參軍訂了親事,明年八月就該過門兒了。”
劉大姑娘聞言拽了拽娘親的袖子,臉頰飛紅,態甚。
徐氏強捺住喜意稟道:“回娘娘,小剛及笄,妾正不知該早早為議親還是再留兩年呢。”
劉振是淮州刺史,和淮南道總兵邱安的外甥家結了親家,劉家的門第也算高了,徐氏若想嫁,哪怕夫君隻是個七品知縣,這淮城中也有大把的人家願聘兒為妻,隻怕不是想再留兒兩年,而是想議門高親。
這些心思,何初心見得多了,雖心如明鏡,卻沒有說破,隻是問道:“可識字?”
“回娘娘,識得。”徐氏不敢說子無才便是德,畢竟若論才德,當今皇後可不輸男兒。
“平日裡還習些什麼?”
“回娘娘,妾倒是想小把琴棋書畫都學起來,可天資不高,隻琴藝上還說得過去,紅也算得了眼,隻是近日有些懶散。”
“哦?為何?”
“呀,迷上了聽書說戲,恨不得府裡請個說書先生來!”徐氏說著,回頭給兒使了個眼,示意順著話往下說。
何初心聽出話外音來,臉忽然便淡了下來。
可徐氏母正換眼,誰也沒看見。
劉二姑娘可不是近來才沉迷聽書觀戲的,而是沉迷了有小半年了。自從小半年前,在茶樓裡聽了一回英睿皇後從軍的話本子後,就跟著了魔似的,當真是恨不得府裡請個說書先生來。如今,那些話本子都快倒背如流了,在江縣家中時,連請幾位家小姐到府裡做客,說的都是話本子裡的事兒。今日英睿皇後就在麵前,劉二姑娘豈能不激?不過是礙於規矩,不敢放肆罷了,眼下得了母親的允許,欣喜若狂,頓時便開啟了話匣子。
“娘娘智可斷奇案,勇可戍邊疆,乃天下子之先,臣仰慕娘娘已久,能得娘娘宣見,實乃三生之幸!這隻荷包是臣新繡之,願獻與娘娘,祈願娘娘歲歲平安,永樂康健。”劉二姑娘滿心歡喜地將荷包跪呈給了宮人。
何初心卻接都懶得接,隻淡淡地睨了一眼,見荷包上繡著一枝翠竹,其勢勁拔,迎霜傲雪,可見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那葉尖兒堅韌如針,如一刺般紮在何初心的眼裡,漸漸地湧起暗波,燭晃著,毒沼一般。
“哦?新繡之?如此說來,你們母是聽說本宮南巡,特意來此候駕的?方纔說是來刺史府送年禮的,是否應算是欺瞞本宮?”何初心重新拿起桌上的花枝來,輕輕一剪,哢嚓一聲!
徐氏母悚然一驚,慌忙跪了下來!
周氏也臉大變,領著兒一同跪了下來,“啟稟娘娘……”
“本宮沒問你話。”何初心冷著臉,眼也沒抬。
周氏頓時不敢再言,心中暗怪自己,覲見之前,夫君千叮嚀萬囑咐,看顧好二房母,可們還是闖了禍事!傳聞英睿皇後剛正不阿,不喜欺瞞奉承,這欺瞞皇後之罪,較真兒起來,可是死罪!
周氏倒不認為妯娌母會獲罪,畢竟夫君劉振治理水患有功,也算是個能吏,朝廷眼下正當用人之際,皇後不至於因此小事便治罪能臣的家眷。況且,今夜之事細說起來是因獻荷包而起,不提徐氏,二姑孃的心思倒是誠的,念此分,皇後也不該重罰們母纔是。
想到這兒,周氏不由納悶兒,二姑娘獻個荷包,怎麼就了皇後的黴頭?
徐氏也百思不得其解,慌忙解釋道:“妾不敢欺瞞娘娘,妾的確是到府中送年禮的,隻是聽聞娘娘南巡,因知小景仰娘孃的才德,這纔在府中住了下來,期能窺得娘娘一麵,僅此而已!”
“哦?僅此而已?”
“不敢欺瞞娘娘!”
徐氏連連叩首,倒委屈了劉二姑娘,一心一意繡的荷包,不知為何惹得皇後不喜,隻好陪著母親跪著,眼淚兒啪嗒啪嗒地掉。
何初心慢悠悠地擺弄著花,沒再出聲,暖閣裡靜了下來,一時之間,屋裡隻聞修剪花枝的聲音。
頃,一位宮開了口,“娘娘向來重法典,不喜欺瞞,可徐氏之錯也不過是錯在有些急功近利罷了,念在為心切的份兒上,奴婢以為,娘娘既已小施薄懲了,不妨寬宥吧,想必以後行事也不敢再如此功利了。”
一個太監也幫腔道:“是啊,娘娘,您瞧二姑孃的繡工多得竹韻啊,念在如此用心的份兒上,您就寬宥徐氏吧。”
何初心聞言抬起眼來,目緩緩地從彩娥和小安子的臉上掠過,如一把磨著的刀。這二人一個是乾方宮的大宮,一個是太極殿的掌事太監,皆是帝後的近侍宮人,縱然是襄國侯府的孫小姐,在他們麵前也拿不得份,畢竟……不是真皇後。
何初心著剪刀,蔥玉般的手指漸漸得失了,臉上卻忽然綻出笑容來,“天下父母心,本宮怎能不憐恤?隻不過,為了一己之私而心懷算計,本宮便不能容了。念在徐氏並未犯下大錯的份兒上,本宮便不治其罪了。徐氏,今夜之事,你引以為戒。”
徐氏忽蒙大赦,連忙謝恩,暗地裡卻出了一冷汗。自始至終都沒承認過自己的心思,卻沒想到不僅皇後看得明白,就連這屋裡的宮太監都是明眼人,皇宮裡的人果然都生著七竅玲瓏心。
“這荷包本宮甚是喜歡,這支花簪就賞你了。”何初心將發間的那支牡丹花簪取了下來,由彩娥捧到了劉二姑娘麵前。
劉二姑娘臉上淚痕未乾,忽蒙賞賜,如在夢中。
徐氏掐了兒一把,見接了賞賜,不由眉開眼笑。這花簪一看就非凡,簪上約可見將作監的烙字,得了這宮中之,兒必能議一門高親,哪怕剛剛虛驚一場也值了!
