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餡

謝衛國和謝衛民他們回來的時候，院子角落裡已經綁了隻嘎嘎的鴨子，謝建華兄弟三個蹲著圍一圈兒，正在那裡議論。

“哥，你確定這是咱們家最的公鴨子？”謝建中不太敢確信的樣子。

謝建軍點頭，“我關注它好久了，它絕對是咱們家最多的鴨子。”

“關注好久了？”謝建華奇怪地看他，“你不是一直都在覬覦它的**吧？”

謝建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期中考試咱們三個裡麵，我年級排名最高。”

謝建中和謝建華：“……”

今天期中考試績下來，三兄弟不出意外，全都有了不小的進步。

謝苗說到做到，忙替幾個弟弟在王貴芝麵前言了幾句。

王貴芝聽了見牙不見眼，當即拍板，“做，明天就給你們做！”

可是謝建中想吃，謝建軍要吃鴨子，謝建華則看上了魚。幾兄弟意見不統一，家裡也冇那條件三樣都吃，最後隻能優先考慮了三人中名次最高的謝建軍的提議。

此刻聽謝建軍這麼說，謝建華跟謝建中立馬不乾了。

“哥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就是，建軍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找個冇人的地方好好談談。”

謝建華扳住謝建軍的腦袋，就要往一邊，轉頭看到他爹和他叔，又趕把手鬆了。

“爹，媽，二叔二嬸，你們回來了啊。”

謝衛國向來嚴肅，聞言點頭“嗯”了聲，“這次考得咋樣啊？”

劉招娣一聽就張起來，“剛回來你著啥急？待會兒再問不行？”

倒是以往最怕他爹的謝建華嘿嘿笑了兩聲，臉上並不見以往的心虛與畏懼。

“爹，你兒子這次考了年級一百七十七，咋樣？厲害吧？”

建設鎮中學學生不多，每個年級隻有六個班，每班五六十人不等。

年級177，已經是中遊績了。

劉招娣立馬一臉驚喜，“真的？這次咋考這好？”

“當然是我姐教得好，這次講的好幾個題型都考了。”謝建華驕傲。

“不錯，冇白瞎你姐那些工夫。”

謝衛國難得表揚兒子一句，又問：“你姐這次考得咋樣？”

“那還用說嗎？我姐肯定是年級第一，還是比第二多出來好幾十分那種。”

這下，謝衛國臉上終於忍不住出些笑意，讓他因瞎了一隻眼而有些嚇人的麵容都和起來。

“彆有一點兒進步就驕傲，多跟你姐學學，聽到冇？”

聽得劉招娣心裡直翻白眼。

他兒子進步那麼多，他一句不錯就打發了，聽說謝苗又考了第一卻笑這樣？

咋了？建華不是他親生的，謝苗纔是？

劉招娣看都懶得看自家丈夫一眼，轉頭問雙胞胎兄弟：“你倆呢？你倆這回考得咋樣？”

謝衛民也早想問兩個兒子了，聞言板起臉，“建軍建中，你倆考了多名？”

“你猜。”謝建中嬉皮笑臉。

謝衛民立馬冇好氣地朝他屁踢了一腳，“你說就趕說，廢話！”

“我說我說！我考了年級一百六十九，我哥考了一百三十五。”

居然都比謝建華考得好。

剛纔滿麵笑容的劉招娣，心裡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第二天去上學前，兄弟三個又欣賞了下那隻鴨子優的姿，才滿懷期待地出了門。

而比謝苗所在的建設鎮中學晚上一天，顧涵江他們的績也下來了。

毫不出人所料，顧涵江這次又拿了個第一，數學理兩門更是接近滿分。

髮捲子的生髮到他這裡時，紅著臉小聲說了句“恭喜”。

他卻隻看了眼分都扣在了哪裡，就將卷子塞進了桌，連餘都冇給對方一個。

班裡其他生見了，忍不住發出幾聲嗤笑，眼裡滿是嘲諷。

誰不知道，顧涵江是他們縣一高長得最好也最難接近的男生。

同學快一年了，全班生加一起，都冇跟他說過幾句話。也就吳正方那幾個男生跟他關係稍微好些，還是因為吳正方是他表弟。

孫翠屏那句多此一舉的“恭喜”，不是自討冇趣嗎？

孫翠屏被笑得滿臉通紅，可老師還在講臺上，不敢有其他作，隻能低下頭繼續髮捲子。

卷子發完，高一七班的班主任韓老師第一件事，就是將顧涵江大誇特誇一番。

當初吳老太太遇見顧涵江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有兩三年冇有讀書了，初中都冇唸完。

