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月早已升上了黑絨般的天空，周圍綴著幾點散碎的星子。

這麼晚，食堂早就關門了，謝襄站在門口發出一聲哀嘆，一抬頭，看見叼著著麵包的顧燕幀大搖大擺的從麵前走了過去，謝襄本來打定主意不理會他，但是現在著他手中的麵包，眨了眨眼睛出一點笑容，眼中滿是希翼。

顧燕幀將口中的麵包嚥了下去，拍了拍鼓鼓的肚子，一臉可惜的說：「這麼好吃的麵包，吃不掉好可惜啊。」

謝襄急忙跑到顧燕幀麵前，緩緩的出手，可憐的著顧燕幀。顧燕幀頓時笑容更盛了，隨即出手來，謝襄眼睜睜看著剩下的麵包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的弧線，最終掉落在垃圾桶中。

聽著顧燕幀得逞的笑聲，著肚子，謝襄垂頭喪氣的走回宿舍。

「砰」的一聲，歷史再次重現，又撞到了剛剛走出宿舍門的沈君山，隻是這次比上次更加窘迫。

沈君山盯著謝襄正在咕嚕咕嚕的肚子，良久道：「沒吃飯？」

謝襄滿臉通紅，不敢直視他，側過去點了點頭。

「等一下。」清冷的聲線不帶一，沈君山轉進了宿舍，沒一會兒謝襄手中就被塞進了一袋餅乾。

這怎麼好意思，餅乾在這裡可是奢侈品唉。

「不用不用，我其實不是很……」肚子又了一聲，沈君山看著尷尬的神，將另外一隻手裡的小包藥片也塞給了。

「餅乾快過期了，和葯一起吃，預防拉肚子。」

話音落下，麵前的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留下傻了眼的謝襄，好半天才捧著餅乾和藥片，走出了宿舍樓。

明月高懸，謝襄一路走一路啃餅乾，抬頭看了看天空，手利落的爬上高高的障礙牆，晃著腳看著手裡的藥片。

沈君山這人也算有意思，給了餅乾不忘給葯，就算明天真的拉肚子了，也不怪他好了。

正胡想著，遠黃鬆跑了過來，氣籲籲說：「良辰，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吃飯了嗎，我宿舍有炒麵，你跟我回去吃點吧。」

「不用了，我有東西吃。」謝襄，晃了晃手，一仰頭把藥片倒進裡，苦味從舌尖開始蔓延，急忙吃了兩塊餅乾將藥味了下去。

黃鬆見不彈，也爬了上來，在邊坐下，好脾氣的陪著，過了一會兒，黃鬆終於想起來來找的目的，「明天武課的比試籤結果出來了，你的對手是李文忠，他這個人險狡詐，你可得做好準備啊。」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謝襄不以為意的啃完餅乾，和黃鬆兩人怪無聊的了一會兒月亮，跳下障礙牆對黃鬆招手，「走啦，先回去睡個好覺吧。」

這一夜因為有了餅乾墊肚子，晚上倒沒有被醒，隻是第二天仍舊是腰痠背疼，渾難。

過玻璃窗照進烈火軍校的道館，在木的地板上反著亮，學員們圍坐一圈。圈，努力調整好狀態的謝襄和李文忠正在激烈的對峙。

李文忠招式迅捷，出拳迅速，饒是謝襄靈活閃避也漸漸落了下風。李文忠一見勢微，心中便有了盤算，突然發力，舉起刀兇猛的劈了下來。

殊不知謝襄是故意示弱，就在等著李文忠出破綻，子向後一仰，躲過木刀，靈巧的從李文忠腋下穿過。李文忠那一刀凝聚力全的七八力氣，一刀劈空，子便不住的向前栽倒。膝蓋著地在堪堪收住這力氣，不料謝襄攻勢從後方襲來，一把木刀劃破長空，李文忠聞聲回頭，那木刀在它鼻尖停下。