何初心看著徐氏臉上的喜意,目厭,看向周氏母時卻又換了副和善之態,“今夜倒你們母跟著驚了,本宮心裡甚是過意不去,一併賞了吧,就當本宮給大姑娘添件嫁妝了。”
何初心看了彩娥一眼,彩娥便到梳妝桌上捧了隻托盤來,上麵擺滿了首飾,無一不是宮中的貴重之,且款式皆是淮城中見不到的。
周氏母不敢挑,就近取了一支珠釵,叩了首,謝了恩。
到頭來,唯獨徐氏沒得賞賜,臉上不由火辣辣的。
“好了,本宮乏了,跪安吧。”何初心淡淡地拂了拂膝上蓋著的華毯,一臉倦。
周氏和徐氏忙領著兒叩首跪安了,直到出了東苑,四人都沒敢大口氣兒,隻道伴君果真如伴虎。市井之言,看來也不那麼可信。
東苑暖閣裡,彩娥將荷包仔細地收了起來,小安子出去了一趟,頃便回來了,稟道:“何小姐,二更天了,該歇息了,明日還有正事兒呢。”
何初心眼也沒抬,依舊剪著花枝,“安公公,咱們這趟出來所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這稱呼可是大事,隔墻有耳,還是防著些好,這話不必本宮日日都說吧?”
彩娥笑著瞥向小安子,小安子淡淡地笑了笑,躬賠禮道:“是,奴才知錯。娘娘,二更天了,該歇了,明日還有正事兒呢。淮乃州府大城,不同於此前駕行經的大小縣鄉,明日州臣倘若真議起淮州政事來,娘娘隻需照舊行事即可。能擋的,奴才自會擋著,若有急,還娘娘隨機應變。”
“知道了。”花枝已剪到了兒上,何初心卻恍若未覺,小巧的金剪緩緩地剪上了花瓣,一下一下,將那芙蓉花瓣絞了個稀碎!
那黑袍子隻告訴要被嶺南王擒住,卻沒說嶺南王究竟何時才會起事。這種白天是皇後,夜裡是何家小姐的日子,何日是盡頭?萬民景仰,文武迎駕,全都是因為那人,已經夠了!
若有急,希是嶺南起事!
次日,皇後宣淮文武於刺史府中問政。
說是辰時,淮文武卻不敢踩著時辰到,於是天還不亮,文武班子便在刺史府的公堂上候駕了。公堂上掌著燈,淮城中的文以刺史劉振為首,別駕、長史、錄事、鹽運使、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士、市令、市丞、文醫學博士及淮下屬的知縣,武以淮南道總兵邱安為首,州都督、都司、防守尉、宣使、指揮僉事、河營協辦及門千總、衛千總、把總等,凡有品級者皆穿戴袍候在公堂之上,除了品級低些,倒真有那麼幾分百上朝的意味。
辰時一到,天大亮,皇後準時到了州衙。
如同昨日一般,宮毯為道,屏為簾,太監傳諭,皇後坐在上首,不肯麵,也不啟金口。
見駕後,劉淮和邱安各率文武列坐兩旁,大堂上的氣氛靜得出奇。
小安子道:“傳皇後孃娘諭,本宮南下乃為巡查吏治,聽聞淮州水患剛退,不知州民生水治現今如何?”
刺史劉振忙起奏道:“啟稟娘娘,淮州水災發於八月,十月方退,期間災民遍佈州境,黨趁災為禍,幸賴朝廷賑恤,僚屬齊心,州才秩序未失,疫病未發。現如今,幾撥為禍的黨已被拿下,近半月以來,州未再發現黨,百姓思定,淮堤也已在加固築修。隻是以往弊政頗深,前淮南道總兵林學在任時,平濟錢皆取以贍軍及私販,義倉支借挪用虧空甚重,今雖查抄了林黨,兩倉多年來的侵失卻難以補還。朝廷雖然撥了賑災糧款,但今年百縣災,被水沖淹的村子足有四百一十二村,加之其餘災的縣鄉,災民有十萬之眾!水退之後,多數災民已返回原籍,但被水沖淹的村子尚待重建,那些災民無家可歸,便聚留在州城接賑濟。眼下,檢視災傷、申告災荒、抄劄戶籍、發放賑濟等皆為日常公務,城中尚餘三萬災民,盜鬥毆之事時常有之,衙署積案甚多,施政多有難,民生治安想要恢復以往,恐怕還需些時日。”
劉振昨夜已聽妻子說了覲見皇後時的始末詳,皇後剛正,不喜欺瞞,昨夜因小事懲戒了徐氏,今日問政,劉振不敢自誇政績,故而奏事之時,句句務實。
劉振開了此頭兒,其餘州吏也就順著奏起了事。
別駕道:“何止需些時日?倉司主管平濟倉、義倉、役錢、水利、鹽茶及賑濟等事,林黨私挪兩倉的錢糧,連修水利的銀錢都拿去中飽私囊了,今年的水災實為**!朝廷將查抄的銀兩撥回倉司,用以水利防務,可贍軍的糧食卻已難以補回,賑災糧是從汴州及關州支調的,以眼下的形來看,所剩的賑災糧頂多還能用三個月!三個月,那些被水沖淹的村子能建好嗎?以如今的形,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年也別想建好!”
長史聞言笑了笑,起說道:“別駕大人,皇後孃娘麵前,此言未免危言聳聽了些吧?”
“危言聳聽?築固江堤、重建村鎮,所用之木石泥瓦,那些個商趁機抬價,倉司把銀錢都用在了淮堤防務上,村鎮重建之事延緩了不是一兩天了,何時能建好?吳長史說本危言聳聽,那你說個日子,本聽聽,要多久纔不算危言聳聽!”
“別駕大人,您惱火商,也不能拿下撒氣吧?要不是此前賑災之時,您城中富戶將存糧拿出來低價賣給府,以這些存糧去補兩倉的虧空,他們何至於記恨於您,在修堤及建村之事上盤剝倉司?”
“那些富戶囤積居奇,抬高米價,傷的可是我州城百姓!本不治他們,難道要等到鬥米萬金,民怨四起嗎?那些商戶之中多有與林黨勾結謀取私利之輩,隻因林黨剛遭查抄,州便發了水災,這才沒有時間查辦他們罷了。”
“話雖如此,可難道那些富戶皆是商,其中就沒有無辜之人?”
“所以本才命他們將存糧低價賣給府,而非強取豪奪,且已事先言明,日後將酌減免稅賦作為補償。正所謂世當用重典,大災之年,施政隻能行非常手段。城中災民聚集,治安本就混,米價大漲,百姓若鬧起來,豈不要生大?”
