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義猶不解氣，指著癩頭張的鼻子，吐沫星子準地朝著他的臉噴去：「好膽吶，好大的膽子吶，先前隻是覺得你在玩笑，沒跟你計較也就罷了。書趣樓()沒想到你這混小子居然敢蹬鼻子上臉，敢對我家爺手，活膩歪了嗎？」

高傑義氣勢之盛，讓呂傑誠都看呆了，就更別說被噴的癩頭張了。高傑義越是這麼盛氣淩人，癩頭張越是不敢。

「哪……哪家的？」不自覺的，癩頭張的氣勢就弱了。

高傑義見狀更是囂張，用力猛推了癩頭張的頭一下，怒斥道：「哪家？敢欺負到我會友鏢局頭上了，你又是哪路的英雄好漢？」

癩頭張心中一震。

呂傑誠和方士劫也傻眼了。

高傑義不給癩頭張反應的時間，張就是一套江湖春點：「我把合著你也不是合吾，哪路的英雄，為何要鞭我們怎科子，是欺負我北會友無人嗎？你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就別怪我們破盤，我回窯去搬回我們練掛子的好好跟你拎上一拎，我北會友有幾百練家子，今日不讓你掛了彩，或者青了你，傳出去讓老合們笑話我們北會友無人。」

這套話一出來，癩頭張沒聽懂，但是不明覺厲啊。

呂傑誠和方士劫是懂了。

高傑義說的就是江湖春點，這是隻有江湖人才知道的一套語，江湖八大行當，金皮彩掛評團調柳；五老行當，老榮、老月、老柴、老合、老渣。這些合起來五花八門。

除卻五花八門之外，還有窮家門和騙家門，以及那些綠林好漢們，都屬於江湖人士，都懂得這套江湖春點。

這套江湖春點就是為了防止外麪人窺探江湖行當的而創立的，癩頭張這種無門無派無師無祖的街頭小混混怎麼會懂這個。

但是高傑義三個人是懂得，因為他們也是江湖人，他們屬於評書行，方士劫屬於金點行。

高傑義其實心中也是有些疑的，他們這些天天被地流氓欺負的江湖藝人行當怎麼會跟那些綠林好漢們共用一套語言，看起來也不對等啊，這中間到底有什麼淵源？

剛才高傑義話語中的把合著，就是看著的意思。合吾，合就是江湖老合，吾就是我們。鏢局走鏢之時都會喊合吾二字，意思是我們都是江湖老合，給個麵子吧。

北會友就是會友鏢局，鏢局走鏢從來都是走一條路的，不會滿天下的業務都接下來。因為鏢局最講究朋友，三山五嶽的綠林好漢其實都是他們的朋友。走鏢不是一路打通關就行的，打架是有傷亡的，你每次都打傷打死幾個，賺的錢還不夠卹金的呢。

山賊也是一樣，所以大家都是以朋友為主。天底下的業務他們也隻能接下來一路，你沒有那麼多力和實力去滿天下朋友。而且你吃一路就行，你全天下都要吃到，讓綠林好漢們吃什麼？

會友鏢局常走的是西北路鏢，所以人稱北會友。

至於練家子和掛彩，沒錯，就是後世大家理解的意思，這是來源於江湖春點的，隻不過流傳出去一兩句了，包括票友這詞兒也是來源於江湖春點。

癩頭張雖然不知道高傑義說的是什麼，但是他也知道知道會友鏢局的名號，這是京城八大鏢局之首。

他平時欺負個老實百姓還可以，到會友鏢局頭上，他不想活了？不說他了，就連他背後的流氓大爺們也沒誰敢惹會友鏢局的，就這麼說吧，京城這地界上沒有任何一家混混敢惹會友鏢局。

人家本來做的就是走鏢的買賣，鏢局裡麵幾百號人全是懷真本事的，因為他們是真的要跟賊人搏鬥的。而且不管是私兩麵，他們都混的極好，就連當年李鴻章的府邸都是找會友鏢局給他們護院的。

你說你一個不流的小混混惹得起他們嗎？

現在北京江湖地界上的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食鏈等級，天橋這邊的藝人和擺攤跑江湖的地位最低，第二等級的是流氓混混們，最頂尖的自然是鏢局了，尤其是實力最強的會友鏢局。

其實癩頭張現在心裡已經信了大半，因為一般普通人真沒這個底氣敢跟他這麼囂張的，還有就是真沒人敢冒充會友鏢局。

因為會友鏢局在京城開了近百年了，深固的，方方麵麵都有關係。而且人家會友鏢局就開在糧食店街上，離這裡不過四裡路，誰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來這一套啊。

