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十六章 皇後問政
暮青!
當今天下,名士爭鋒,子之中當以此名最為如雷貫耳。書趣樓(www.shuqulou.com)
“皇後孃娘?!”小安子和彩娥大喜,率先參拜駕。
這一聲皇後驚了滿堂,州臣、叛黨、眷、侍衛,無不看一眼堂下一公服負手而立的子,再看一眼上首簪釵零落狼狽不堪的駕,一齊傻了眼——怎會有兩位皇後孃娘?!
若堂下之人是皇後,那上首那位又是誰?
何初心迎著滿堂目,眸底盡是驚濤,一時忘了顧及麵——怎會在此?!
“你、你怎會在此!”許仲堂大驚之下,慌不擇言。
“本宮不在此,該在哪兒?”暮青看著許仲堂,目捎帶著從何初心的眉眼間掠過,道,“有趣,你們知道本宮該在何。”
此言頗含深意,但此時此刻,眾人皆神魂未定,一時之間還無人有能耐細品。
而曹敬義捂著斷臂,盯著遍地殘,駭然地掃了眼同樣喬裝州衙公人的八名神甲侍衛,問道:“你、你們莫非是刺……”
“淮州衙無人了嗎?公堂莊嚴,竟容江湖賊問話!”暮青冷聲喝斷。
話音未落,大風馳,潑得曹敬義一個倒仰!這一仰,迎麵一道刀恰好抹來,曹敬義手拔刀,卻發現右臂已失,心中驚濤剛生,口線一冒!
哧溜!
人淩空飛起,跌出公堂,兩一蹬!
——還在冒著,人已經死了。
月殺將刀收起,看了眼邱安。
曹敬義是江湖中人,對刺月門的殺人之風有所見聞不稀奇,但此事不宜公之於眾,上至朝堂下至民間,皆有人死於刺月門之手,一旦聲張,朝堂及江湖之上必然又要生出許多是非。
暮青打斷曹敬義的話,其中的用意月殺清楚,同樣出江湖的邱安也清楚,兩人聯手,堂堂江幫代幫主竟死於瞬息之間,驚得叛黨大驚失。
吳長史、王錄事等人慌忙看向許仲堂,許仲堂扯住何初心,暗針頸,珠頓時滾了出來,“我手中有襄國侯府的孫小姐為質!有刺史大印,淮州兵符!誰敢妄!”
“襄國侯府的孫小姐?”州臣嘩然!
卻聽邱安大笑道:“許都督,我們已經了,這一地叛黨首你沒看見嗎?刺史大印,淮州兵符,你真的能保住?你到現在連兵符是真是假都不清楚。”
“什麼?兵符……”
“兵符乃烏鐵所造,力輕易震不碎,我倒是佩服許都督,拿到兵符竟不疑有假,也不試它一試。”
許仲堂大驚,見邱安麵嘲諷,心慌意之下拿出兵符來使力一!
“啊!”這一,許仲堂頓時慘一聲,翻掌一看,掌心已然紫黑!那兵符上雕著虎頭,力所震,虎口中竟刺出一枚毒針,他猝不及防,被毒針紮個正著,“邱安小兒!你……”
“讓你試,你還真試。”邱安聳了聳肩,悲憫地道,“許都督,就憑你也想圖謀聖上的江山,太不自量力了。”
“你!”許仲堂剎那間彷彿明白了什麼,卻為時已晚,他力失盡,雙一,跌坐下去,手上的兵符骨碌碌地滾下了公堂。
林衛立即刀架住許仲堂,小安子和彩娥攙回何初心,邱安上前拾起兵符來,回就地一拜,“淮南道總兵邱安,拜見皇後殿下!”
暮青自邱安旁行過,踏著往上首而去,寒聲道:“拿下叛黨!違抗者,誅!”
八名神甲侍衛聞旨,提刀齊指黨!
前有長刀,後有橫,吳長史等人兩發,幾名降臣既悔且懼,一群叛黨被領旨下來的林衛押住,片刻工夫便全都拿下了。
淮州叛,自發至終,一個時辰都還未到!
暮青行至上首,林衛已將許仲堂押去堂下跪住,何初心也已被宮人攙去堂下,小安子和彩娥扶正椅,迎暮青座之後往左右一站!
上首,太極殿的掌事太監、乾方宮的大宮皆在!
下首,淮南道總兵邱安已參拜駕!
哪位纔是真皇後,此刻已毋庸置疑,畢竟……除了真皇後,也沒哪個子敢稱當今聖上阿歡吧?
劉振放下懷裡的庶子,與曲肅一同率淮州文武跪了下來,“臣等拜見皇後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劉家的眷慌忙整,跪在滿地殘泊之後,聲道:“妾等拜見皇後孃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一個早上,兩拜駕,其中滋味未待細品,便聽皇後的話音自屏風後傳了出來,“置麵屏風杵在麵前做什麼?是本宮見不得人,還是淮州文武之中有見不得人之輩?”