“可別駕大人富戶賣出的糧食卻存了兩倉,粒米未!下沒記錯的話,城中至今用的都是朝廷下撥的賑災糧!”
“吳長史此話何意?是意指本有意侵吞倉糧嗎?難道有朝廷的賑災糧,吳長史就不知未雨綢繆了?朝廷下撥的賑災糧是從汴州和關州的義倉中支調的,倘若用完,再需要糧,可就不是支調,而是支借了!淮州大災,百廢待興,朝廷必蠲免稅賦以令百姓休養生息,到時欠兩州義倉的糧食何時才能還上,我淮州的財政又要吃幾年?!”
吳長史張對,卻無言以對了。
堂上靜了下來,淮文武瞄了眼上首。
小安子俯了俯,一副附耳之態,片刻後,直起問道:“傳皇後孃娘問訓,重建村鎮之事,而今可有對策?”
劉振奏道:“回皇後孃娘,重建村鎮乃當下要務,商企圖盤剝倉司,除以重典鎮之以儆效尤之外,別無速效之法。但淮地漕運要沖,城中自古便多鉅商大賈,此前強商戶賣米,而今再行重典,隻怕會使得商戶人心惶惶。如有商戶擔憂再遇災年,錢糧會被府強征,日後恐會發生轉移錢糧之事,如此必傷漕運,也傷稅賦。微臣與僚屬商議多日,對策有二——別駕主張用重典,以災民為先,日後再思安商戶之策。長史主張效法高祖及仁宗時期的勸糶之製,勸有力之家無償賑濟災民,給予爵賞。”
吳長史聽後稟道:“啟奏皇後孃娘,此法有舊製可依。當年高祖打下淮之州後,因缺錢糧,故詔令商戶出私儲賑軍,一千石賜爵一級,二千石與本州助教,三千石與本州文學,五千石可三班借職,七千石與別駕,一萬石與太祝。仁宗時期,淮南道大災,也曾效法此令,賞格優厚,收效甚佳。”
別駕怒道:“賞格優厚?怎不奏請獻盡家財可拜丞相?!”
長史淡淡地道:“大人,勸糶之令賞格雖優,所授也不過是虛職,比如別駕之職,就不簽書本州公事,這大人理應清楚纔是。”
“那吳長史也該清楚,高祖乃開國皇帝,勸糶之令頒布時還沒下汴州,大軍存亡之際才頒此政令。但建國後,那些商戶自詡為高祖打下汴州立過大功,其中更有以開國勛貴自居者,沒為禍一方!仁宗時效法此令,商戶雖無權乾涉朝事州政,可爵甚高,竟有一二品者!州政難以監管,以至仁宗後期,州與爵戶勾連,民怨四起,直到武宗皇帝登基後才下旨重懲。自那以後,我朝再未行過勸糶之令,可見此令雖可救急,卻積弊深遠。而今你重提此令,隻顧救急,可有想過聖上親政不久,吏治事關君威社稷?”別駕斥罷,掃視了一眼州衙公堂,振臂呼道,“列位僚屬,天下皆道淮州乃漕運要沖,庶民,可在座的哪個不清楚,這二十年多來,州政早已腐空?難道兩倉虧空還不夠,還有接著爛下去,爛到不可收拾為止嗎?”
淮文武聞言,不由嘶嘶氣,暗道這位新上任的曲別駕可真不負直臣之名!
淮州的文武班子在林黨被查之後換了半數,文臣之中,聖上欽點者有兩人,一是刺史劉振,一是別駕曲肅。
劉振寬厚,善施仁政,但淮州積弊已深,又多鉅商大賈,州一味寬厚難以獨撐大局,而曲肅剛直,雷厲風行,正好補了劉振之短。一州的正副大員,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倒真是一對好搭檔,可見聖上用人之能。
但正因為曲肅施政作風強,上任才三個月便得罪了不商戶,更有半數同僚見他就躲。此人過於剛直,是個極難啃的骨頭,他今日當著皇後的麵兒都敢直言不諱,在聖上親政的當口上說什麼“腐空”、“爛到不可收拾”,難怪聖上欽點他為淮州別駕時曾稱贊他是個直臣。
但此話也隻有曲肅這個直臣敢說,其餘人皆紛紛避視不敢應聲,連淮南道總兵邱安都沒吭聲,場麵一時陷了尷尬。
吳長史見此形,不由嘲弄地扯了扯角,反將一軍道:“好!就依別駕大人之策,以重典鎮之以儆效尤,那事後呢?如何安商戶,如何防患商戶轉移錢糧,如何不傷漕運,不傷稅賦?別駕大人既然善於未雨綢繆,想必已有應對之策。”
曲肅麵悲憤,拂袖怒道:“有!怎麼沒有?請聖上罷我的!商戶低價賣糧是本之意,用重典以儆效尤也是本之意,那些商戶記恨的人隻有本,那事後便朝廷罷免了本,給他們出口惡氣不就是了?隻要城中那三萬無家可歸的災民能有屋舍可居、有良田可耕,本就是了這一袍,終生不再為又有何憾?”
此話一出,文武皆驚!誰都沒想到,曲肅竟有這般風骨。
“敬言,駕麵前,你說什麼負氣之言!”劉振聽不下去了,生怕再吵下去,以曲肅的脾氣,當真要辭而去,不由斥了一句。
“是啊,別駕大人,你我政見不合,爭論幾句無傷大雅,何必一言不合便出此罷之言?事如若傳揚出去,淮城中的百姓還真道是下走了大人呢。下可沒這本事,不過是與大人各抒政見罷了,今日皇後孃娘在此,何不請娘娘定奪?”吳長史向上首,朝駕一恭。
淮文武也隨之向上首,心道的確如此。此事爭執不下已有多日,再爭執下去也難有結果,且勸糶之令需上奏朝廷等待批復,奏摺一來一去需些時日,既然皇後到淮州是來巡查吏治的,何不直接請皇後定奪?哪怕此事最終仍需聖裁,先探聽一下聖意也是好的。
劉振和曲肅互看一眼,一同朝駕一恭,道:“請娘娘定奪!”
淮文武見這形,也起同道:“臣等恭請娘娘定奪!”
皇後卻沒了反應。
何初心坐在屏風後,神張,一雙玉指掐得發白。
定奪?如何定奪?
