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三十七章 神殿之亡

神脈山北麓,古神廟後斷石枯鬆,千丈崖下盤著一座祭壇。書趣樓(www.shuqulou.com)

黑雲蔽月,怒風驟雨,祭火已被澆滅,唯有祭壇四周的營帳中著燭。營帳星羅棋佈,拱衛著東西兩座大帳,雨聲掩蓋了東大帳中的談話聲。

帳中華毯雕案,錦帳明燈,神姬長廷坐在瑞雲螭紋案後閱著軍奏,一名紅正徘徊踱步。

“這麼多天了,陣中怎麼一點兒訊息都沒有?”一開口,清冷的嗓音便如冷箭離弦般刺破了夤夜的雨聲,那嗓音竟與暮青的有幾分相似。向上首,明燭照亮了的眉眼,其貌竟也似暮青五分,隻是其神淩厲更甚。

此人正是神姬長廷之,姬瑤。

見父親一言不發,姬瑤索走上前去將那軍報覆住,說道:“爹,別看了!軍中您都佈置許多年了,這關頭諒他們也不敢出差池,倒是陣中毫無訊息,您就不急?”

姬長廷嘆了一聲,笑道:“瑤兒,爹說你多回了,要沉穩些,多學學你娘。”

“學?”姬瑤彷彿聽見了笑話,冷笑道,“自從那孽子失蹤後,我看也急得很,西大帳中的信這幾日可是多如雪片!”

姬長廷麵淡了些,避提此事,說回陣中,“澤兒陣晚,應是景宗先到惡人鎮,算算日子,黑白老鬼也該手了。”

姬瑤道:“陣中兇險,澤哥剛陣兩日,還到不了鎮上,今夜風急雨驟,陣中必定倍加兇險,兒今夜心神不寧,擔心要生變數。”

王敗寇,在此一搏,各路人馬自然會使出渾解數,有變數也不奇怪。”姬長廷將軍報從兒的掌下挪出,淡淡地道,“大軍已,除非他死在陣中,隻要他能活著出來,無論是不是第一個出陣,他都會繼神之位。”

姬瑤皺了皺眉頭,燭眸中,似燒著團火,“他定會第一個出陣!”

姬長廷看著兒眸中的那團火,笑著寬道:“我的兒,自然會許給我族智勇無雙的男兒。好了,去給你娘請個安,回帳歇息吧。”

姬瑤眉心鎖,默然良久,低低地道:“爹待意天地可鑒,怎麼就不明白呢?”

姬長廷埋首軍報之中,一邊提筆批復,一邊淡淡地道:“明白,隻是放不下。”

“放不下那夫?”姬瑤譏笑一聲,話語如刀。

砰!

大印蓋在軍報上,殷紅如

姬長廷抬眼瞥來,國璽的硃映在眸底,如似火,他兒半晌,長籲道:“瑤兒,你不懂你娘。為父要你與你娘多親近,多學學的權心誌,日後繼任聖,才能扛得住政事……”

“我自跟在爹爹邊,莫非學爹爹的權心誌,就扛不住政事?”姬瑤冷冷地打斷父親之言。

“爹是男子,你是子。子用權有別於男子,有得天獨厚之利,是男子塵莫及的。”

“我不屑!”

“你!”姬長廷搖頭長嘆,苦口婆心地道,“你心驕氣烈,不缺察政事之心智、殺伐決斷之果敢,缺的是容人之量、待時之。當今天下之局勢,比爹孃繼位那時更為復雜險惡,日前在嶺南的一番較量你也看到了,南興帝年輕老謀、雄韜偉略,皇後睿智果敢英勇無雙,毫不輸你娘當年哪!這二人聯手革新除弊、平叛安邦,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與澤兒日後麵對這樣的對手,夜裡能安眠嗎?若無待時之,一切政事皆用快刀,行嗎?你與澤兒尚且年青、治國未專,繼位之初不得要依靠長老院,你眼裡不得沙子,行嗎?凡事不屑圓、不思圖謀、不待時利,隻靠一腔銳意去進取……行嗎?”

“爹憂思過重了,南興帝後縱然能勵圖治,可強國卻絕非朝夕之事。北燕帝也是個雄才偉略的主兒,他圖謀南興之心一日不死,南興帝後就沒那閑工夫把手到我們圖鄂來。”

“可他們已經把手到了南圖,南興皇後和巫瑾的失蹤必是一場謀,倘若南圖的皇位真被巫瑾所得,你娘再從中使力,你可想過圖鄂會如何?”

“所以我們要贏下神大選這一仗,越快越好!此仗一贏,我們便可以叛國之罪鏟除異端,卸去孃的權柄,令大權盡歸神殿!此便是殺伐決斷之時,切勿待時!”