這話沒指名道姓,卻何初心麵紅耳赤,一乾叛黨紛紛避視。
小安子眉開眼笑,彷彿早知如此,忙命宮人把屏風移來了後頭。
屏風一挪開,暮青便道:“淮州刺史劉振!”
“微臣在!”
“本宮來遲,你府中婦孺驚了。刺史府後宅已遭洗,且先將你的家眷安置於州衙西廳之,待後宅灑掃出來之後再讓他們回去,你意下如何?”
“啊?”劉振寵若驚,他為一州刺史,僚屬之中出了眾多叛黨,而他又未能及時化解今日之變,險些丟失州權,釀危及帝位的大禍,若非皇後及時來到,後果不堪設想!他還以為治州不力之罪是逃不過的,卻沒想到皇後頭一句話竟是安置婦孺,不由大為,“微臣聽憑娘娘安排,謝娘娘恤!”
暮青看了眼彩娥,彩娥會意,指了幾個宮到了周氏等人邊。
周氏差點兒進了鬼門關,而今未傷分毫,隻是了驚,有些狼狽。宮扶起之時,兩打,隻聽叮的一聲,一自的上滾了泊中。周氏循聲去,見泊裡躺著把古怪的薄刀,柄長刃薄,寒銳人。
方纔,一死了之,正是此刀來救了。
周氏雖非武夫,不懂兵刃,但聽過市井傳言,傳聞英睿皇後擅使之兵刃乃是一套剖的刀,沒見過剖刀,卻看得出來此刀小巧,很適合子防製敵——莫非,方纔救了的人不是侍衛,而是皇後?!
周氏震驚之下抬頭上,隻見皇後背襯屏,未束金袍,未簪釵,冬晨輝冷,映得宮屏金如縷,人一抬頭,如見百鳥齊翔,萬羽朝!
周氏心膽懼,慌忙低頭,心中直道昨日不敢想皇後有假,今日才知何謂真假立見!想自刎之時,人多混,皇後這刀出得千鈞一發,慢分毫,偏寸許,便可能沒命,人言英睿皇後英武果敢,傳言竟然毫不虛!
這時,宮將子抱了過來,梅氏抱著孩子哭了好一陣兒纔想起來叩謝皇後。
餘氏最為狼狽,方纔一個狂徒的腦袋在麵前被削了兩半,被潑到,臉上盡是紅黃之,驚了心竅,見到宮直往後,神態瘋癲,“別我!別我!”
“娘!沒事了!”劉二姑娘趕忙扶住,小心翼翼地脧了眼上首。
卻見皇後麵雖淡,但並無不耐之,反倒問道:“本州醫學博士何在?”
暮青識得袍,那醫學博士恰在劉振那撥人裡,聞旨出列後,暮青道:“你跟去瞧瞧,們剛剛驚,你莫要近,且先開個安神的方子,待人睡下了再號脈診治。”
那吏忙道:“微臣領旨。”
劉二姑娘寵若驚,淚眼婆娑地拜謝恩,暮青淡然頷首,再未多言。
饒是如此,扶著娘親退出公堂時,劉二姑娘依舊一步三回頭,看看微服坐於上首的暮青,再看看袍加的何初心,目說不盡的復雜。
劉氏婦孺走後,暮青這才道:“平吧。”
劉振和邱安率文武一齊謝恩,平後列於左側,林衛將以許仲堂、吳長史為首的叛黨押到右側,月殺率神甲侍衛到上首護駕。
耐人尋味的是,何初心雖是由宮攙著的,卻攙到了右側——叛黨之列。
州臣們大為不解,帝後跟前兒的近侍宮人定然識得皇後的容貌,既然襄國侯府的孫小姐能假扮皇後,想來此事乃是聖意。雖不知聖上如此安排的用意,但何家此番理應是遵聖意行事纔是,怎麼也不該和叛黨扯上乾係吧?
眾人一肚子的疑問,曲肅見劉振還不問個清楚,便急著要出列。
卻在此時,暮青一改淡漠之,執起驚堂木來往法桌之上重重一落!
啪!
聲如炸雷,震得曲肅的腳尖兒往後一,一乾州臣頭皮都麻了麻。
“本宮昨日晌午方到淮,見仍有大量災民聚在州城。淮州早有重建村鎮之請,朝廷也早已核準,可水災至今已過了三個月,災村鎮仍未工重建!一州大小吏這麼多人,竟對商戶抬高工價盤剝倉司之舉束手無策!朝廷撥了多賑災銀給淮州?米糧就調撥了三十萬石!爾等卻在災後重建之事上遷延不決,眼看著這三十萬石賑災糧隻夠用三個月了!是不是要將國庫的錢糧都耗在淮州這一次的水災上,那被水沖淹的四百一十二村才能建好?!”