這可是正宗地老虎屁，誰敢？

當然了，癩頭張運氣真好，他今兒還真遇上一個。

高傑義見癩頭張啞口無言，他來了一句：「嘿，我還以為什麼了不得的人，還以為哪三山五嶽下來的綠林好漢，原來是個無師無祖的空子。好傢夥，那你敢欺負到我會友鏢局頭上來？」

「我……我……」癩頭張頓時結了起來。

高傑義扭頭問：「爺，您沒傷著吧？」

呂傑誠一聽這話，又見癩頭張被鎮住了，他頓時就發作了，這小戲立刻抱著自己腦袋踉踉蹌蹌起來：「我……我……我頭好暈，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說罷，這戲居然倒在了地上。

他抖著手，向高傑義，用無比虛弱地聲音說道：「讓……鏢局的人……給我報……報仇。」

說罷，這小王八蛋竟然暈了過去。

方士劫都看傻了。

高傑義也傻了，這特麼什麼事兒？

癩頭張也看傻了眼，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彷彿纔是被瓷兒的那個。

高傑義抖著手，指著癩頭張，驚怒道：「好哇，你居然敢用勁傷了我家爺？」

「啊？」癩頭張都懵了：「我……我不會啊。」

高傑義然大怒，吼道：「那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家爺會倒地不起？」

癩頭張頓時覺得比竇娥還冤。

「爺啊……」高傑義也是個戲，一聲悲呼之後，立刻撲倒在了地上，抱起倒在地上的呂傑誠就鬼哭狼嚎了起來：「爺啊，你醒醒呀，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跟老爺代啊。我們老爺那可是縱橫天下的大英豪啊，多綠林英雄都要在他麵前低頭，我怎麼敢承他的怒火啊。」

「想當初老爺走鏢之時，八八六十四手春秋刀威震江湖，那是何等的威風啊。他是青龍出水埋頭?，贏手連肩帶背砍。左手回右肋藏，扳尖獻?覓心點。孔雀開屏防抹丘，二馬對鐙劈頭砍。孤雁出群蟒翻，仙人解帶攔腰斬。他連仙人都敢連腰斬，更何況我這一個小小的下人啊？」

躺在地上裝死的戲呂傑誠頓時角，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師哥背春秋刀的刀贊幹嘛？他爸爸是馬武嗎？還八八六十四手春秋刀，你當說《東漢》呢？

這刀贊也是評書的基本功之一，人有人贊，兵有兵贊，主要是為了說書時增加氣勢，也增加文化底蘊，畢竟說書藝人都被大家尊為先生嘛。

癩頭張卻是聽傻了，他聽不懂啊，他大字不識一個，吃了文化的大虧了，也正因為不懂才會覺得厲害。尤其是聽到後麵那一句，他都給嚇到了。

高傑義惡狠狠轉頭，盯著癩頭張道：「方叔，我馬上讓鏢局幾百號弟兄過來把他抓走，我要活剮了他給爺報仇。可別讓他跑了，我可不認識他，他要是跑了我可找不到人。」

方士劫愣了一下，這還有自己的戲碼呢？

癩頭張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人家不認識他啊。癩頭張是扭頭就跑啊，那速度，兔子見了都得喊他爺爺。

方士劫稱讚道：「嘿，這人的腳可真棒。」

見人家跑了，高傑義這才一掌拍在呂傑誠腦袋上：「我打死你這個出牌的傢夥，你給我站住，誰讓你倒地上裝死了？」

呂傑誠鬼哭狼嚎地逃跑：「救命啊，救命啊……」

……

癩頭張跑了好遠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了下來，他是跑的眼冒金星，一直鑽進了一條沒人的衚衕：「不行，不行，我得避避風頭……」

「哎喲。」癩頭張迎頭撞上一人，他大了一聲。

還不等他髒話罵出口，他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拎了起來。

癩頭張頓時驚恐不已，會友鏢局的報復來的這麼快嗎？這特麼的也太快了吧？可此時他連氣都不過來，就更別說出聲了。

那蒙麵黑袍人把癩頭張用力摜在了地上。

砰。

癩頭張與地麵狠狠接。

癩頭張痛呼，一邊用力咳嗽，一邊大口呼吸著混著泥塵的空氣。

黑袍人一步步踏前，而後來到癩頭張麵前，抬狠砸向了癩頭張的右。

哢嚓一聲。

「嗷……」癩頭張發出不似人的慘嚎，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頓時被踩得骨斷筋離。

黑影在蒙麵下冷冰冰地說：「打人者，高傑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