姬長廷豈能不知此理?但他方纔所囑之言並不針對眼下的局勢,而是說日後。可瑤兒自就想為聖,而母親卻一心廢除舊製,母二人不睦已久,眼下勝負將定,心裡隻想贏娘,除此之外,什麼都聽不進去。

姬長廷嘆道:“你的固執,真的很像你娘。”

姬瑤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寒聲道:“我絕不像!我姓姬,胎於,非我所願!”

說罷便拂袖離去。

姬長廷兒絕然離去的背影,看開啟帳簾走風雨夜裡,恍惚間想起了當年那夜。那夜,娘孤南圖軍營,臨走時也是這般決絕,時隔經年,世事真似回一般,恩恩怨怨,終於到了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大雨滂沱,祭壇北,十裡外。

當年的古都隻剩殘垣斷壁,唯有護城河水流淌不息。豆大的雨點兒撲打在河麵上,倒在河道中央的一座石雕後冒起一串水泡兒,頃,鉆出幾隻人頭。

一隊侍衛先出了河道,四散探查過後,一人水將暮青等人接了出來。

暮青上岸之後環顧四周,看清之地後,不由心生敬佩之意。當初,大漠地宮的出口也設在河道中,大概能猜出暹蘭大帝和外公有此安排的原因。草原上一無際,百姓放馬牧羊,各部族又常年征戰,地宮的出口唯有通著河道纔不易被人發覺。而神脈山中遍地是林,能埋道的地方多的是,可離祭壇如此近、又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就隻有護城河底。

“主子,城中布有重兵,恐難闖。”這時,一名侍衛從廢棄的城墻那頭翻了出來。

“自然不會闖。”暮青看向護城河中,說話的工夫,眾人已陸續上了岸,看清何地之後,驚的驚,喜的喜。

梅姑笑道:“先生真是在掌神殿的臉,隻怕神殿做夢都不會想到,當年護衛著古都的王河,今夜會將斷送圖鄂基業的人送來。”

這斷送圖鄂基業之言藤澤震驚地看向了暮青。

暮青問道:“婆婆,黑老鬼等人會從哪個方向進城?”

“北麵。”梅姑指北言道,“那邊是神脈山北麓的月牙山,大陣的出口就在山窩子裡。黑老鬼他們此刻定在陣中,今夜雨大,闖陣兇險,他們再能耐也得明早才能出來。”

暮青舉目北,天地混沌,雖看不見月牙山之所在,卻看見護城河北有座飛橋,於是說道:“那好!我們就等他們出來!那邊有座飛橋,今夜且到橋下暫避,不知婆婆意下如何?”

梅姑道:“老奴聽憑主人決斷。”

主人?!

這話驚了不人,不僅藤澤驚疑更甚,連跟隨梅姑的一群武林人士也打量起了暮青。

一個駝背老者問道:“什麼主人?”

梅姑道:“蒼天有眼,我們這些老傢夥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殿下與先生的骨。”

“……什麼?!”老者睜圓了眼,陀螺似的圍著暮青轉了幾圈兒,問道,“你是說……這小子是聖殿下和無為先生的後人?我說……你老眼昏花了吧?”

老者把梅姑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你個老婆子唬人是吧?我雖沒見過聖殿下,可我見過無為先生!先生可是英俊倜儻玉樹臨風,你再瞧瞧那小子,生著一張縱無度、不久於人世的麵孔,怎可能是先生的後人?我不信!就算他破了棋陣,我也不信!”

這話倒提醒了藤澤,他看向暮青的臉,忽然生出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他一直覺得木兆吉與傳聞中相差太大,莫非眼前之人本就不是木兆吉?

“越老越糊塗,枉你在江湖上混跡了一輩子!”梅姑罵了一句,話裡有話。

正當眾人細品此言時,暮青道:“此地不宜久留,速去橋下吧。”

話音落下,月殺和侍衛便帶起暮青和巫瑾掠河而去,其餘人隻好跟上。藤澤等人中蠱毒,眼看著大軍就在城,卻隻能被神甲侍衛們挾持著過河而去。

古都外的飛橋氣勢宏偉,若平地拔起的虹路,橋下的青石裡已雜草叢生。墓道中一戰,不武林人士了傷,跟到此已是疲力盡,橋下遮風擋雨,甚是寬敞,眾人盤膝而坐,調息的調息,歇腳的歇腳。

暮青淋了雨,巫瑾極怕寒,給了一顆驅寒除的丸藥服下,月殺便坐到暮青背後為運功調息。

藤澤等人一到橋下便被封了道,他的目一直定在暮青上,有一件事是他不敢深思的,那便是木兆吉乃大安縣縣祭,掌一縣政事,他是怎麼被人調了包的?現今又在何

駝背老者等人也在打量暮青,梅姑之言,眾人稍稍深思便琢磨出味兒來,不由打量著暮青的麵龐,心中好奇。先代聖和無為先生的後人這些年都在何、是何份?此番喬裝改扮闖天選大陣又是為何而來?