暮青聲音寒厲,話中之意卻州臣們心頭一跳!
——皇後昨日晌午就到了州城,比儀仗還早!
——僅半日,重建村鎮的事皇後就查了個清楚,連朝廷調撥的賑災糧還夠用多久都查清楚了!
曲肅聽後剛要接話,劉振暗中將他攔住,出列稟道:“啟奏皇後孃娘,這正是今早臣等所議之事,娘娘來了,臣等自該再稟一回,隻是黨突然起事,州衙之外定然還有同黨,當務之急是否應先平叛,將軍八百裡加急奏往朝中?”
眾臣聞奏,紛紛附議。
暮青卻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州城之中有十萬災民流離失所,眼下已然冬,晚一日重建村鎮,災民便要多挨一日凍。州衙之中出瞭如此多的叛黨,你為刺史,本就有失察之責,卻因自己的過失而讓治下的百姓久等,如此豈不有愧於民?陛下將淮州給你,便是將淮州的百姓給你,你想安定一方,需得先治民生,建久安之勢,方能長治之業。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若是好,百姓擁戴,民心思定,外頭那些叛黨就是想鬧也鬧不起來,誰敢妄乾戈,不必興兵討逆,百姓之怒便可平叛!”
“……”一番話說得眾州臣啞然失。
這番話聽著耳,極像曲肅之論,可即便是曲肅這般直臣也不敢說“民為貴,社稷次之”、“百姓之怒可平叛”這樣的妄語吧?
“你可知這十萬災民之中有多老弱婦孺,又有多孩的年紀如你的庶子一般?百姓敬你為一方父母,你怎忍心看他們流離失所,忍挨凍?”暮青又道。
劉振之子今日險些死於黨刀下,許是這話了他,他竟有些哽咽,垂首拜道:“皇後孃娘訓示的是,微臣愧對陛下的信任,愧對一方百姓。”
暮青道:“平吧,現在還為時不晚。”
“是,謝娘娘。”劉振拿袖拭了拭眼角才起了。
“皇後孃娘既然如此為民著想,那依娘娘之見,重建村鎮之事當如何決斷?”曲肅強捺住激越之開口問道。前車之鑒,皇後微服先到了淮,又命假皇後問政州,黨起事時又來得如此及時,此間種種,疑雲重重,既然皇後想先顧全賑災之事,何不趁機探探本朝這位聞名天下的英睿皇後是否有真才實學?畢竟假皇後已經他失一回了,這回還是莫要抱太大期的好。
卻聽暮青問道:“好一個依本宮之見!今日是本宮問政州臣,還是州臣問政本宮?你們為,領著朝廷的俸祿,州政之事上想躲懶不?三個月了,難道你們連一個應對之法也沒商量出來,見駕南巡,就想行拿來之道,手跟朝廷要對策?”
曲肅道:“那倒不是,臣等商議出的對策有二,僚屬之中各有附議者,爭執難下,這才拖延了不時日。原本刺史大人打算上書朝中恭請聖裁,可朝中也需商議,奏摺一來一去需些時日,微臣也覺得拖久了傷民,理應早斷。既然皇後孃娘在此,不妨先行裁奪。”
“奏來!”
“是!”曲肅一恭,奏道,“微臣主張以災民為先,用重典震懾商,日後再思安之策。而吳長史主張效法高祖及仁宗時期的勸糶之製,勸有力之家無償賑濟災民,給予爵賞。”
曲肅一邊奏事一邊瞥了眼被林衛押在對麵的吳長史。
劉振見暮青循著了過去,擔心會因吳長史是叛臣而影響決斷,於是補充道:“啟奏皇後孃娘,因此前賑災之時,臣等曾強商戶賣米,故而微臣擔憂再行重典會使商戶人心惶惶。淮乃漕運要沖,自古多富商大賈,如有商戶擔憂再遇災年,錢糧會被府強征,日後恐會發生轉移錢糧之事,如此必傷漕運,也傷稅賦。而勸糶之令雖可救急,但也恐商戶得爵賞之後,州政難以監管,積弊深遠。事關漕運與吏治大事,臣等不敢獨斷,故而爭執不下,這纔想上書朝中,恭請聖裁。”
劉振奏罷,州臣們紛紛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耳朵卻豎得直直的——又到了恭請裁的時候了。
剛纔在假皇後麵前恭請裁奪,結果惹惱了曲狂人,把何家小姐罵了個狗淋頭,現在真皇後到了,不知會如何裁奪?
該不是……又要思量幾日吧?