輸贏顯而易見。

謝襄收起木刀，後退一步鞠躬行禮，場外響起陣陣喝彩聲。

李文忠失了麵子，臉難堪，謝良辰一向是烈火軍校力墊底的那個，今日輸在他的手上簡直丟了大人，於是趁著謝襄毫無防備提刀就劈了過來。

木刀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狠狠的辟在了肩膀上，謝襄一著不慎，疼的失了力氣，直直向後栽倒。

麵前的沈君山連忙起，順勢接住了攬在懷中。

黃鬆等人全都圍了過來，謝襄剛纔打的不錯，怎料李文忠背後襲，還出手這麼重，誰都看得出傷不輕。

顧燕幀雖然平時喜歡欺負謝襄，但卻容不得別人欺負他。看著謝襄一張小臉疼的煞白，頓時抿平了角，跳上臺，抬一腳便踢在了李文忠的口上。李文忠還手格擋，卻被顧燕幀以力借力卸了他的刀，反手將他打翻在地。

木刀再次指著李文忠的鼻尖。

「你懂不懂規矩？」語氣毫無溫度，顯然是了氣，一向嬉皮笑臉的顧燕幀難得正經了起來，旁邊的學員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

「？良辰，你流了！」黃鬆忽然大一聲，沈君山低下頭，看到謝襄的肩膀上滲出了，手想去檢視的傷口，卻被謝襄可憐兮兮的按住了手。

李文忠的朋友們全都跳上了檯子，護在他的邊，和氣勢人的顧燕幀對峙，聽到吵嚷聲的呂中忻從外麵走進來，一臉怒容：「你們幹什麼？」

顧燕幀丟下木刀，冷冷的看了李文忠一眼。那雙眼睛竟比刀子還要厲，大熱天驚起了李文忠的一冷汗。

「良辰傷了！」黃鬆嚷嚷著，一臉張。

謝襄抬起眼睛，看到呂中忻用銳利的眸子盯著自己，連忙哎呦了一聲，好不容易等他轉開視線，卻聽到他對還瞪著李文忠的顧燕幀道：「你，送他去醫務室。」

「我？」

「你有意見嗎？」

顧燕幀很不願，覺得這話就像是在問他：「泡大澡麼？」

「沒，不敢有意見。」顧燕幀嘟囔著，走到謝襄側，帶著嫌棄的表，一把將打橫抱起，謝襄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男人抱著，一時間紅了臉，急忙在他懷中掙紮。

「你放我下來！

「老實點！」

「放我下來！」

又是無休止的死迴圈式吵鬧，直到走到醫務室，到醫生嚴厲嗬斥，兩人才安靜了下來。

「把服掉我看看傷口。」

謝襄一驚，的攥著自己的服領子試探的問：「醫生，能不能不服啊。我不習慣在別人麵前服。

「你年紀不大，思想倒是封建的。」醫生對待病人態度不錯，輕笑道，「行了，別廢話了，不服我怎麼給你看，萬一傷到了骨頭怎麼辦。」

「不會的，就是破了點皮，你給我點紗布和碘酒我自己回去就能上。」

「那也得先清洗傷口、消消毒。」說著，醫生轉就去拿藥酒。

謝襄坐在病床上咬不語，若是讓醫生上藥，那的份可就保不住了。

趁著醫生不在，顧燕幀背對著研究葯櫃，謝襄一溜煙就跑了出去。回到宿舍，將服領子扯開看了看傷口，肩膀有道傷口，略微有些紅腫，不過問題不大，用水清洗清洗上點消炎藥就行了。

宿舍門被推開，一見是顧燕幀回來了，謝襄急忙將服掩好，警惕的盯著他。沒想到，他也在盯著自己，對視許久，謝襄敗下陣來。

「你看什麼！」

「我在看，你是不是個人。」

「你說什麼？」謝襄大驚，仔細研究顧燕幀的神，他臉上還是那副略顯邪氣的笑容，人分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不得不故作鎮定，「罵、罵人是不是？」