自出了汴都,所經之多為縣鄉,問政之日皆是宮人傳諭,地方吏自稟政績。那些吏要麼唯唯諾諾,要麼阿諛奉承,要麼自誇政績,無不敷衍了事,盼著駕早早離去,本就沒人請駕裁奪政務。以為到了淮城,無非見的是州臣,吏多些罷了,怎麼也沒料到他們會一本正經地議起州政來!南巡以來,今日問政的時辰最久,剛剛聽著別駕和長史的爭論,心覺枯燥,煩悶得很,便走了會兒神兒,哪知道他們爭到現在,竟要請定奪?
何初心瞥了小安子一眼,卻知道此乃州政,乾係甚大,小安子絕不敢再私自定奪。
小安子的確不敢決斷,但也不敢不吭聲,眼見著州臣聽不見諭,氣氛已然有些不對勁,他趕忙附耳“聽諭”,隨即宣道:“傳皇後孃娘口諭,茲事大,且容本宮思量幾日,再行定奪。”
看來,今日之事唯有加急奏往宮中,恭請聖奪了。隻是信一來一去需些日子,駕停在淮城中,日子久了,州臣們隻怕還是會起疑。但除此之外,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能解燃眉之急,小安子隻盼能先把今日之險敷衍過去,於是接著問道:“眾卿可還有別的政務要奏?”
此言大有“有本早奏,無本退朝”之意,淮文武不由怔了怔,心中生疑。
災後重建之事事關重大,州議論多日未決,皇後今日初聞此事,需三思而定,這原本再正常不過,可……不至於一句建言也無吧?畢竟,這可是英睿皇後啊!傳聞中,那位勇可從軍殺敵、智慧破陣斷案的英睿皇後,怎麼到了州衙,隻太監傳了三回話,從頭到尾都是州臣一頭熱呢?
劉振昨日便覺出皇後與傳聞之中大相徑庭,今日聽此諭,倒不覺得驚奇了。
而其餘州吏雖有疑,卻不敢問。
眼看著今日問政便要到此為止,曲肅問道:“那敢問皇後孃娘,您需思量幾日?”
此話一出,州臣們無不默默氣,但包括劉振在,竟無一人出聲勸阻,眾臣垂首而立,看似恭謹,卻都把耳朵豎得直直的。
何初心瞥了眼小安子,小安子道:“曲別駕,你是在質問皇後孃娘嗎?”
“臣問的是皇後孃娘,要怪罪也該是娘娘怪罪,還請公公莫要代言!”
“放肆!”小安子皺了皺眉頭,暗罵曲肅這個直腸子愣頭青,何時較真兒不好,偏要在此時,“曲別駕,皇後孃娘貴為國母,爾等皆是外臣,豈能不避嫌?”
“避嫌?要避嫌就該在宮裡待著,南巡作甚!”曲肅大怒,沖上首一恭,直言不諱地道,“皇後孃娘既然貴為國母,要臣等避嫌,那就該安居後宮,綿延皇嗣,母儀天下!自古子不得乾政,您要當這千古第一人,提點刑獄,問政地方,那就別立這屏風,別人傳諭!您既想行須眉之事,又想端著子姿態,如此作是為哪般?這一州吏天不亮就候在州衙等娘娘問政,可問來問去不過兩句,與其說是問政,不如說是聽政!您聽得倒是穩當,一句建言也無,可知這州衙之外,淮城,有災民三萬亟待安置?這麼多的災民,一天要吃多糧,要生多事,有多公務積存待辦,娘娘可知?早知如此,您還不如不南巡,臣等也無需耽誤數日公務,在這大災之際張羅迎駕,安置儀仗,勞民傷財!”
曲肅袖一拂,那風掃出公堂,卻彷彿掃在了何初心的臉上。
“放肆!”何初心如蒙大辱,張口嗬斥道,“本宮昨日傍晚纔到淮城,今日還未到晌午,花了淮州多錢糧,你倒是算出本兒賬來給本宮聽聽!”
淮文武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心中卻道——皇後總算開口了。
曲肅卻道:“娘娘,賬不是這麼算的!若娘娘南巡,一路上都是如此問政地方、巡查吏治的,那儀仗浩,三州來回接駕之耗,不可謂不鋪張!與其把錢糧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南巡上,何不用於賑濟災民?微臣以為,省下的錢糧足夠重建村鎮了!”
“你!”何初心憤而起,袖一掃,指著曲肅的指甲如錐似冰,“你……放肆!放肆!”
曲肅昂首直視,目毫不避!
眾臣抬首,齊齊向那屏後鉆出的腦袋——這便是英睿皇後?
隻見那子含怒,釵環搖,寒奪目,如雲堆裡乍放的天,威儀凜然,其中卻含著三分憤,彷彿有說不盡的委屈。
何初心自錦玉食,金玉堆兒裡養大的,何曾因花點銀錢人責難?一時難忍,憤而起,想看看是哪個膽大狂徒敢責罵皇後,卻發現屏風之外,州衙之上,一州文武齊刷刷地盯著,彷彿在看的笑話。
何初心倍覺辱,強忍淚意,轉便奔下了公堂!
小安子正思忖該如何收場,見何初心忽然離去,慌忙跟上!
卻在此時,忽聽咻的一聲!
這一聲不知起於何方,隻見一溜火花兒竄出州衙,在半空中炸開,燦白之輝照得青瓦雪亮,宛若白霜天降。
州臣大驚,正當眾人的目被火哨吸引之時,公堂上忽然竄起一道人影,向著何初心便急掠而去!
公堂上首東側有道二門,何初心正往二門去,忽聞火哨聲,也下意識地循聲去,但就在轉頭的一瞬,忽見一人起於武席中,掠如疾電,袖下冷芒一點,碎似寒星!
嗖!
飛針細長,去音極細,剎那間散發而至!
林衛拔刀護駕,長刀出鞘的錚音掩了飛針之聲,侍衛隻得定睛凝神,以護駕!小安子縱掠出,手下拂塵一揚,淩空疾卷!那一撮飛針被厲風撲個正著,嗖的幾聲釘在了飛梁之上!
然而,正當此時,那人瞅準時機掠過侍衛頭頂,穩穩地落在了何初心後!
何初心大驚,待要轉,雲髻被人猛地扯住,吃痛仰頭,簪花釵劈裡啪啦地掉落在地,細長的飛針已抵在了的嚨上。
“都別!不然,皇後孃娘可就沒命了。”那人大喝一聲,從何初心後探出頭來,竟赫然是州都督許仲堂!
