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都被大雪覆蓋，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因此，街角的那兩名男子就變得格外顯眼，從謝襄坐在這裡開始他們就站在那裡，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人，就在謝襄以為他們是要在寒風中站一座冰雕時，一群學生匆忙趕了過來，上穿著深藍的學生製服，人人手中都提了一個黑箱子，除卻走在最前麵的那人，他手中拿著一個深棕的畫筒。

這可實在是太巧了，這不是那日在火車上聊了一路的人麼？謝襄心中詫異，就見原本在等待的那兩人迎了上去。

他們離謝襄坐著的長椅不遠，說話聲音不小，並沒有避著人的意思。

「你們可是從日本回來的同學們？我是陳榮，他是盧勇，與你們通過電話的，」

「你們好，我是林憲偉，這是我的同學們。」

簡單問候過，一行人就拎著箱子浩浩的離開了。

謝襄皺著眉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他們這是要去商議遊行的事宜嗎？

「喂！回神了！」顧燕幀不知何時回來的，拿著一個紙袋子在麵前晃了晃，隨後遞到手裡：「給，豆漿，我一早就買了，剛剛忘了。」

謝襄接過來，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讓有些疑，一開啟，手中傳來的冰涼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這個白癡！」

將手中的豆漿反過來拿著，杯口朝下，半響，沒有一滴豆漿流出來。

虧他還一本正經的跑去拿過來邀功。

「噗！」看著凍一坨的豆漿，兩人終於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豆漿已經喝不了了，隻得另尋他法填飽肚子，北平大多有名氣的飯店都坐落在這條富貴街上，可是昔日繁華熱鬧的街市，如今卻都已經關上了門，兩人轉了一圈，最終隻在街角的一家店裡買到了幾個包子。

找來找去隻得了幾個包子，這讓大爺顧燕幀有些沒麵子。

「這麼大個北平城，就沒一家飯店開門的，這像話嗎？」

顧燕幀綳著臉，拉著謝襄繼續找，不肯就這麼放棄。

謝襄倒是覺得不錯，有包子吃就很不錯了，對吃大餐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行了，你就別抱怨了，馬上就是年三十兒了，人家飯店也要放假過年啊。」說著，謝襄拿起包子放在邊：「死了，不管了，我就在這兒吃了。」

顧燕幀一把將包子搶了過來：「這麼大的風，吃什麼吃！」

「我！」

謝襄朝他手，還勾了勾手指頭。

顧燕幀低頭想了想，隨後將自己的圍巾拿下來掛在謝襄的脖子上，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幾圈，將謝襄一張臉裹得嚴嚴實實。

「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仍舊是堅持，不肯把包子還給謝襄。

顧燕幀拉著謝襄在巷子裡左拐右拐，最終在一座獨門獨院的二層歐式別墅前停下了腳步，推開門，地上隻覆蓋著一層薄雪，院子裡暗香浮，牆角還植有一株梅花，艷的在雪中顯得格外好看。

偌大的屋擺放著中式傢，明凈的地板一塵不染，想必有人定期打掃。二樓的的房間擺放著一張小小的兒床，地上鋪了一層厚重的狐皮毯，毯上，各式的兒玩應有盡有，小巧的木馬，木製的假槍，謝襄順手撿起地上的撥浪鼓，輕輕搖，木珠敲擊在鼓麵上發出咚咚聲響，清脆悅耳。

「誰的？」謝襄沖他比口型。

「我的。」顧燕幀昂著腦袋，一臉得意。

謝襄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拿著撥浪鼓四轉了轉。

小時候的顧燕幀就住在這裡嗎？謝襄想著他騎著木馬，搖著撥浪鼓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顧燕幀自打帶進來，就一個勁的慢吞吞打量的神，由得四逛。

謝襄的確對這裡很好奇，挨著牆走了兩步，一抬頭，便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顧宗堂坐在椅子上，懷中抱著一個雕玉琢的娃娃，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鑲嵌在糯米糰子般的臉蛋上，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可許多，顧宗堂旁站著的那個溫婉子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吧，秀氣的柳葉眉，笑的彎彎的一雙眼，好般配的一家人。

隻是，似乎從來沒有聽顧燕幀提過他的母親。

「在看什麼？是不是被小爺我帥到了。」顧燕幀將相框從牆上取了下來，用袖子了上麵的灰塵：「這是我媽，漂亮吧，可惜在我八歲的時候去世了，臭了一輩子，在最的時候離開，也算是得償所願吧。」