暮青在四麵八方的目裡一言不發泰然自若,隻管閉目養神,靜待天亮。

天矇矇亮時,風停雨歇,古道上生了大霧。

清晨時分,大霧茫茫,舉目去如見雲濤。

“來了!”飛橋下,不知誰吭了個聲,話音落下許久,才聽見道北麵有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雜急迫,踉踉蹌蹌的,梅姑出一掌,知會暮青來者隻有五人。

暮青盤膝坐著,未發指令。

五人奔上飛橋,其中四人穿黑,兩人在前,兩人踞後,押著中間一名青袍公子。快到橋頂時,隻聽噗通一聲,一人跪倒在石階上,口吐黑,肩頭埋著支毒箭。同伴聞聲來,黑老鬼道:“箭毒已攻心脈,他活不了了,我們進城!”

其餘二人點頭,即刻棄下那人,拽住青袍公子便往橋下奔去。

橋下,眾人向暮青,焦急不解——這位主人在橋下坐了一夜,不就是要等黑老鬼出陣?如今人來了,他怎麼倒不手了?

連梅姑都以為暮青想在此劫殺黑老鬼,救下景宗,再扮作黑老鬼等人進城,實未想到會放人過橋。

誰也不知暮青作何打算,隻聽見須臾間,黑老鬼等人已下了飛橋,掠過護城河,往城中去了。

城中屋塌地陷,遍地雜草,荒蕪之象籠於霧中,蕭瑟肅殺。

驀地,黑風破霧,數十人將黑老鬼四人團團圍住,人在霧中,黑影似虛似實,殺氣卻自八方而來。

黑老鬼急忙丟擲令牌,高聲道:“在下黑老鬼,奉神殿差遣,幸不辱命,現求見神大人!”

令牌將大霧撲出個來,一隻手將令牌接住,那手上戴著手甲,五指利如鷹爪。

此人是個頭目,看過令牌之後,不言不語,隻用那鷹爪般的手指朝黑老鬼勾了勾,隨後轉就走。

數十道黑影隨之退大霧之中,眼看著便要失去蹤影,黑老鬼道聲跟上便追了霧中,幾個急縱後才又看見了那些黑影。那些黑影在霧中若實若虛,看似腳步不快,卻始終難以跟近,黑老鬼尾隨在後,心中正忐忑著,忽覺有風來。

那風起於低,拂著靴麵而來,黑老鬼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見靴前一窪雨水泛起了水波。那水波似梭如箭,倏地向腳下刺來!

黑老鬼暗嘶一口涼氣,連出聲示警都來不及,他飛急避的一瞬,後傳來一聲慘

黑老鬼人在半空,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屬下的靴子上紮著數銀白細長的飛針,針是平著紮進去的,怕是把腳趾都給刺穿了,他那屬下蹬蹬蹬的連退數步,而他落地時循著殺機的來脧去,隻見一件黑披風在霧中揚起,披風之下,針破霧而出!

黑老鬼駭然道:“他們不是神大人的人!”

話音未落,那腳趾傷的黑人已被飛針刺瞎雙目,仰頭慘之時,一長針刺嚨,慘聲戛然而止,那人雙目淌倒地而亡。

後頭一人揪住景宗便退,數十道黑影如荒城中盤踞的黑,淩空掠來,殺機四起!

黑老鬼暗怪自己大意,蠱人雖聽命於神殿,但神殿中除了神大人,聖也權柄頗重,鬼軍之中自然有效忠於的人,沒想到運氣這麼不好,一進城就撞上了聖的人!

黑老鬼刀應戰,刀風破開大霧,隻見四周遍是殘宅,他靈機一,從同伴手中揪來景宗,一麵拿景宗抵擋殺招,一麵橫刀劈向四麵的屋宅!

一聲巨響傳出,一座殘閣轟然倒塌,腐木四,飛雨漫天,響聲驚了駐紮在城中的大軍。

“什麼人?!”大軍聞聲而來。

“在下黑老鬼!奉神大人差遣,已生擒景宗!求見神大人!求見神大人!”黑老鬼沖著鐵蹄聲傳來的方向高喊,他心知來人未必一定是神的人,這一喊是在賭命,要麼生,要麼死。

隻聽鐵蹄聲愈急,馬上之人喝道:“快!救人!”

黑老鬼昨夜闖陣,而今負傷在,已是筋疲力乏,聽聞話音頓時鬆了口長氣。

卻不料,這口氣剛鬆,遠倏地傳來一聲慘

戰馬長嘶,鐵蹄撲散了大霧,一名將領從馬背上灑墜下,大軍頓時大

刀箭聲傳來,大軍未到便生了,兩方人馬當街殺了起來。

殺聲傳出城外,暮青在橋下起了,說道:“嗯,現在可以進城了。”

姬瑤挑開帳簾走了出來,見長老們已登上祭壇舉目遠眺,著殺聲的來,麵肅穆。

殺聲起於城北,北邊正是月牙山之所在,藤澤陣晚,今日還出不來,那就必是黑白老鬼得手了!