事發突然,令人猝不及防,誰也沒想到隻是轉個頭的工夫,駕就被挾持了,更沒想到刺客竟是淮州都督許仲堂!
“許仲堂!你挾持駕,意何為?!”劉振大驚。
“許都督,此舉何意啊?”邱安倒顯得鎮定得多。
許仲堂大笑,嘲諷地道:“劉刺史,邱總兵,煩請二位出刺史印和淮州兵符。”
“什麼?!”州臣們大驚!
這是……要反?
挾持皇後,許仲堂的謀反之意已顯而易見。
曲肅大怒,斥道:“許仲堂,你竟敢行刺駕,行此不忠不義之事!聖上何曾虧待於你?你莫非是林黨不!”
許仲堂彷彿聽見了笑話,“曲大人,駕你能罵得,為何本都督就行刺不得?說起來,今日舉事能,本都督還得多謝曲大人,要不是曲大人責罵駕,生生把皇後孃娘從屏風後罵了出來,想刺駕還真不太容易。不過,說起謝來,本都督更該謝吳長史纔是。”
“都督客氣了,這並非本之功,而是別駕大人憂國憂民剛正不阿,責罵駕實乃意料之中的事,本不過是點了把火而已。”吳長史笑了聲,看了眼法桌上的印,說道,“刺史大印已在,隻缺淮州兵符,還邱總兵莫要不捨纔是。”
“什麼?”曲肅聽出話中之意,不由震怒,方纔爭論政見,皆是吳長史有意激他?
但相比此事,州臣們震驚的卻是吳長史也要反,眨眼間這州衙公堂上就出了兩個逆黨,還有沒有其他人?若有,還有多?
“可本將軍今兒出府時沒帶兵符。”這時,邱安聳了聳肩,依舊一副不慌不忙之態。此人三十來歲,鬍子拉碴,睡眼惺忪,瞧著有些不修邊幅,像極了軍中時常躲懶打諢的兵油子,毫無統帥氣度。
許仲堂冷笑道:“邱安,皇後孃娘可在我手上,我勸你還是別耍花樣的好。”
邱安油鹽不進,“皇後孃娘要是死了,許都督今日還能出得了這州衙公堂嗎?”
“拿不到邱總兵上的兵符,我纔出不了這州衙公堂。”
“可是你拿到了兵符,我們所有人就都出不去這公堂了。”
許仲堂大笑,“邱總兵真是明白人!我怎麼捨得殺皇後孃娘呢?的命留著可有大用!那……這樣如何?”
許仲堂問著,忽然封住何初心的大,手指探的襟,忽然一扯!
隆冬時節,繁錦重,後服又更拘束些,這一扯並沒能將袍扯落,隻扯鬆了領口。隻見那明黃的襟下,子瓊勝雪,春的繡邊半半,勾魂攝魄。
“啊——”
直到聽見何初心的驚聲,眾臣才反應過來,慌忙低頭避視。
“放肆!放開本宮!”何初心憤至極,淚珠兒斷線般滾落。從沒想過,被黨挾持會名節辱,甚至直到現在還弄不清許仲堂和吳長史是誰的人。林黨餘孽?嶺南僚屬?可知的份?
“皇後孃娘,邱總兵若不肯出兵符,微臣還敢更放肆。”許仲堂的目往何初心的領口裡落了落,瞥向邱安時,目已然幽暗,“聽聞聖上對邱老夫人有大恩,不知今日邱總兵可有那鐵石心腸看著聖上之妻當眾辱。”
說話間,他的手已在了何初心的腰上。這一,指繞帶,隔衫逗惹,可謂放肆至極。隨著那手指漸繞漸,眾臣的心肝兒都在,眼見著皇後哭得梨花帶雨,帶越繞越鬆,再扯半寸,袍便會寬落,劉振轉頭向邱安,心中憂焚。
保皇後,還是保淮州兵權?
嶺南未平,汴州尚有江南水師未定,淮州兵權若失,君位必危!
可皇後……
“慢!”邱安忽然出聲,把劉振嚇了一跳,卻何初心鬆了口氣。
“邱總兵……”劉振向邱安,神雖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許都督,你要的兵符,萬收好,莫要紮著手。”邱安往腰間一,出塊兵符來,揚手便要扔過去。
“慢著!”許仲堂笑了笑,“邱總兵天生神力,這兵符還是莫要扔擲得好,萬一砸到皇後孃娘,怕你不好跟聖上待。”
邱安嘲弄地問:“那這兵符該怎麼給許都督?”
許仲堂往武堆裡了一眼,一個把總走了出來,著手道:“總兵大人,這兵符不如由末將轉吧。”
眾州臣大驚——果然還有同黨!
邱安看著那把總,細長的眼裡冷意微放,似長劍出鞘時那一線刃,煞氣人。那把總一驚,慌忙從他手中將兵符提走,匆匆地給了許仲堂。
吳長史笑道:“恭喜都督。”
許仲堂大笑一聲,一抬手,一道火哨又自袖中出,一團詭異的紅煙在刺史府的上空炸開,被冬風吹散,“王錄事,接下來可就有勞你了。”
州臣之中又出來一人,王錄事垂手一恭,“都督放心。”
……
刺史府外,長街封著,在州衙外把守的州兵與聚在長街外看熱鬧的百姓一同仰頭向天空。
一個校尉道:“都尉,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不會出事了吧?”
都尉道:“不必吧?咱們職責在外,裡麵有大帥和林衛,不該出事纔是。這火哨興許是皇後孃娘之意,咱們愣頭愣腦地闖進去,驚了駕可擔待不了。”
話雖如此說,都尉著那團散開的紅煙,眉宇間卻有憂忡之。
校尉道:“不如末將在此值守,您帶一隊人進府瞧瞧?沒事您再出來,這裡就先給末將。”
“……也好!那你暫領值守,小心戒備!”
“是!末將遵令!”
都尉點了點頭,招來一隊州兵便匆匆進了州衙。但剛進門,便忽聽大門在後砰的一關,都尉猛地住步回,見校尉站在門,不由一愣,“咦?不是讓你……”
話音未落,線忽揚!
都尉盯著自己口噴出的熱,轉頭向旁的一名州兵,倒下時眼裡尚有驚詫之。
幾個州兵大驚,尚未反應過來,便被長刀一抹,倒在了日夜相的戰友刀下。
校尉掃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首,喝道:“接手州衙!違抗者,殺!”
“是!”餘者應是,見對麵匆匆走來一隊衙差。
捕頭道:“奉公文辦差!”