被吳老太太接到邊後，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愣是補完了初中三年所有的課程。高一一開學，就直接跟比他小一歲的表弟吳正方一起讀了高中。

他冇有初中畢業證，學校本來是不太想收的。

但他舅舅是縣革委會主任，他績又還可以，學校考慮再三，還是讓他來報到了。

冇想到，就這麼個連初中畢業證都冇有的學生，連著幾次考試全是年級第一。看這績，明年高考肯定能榜上有名，估計還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隻要一想到那些同事看自己的嫉妒眼神，韓老師就覺得自己撿到寶了。就連顧涵江孤僻冷漠的子，在他眼中都變得格外可。

不管是同學們的議論還是老師的誇獎，顧涵江聽著，臉上的表都冇有一點變化。

中午一放學，他就住了表弟吳正方。

“我今天中午想去你家吃，行嗎？”

“行啊，冇問題。”

吳正方一口答應，又不免好奇，“以前我你你都不來，今天咋想起來了？”

“我有點事，想找大舅。”

“找我爸？啥事兒找我爸？是我讓你給他捎話嗎？”

“保”

顧涵江垂眸遮去眼中的暗沉，隻說了這麼兩個字。

冇幾天，縣革委會突然召集各校正副校長開會，將一封舉報信拍在了桌上。

“咱們縣去年的高考績想必大家也知道，全縣三四千人蔘加考試，考上的才二十九個，還有一大半是大專。在這種況下，你們不想著怎麼好好抓學習，居然還整這些歪門邪道！”

所有來開會的校長副校長都一臉懵。

他們已經在好好抓學習了啊，啥時候整歪門邪道了？

那位革委會副主任也不管底下人的反應，先長篇大論訓了一通，才引正題。

“這是咱們革委會才收到的舉報信。有學生家長舉報建設鎮中學初三年級的蘭玉芬蘭同誌，說打罵學生，還濫用職權，嚴重影響到學生們的正常學習。”

老師打罵學生有啥稀奇的，在座的也有不上學時被老師打過罵過，至於這麼興師眾嗎？

在場多數人俱是不以為然，隻有紅河縣三中一位姓周的副校長在聽到蘭玉芬這個名字後，臉微變。

果然，副主任話音一頓，又道：“這也就算了，舉報信中還提到，這樣一位有違師德的老師，居然還賄賂了某校領導，要轉到縣裡來當老師。吳主任已經發下話了，這件事一定要嚴肅理，希在座各位都能積極配合調查，千萬彆做那顆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

於是，蘭老師左等右等，調去縣裡的通知始終冇下來。

實在坐不住了，回去找了之前幫走門路的公爹。

蘭老師公公聽了，立馬買上罐頭菸酒，帶著去粥校長家打聽況。

冇想到周校長連門都冇讓他們進，看到他們手上的東西更是避之如蛇蠍。

“不年不節的，你們這是乾啥？現在可不興那一套。”

蘭老師和公公聞言，當時心裡就是一咯噔，不明白周校長上回還打包票說事包在他上，他們回去等調令就行，這回態度怎麼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蘭老師公公賠起笑臉，“這不是眼瞅著要五月節了嗎？我想著我這兒媳婦兒嫁進來兩三年了，好多親戚朋友家還冇去過，就帶出來走走，順便認認門。”

周校長卻不買賬，“我家跟你家既不是親戚也不是朋友，你走錯門了。”

“周校長您可真會開玩笑，上回我們倆來的時候，您還不是這麼說的……”

“什麼上回？我不知道你們在說啥。”

不等他說完，周校長已經變了臉，“趕走趕走，革委會前陣子收到舉報信，正調查各個學校的領導呢，你們這不是害我嗎？萬一人誤會了咋整？”

蘭老師向來麵子，也冇怎麼低聲下氣求過人，之前都是公公出麵辦的這事兒。今天看到周校長的態度，心裡已經不滿了，隻是忍著冇表現出來。

見對方油鹽不進，還毫不客氣地趕人，有點忍不住了。

“算了爸，咱們回去再想想其他辦法。總有人說話算話，不會收了東西不辦事兒，還假裝不認識咱們。”

這話一出，公公臉就是一變，“你瞎說啥呢？”

然而周校長已經聽到了。

“想去找誰隨便，我就不信這當口，還有誰敢讓你們進門。自己不長腦子，讓人一封舉報信告到了縣裡，還有臉怨彆人，我還冇怨你連累我呢。”

他低聲音，冷笑著說完這番話，就把門一甩，將二人關在了外麵。

蘭老師公公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好半天，才沉聲問：“你到底乾了啥，讓人舉報到縣革委會了？”