姬瑤瞥了眼東西大帳,兩座大帳裡靜悄悄的,爹孃坐鎮其中,都沒有出來。

沒有親信帳奏報,沒有奴執令而出,他們都隻是在等待結果。

姬瑤譏嘲地冷笑一聲,喚來奴吩咐道:“悄悄點幾隊銳去城北,不必理會黑白老鬼,但必須要把景宗活著帶來祭壇!倘若有失,你就不用回來了。”

領命,即刻去了。

姬瑤看著奴影沒了霧裡,轉進帳座,著殺聲的來,等。

這一等,等到日出霧散、晷影居中,等到殺聲漸盛漸近,等到在大帳中聞見了腥氣,姬瑤起了

風裡有掠空之聲傳來。

姬瑤疾步而出,仰頭看去,見長空遠撲來一道黑影,似傷了羽翅的鳥雀般灑墜下,撲在帳前的旗桿下,一口黑濺臟了的錦靴。

姬瑤的麵冷若寒霜,盯著腳下之人,眸中迸出殺意——這人是派出去的奴

印堂青黑,中劇毒,認出眼前的靴子,力地仰起頭來稟奏道:“稟……殿下,幸不……辱……命!”

稟罷,奴氣絕亡,姬瑤的眼底煥發出彩,猛地仰頭向長空。

又見一道黑影踉蹌著墜下,黑老鬼披頭散發、滿臉是,手中提著一人,著三刀,沖著大帳中喊道:“神大人何在?黑老鬼前來復命!”

黑老鬼嗓音啞,神態癲狂,像極了殺紅了眼的瘋子。

殿前侍衛拔刀亮劍,弓弩手滿弦而待,刀箭如林如海,殺意凜冽。

姬長廷自東大帳中行出,目先落在黑老鬼手中提著的那人上。那人一著支斷箭,流不止,但仍活著。

那人正是景宗。

姬長廷展一笑,呼喚左右,“快為黑老先生醫傷!”

話音落下,姬長廷將手一,大風平地而起,墨袖飛揚,旌旗拔地,人海倒伏!

黑老鬼一驚,著的三把長刀猛地被大風撕扯而出,鮮潑濺,腥氣四湧!他眼前一黑,腳步踉蹌,手不覺一鬆,景宗登時乘風而去,“自投”姬長廷的手中!

斷箭出,鮮直湧,姬長廷挾著景宗一路灑上了祭壇,祭壇上的八位長老紛紛後退,半數長老退下祭壇,往西大帳方向退去。

姬長廷立在祭壇上,看向了西大帳。

帳中有一子緩緩行出,時值正午,春日當空,向祭壇,眸波淡若秋水,崖風拂起月紅裳,人恍惚間如覺日月鬥轉,青天白日,得見月下神

“離兒,一切都結束了。”姬長廷見到聖景離,神略有恍惚,語氣近乎平靜。

一言不發,隻是看著姬長廷。

姬長廷迎著那目,不無疼惜地道:“你我夫妻一場,你放開手中的一切,我絕不會傷你。我知道你一時間接不了,可你我爭了二十年,可以沒有王敗寇,但恩恩怨怨總要有個了結。”

仍舊一言不發,目平靜無波,卻足以刺痛姬長廷。

“放下吧,你我不會永居高位,今日把一切都給後生,我們就永居神殿,亦或去這世間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再不理政事紛擾,可好?”姬長廷近乎懇求地道。

終於笑了,那笑淡漠疏離,隔著半座祭壇,卻似遠隔千山。著千丈崖石,聲音空緲,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真耳啊……這話在哪兒聽過呢?好像二十多年前,有個子對你說過,你竟然還記得。可我早就不記得了……”

姬長廷微微蹙眉,眸底生出痛意——那子是景離,可那夜他沒能放下,絕然離去,從那以後,世間再無他所悉的那個青梅竹馬的離兒。

“我這一生經歷過兩個丈夫,經歷過忍辱求全、殺人奪政、子生離、生仇、勵圖謀、翻雲覆雨,世間已經沒有什麼事是我接不了的。接不了的人是你,長廷,你我之間早就不會再有閑雲野鶴,隻有王敗寇。”聖搖著頭,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這笑比那平靜的目更刺痛姬長廷,他道:“你不是放不下這一切,你是放不下瑾兒。你覺得虧欠他太多,他為質二十年,而今失蹤了,你想補償他,把世間人人想要的無上權勢給他……無妨,隻要你今日放手,我陪你找瑾兒,助他登上南圖皇位!到時,南圖皇帝是你的兒子,圖鄂聖是你的兒,兒各掌一國之政,你乃兩國國母,豈不羨煞世人?”