明知此事兩難,三思而行實乃常理,但此時此刻,沒人盼著皇後會說思量幾日——曲狂人已被這話惹惱過一回了,要是聽見真皇後還這麼說,他一定還敢怒罵駕,而且,興許會罵得更狠。
“本宮昨日的確聽說了曲別駕強商戶賣米的事,朝廷已然撥下了賑災糧,為何還要強商戶賣米?”就在一乾州臣既盼著聽聽皇後之見,又擔心皇後被罵之時,暮青開了口。隻是誰也沒想到,沒有二選一,反而問起了此前商戶賣米的緣由。
劉振怕曲肅回話太過激進惹怒駕,於是替他回道:“啟稟皇後孃娘,此前林黨私取兩倉錢糧贍軍,又猖狂私販倉糧,致使兩倉虧空。而今淮州大災,別駕富戶將存糧低價賣給府,一來是為補兩倉的虧空,二來是為防富戶囤積居奇,抬高米價。以眼下賑災的形勢來看,朝廷下撥的賑災糧用完之後,這些收補回來的倉糧的確能頂一段日子。”
“所以,你們把朝廷撥下的銀子拿去收糧了,卻因價錢太低而惹怒了商戶,商戶們想挽回損失,便在重建村鎮的事上盤剝倉司,你們不缺糧了,卻又缺起了銀子。”
“……正是。”劉振汗。
“起初你們隻想存糧,卻沒想到糧食到手了,建村卻不順利了。眼看著遷延日久,消耗日重,你們心積慮存下的倉糧不僅就要存不住了,連銀子都沒了,所以你們就急了?”
“……微臣慚愧!”劉振了額汗。
其餘州臣也紛紛垂首,大氣也不敢,心中直道——皇後可真犀利!
“你們想了兩個法子,一是鎮商戶,繼續盤剝商戶的財產,二是許給商戶好,商戶自願幫助府災後重建。一州大小吏這麼多人,災年隻知在商戶上心思,除了問商戶要錢要糧、要工要料,你們的心思就不會往別了?”
“這……微臣愚鈍!”劉振一臉頭疼之,實在想不出這心思還能往哪兒。
曲肅朝暮青一恭,道:“若娘娘另有良策,還垂示!”
暮青抿著,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們怕缺糧,有沒有想過是救災之策太過單一?”
“單一?”曲肅的眉頭狠狠地皺了皺,“啟稟皇後孃娘,我朝的賑災之策有蠲免、賑給、賑糶三策,怎能說單一?”
劉振聽出曲肅的語氣苗頭不對,忙使眼,曲肅隻當沒看見,他盯著暮青,已有怒容,顯然不滿來淮州問的是賑災之事,卻事先連賑災之策都沒瞭解過。
“怎麼不單一?”暮青與曲肅對著,目鋒銳,分毫不讓!出三手指,一策一策地說給他聽,說給滿堂的州聽,“蠲免,百姓災後,凡達到一定程度的民戶皆可不同等級的賦稅蠲免,此乃朝廷舒緩民力之策;賑給,給重災戶無償提供食,賑災糧依老病弱壯按日發放;賑糶,災時一旦糧價過高,貧民無力買米,則開義倉,減價出糶,以濟貧民。以上三策,不是免除,就是白給,雖有出糶之策,但以濟貧為目的的減價出糶,米價之低,使得府所收回的銀子在災後本無力補倉,所以以上三策本質上都是在消耗倉糧!怎麼不單一?別說朝廷的賑災之策有三,就是有三十,隻要全是依賴儲糧之策,那就是單一!”
皇後聲似出雲之雷,聽得一乾州臣心頭咯噔一下!
劉振一改和事佬之態,凝神細思。
曲肅怒容未消,又添驚,辯無詞,憋得麵容看起來有幾分扭曲。他這才知道皇後不是不瞭解賑災之策,而是所說的單一與他所理解的不是一回事,這種論調還是頭一回聽說,不過細一思量,的確有道理!
“臣等從未想過此三策有過於依賴倉糧之弊,娘娘之論,微臣不及!”曲肅並未,反倒朝暮青深深一恭。這一恭,如學生求教,雙手幾乎垂拜於地,“不知娘娘可有良策解之?”
暮青問道:“你們可有想過賑貸?”
“賑貸?”州臣們麵麵相覷,皆有不解之。
“敢問娘娘,何為賑貸?”曲肅抬頭問道。
“以財投長曰貸,但本宮指的是以糧為貸。即大災之年,府借糧於非重災戶,收取一定的利息,待民度過艱厄,大之年還粟於倉。”暮青說得很慢,此法與後世的貸款有些相似,斟酌著說詞,希盡量說得簡單些,以便淮州的吏能夠聽懂,“府雖然收取利息,但並不民短期之還清,而是以契約之,準民分期還粟。”
“分期還粟?”曲肅眨著眼,州臣們議論紛紛。
“打個比方,本宮借你一兩銀子,與你約好利率,不催你來年就還,你可以據家境決定要幾年還清,可以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這便是分期償還。”
利率為何,眾州臣尚且懵懂,但此喻之意倒不難懂,略一思量,劉振和曲肅皆麵一變,連邱安那睡意惺忪的眼都似乎睜了睜,頭腦靈活的人已彷彿猜到了皇後之意!
