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端起酒碗送到邊的張寶，趕忙將碗放下，一對芝麻眼四下撒麻了一番，確信無人後，轉過頭，聲音低低的道：“這傢夥真的那麼厲害？”

孫牢頭並不急於回答他的話，而是端起酒碗，一口乾了，放下，接著用兩個指頭有節奏的彈著空碗，臉上顯出很世故的樣子，輕蔑的瞅了瞅張寶，道：“這江湖上的事，你們知道多？！”

見二人向自己投來敬佩的眼神，更來勁了，“這離汴梁城五裡外，有個清風山，你們知道吧？”

“知道，知道。”二人頻頻點頭。

“那清風山上有個清虛觀你們知道嗎？”

“知道，知道。”

“那清虛觀裡有個紫雲道長你們可曾認識？”孫牢頭較真的瞪起眼睛，盯著二人問道。

“這——？”二人再也不敢一門點頭知道知道的敷衍，這可不比荒山野廟，若是追問道長年齡幾何，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如何答得。

趕齊道：“不認識！”

“那道長的手段，你們可曾曉得？”孫牢頭使勁瞪大兩眼道。

二人直搖頭，“你老見多識廣，談談，讓俺哥倆長長見識……！”

孫牢頭得意的用手了一把絡腮鬍子，接著道：“那年曾有橫行鄉裡、殺人越貨的強人，到得清虛觀意雀占巢。

“十幾個人，十幾把刀，齊齊對著紫雲道長。道長毫無懼，飛起右腳，向石欄桿踢去，一腳將石欄踢倒，隨即將700餘斤柱連同雲板用手一，順勢向前一推，那柱連同雲板被甩出二丈以外。眾匪徒嚇得個個麵如土，跪地求饒。

“那十幾個惡賊後來就押在咱們這大牢裡，我那時跟你哥倆現在的份一樣。”

二人聽得目瞪口呆，半天緩不過神來。

“那趙匡胤……”孫牢頭又接著道。

“哦！”二人見牢頭還有話說，趕快道：“請講，請講！”

“我可聽說那趙匡胤就是紫雲道長的徒弟……！那紫雲道長是趙匡胤的叔父。”孫牢頭皺了皺眉頭道。

“啊……！”張寶聽了此話，出的舌頭半天沒回去。

“小心為妙！小心為妙！”一旁的尹四頻頻點頭，見孫牢頭碗裡空了，抬手抓過酒壇，搖了搖，倒去，僅滴出幾滴來，惱的將酒壇擲於腳下，抬眼瞅著張寶，張寶聳了聳肩，無奈的搖了搖頭。

孫牢頭不啞然失笑。

尹四臉上掛不住，尷尬的笑了笑，道：“孫大人，沒辦法啊，誰這大牢裡關的都是他媽的窮蛋，讓您老見笑了！”

孫牢頭接過張寶遞過來的草紙，了一雙油手，“嘿嘿”的笑了兩聲，撇了撇，道：“你們哥倆的手段不行，隻配喝白開水……！”

張寶、尹四了孫牢頭一番譏笑，心裡發堵，便要在牢頭麵前使些手段，免得他小看自己。

當下去那牢裡，提了兩個不順眼的出來。

趁著酒勁，張寶赤紅著雙眼，斷薪為杖，掊擊二人手足，二人痛得殺豬般的嚎。

孫牢頭瞪著赤紅雙目高聲詢問：“此為何？”

張寶邊掊邊答：“此為‘掉柴’！”

尹四不甘示弱，高：“哥哥歇歇手，我來也。”隨之找出木索，施夾二人兩脰。

這木索夾在脖頸，一會兒功夫，便臉紫漲，呼吸困難，再也嚎不出半聲。

一旁的孫牢頭奇道：“此為何？”

尹四邊夾邊道：“此曰‘夾幫’！”

孫牢頭不哈哈大笑，連道：“有趣有趣！”

二人見稱好，便抖擻神，繼續各顯手段。

張寶拽過半死一人，將繩纏其頭上，並加以木楔，那人嚎之聲又起。

孫牢頭急問：“此又為何？”

張寶一腳踢倒那人，道：“此為‘腦箍’！”

孫牢頭哈哈大笑，道：“這可是觀音菩薩給孫猴子戴過的，痛得呢。”

尹四鬆了所夾那人，將其反縛跪地，短豎堅木，辮兩，自己則不停跳躍其上。那人發出陣陣慘。“好!好!此又為何？”孫牢頭興的不住的拍掌道。

尹四回道：“此謂‘超’。”

孫牢頭看得興起，當下立起來，高一聲：“看我的手段!”