“羨煞世人?”聖笑出聲來,無關喜悲,隻是笑道,“兒皆是人中龍,聽來的確打人,我若在瑤兒那般年紀裡聽見此話,隻怕真會心。可是,我已經不年輕了。”

“好!你心不,事到如今,依舊要做鐵石,與我玉石俱焚。”姬長廷痛心疾首,自嘲地點了點頭,說道,“那你抉擇吧,你的侄兒在我手中,你是要用束手就擒換他的命,還是要我殺了他,咱們在此刀兵相見,不死不休?”

姬瑤上了祭壇,站在父親旁,一同與母親對峙。知道,父親手中握著的並不是景宗的命,而是母親與景家之謀。景家要復大圖國業,做那千古之臣,母親更要把的大圖的帝位和復國大帝的名給的兒子,今日若顧及景宗,那麼失去大權之後,大廈傾覆,依附於的人將會被盡數誅殺,到時南圖的景氏一族失去了在鄂族的權勢,會立刻遭左相一黨撲咬,下場可想而知,而巫瑾也別想坐上南圖皇位。可若不顧及景宗……

“你不會殺他的。”姬瑤尚在思忖,聖便開了口,“你會以他為籌碼策反他爹,老宗主病重,景家如今是我堂兄在主事,他博學多才,以詩文著稱於世,校書編史他是把好手,當主事他就是個半吊子。他膝下隻有宗一子,宗敏悟沉穩,他視若子,你若拿宗的命要挾他,再以你的雄辯之才稍加鼓瑾兒失蹤之說,我那兄長十有**會反我。同宗倒戈,南圖的景家必重創,瑾兒奪位的可能微乎其微。長廷,你讓我抉擇,其實本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無論我怎麼選,結果都是一樣的。”

姬長廷聞言默然良久,終未否認,淡淡地笑嘆道:“還是你我最心意相通。”

自嘲地笑道:“說來,這也算是我種下的因吧。當年,我圖謀權勢,最先拿孃家試刀,獨攬景家大權,奪了我那兄長的主事機會,把他了一個無主見的文人,日寄於詩文雜記。他心中對我有怨,你是知道的,而今他代宗主,你終於等到了機會。”

姬長廷道:“離兒,你我走到今日有太多的不由己,與你相爭非我所願,但我為了瑤兒,正如同你為了瑾兒。”

聽聞此話,目終於冷了下來,“你若真為瑤兒著想,就不該讓繼任聖。我吃了多苦,遭了多難,你難道想讓兒再嘗一遍?”

“今時不同當年,有你我在,憑南圖那些個皇子,還沒本事瑤兒苦遭難。你不想讓瑤兒繼任,難道存的不是斷神殿宗嗣、復大圖國業之心?存的不是將苦心圖謀的一切都傳給你兒子的心?”

“姬長廷!我為何要斷神殿基業,瑤兒年無知,不知當年舊事,你難道不知?!”

“當年是我對不住你,你若恨我,沖著我來便是,何故牽累兒?亦是你的骨,自立誌,你為一己私怨而斷其誌,何忍?!”

“徒有雄心偉誌又有何用?你是爹,你勸了年,可曾與我親近過?連在我麵前做做戲、哄我教的忍勁兒都沒有,隻憑殺伐果敢,充其量能當一把上陣殺敵的刀,想當那用刀之人,你瞧是那塊料嗎?!”

大戰當前,兩軍已殺到了祭壇外,神和聖竟吵起了。聖戟指姬瑤,一番看法著實與姬長廷不謀而合。姬長廷被中憂思要害,當下怔了怔神兒,而姬瑤也因父母當年的恩怨而疑、因娘親的批評而怒。

就在這父二人同生雜緒的須臾間,聖那戟指兒的掌心下忽然出一飛針!

即便母不睦,姬瑤也從未想過母親忍心對痛下殺手,怔在祭壇上,這一刻竟似空有一武藝,全不知該作何反應,眼看著要死於針下,旁忽然來一道掌風!

姬長廷急之下出掌,不覺間鬆開了景宗,一陣邪風趁勢卷來,景宗登時被卷下了祭壇!

姬長廷猛地抬眼,聖景隔空收回飛針,景長老飛去接景宗,姬長廷疾電般出手劫人,兩真力淩空絞殺之際,他往聖後瞥了一眼。

那一眼,目含威含厲,如山如雷,聖後忽然間現出一抹刀

覺知殺機,轉看清那長老,一驚之際,刀已在腹前!

千鈞一發,命在旦夕,西大帳前忽然人仰馬翻!一人迎著箭掠弓弩陣中,淩空抓住一支羽箭朝那刀擲去!

鏗!

刀箭相撞之聲被箭聲所吞,火星兒被聖袖掃滅,刀被擊偏的一瞬,抬指便!木長老旋急避,飛針著他的胡須釘了西大帳的柱骨上,他蹬柱而起,便要逃往祭壇,一支羽箭淩空擲來,聖抬袖一送,那箭噗的紮進木長老的後脊,將他活生生釘在了柱上!

兩名長老匆忙將聖護在後,景長老將景宗救下,聖向弓弩營外,聖令伴著真力放出,“住手!”