果然,暮青接著道:“仍是比方,你三年還清,每年需還五百文,五年還清,每年需還四百文,十年還清,每年需還三百文。你從本宮手裡借的銀子既能助你度過難關,每年三四百文的債又不會使你生計艱難,而本宮則不必擔心家中日漸虧空,下回無銀施借他人。”
話音一落,州臣們嘶嘶氣,劉振和曲肅對一眼,皆抑不住中的激越之!
暮青又道:“除了貸糧,還可以貸種,凡發水潦螟蝗之災,蠲免賑給過後,府皆可行賑貸糧種之策,如此,既可助災民早日歸鄉事農,災年過後又可補倉,以備不時之需。”
淮州文武聽至此,已然激得麵頰生輝,不等暮青再言,便熱切地議論了起來!
“竟還可貸種?”
“對!對!如此一來,災事過後,兩倉便有可平之法了!”
“以往,朝廷每年征收的糧食中有半數用於贍軍,再刨去用於俸祿的錢糧,能補兩倉的儲糧就更了。不提災年的用度,平常的年份裡,濟貧扶弱、贍老恤囚、平抑糧價,也是支出頗重。每年賦稅一途所補的倉糧僅夠支出之用,一逢災年,兩倉大開,賑災糧要麼需跟朝廷要,要麼就得商戶捐賣。商戶不滿,明裡暗裡的跟府對著乾,賑災之策施行不暢,頭疼得很。如今,有蠲免、賑給、賑糶三策在前,賑貸之策在後,兩倉的力可謂大減!”
“是啊,地方糧倉的力大減,等同於給國庫減輕力了。”
聽著議論,邱安對同僚們笑道:“這哪是平倉之法,實乃富倉之策!說不必再擔心兩倉日漸虧空,那是皇後孃娘謙虛,依我這人之見,假以時日,兩倉必!兩倉大,莫說賑災了,急時定有餘力贍軍!”
劉振道:“正是!尤其是分期賑貸之策!災年之時,先以倉糧無償賑濟災民,待大災過後再行賑貸之策,令百姓還粟於倉。而分期還粟,既不影響生計,兩倉還可常年補息糧。待遇災年,兩倉已,又可無償賑濟災民。如此迴圈不息,可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何止啊?災民回鄉之後,施政也是不易,本在蓮池縣為知縣時,一些遊手好閑之徒習慣了府賑濟,恨不得災荒,好手吃穿。這賑貸之策正好治一治這些潑皮無賴的懶筋!哈哈!良策!良策啊!””曲肅手舞足蹈,舉止瘋癲,忽然起袍一跪,朝駕行了個伏拜大禮,高聲道,“此策利在糧倉,功在社稷!微臣拜服,謝娘娘賜計!”
眾州臣見了,紛紛叩拜,齊聲道:“臣等拜服,謝娘娘賜計!”
群激越,熱切的氣氛在此時此刻的公堂上卻顯得怪異至極。
許仲堂、吳長史等人麵紅耳赤,百集。
他們多是一州要臣,深知兩倉之弊和賑災之難,每回商議對策,州衙裡都能吵翻天,沒人能拿得出一個長久可行之策來。兩江流域大水為患,古來如此,歷朝歷代,治水屯糧都是國之大計。朝中大臣也好,地方吏也罷,不知多人苦思鉆研過農耕水利之策及歷朝賑災記要,可良策難得,尤其是長久可行之法。
誰能想到,滿朝文武苦思不得的良策,竟得自當今皇後?
賑貸之策本就新鮮,分期還粟更是聞所未聞!府賑貸於民,能得粟三五倍之數!雖說時日頗長,可積多,賑貸萬民,一年能得多倉糧?思之令人心驚!若賦稅如此,百姓定不堪重負,可若僅僅用於賑災,又行分期之法緩之,便既能救民又不傷民,既能補倉又能富倉,既可為下一次災荒之年做好儲糧準備,戰時還有餘力賑軍,真可謂萬全之策!
如此奇策,若非親耳所聞,真難想象胎於一介民間子!
人細思恐極的是,淮州水災發於八月,若皇後早得此法,理應早跟聖上提了纔是,且今日本應在神甲軍中,卻忽然到了淮州,莫非……此法是得於近日?亦或是……今日?
若真如此,皇後之智豈不近乎於妖?
一乾逆黨心驚不已,何初心的臉也慘白如紙,幾乎不敢去瞥地上。逆黨被綁了起來,首卻沒清理出去,就這麼橫陳於公堂之上,州臣們一舉一之間,腥味兒直撲人的臉,因不想在人前失儀才強忍著腹中不適。以為不看地上便能忍得住,卻忘不了神甲侍衛隨皇後殺進州衙時那慘烈的一幕。當時,一個斷了臂的,一個腦袋被削掉一半的,還有一個被腰斬的。當時,那人沒死,慘號著爬出公堂,半截子在外頭,半截子在門邊,鮮肚腸拖得老長……
州臣們起初沒緩過神兒來,後來拜見過了皇後,也不先請旨將公堂灑掃出來,竟就這麼議起了州政!皇後出民間,不曉禮儀,這些州臣難道也不懂禮法?