「你說你長得又矮又瘦，力那麼差。包裡還藏著人穿的，更不敢在別人麵前服，就連睡覺都裹得嚴嚴實實，你說你奇不奇怪？」顧燕幀著下的盯著，目灼熱的要將盯出一個來。

謝襄有些慌神，急忙抱著藥品走向衛生間，「你個神經病，我懶得和你廢話。」

「你最好不是，不然一個人長你這樣你那得多慘啊！」

顧燕幀轉出了門，留下謝襄拽著前的服，重重吐出一口氣。

因為謝襄傷，午飯和晚飯都是黃鬆給他送過來的，一個下午都在床上躺著，不知不覺睡了好幾覺。月上中天，旁邊顧燕幀的呼吸聲漸重，可是謝襄卻睡不著了，索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發獃。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難得的明亮，恰如多年前那個夜晚的月亮一般。

那時，謝良辰還在，謝襄也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往日與謝良辰一同坐在臺階上看月亮歷歷在目，冷風徐徐，那時還有一襲及腰長發，風一吹便如海藻般隨風飛舞。

「哥，爸說奉安的局勢不好，你去參軍會有危險的。」

謝良辰輕輕的的發頂，目悠長，「我不去誰又會去呢？襄襄，以後你就會明白，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雖然可能不會功，雖然對大局毫無幫助，但還是得去。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任何偉大的事業，都是一步步完的，隻要不放棄，總有功的一天。」

看著哥哥，心裡千頭萬緒，卻無法言說，隻得掩住哽咽，將頭靠在他上，「嗯，我等你功歸來的那天。」

「好」，謝良辰說話的樣子很堅定，他將手中的煙輕輕彈飛，輕笑道，「煙不好，你可不要學哦。」

火星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弧線，璀璨而又絢爛。煙頭落地，火星漸漸熄滅，於黑暗之中。

誰又能想到，這一別竟是永遠。

從那以後，謝襄不再跳舞，而是走進烈火軍校，以謝良辰的份繼續活下去。或許，隻有這裡，才能告訴謝襄如何才能為一個像謝良辰一樣的戰士。又或許，這裡會為謝襄生命最後的歸宿。

思及此，謝襄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披著件服便慌忙的走出門去。更深重，迎麵撲來的寒涼水汽，令頓時冷靜了下來。抬頭去，如淵的夜中有火在閃，謝襄走了過去，看見沈君山正坐在平房倉庫的屋頂上煙。

沈君山見順著梯子爬了上來，晃了晃手裡的煙道，「嗎？」

謝襄連忙搖頭，「我不會。」

「我以前也不會，在國外學的，現在回來國的煙總覺得不夠味。」

「為什麼回來？現在國局勢不好，到都是戰爭，我有很多朋友都舉家出國了。」

「躲不掉的，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隻要敢上路，總會離終點更近一步。」沈君山一笑，將手中的煙彈了出去，煙在半空中劃了道弧線，飛掠過去。

「煙不好，你不要學了吧。」

謝襄有些愣住了，低低地應了一聲，隨後便陷沉默之中，不說話，沈君山亦不搭話，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良久，謝襄才繼續道：「對了，今天道館的事謝謝你。」

「謝什麼？我扶了你一把嗎？那你應該謝顧燕幀才對。」

「他那麼討厭，我纔不要謝他呢。」

「聽語氣，你不喜歡他，真巧，我也不喜歡他。」沈君山的語氣裡一片淡漠，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不過與其說不喜歡，倒不如說是嫉妒吧，嫉妒他能活得那般瀟灑肆意。」

沈君山難得說這麼多，他起，拍了拍上的塵土，「夜深了，回去吧。」

謝襄跟在沈君山後靜默不語，腦中想的卻是他剛才說的那番話。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生來便不拘束，一生瀟灑自由。即使最的時代依舊可以保持真我，看似弔兒郎當實際上活得比任何人都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會以最舒服的姿態去尋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倘若非要謝襄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顧燕幀，大概就是驕吧。早一分的朝太涼薄，晚一分的夕又太沉重。

隻有驕正好，熾熱而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