羽箭漸疏,那人飛踏弩,折往營外,箭過而不,一番來去竟毫發無傷!

“來者何人?”聖向營外,那裡立著四五十人,皆作神殿鬼軍打扮,但知道,來者絕非神殿之人,神殿衛使的上可沒有刀箭不的寶甲,也絕不會奉兩個下級侍衛為主。

那兩個下級侍衛被拱衛在人群中央,其中一人負手行出,麵對山海般的弓弩陣,步伐不慌不,到了陣前將黑披風上的風貌一摘。

“……大安縣縣祭,木兆吉?”聖出詫異之並未見過木兆吉,但凡是陣待選之人,神殿皆有其畫像。

“……木兆吉?!”祭壇上,姬瑤看了父親姬長廷一眼,父二人一同瞥了眼那被釘在西大帳柱子上的木長老,心頭蒙上一團迷霧。木家暗中倒戈,故而選了一個紈絝子弟陣,即便木兆吉在州試上的一番言行有異於傳聞,但他陣方纔兩日,怎可能出現在此

這時,木兆吉道:“聖殿下不妨看看,何人來了。”

說罷,他負手轉向來

人群裡走出個下級侍衛來,他的量比木兆吉高出大半個頭,步伐頗緩,袂上舒捲的火焰紋彷彿紛飛的戰火、潑灑的熱,他踏著火而來,隔著箭山弩海,遙遙地著西大帳前的子。

他緩緩地摘下風帽,風帽之下是一張貌不驚人的麵孔,聖看著那張陌生的臉,目卻難以從那雙眼眸上移開。

那眸皎若明月,蒙著層淚,想起遙遠的都,想起年輕時最的那段日子。

怔怔地凝著那雙眼眸,一時間竟忘了何地,隻見那人抬起手來,緩緩地揭下了一張麵,對說道:“娘,一別二十一個寒暑,孩兒回來了。”

“……”聖搖了搖頭,似乎難以相信,卻忽然大步奔向陣外!

忘了自己懷絕學,縱掠出衛陣遠比跑要快,隻是力地撥開礙事的侍衛、冰冷的弓弩,腳步踉蹌,一意向前,風從耳畔拂過,送來的都是那思念經年的名字。

瑾兒!

瑾兒!

的孩兒!

“娘!”巫瑾袍,雙膝一屈,重重地跪了下來。

撲到巫瑾麵前,一把將他擁住,放聲痛哭,“瑾兒!我苦命的孩兒!我們母子此生竟還能相見……還能相見……”

祭壇遠,殺聲漸歇,天地間靜得隻有哭聲。

任誰都想不到,在神殿鬥、不死不休的這一日,祭壇之下會出現母子重逢的一幕。那是南圖三皇子巫瑾,在大興為質整整二十年的巫瑾,奉詔回國卻失蹤於南圖國境的巫瑾,他怎麼會出現在圖鄂,出現在這廢都的古祭壇下?

這一刻,誰都一頭霧水,就連見慣了風雲詭的神姬長廷都彷彿被施了定,生生地定在了祭壇上。

所有人都呆怔地看著那對抱頭痛哭的母子,不知多久過後,又將呆怔的目移到了母子後的那人上。

所有人都在思忖:大安縣縣祭木兆吉怎會與聖之子一同前來?護送巫瑾回國的人不是英睿皇後和的神甲軍嗎?巫瑾到了,英睿皇後在何

梅姑盯著暮青的背影,自聖穀林中初見至今,許多無暇多思的事水般一波一波地湧上心頭,漸起驚濤駭浪之勢:小姐當年被發落到了汴州古水縣為奴,主人是個子,汴州古水縣人士,去過盛京,能到圖鄂,有破陣之奇智、闖陣之果敢,一隊封不住、刀箭不的侍衛尊為主子,邊還跟著南圖三皇子巫瑾!

藤澤也盯著暮青的背影,目不能移,許多傳聞也如水般湧上心頭:傳聞英睿皇後待人疏離,冷淡寡言,木兆吉如是;傳聞英睿皇後有司判之名,驗斷案有別於人,木兆吉如是;傳聞英睿皇後出過暹蘭大帝的地宮,擅解迷陣,擅破機關,木兆吉如是!

木兆吉!英睿皇後!

這兩個名字在藤澤心中替著,近乎狂之時,那人終於揭了麵麵向祭壇,藤澤看不見真容,卻能看得見神、聖及長老院眾震驚的神

離暮青最近,看著那與時頗像的眉眼,問道:“你……你是?”

“暮青。”暮青未喚姨母,隻道出了名姓。

當今天下,提起一個子的閨名,沒有比暮青這個名字更廣為人知的。即便圖鄂鎖國,祭壇下對峙的兩軍將士尚不知暮青是何許人也,但參知政事的長老院、手握大權的聖、神及訊息通達的江湖人士卻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駝背老者指著暮青,結結地道:“……主人是、是……”

那徽號彷彿噎住了老者的嚨,他結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來。

這時,姬長廷在祭壇上揚聲道:“南興皇後駕親臨,有失遠迎。不知皇後殿下駕臨我國,何故不報殿司?何故易容?何故闖陣?我國大安縣縣祭現今何在?南圖使節團現今何在?”