瘋子!都是瘋子!
堂堂侯府貴,竟還不如刺史的家眷,不僅要在此忍遍地汙的公堂,還要看著這些沒用的州臣拜服在皇後麵前!
何初心瞥向上首,目深似幽沼,恨意幽幽,綿長無盡。
利在糧倉,功在社稷?
一介出民間的賤子,也懂國策?笑話!這些七尺男兒、一州要臣竟都議了起來,一個一個的,都瘋了不?!
這時,暮青道:“本宮臨機得此一策,尚欠細則,離施行還遠。所謂業有專攻,獄事乃本宮之所長,國事上隻能出個主意,還需卿等奏與朝廷,嚴加考察,謹慎定則。卿等可翻閱本州歷年農收記案,據本州的收製定利率,區別良田與貧地的收息,因地製宜,不可一刀切,不可為了倉而收息過高,更不可為了倉而廢蠲免、賑給、賑糶之策。賑災之要在於助災民度過災厄為先,補倉乃災後之事,切勿本末倒置。本宮會向聖上提議以淮州作為賑貸之策的試點,倘若日後發現有吏為謀政績或倉糧之利而廢弛三策,借賑貸盤剝百姓,朝廷一定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臣等謹遵懿旨!”州臣們齊聲應是,心中卻波瀾滔天。
臨機得此一策?
果然,皇後是剛剛纔想出賑貸之策的!
這簡直非人!
而且,什麼隻能出個主意?隻是出個主意便出了個萬全之策,連如何製定細則都指點清楚了,甚至預見到了會有吏為謀政績以賑貸盤剝百姓,故而提出拿淮州作為試點。想想便知,試行期間,淮州吏的一舉一定會被朝廷盯得死死的,若被拿住錯,朝廷是不介意重懲以儆效尤的。皇後連這些事都想到了,真是好一個業有專攻!若這也能算隻是出個主意,那他們這些連主意都出不了的州是否該辭還鄉?
僚屬們可以震驚失,劉振為刺史,卻隻能強捺心中波瀾,說道:“微臣這就將賑貸之策與叛黨謀逆的事一併奏與朝廷!”
“不急。”
“且慢!”
這時,兩道話音同時傳來,劉振不由怔住——讓他不急的是皇後,說慢的是曲肅。
暮青見曲肅也有話要說,便讓他先說,“別駕還有何事?”
曲肅道:“啟奏娘娘,賑貸的確是奇策,可娘娘也說,此策尚欠細則,需要朝議,還不能立刻施行。但眼下州衙外頭有三萬災民亟待安置,重建村鎮纔是當務之急,如何置那些攪擾重建的商戶,還請娘娘決斷。”
州臣們一聽,這纔回神!
是啊,剛剛問的是重建村鎮的事,但皇後並未決斷,而是指出了賑災之策的不足之,並指點了改革之策,但重建村鎮之困依舊沒有解決,這纔是當務之急!
何初心聞言,角揚了揚,意味嘲弄。人言皇後睿智,傳聞果然不虛,皇後知道重建村鎮之事兩難,不易裁奪,便拿個新策出來,且不論管用與否,僅憑此策聞所未聞,便足以糊弄一會兒州臣。皇後大抵以為州臣們議著新策,就會把恭請裁之事拋到腦後了,但算了曲肅這個狂人,此人不在乎位,甚至不在乎命,他眼中隻有災民,為了災民連駕都敢責罵,豈會讓皇後輕易矇混過關?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何初心瞥向暮青,等著看出醜。
卻見暮青麵甚淡,說道:“哦,這事兒啊,本無需決斷。”
什麼?
不僅何初心怔住,一乾州臣皆抬頭來。
曲肅這回沒急,反倒恭恭敬敬地問道:“娘娘之意是?”
暮青轉頭看向許仲堂和吳長史等人,道:“他們不反,重建村鎮之事的確需要決斷,他們一反,事反倒變得容易了,不是嗎?”