校尉接過公文看了一眼,命人開啟大門放捕快一行出了州衙。
百姓聚在街頭巷尾,仍在議論著刺史府裡升起的兩道火哨,眾人隻知今日皇後問政,卻不知州衙裡出了何事,隻見一隊衙差匆匆行來,高聲喊著奉旨辦差,而後撥開人群往西去了。有好事的百姓跟隨在後,一路跟到了監牢,見衙役從監牢裡提了二三十個囚犯出來,這些囚犯皆穿著囚服,上帶傷,披頭散發。那些傷瞧著像鞭傷,施刑極重,道道帶。
“皇後孃娘斷案如神,莫非是要審案?”
“可這些人瞧著像是重犯,為何不鎖戴枷鐐?”
百姓一路跟隨,一路議論,回到東街時被州兵給攔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重囚們跟在衙役後頭大搖大擺地進了刺史府。百姓踮著腳尖兒著脖子,想弄清楚刺史府裡究竟出了何事,人群裡卻有幾個人悄悄地了出去。
這幾人布打扮,頗似尋常百姓,拐了幾條巷子去了臨街的一間當鋪,不多時,幾人從當鋪後門出來,上的裝束已然換了,穿的赫然是州衙公人的服。
一行人回到東街上,道一聲奉旨辦差,州兵便將人放行了。
一行人直奔刺史府的後門,見了值守的小將,將公文一遞,“奉命辦差,公文在此。”
“怎麼從後門走?”小將戒備地問,見有公文,下意識地接了過來,低頭一看,臉大變!
那一紙公文上不見印,隻有一句話——膽敢聲張,首異。
這並非威脅,就在他開啟假公文的一瞬,他的脖子忽然被一纏住,那兵刃細極,而他低著頭,三尺開外便有同伴,卻誰也看不出異樣,唯有他能覺出頸間有溫熱之淌了領,冬風一吹,淡淡的腥氣。
這時,一人道:“公文還收好,有勞小將軍隨我等辦趟差事。”
小將不敢抬頭,生怕稍有作,那兵刃便會將他的腦袋勒下來,於是出個僵的笑容,說道:“客氣客氣。”
話音落下,他忽覺上一僵,頸間一鬆,隨即被這一行假公差簇擁著進了刺史府後院兒。門一關,他便如瘦石般杵在了門旁,而那幾人上後門,便往前頭兒去了。
刺史府此時已遭洗,後院兒遍地橫,前衙公堂之上,州早已分作了兩撥,一撥吏在劉振和邱安後,另一撥吏在吳長史後,略一數,竟有十三人!
劉振的妻妾兒連同餘氏母皆被黨押進了公堂,一乾婦孺莫不驚慌失,為首的男囚提刀笑道:“這些日子承蒙刺史大人照顧,本舵主今日前來答謝,唐突之,還刺史大人莫怪。”
這人披頭散發,眉目臟汙,許久未剃鬍須,已然份難辨。但他一開口,劉振便將其認了出來,不由怒道:“曹舵主,你勾結林黨趁災為禍已是罪大惡極,竟敢行此謀逆之舉?”
曹舵主聞言大笑,“難道不行此事,朝廷便會從輕發落我們?橫豎是死,為何不搏?若不一搏,哪能看到今日之景?刺史大人,沒想到吧?當初你不給我活路,今日會犯到我手上。”
“怎是本不給你活路?曹舵主,你們舵幫勾結前刺史鄭昌為一己之私盜販朝廷儲糧之時,怎沒想過國法不容?!”
“國法?字兩個口,讓我們盜販倉糧、事後分贓的是刺史鄭大人,查察追繳倉糧的是你刺史劉大人,自古民不與鬥,我不過是個跑江湖混飯吃的,怎敢得罪一州之長?再說了,此等差,我不肯做,自會有別人肯做,到時我不但得罪了府,還得眼睜睜地看著府扶持別的舵幫。若是任由其他舵幫做大,威脅到我幫在江湖中的地位,我怎麼跟手下的兄弟們待?江湖重義,我手下養著那麼多的商船,那麼多兄弟都在等著混口飯吃,我豈有有利不圖之理?”
“荒謬!你江幫在大災之際夥同林黨餘孽,強搶朝廷調撥的賑災糧,企圖劫為起事之資,置十萬災民於不顧,這也算江湖道義?”
“百姓是朝廷的百姓,又不是我幫中的兄弟,死活與我何乾?”
“與你何乾?淮城古稱江,當初建幫,老幫主為善鄉裡,歷代幫主數次助朝廷賑災濟民,深得百姓敬重,故而才稱貴幫為江幫,纔有了你們今日的江湖地位!而今你代幫主之位不過三年,生生讓幫眾了一夥兒江洋大盜!還有臉將這筆賬算到朝廷頭上?”
江幫之事,劉振略有耳聞,前任幫主死於一場江湖謀殺,傳聞兇手是汴江上的大幫九曲幫的人,後來九曲幫的幫主及舵主等頭目在一夜之間被人暗殺了個乾凈,江湖上都在傳聞是江幫的報復。這傳聞是否屬實不得而知,隻知江幫自幫主死後,幫中便不斷,曹敬義原是分舵舵主,因幫中仍有一些老幫眾不肯支援他,故而暫行代幫主之職。
此事乃曹敬義的痛,被劉振罵了個正著,不由沉一笑,“曹某今日前來,可不是為了與刺史大人爭辯何為江湖道義的。既然刺史大人滿口忠孝仁義,那不妨讓曹某看看,今日君臣之義與夫妻之義,你要如何全?”
曹敬義一把將周氏拖倒在地,提刀便挑了的帶,笑道:“這位是刺史大人的發妻吧?真是風韻猶存,怪不得傳聞你們夫妻頗深。”
周氏猝然辱,劉大姑娘哭著撲過去護母,曹敬義後一個幫眾哈哈笑道:“舵主,原來您好這一口兒,兄弟還是喜歡的!聽說刺史大人之許配的是邱總兵的外甥吧?”
那幫眾一把將劉大姑娘提開,抬著刀托起的下,瞅了瞅那梨花帶雨的臉兒,嘆道:“喲!還是個人兒呢!”
“放開我兒!”周氏推開那狂徒,想護兒,卻被曹敬義拿刀住,難以近前。
劉振大怒:“曹敬義!禍不及人妻!得罪你的是本,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辱婦孺!”