話語一落,軍中嗡的一聲!

長老們心中生寒,細思恐極:事到如今,已經無需問駕是如何潛圖鄂的了,莫說神大人和長老院,就連聖殿下這當孃的都沒料到巫瑾奉旨回國,敢以失蹤掩人耳目,冒險折道圖鄂,大安縣祭又怎麼可能料得到?木兆吉是死是活姑且不說,隻說大安縣,如今是何人在主政?那可是圖鄂的疆土,國之門戶啊!城池落敵手,吏遭人冒充,事發月餘,竟未走毫風聲,豈能不令人膽寒?

姬長廷卻有更深的不安:他昨夜剛跟兒談及南興帝後,今日人就忽然現,憂思真,實乃兇兆啊!南興帝的這位皇後有奇謀、膽識傲人,行事難以常理揣測,他日若回到南興帝邊,必是大患!看帶的侍衛不多,今日能一同除之嗎?

姬長廷一連五問,暮青一語不發,隻是看著巫瑾。

巫瑾站起來,將娘親擋在後,隔著弓弩陣向祭壇,雲淡風輕地道:“使乃南圖臣子,神大人問的過多了,與其憂心他國臣子,不如著眼當下吧。方纔,神大人我娘抉擇之事甚是有趣,本王以為,神大人也不妨來抉擇一回。”

說罷,巫瑾轉向藤澤,暮青也隨之回

後眾人見二人的容貌,無不目瞪口呆。

藤澤從得見暮青真容的那一刻,目就再難移開。貌似瑤兒,其神卻孤清卓拔,其骨傲雪淩霜,生是子,卻如石如竹,難怪披掛一戰袍毫不違和,難怪徽號英睿,難怪二帝相爭,為奪江山為奪。這文能賑災斷案、武能領兵平叛,貴為一國之後,卻冒充敵國吏參試闖陣的奇子,怕是世間獨一。

主人?”梅姑朝暮青遞來了詢問的目主人此番冒險潛圖鄂是為了幫仇人之後?!

“婆婆稍安,待今日事了,我再給婆婆一個代。”暮青說罷看了侍衛一眼,侍衛立刻將被封了道的藤澤提出人群,扯下了風帽。

“……澤兒?!”姬長廷大驚!

“澤哥哥!”姬瑤方纔一直驚於巫瑾的出現和暮青的容貌,直到看見藤澤,才終於回過了神來。

巫瑾聽出暮青與梅姑之間似乎有些事,但眼下不是問的時候,於是說道:“神大人的婿在此,是要束手就擒換他的命,還是要本王殺了他,咱們刀兵相見,不死不休?”

這話是姬長廷說過的,他還不至於這麼一會兒就忘了,他看了眼已被救下的景宗,又看了眼被巫瑾擋在後的聖景離,怒極反笑道:“刀兵相見?就憑你這二三十人?狂妄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姬瑤冷笑道:“好一個刀兵相見!既然想要殺人,何不放開澤哥哥,殺了我?”

姬長廷看向兒,背襯著懸崖荒壁,立在破敗的祭壇上,紅迎風揚起,似潑向青天的

道:“自從兄長去往盛京為質,這些年來,娘所爭所謀無不是為了兄長,而我……不過是當年為了固位而生的籌碼。在娘心裡,唯有兄長纔是宗嗣。反正娘剛剛也想殺了我,兄長何不放開澤哥哥,要殺就殺我這多餘之人?”

說罷,而起,向著陣外掠去!

“瑤兒!”姬長廷大驚,急忙縱急追!

姬瑤人在半空,寒聲說道:“兄長不敢過來,我自過去,看你的刀敢不敢沾我的!”

話音落下,已在巫瑾前三丈!

巫瑾看著那張頗似娘親和暮青的麵龐近,不由蹙了蹙眉,就在這稍稍失神之時,姬瑤已經落了下來。

丈許之遙,風捲起黃塵,巫瑾虛了虛眼,姬瑤的袖下忽然滾出一,往地上一擲,砰的炸開,迷煙四散!

一驚,急忙將巫瑾拽向後!

這時,迷煙中已出兩隻手,一隻抓向巫瑾,一隻抓向暮青!

暮青就在巫瑾後數步之,姬瑤屈指爪,剎那間將迷霧掏出個來,後,一雙眼眸正看著,一把巧的薄刀正等著

那雙眼眸冷靜無波,彷彿早已悉了的心計——本就不想救藤澤,救他難決敗,救之何用?倒不如尋個藉口掠到陣前,出其不意,擒賊擒王!