這話滿堂之人一時間都難以轉過彎兒來。
劉振道:“微臣愚鈍,請娘娘明示。”
暮青沒搭腔兒,而是對許仲堂道:“你們今日起事,事先知道駕有假,連替子的份都很清楚。起事之後,先謀文武大印,再放州牢重犯,而後降州臣,這州衙外你們都安排了人,可謂計劃周祥。今日,刺史府曾傳出兩道火哨,第一道應是起事之號,第二道是事之號,你們在州城一定還有同黨,得知事,他們必定有所行。而你們舉事,兵馬錢糧缺一不可,可眼下大災,朝廷調撥的賑災糧所剩不多,兩倉又虧空多年,你們的錢糧打哪兒來?自然是從商戶那兒來。淮州多鉅商,此前就有奏摺朝,說林黨與綠林草莽及漕商勾結私挪私販兩倉儲糧,問朝廷要不要嚴查,可朝廷還沒批復,淮州就發了水災,賑災至今,前事就耽擱了下來。那些商戶本就和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此前朝廷嚴查林黨,他們必然早已如驚弓之鳥,前些日子府他們低價賣糧,又惹惱了他們。如此一來,如若得知你們舉事已,他們會不追隨你們嗎?”
暮青目一轉,對曲肅道:“此事本無需決斷,隻需等著,看誰會反。誰反拿誰,查抄的銀子足夠你們用來重建村鎮了!”
“看誰會反!看誰會反……”曲肅目呆滯,口中喃喃地唸叨。
“如此一來,府可從正經的商戶那裡足價買料雇工,既可不傷無辜商戶,朝廷也無需再查與林黨勾結的漕商了,一舉三得!”暮青又道。
“一舉三得!好一個一舉三得!”州臣們琢磨了過來,紛紛絕!
劉振難以置信地看著暮青,半晌之後,嘆道:“娘娘之智,名不虛傳!方纔,娘娘要微臣不必急著奏報朝中,原來是為了看淮州還有何人會反?”
嘆罷,他不有些後怕。
刺史府剛遭洗,他驚魂未定,若此事讓他來置,他必定先請邱總兵率軍平,先穩定州城的治安,再將事急報朝中。若非皇後在此,這會兒淮州軍定然已在城中平了,如此一來,隻怕那些此前與林黨有所勾結的漕商還未投誠黨,事就已平息了。那麼,他在重建村鎮之事上就要錯失良機了。
好險!
“淮州何其有幸,今日能有娘娘坐鎮!微臣代淮州百姓多謝皇後孃娘!”劉振收回目,誠心叩拜。
淮州文武也紛紛再次叩謝駕。
何初心咬著,腥甜,煞了心。
為什麼?
放棄驕傲,不惜頂撞祖父,以死相求來的機會,哪怕當替子,哪怕是假皇後,都願意做這一回夢。皇後卻偏在不該出現之時出現,被淮州文武看盡笑話,而卻一次次地在州臣麵前擺盡威風!
到底為什麼皇後要來淮州?
何初心瞥向暮青,見那青黑的公服襯得子的眉目格外清冷,百鳥擁著,群臣跪著,的眸卻如同被一場秋雨洗過似的,涼意襲人。
“本宮要是不來淮州,豈能見識到一幫吏為補倉糧而商戶低價賣米?那些商戶之中縱然有不法之輩,可必然也有正經商人,你們為一州父母,竟不加甄別,強商戶賣米!此等行徑,與強盜何異?”暮青忽然話鋒一轉!
誰也不清楚皇後為何突然大發雷霆,但正因見識過皇後之能了,淮州文武皆屏息聽訓,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你們心繫災民原本無錯,可難道災民是民,商戶就不是民了?如若隻因商戶富足,大災當前就理所應當捐獻錢糧,那你們為一州之父母,百姓之表率,何不散盡家財救濟災民?”
別說,散盡家財救濟災民的還真有——曲肅。
其餘大小州吏也在刺史劉振的發下捐了錢糧,雖說不至於散盡家財,可也有捐的不的。
自古非常時期皆是行非常手段,商戶捐賣錢糧實在是太常見了,商戶雖然是民,但朝廷重農,府自然以救濟災民為先。
但這話州臣們隻敢在心中嘀咕,卻沒人敢說,連曲肅都沒吭聲。
皇後卻彷彿能讀懂人的心思般,斥問道:“你們捐獻錢糧救濟災民,那是出於自願,與朝廷你們捐錢捐糧能一樣嗎?日後但有災荒之年,朝廷不必調撥賑災錢糧了,隻需行非常手段,先扣你們三年俸祿,再命州軍去你們府上挨家挨戶地收繳家糧,你們可無怨言?”
呃,這……
一乾州臣眨著眼皮子,角了。
“你們若有怨言,為何商戶就怨不得?你們罵商戶盤剝倉司,怎知背後無人罵你們是一幫昏酷吏?你們隻怪商戶從中作梗,阻撓府重建村鎮,可本宮就不信了,淮州這麼多的鉅商大賈,難道沒有一個大善人?沒有一人憐恤災民,自願出工出料助府賑災?想來不是沒有,而是你們先失了民心啊!以至於朝廷有難,無人肯援!到頭來,你們頭疼,災民苦,你們盤算盤算,災民可有一天的苦?”
話音落下,群臣啞然。
曲肅僵如石,如遭當頭棒喝!為了賑災,他曾捐盡錢糧,他曾夙夜難眠,他曾不惜背負商戶的憤恨與罵名,他一直覺得他是在救災救民。難道,竟是他錯了?