顧燕幀回，將照片遞給謝襄，認認真真的說：「你幫我拿著，回學校再給我，我怕丟。」

謝襄這回沒有拒絕，接過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口袋：「丟了可別找我。」

「這是我媽最後一張照片，丟了你試試！」顧燕幀一愣，差一點就破了功。

兩人在堂屋裡轉悠了一會兒，顧燕幀又拉著謝襄走到了另一件屋子，與剛才那間屋子的寬敞明亮完全不同，屋窗簾的合上，不留一空隙，黑暗沉悶的令人發慌，謝襄自小最怕鬼，這時候也顧不上別的了，的拽著顧燕幀不敢放手，

「在這等我。」顧燕幀輕輕拍了拍的手向黑暗中走去，忽然，窗簾被嘩的一下拉開，耀眼的頓時湧進屋，突如其來的亮讓謝襄有些不適應，瞇著眼打量著屋的一切。

屋堆滿了各種樂，大提琴，薩克斯，手風琴，應有盡有，屋子正中央吧擺放著一架鋼琴，純黑的琴麵嵌著白鍵，是一種黑與白織的優雅，顧燕幀已經坐到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敲著，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符。

「你居然還會彈鋼琴？」謝襄看著他這架勢，忍不住質疑。

「當然會了！本爺是什麼人？這世上還有我不會的東西？」顧燕幀揚起頭，一臉的高傲。

「彈一個聽聽。」

「你讓我彈我就彈啊！」說著，顧燕幀就站了起來，果然隻是擺個架勢。

謝襄從鋼琴上收回了可惜的目，搖了搖頭。

顧燕幀走到留聲機前，將不知從哪兒找到的碟片放了進去，側過臉問，「你會跳舞嗎？」

謝襄點點頭，隨後還擊道：「你讓我跳我就跳啊？」

悠揚的樂曲聲傳來，顧燕幀一個人跳起了華爾茲，謝襄站在旁邊看著他，微微出神，看著他利落的步伐，一臉陶醉的表，角不自覺的勾勒出些許笑意。

音符陡然躍，顧燕幀一個回拉著謝襄跳起了雙人舞，謝襄有些不自在，臉上也染上許紅，輕輕推顧燕幀的肩膀：「你放開我。」

兩人的極近，近到他的炙熱的呼吸就噴灑在謝襄的頭頂，仰起頭，隻看到一個雪白的下，微，隨後傳來顧燕幀低啞的聲音：「謝襄，我絕不放開你。」

照進窗，將二人周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這讓謝襄想起了八歲時收到的生日禮，就是謝之沛從國外帶回來的一個音樂盒。

繁瑣花紋雕刻的緻盒子被輕輕開啟，聽的樂聲輕輕響起，心型檯子上的兩個銅製小人翩翩起舞，一如現在。

嘭的一聲巨響，打破這寧靜的時，屋頂有灰塵雜等落了下來，震還在持續，接著，整個屋頂都塌陷了下來，顧燕幀抱住謝襄滾到牆角，一木架砸到他們麵前，不到十厘米的距離，灰塵散去，出林憲偉和陳榮驚恐的目。

待兩人看清顧燕幀和謝襄的著裝時急忙喊著，「快跑，日本人要殺我們！」

說話間，一名日本武士從房頂上躍了下來，原來他們討論遊行的地點竟與顧家舊宅比鄰而居。

冒著寒的武士刀殺氣騰騰的向林憲偉襲來，謝襄起利落的卸掉他手中長刀，反扭住他的手臂，將他製服，林憲偉撿起長刀進武士口，一刀斃命，鮮建在謝襄臉上，滾燙的灼人，顧燕幀一把拉起飛快的向樓下走，裡罵道，「姥姥的，現在的學生都這麼狠嗎？」

院子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警察湧了進來，將剛剛逃到樓下的幾人都抓捕了起來，儘管謝襄他們努力的解釋，警察卻是充耳不聞，執意要將幾人當作犯人抓牢。

巨大的憤怒漲紅了陳榮的眼圈，他似是癲狂了起來，指著隔壁的房子喊道：「你們看看，十幾條赤誠鮮浸染的閣樓，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日本人的惡行嗎，你們不去抓捕兇手，反而在這裡抓我們，警察廳難道儘是一群無用廢嗎？」

一記手刀重重的砸在了腦後，陳榮被打暈過去，抬上了警車。

謝襄順著陳榮指點的方向抬頭去，臨屋閣樓的窗邊還懸著一學生的，鮮沿著窗柩流淌下來，在雪白的石灰牆上綴一道紅的痕，滿院的暗香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腥味。

一言不發，被顧燕幀護著上了車，然後和學生們一起被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