邱安道:“曹舵主,你乃江湖人士,人妻者在江湖上是最為人所不齒的,況且劉大人是位勤政民的好。今日你禍害劉氏滿門,他日定有正道人士除你而後快!你可要三思,莫給你曹家滿門種此禍。”
曹敬義冷笑道:“難道曹某不行此事,就不會罪及滿門?”
“你以前所犯之罪,無非是你一人抵命,還真不至於罪及滿門。今日之事也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若肯回頭,戴罪立功,我可替你在聖上麵前求,將功折罪,保你一家妻兒老小。”邱安負手回話,手指探腰帶,夾住隻暗鏢。
“你當我是三歲孩?”曹敬義提刀怒指邱安,俯撈起一個孩。
劉振大驚,“敏兒!”
“敏兒!”
“我兒!”
周氏和家妾梅氏也驚得一時忘了哭。
曹敬義大笑道:“邱安!你我皆是江湖草莽出,在我麵前,勸你還是收起暗地裡的那些把戲,你敢妄,我先宰了劉刺史的子!”
劉振有一妻一妾,發妻周氏當年臨盆時傷了子,難再有孕,心中過意不去,便做主為劉振納了一妾。梅氏原是淮城中一商人之,許過人家,不料尚未過門,那男子便在外出行商時遭人謀害,首還沒運回來,夫家就到府上鬧著退婚,稱是梅氏剋死了未來夫婿。梅氏的父親怒極攻心中了邪風,從此癱瘓在床,生意也隨之敗落。梅氏在父親跟前盡孝,父死之後,散盡家財,打算到城外庵中出家為尼,卻被周氏看中,費了番心思才納了劉家。梅氏與人無爭,與周氏相和睦,三年前誕下一子,聰明伶俐,頗得劉振的喜。
孩子被人拎起,驚得哇哇大哭,曹敬義將刀一反,刀刃朝上近孩子,那孩子力踢打,脖子幾番險些抹上刀刃,看得人心驚跳!
吳長史掃了眼劉振後的淮州吏,道:“諸位僚屬,現在淮南道的兵符及刺史大印都已在我等手中,而你們的家眷卻都在這淮城中,難道真的不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降嗎?”
眾臣大驚,這才知道今日黨禍害劉氏滿門,並非全然出於私怨,而是有意殺儆猴,意在脅迫他們投靠叛黨。
“諸位僚屬,你們應該清楚,北燕帝挾晉王以令嶺南,嶺南王有反意,淮州落在了我等手中,聖上在立後一事上又與何家生了嫌隙,若我等與嶺南及江南水師聯手起事,這半壁江山就會是我們的!若我等與北燕帝聯手,大興江山合二為一乃輕而易舉之事!聖上勢微,何不擇明主而事?”吳長史振臂而呼。
眾臣紛紛互,眼底皆起驚濤!
北燕帝?
今日之事,看著是林黨餘孽作,莫非背後還有嶺南王的手筆?如若林黨餘孽此番真是與嶺南聯手,那很難說北燕帝不知,又或者,今日之事本就是北燕帝的手筆,意在南興江山?
那何家呢?江南水師也參與其中,也要反?
若是如此,帝位果真危矣!
何初心聽聞此言,也心中驚極,那黑袍子不是要借之手對付英睿皇後嗎?怎會危及帝位?又怎會扯出北燕帝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那黑袍子騙了?
這時,曲肅大怒,罵道:“明主?自古賢臣擇明主而事,你這等不忠不義之輩,也敢自比賢臣?豈不是天下之大稽?!”
吳長史麵青紅,冷笑道:“聖上曾褒揚別駕大人乃是直臣,想來直臣為全忠君之義,必定不會顧念家中老孃。”
眾臣聞言看向曲肅,誰不知曲肅是個出了名兒的孝子?縱然曲老夫人教子極嚴,恐怕寧願死於黨刀下,也不會允許兒子做那降臣,但為人子,又豈能因為娘親甘願捨就義而毫無掙紮?
這世間誰無六親,誰無七?以至親命相,不能說不卑鄙,但的確奏效。
兩名文臣低著頭走了出來,匆匆朝劉振打了一恭,頭也沒敢抬,“刺史大人,下……對不住了!”
劉振閉了閉眼,“你們對不住的並不是本。”
而是聖上……
這後半句劉振沒說,自古忠孝難以兩全,孰對孰錯,各有取捨,賢臣也好,孝子也罷,哪個不是要背負良心債?其實,他更擔心的是這些逆黨降州臣的用意,倘若淮州文武皆屈服於逆黨的威之下,事便會如開閘放水一般,一旦局勢對聖上不利,便會人人效仿,如同墻倒眾人推,危上加危,聖上會更孤立無援。
果然,這兩人降後,形勢當真如同開閘放水一般,州臣一個接一個地走叛黨之中,三人、四人、五人……
第六人是個武,隻邁了一條出去,那條卻像灌了銅鐵一般,怎麼也難以邁。他掙紮良久,最終將眼狠狠一閉,退了回來!其餘人本在掙紮猶豫,見有人退了回來,便也跟著把眼一閉,麵痛苦,念及家中親眷,不淚流。
邱安看了眼留下來的文臣武將,這一眼極為緩慢,似是要將這些麵容銘記在心,隨後他看向吳長史,那雙睡意惺忪的眼裡忽然有冷意一放,殺意自齒間迸出,如嚼人,“今日之,邱某記下了,若能安然度過,他日必將如數奉還!到時禍及滿門,還吳長史莫要悔不當初!”
邱安是江湖草莽出,如今雖然手握重兵,卻依舊改不了江湖習氣。吳長史明知不該怕他,卻仍舊被那殺意所震,有些膽戰心驚。
“淮州已落我等手中,吳長史何需懼這威脅之言?”曹敬義冷笑著掃了眼邱安後的人,“看來,倒像是曹某給諸位大人的威脅不太夠。”
說罷,他給後的幫眾使了個眼。
那些幫眾早就等不及了,當即便把周氏、梅氏、餘氏和兩位劉小姐連拖帶搶地拉去一旁,狂徒的笑聲、子的哭聲以及撕碎的聲音化作刀槍,割人心肝。
劉振雙目紅,朝曹敬義撲過去,卻被邱安一把拉住!
“濟民!你過去是送死!”
“放開我!死又何妨!辱我妻,我便是拿這條七尺軀跟他拚了又有何懼!”劉振力掙紮,癲狂之態不似文。
這時,劉二小姐慌不擇言,哭喊道:“皇後孃娘!娘娘救命!”