“人吃五穀雜糧,誰無妻兒老小?倘若一遇災荒,朝廷就剋扣俸祿查抄宅,長此以往,誰願為?無人為,何以治國?而府肆意盤剝商戶,長此以往,誰敢行商?無人行商,又怎能不傷漕運賦稅?本宮不否認你們之中有憂國憂民的好,可不知何為社稷,何為民心,縱然是鞠躬盡瘁,也不過是白勞一場!”
群臣啞然,氣氛死寂。
公堂外,天地肅清,鬆影似針,不知刺了誰的心。
半晌,劉振叩首道:“娘娘之言,振聾發聵,微臣教!”
憂漕運憂賦稅的是他,到頭來卻是他糊塗,沒想到傷了漕運賦稅的竟恰恰是府。
“啟奏皇後孃娘,商戶賣糧是微臣的主意,微臣願承擔罪責!”曲肅也隨之叩首,聽聲音竟有些哽咽。
“你為淮州別駕,一州要臣,威商戶,這民怨已經算到府頭上了!問你的罪容易,丟了民心又該如何收回來?”
“微臣……罪該萬死!”曲肅以頭撞地,悔痛難當。
他因剛直敢言,不被上所喜,所以當了十多年的知縣。聖上親政後,不知怎的聽說了他,竟褒揚他是個直臣,並欽點他為淮州別駕。他剛上任,淮州便發了水災,他本想將賑災的事辦好,以報聖上的知遇之恩,卻沒想到正是他的激進闖了大禍。他本不懼丟去職,甚至早已想過辭以平民怨,可正如皇後所言,這民怨已然算到了朝廷頭上,朝廷革他的職容易,失了的民心想收回來談何容易?
除非,無辜糧戶的損失能補還回去。
可莫說朝廷革他的職,就算留著他,他一生的俸祿都難補糧戶的損失。死沒用,他知道,可他有負災民,有負聖恩,萬死難辭其咎。
“死有何用?你是聖上欽點的別駕,就這點兒出息?”暮青冷聲斥道,“主意是你出的不假,可淮州上有刺史,下有僚屬,僅憑你出個主意就能事了?低價賣糧之令既是令,責任就應當在府,在朝廷!這民心失了,朝廷認了,糧戶的損失由朝廷補還!”
什麼?!
曲肅抬起頭來,以為聽錯了。
隻聽皇後又道:“但主意既是你出的,本宮就命你負荊請罪,那些糧食怎麼從人家的糧倉裡運出來的,就怎麼給人還回去!你可有異議?”
可有異議?
怎會有異議!
州臣們麵麵相覷,皆有嘆。早就聽聞皇後孃娘剛正,沒想到訓起人來不留麵,赦起罪來竟也這麼義正辭嚴。其實,曲肅之罪可大可小,甚至可功可過,但皇後孃娘看重民心,以之論,曲肅革職梟首都不為過,沒想到到頭來竟隻是負荊請罪。
皇後是惜曲肅之才吧?
剛到淮城半日便將賑災的形查實了,想來也知道曲老夫人教子極嚴,曲肅當知縣的那些年裡,府中從沒養過仆役,他的俸祿多用來濟貧扶弱了,他到淮城上任之時,蓮池縣萬民送行,百姓莫不道他是好。隻是州政比縣政復雜得多,曲肅一上任就遇上大災,經驗不足,這才捅了簍子。他那剛直的脾雖不討喜,但的確是個憂國憂民的好,這回為了賑災捐盡了家中錢糧,若他補償糧戶,哪怕他一家老小為奴為仆,下輩子也還不起。
皇後命曲肅負荊請罪,說是罰,實則與赦無異。
劉振大喜,見曲肅還愣著,忙拽了拽他。
曲肅這才反應過來,眼底微,叩拜道:“微臣……謝皇後孃娘開恩!”
“平吧,方纔之言你們若能聽得進去,這一趟淮州之行本宮就不算白來。”暮青掃視了一眼淮州州臣,淡淡地道。
淮州文武忙謝恩起了,心中卻直犯嘀咕。
皇後何出此言?莫說方纔之言發人深思,就算當真無人聽得進去,也不算白來吧?可是拿下了叛黨,又提了賑貸之策,還解了重建村鎮之困!且隻需稍待,城中的林黨餘孽就會被盡數拿下,隨後糧戶們的損失一補回去,連失了的民心說不定都能收回來!
這還不夠?
而且,什麼“這趟淮州之行”?駕南巡,皇後本就該來淮州,不是嗎?難道該在別不?
“就算本宮今日不在,淮州也遭不了大難。”這時,隻見暮青看向了淮南道總兵邱安,問道,“你說是吧?”
------題外話------
本來這章打算把淮州的事寫完,但是後麵有點卡,先從這兒斷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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