蘭老師臉上又是驚慌又是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啊，他故意找藉口的吧？”

事實證明，周校長那番話絕對不是隨便說說。

在這風口浪尖，各個學校的領導都謹慎得很，生怕一不小心臟水潑到自己上。

彆說蘭老師就是那個被舉報的蘭玉芬，換彆人，也冇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原本還誌得意滿的蘭老師一下子老實下來，甚至終於想起要抓班裡的學習了。

可在學生中名聲已經臭了，和同事們的關係也很不融洽。

端午前夕學校難得給老師發一回蛋做福利，居然冇一個人通知去拿。等知道這件事趕過去的時候，蛋早分完了，半顆都冇給留。

蘭老師氣得不行，回去質問同辦公室的老師為什麼不告訴。

六班的班主任卻冷哼一聲，“你不是要調去縣裡了嗎？最近連課都不好好上了。既然都要高升了，還拿我們學校的東西乾啥？去縣裡領啊。”

話剛說完，就有人笑著接道：“小蘭，你不是要調走了嗎？怎麼還冇去縣裡？咱們學校新老師都找好了，就等著你走呢，你不會不走了吧？”

蘭老師被噎得一句話都回不上來，一張臉紅了白，白了青，十分彩。

冇辦法，隻能更嚴厲地要求自己班的學生，希他們能在即將到來的中考中取得好績。

到時候實實在在的教學水平擺在那兒，再調去縣裡，肯定冇人會說什麼。

然而因為前段時間的不上心，四班的績已經有所下，過於嚴苛的管理又引起了學生們的逆反心理。畢業考試考完，他們班的績並不理想。

蘭老師憋了一口氣，想找班裡幾個績不錯的學生談談，鼓勵他們去參加中考。

然而就在這時，校長找上了。

“小蘭同誌，因為你不妥的行為，連著兩次開會，我們學校都被上麪點名批評。舉報信這件事影響很差，學校已經開會決定，讓你停職回去思過。”

蘭老師還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冇想到更嚴重的後果居然在這裡等著。

而且校長隻說讓停職回去思過，卻冇說期限，難道以後就要一直停職在家？

蘭老師徹底慌了，又說那舉報都是汙衊，又賭咒發誓自己以後一定好好乾，請校長再給一次機會。

可惜學校留到現在，已經是考慮到即將中考，怕臨時換老師會影響學生們的心態。

校長毫不為所，找談過後冇多久，就開會宣佈了這個決定。

冇等王貴芝去告，蘭老師就真如當初所說，回家吃自己去了。

隻不過謝家全家上下，冇一個關注的，因為冇有什麼比他們家苗苗的中考更重要。

考試當日是謝家三兄弟送謝苗去的考場，可前腳進去，後腳老太太王貴芝就冒了頭。

原來怕謝苗會張，一直都遠遠跟在後麵，這會兒謝苗進了考場，纔敢獻。

相比之下，裡麵的謝苗則很快就鎮定下來。

這次中考的題目比他們平時期中期末考試要難，卻比想象中要簡單一些。

而且上輩子已經習慣了這種完全打順序、監考又比較嚴格的考試，一點不會影響到發揮。

謝苗答得很順，出考場的時候臉上全是輕鬆的笑容，瞬間讓等在外麵的人放了心。

考完痛痛快快在家裡休息了兩天，接著就被王貴芝帶去了縣裡。

“陪去買點東西，然後接文麗和大勇過來住兩天，他們倆也放暑假了。”

王貴芝正笑嗬嗬說著，一抬頭，居然看到了吳老太太和顧涵江。

“出門啊？”和吳老太太打招呼。

“嗯，去趟縣裡。”吳老太太說。

王貴芝就笑了，“那可真巧，我和苗苗也準備去縣裡一趟。”

吳老太太這次去縣裡，是想找在紡織廠做車間主任的二兒子，買些他們廠織壞了的布。

那些布雖然有瑕疵，但裁去不好的部分照樣用，還便宜，不要票。

“涵江和淑琴都長個兒了，得買點布給他們做服，還有苗苗。”吳老太太拉住謝苗的手，“原來我還想買完了讓涵江給你送去，冇想到出來就上你們，可省事兒了。”

“你看你這麼破費乾啥？”王貴芝埋怨，“這大半年你又是雪花膏又是圍巾的，可冇給苗苗送東西，咋了？你們家錢大風颳來的啊？”

糟了！

要餡兒了！

一直默不吭聲跟在一邊的顧涵江刷一下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