拎起地上半死的兩人，來到院，令各掘一深坑，飛腳將二人倒栽蔥的踢下坑去，用土埋上，隻雙腳在地麵，不停的抖。

張寶、尹四見了，連道佩服，自嘆弗如，追問此為何名。

孫牢頭仰天一陣獰笑道：“此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

“小呀嗎小翠蘭……”

馬上就要趕到腸衚衕，與自己的姘頭小翠蘭姿意的鬼混一番，孫牢頭不由心激的哼唱起來。

微風一吹，酒勁上來，雙更加飄忽不定。

走著走著，覺得下麵憋得慌，趕忙扯下子，就著墻撒起尿來。

此時小巷的拐角，閃出一個黑影，“颼”的一下躍在他的後。

他剛要提起子，突覺後背被人“啪啪啪”的點了幾下，整個子便再也彈不得。

隻聽一個聲音道：“姑今天暫借你上的行頭一用。”

……

師爺耷拉著腦袋，心煩的步牢房，一眼瞅見張寶、尹四倚在墻角呼呼大睡，皺了皺眉頭，放低了腳步，捂著鼻子忍著從裡麵散發出的齷齪的氣味，順著挨著的一遛牢門前走過。

那牢房草鋪就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衫襤褸，上發出惡臭的囚犯。

師爺走到關押殺人重犯趙匡胤牢房門前停下，過柵欄，著草堆上背向外躺著的那人，一對板牙咬著下，麵上顯出極復雜的表。

“瞅什麼呢？師爺？”

冷不丁一句冷冷的聲音，令師爺渾打了一個激靈，轉頭一看，見後站著孫牢頭，心下又是一驚，失聲道：“你……？！”

“開啟牢門，師爺！”

孫牢頭打腰中掏出一串鑰匙叱道。

這叱聲，師爺昨天晚上在侯大人小妾惠蓮的床上，早已領教過，刻骨銘心，師爺一切都明白了，雖然易容做的很巧妙，但急之下那聲音還是暴了的真實份。

當下渾一，乖乖的接過鑰匙，開啟牢門。

當從墻角的草堆中，扶起躺著的那人時，不由“啊！”的發出一聲驚呼，刷的一下回轉了頭，兩眼寒四的視立在後的師爺道：“這……？！怎麼回事?”

當師爺看清了草堆上是個蓬頭垢麵，形容枯槁，滿臭氣的蒼老頭時，也是“啊！”的一聲驚。

蒼老頭用骯臟的袖抹了抹鼻涕，瞪著一對滿是眼屎的爛眼，莫名其妙的瞅著二人，“嘿嘿”的一陣傻笑後，突的向前一撲，聲音嘶啞的道：“二位大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師爺一腳踢在蒼老頭的臉上，把滿腔的憤怒和怨恨都發泄到他上。

蒼老頭被四仰八叉踢倒在地。

“嗚嗚!欺負人……！”蒼老頭傷心的哭起來。

“夠了……！”

師爺跳上前去，挽起袖子，還要繼續踢踹蒼老頭，一聲斷喝，止住他。

這趙匡胤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原來，那張寶和尹四被孫牢頭一番嚇唬，心裡忐忑不安，待孫牢頭一走，便決定將趙匡胤轉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媽的，這下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的睡大覺了。”

隨著“咣當”的一聲，地牢嚴實的鐵門被重重的關上，張寶得意的道。

“還真得……真得他媽的……虧得牢頭提醒！”尹四充滿激的接話道。

二人的說話聲漸漸遠去。

趙匡胤在黑暗中四下索著挪著自己的，四麵均是堅固的墻壁。

幾天的囚牢生活，他好如渡過了漫長的幾十年。每天一接到那散發著腐臭氣味的骯臟囚飯，便忍不住想吐，他已經幾天水米未進。

暗的牢房，杖傷未愈，加之憂心如焚，他開始持續高燒不退，整個人已被折騰的形銷骨立。他覺得這樣下去，自己非死在這裡不可。

殘如劍氣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