與娘親不睦,自巫瑾,從不稱其為兄,相信爹定能聽出話裡不同以往之,明白的心計。爹果然懂,可南興皇後又是如何識破是真還是假意的?

姬瑤驚詫之際忙將這手一收,那隻手心裡同時出一把柳葉刀!而就在收手換刀之際,暮青手上那把薄刀一抬,袖下也有殺機刺出!

迷霧未散,那袖下不知藏著什麼兵刃,竟寒,唯有殺氣淩人!

那殺氣厲極,姬瑤不敢輕視,下意識地旋急避!這一避,背後大敞,而在背後的正是神姬長廷!

姬長廷正抓向巫瑾,聖護子,袖一拂,送退巫瑾之時,抬手便是一掌!這一掌盡了全力,姬長廷與雙掌相撞,二人的真力迫得迷霧霎時消散,就在這殊死相較的一刻,冷不防一道殺機從旁來,那兵刃有實無形,不待姬長廷分辨,就聽噗的一聲!

一條斷臂淩空飛起,姬長廷真力大潰,前被掌力一貫,登時口吐鮮,飛向弓弩陣中!

“爹!”姬瑤淒厲地大喊一聲,縱了陣中。

營陣上空,一道影卻比快,在姬長廷撞上斷崖前將他接住,落在了祭壇上。

“長廷!”聖跪坐下來,擁著姬長廷問道,“你怎麼樣?”

“爹!”姬瑤撲過來,將聖一推,“你滾開!”

“瑤兒,不可對你娘無禮……”姬長廷一開口便咳出口來,他仰頭看向聖景離,看著那雙忍痛關切的眼眸,笑道,“你果然還是捨不得我死……”

不吭聲,眼中含了淚。

姬長廷問道:“你沒想過要殺瑤兒,是嗎?”

仍舊不吭聲,含淚的神帶著幾分倔強。

姬長廷虛弱地笑道:“你對瑤兒出手是為了我救,好趁機救下你侄兒,你早就算計好了出手的時機,就算我來不及救下瑤兒,你也能收回暗針。你……你之前與我爭吵也是故意為之吧?不過是為了製造出手的時機……”

姬瑤聞言,怔怔地看向聖

姬長廷道:“瑤兒,爹總勸你跟你娘多學學,凡事要學會待時,莫要急功近利……你總是聽不進去,日後……爹怕是沒有機會再叨唸這些話了。”

“爹,別說了,您先治傷好不好?”姬瑤在姬長廷的心脈上急點了幾下,可那條斷臂就是止不住慌了神兒,沖聖磕頭求道,“娘,您醫高明,救救爹好不好?兒求您了!日後一定什麼都聽孃的!”

含淚別過臉去,剛剛怕瑾兒被擒,那一掌使了全力,心脈重傷之人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也難起死回生了。

姬長廷費力地抬起手來,兒的臉頰,說道:“傻孩子,哭什麼?我和你娘早晚有這一日,你不是早就知道?當年……是爹對不住你娘,那時正如你這般年紀,乃待選聖之尊,而我……亦有繼任大位,我們青梅竹馬,本該是一對佳偶,奈何……兩國兵,神殿有戰敗之危,南圖新帝年輕,長老院便商議出了一計人計,犧牲你娘,保全四州。你娘……來求過我,可我放不下就要得到的大權,我那夜沒帶走,我……是我一手把推到了軍營,推到了南圖新君麵前,推到了今日這步境地……”

崖風嗚咽,好似那夜淒苦的風聲,聖斥道:“事到如今,你提這些做甚!”

姬長廷對兒道:“爹一直不敢告訴你,你和你孃的子太像了,你娘恨毒了我,爹怕你得知當年之事,也會恨我……”

姬瑤握著父親的手,搖頭哭道:“我不恨爹,我不恨!”

姬長廷笑了笑,聲音虛弱得彷彿被崖風一吹便要散了,“虎毒不食子,你日後要聽你孃的話……”

這是言,姬瑤聽得出來,痛不能言,隻哭著握父親的手,彷彿隻要抓住他,他就不會走。

“離兒……”姬長廷的目已經渙散,卻不知哪裡來的氣力,竟將手從兒手裡了出來,而後高舉起來指向青天,對著大軍做了一個手勢。

那手勢乃收兵之意!

“你我走到今日,這結局……其實好……”這話被崖風吹散,也不知景離聽見了沒,姬長廷緩緩地閉上眼,手頹然地落了下來。

“爹!”姬瑤悲淒的喊聲沖破雲霄,祭壇之外,對峙的兩軍將士中有一半人馬麵朝祭壇跪了下來。

祭壇上,四位長老麵驚惶,東大帳外,弓弩陣中氣氛惴惴。

看了眼伏在姬長廷上痛哭的兒,起冷冷地環顧了一眼祭壇之下,厲聲說道:“綁下長老院宗法督監四位長老,神殿將士卸甲收兵,敢有負隅頑抗之人,就地格殺!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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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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