聽過太多的故事,這一刻總覺得會有人救。
然而,看見的卻是一張然大怒的臉,何初心罵道:“賤人!你膽敢害我!”
果然,不提皇後還好,一提之下,幾個沒搶到人的幫眾向上首,麵垂涎的醜態,對許仲堂道:“許都督好大的艷福,能一嘗皇後孃孃的滋味兒,就是做鬼也值了!”
“做鬼怎麼值?你們想嘗嘗皇後孃孃的滋味兒,等到大事得之後也不遲,現在皇後孃娘可還有用。”許仲堂道。
何初心聞言鬆了口氣,心道此人果然知道的份。
卻聽一人問道:“淮州已在我們手中,皇後孃娘還有何用?莫非要用來威脅聖上?”
另一人道:“還真別說,聖上當初為救皇後孃娘可是棄了半壁江山的,你們說……這一回,為了皇後孃娘,聖上會不會把這半壁江山也拱手讓人?興許我等連一兵一卒都不必費,就能得大業了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嘲諷至極。
何初心目慌,他們要謀的果然不是皇後,而是江山!被騙了!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這一刻,州衙公堂上一片象。
何初心的慌態落在劉二姑娘眼裡,不由闔眸垂淚,心如死灰。
邱安借攔住劉振的機會,手往袖下一扣,似有什麼閃了一閃。
周氏不堪辱,忽然力推開上的狂徒,往旁邊一人提著的長刀上一撲!
“夫人!”
“娘!”
叮!
千鈞一發,一道脆音來若雷霆,在刀上擊出一溜兒火星,若江海之上凝出清,得見者雙目一虛!
這一虛的工夫,約有人逆而來,披掛一晨輝,容難辨。
那人來得緩,旁有魅影隨行,人未至,聲已到,“算計阿歡的江山,你們問過本宮答不答應了嗎?”
“誰?!”曹敬義厲喝一聲。
話音未落,一隻斷臂淩空飛起,手上還抓著個孩!
曹敬義循著那斷臂去,看到孩之時,神尚有幾分疑,待後知後覺低頭察看時,頓時被自己的噴了一臉!
而就在他低頭之時,數道魅影掠進公堂,所到之人頭齊飛,濺如潑!
一個狂徒聽見話音待起,半顆腦袋被削掉,腦漿潑了餘氏一。
一個狂徒提刀殺出,邁出了公堂,上半截子卻倒在了公堂。
周氏自刎未,額頭撞在地上,起時見孩在摔落之前被人接住,斷臂被棄之在地,人已還劉振懷中;滿門眷衫淩,渾染,驚魂未定;一州文武正轉頭著州衙外。
來人束冠青袖,革帶黑袍,一公袍,卻赫然是個子!子負手邁進公堂,自一地肚腸裡踏過,如臨平地,麵不改,那風姿世間難見,小樓深閨鎖不住,青天高崖遮不盡,青容無妝點,卻勝人間脂。
“你、你是何人?!”曹敬義捂著斷臂,麵蒼白。
子在公堂當中站定,目清寒,人一,如見萬裡寒沙。的目落在挾持著何初心的許仲堂上,道:“本宮,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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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伴們雙節快樂!
這章容實在太長了,本來應該再往下寫寫,但是算了算字數,大概下一段寫完得有個兩萬五六了,假期期間,還是先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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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0229離凰
她無名無分的跟著他,成為所有人口中不知廉恥的女人。卻換來一把火,將曾經的愛恨燒得乾乾淨淨。 初遇時,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在皇位廝殺中隱忍保身。那一夜的大火,終將他的軟肋連皮帶骨的削去。 佛說,七年一輪迴。七年後再遇,是誰先紅了眼。縱江山如畫,不及你一顰一笑一嫣然……山有木兮木有枝,君悅卿兮卿可知? 薄雲岫
8 24538一胎二寶:總裁爹地蜜蜜寵
慘遭未婚夫設計陷害,她丟了公司,一無所有,被逼得背井離鄉。五年後,她帶著一對雙胞胎歸來!麵對五年前的仇人,兩個萌寶果斷找了個大帥哥給她撐腰,可是,為毛這個大帥哥和她兒子長的一模一樣?冰山大總裁傲慢的扔下一紙契約:「女人,我們談談孩子的撫養權。」「不談,孩子是我的!」某男直接把契約換成結婚證:「好,孩子是你的,你是我的!」--情節虛構,請勿模仿
8 40045恰似秋涼遇春暖
重生成古代美貌小蘿莉,和年邁的奶娘相依為命。雖是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可閑看小橋流水的生活依舊幸福。青梅竹馬可守得住?砸在頭上的富貴麻煩要怎麼辦?哼!見招拆招誰怕誰!……某人得意洋洋:先娶回家,慢慢收伏!
8 42871廢帝為妃
重生前全be,重生後全he,喜歡be的寶貝兒可以只看重生前 他是戰場上紅衣獵獵、殺伐果決的少年將軍,是朝堂上神采飛揚、驚才艷艷的沐國太子, 亦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年輕帝王, 一朝戰敗,為了沐國百姓成了蕭震燁的寵妃,囚於蕭國後宮之中…… 當蕭震燁用殘忍的手段終於折了沐子衿的傲骨,磨平了他的稜角,將他徹底變成了一個禍國妖妃, 他才發現,他愛的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郎早已被他親手埋葬幸好, 上天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他是曼陀沙華,艷麗卻致命; 他是泥潭的信徒,詭譎扭曲卻又真誠熾熱…… 風華絕代傲骨錚錚亡國帝王受vs鬼畜偏執敵國帝王攻強強,相愛相殺,攻受都狠大概基調甜——虐——甜 提示︰章節顯示錯誤,如作品相關、第一節等情況不影響閱讀!
8.18 10054強勢染指
【糙漢+爹系男友+甜妹+甜寵+荷爾蒙爆棚+差9歲大叔+美食】糙野痞爹系男友&五谷不勤小仙女軟妹陸灼陽從來都覺得一見鐘情就是扯淡,那就是為見色起意找的借口。可有一天網吧來了個小姑娘,狐貍眼勾人心魄性子卻純凈如水,沉寂了29年的心頓時就怒放了。他突然覺得見色起意沒什麼不好,他就起了,并且要起一輩子,至死方休!然后處心積慮拆人家房把人哄回家,強勢介入她的生活,染指她純白的人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寵了一輩子!¥在喬甜看來,糙男人強勢痞氣卻不大男子主義,衣食住行樣樣都細致安排,一副要把她寵成小廢物的樣子。就是婚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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