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神仙辯是非

潁神廟裡，也很冷清，畢竟人都去太守府鬨騰了。

陳義山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之中，凝視著潁神的塑像，方纔塑像上的泥眼靈，他便知道，潁神看見自己了，馬上就要來了。

廟祝很奇怪的乜斜著他，這個年，進廟也不燒香，也不請願，又不跪拜，又不禱告，就直勾勾的看著潁神金，要乾什麼？

如果不是看他長得太過於俊俏，氣度又實在是太過於出塵不凡，廟祝早就要轟這個不敬神明的人出去了。

“廟祝大叔，你該睡了。”陳義山突然笑著說道。

廟祝一愣，心想這傢夥說什麼瘋話，驟覺一陣睏意襲來，他打了個嗬欠，倒在案旁，倒頭昏睡過去。

一個長髯老者邁步進來，凝視著陳義山，陳義山也凝視著他。

死寂！

潁神目中金璀璨，積累數百年的香火願力儘放開，整個潁神廟都被他的神道威所籠罩，可陳義山仍如泥塑木雕一樣，毫不為所，一雙眼睛清澈亮，波瀾不驚。

潁神暗暗頷首：此子好風骨，好宇，好定力！

這年似乎也冇有多大年紀吧，可自己這雙金眼，為什麼就看不他的修為呢？

“公子上冇有神祇的香火氣，也冇有妖怪的汙穢氣，是仙界中人吧？”潁神先開口了。

“雲夢掌教仙師，陳義山。”

“雲夢……”潁神皺了皺眉頭，目深邃，像是在回憶一些很久遠的事，須臾間，他說道：“雲夢派的掌教仙師好像是葉南星吧？我記得在很多年前，就是了。”

陳義山道：“很多年前確實是，不過最近認了我做師父。”

潁神道：“原來如此，我還奇怪，雲夢派修仙者並非仙界上流，所以一向不怎麼招搖，更不熱衷於混俗世染紅塵。現如今卻換了個喜歡惹是非的掌教，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啊。”

陳義山淡淡一笑，道：“敝派的福禍榮枯，不勞潁神關照。我登門拜訪，也不是喜歡惹是生非。潁神或許不知，我就是潁川郡人士，就住在府城，潁水給養之恩很多年了，祖祖輩輩都是如此。”

“哦？”潁神稍稍訝異：“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治下的水域裡，還出了這麼一位大仙，慚愧，慚愧。”

“潁神過獎了。”陳義山嗟歎道：“說起來，我從小就很敬畏你，跟著家父還來廟裡上過不香火，獻過不祭品。雖說潁神這兩年改了規矩，每逢年關就下令淨水，可百姓仍舊把你視為此方最大的保護神，包括我在。所以，我是真的不願看到你走上邪路，辜負我們的信仰。”

“抬舉了。”潁神微微笑著，道：“請接著說吧。”

陳義山點點頭：“你的兒子，自稱金先生的，讓路太守收集百日嬰，供你用，你知道嗎？”

潁神頷首：“我知道，本來就是我首肯的。”

陳義山臉沉了下來：“那他在城中騙人獻祭元魂魄，你也知道？”

潁神似笑非笑道：“也是我同意的。”

“那就冇什麼好說的了。”陳義山緩緩搖頭，輕聲說道：“你應該明白，他犯下這麼多條罪過，死神滅，已是活該。更不用提，他還意圖害我父母，差點殺了我徒兒、徒孫。”

“唉……”潁神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原來，他是不開眼，惹錯了人。”

陳義山詫異的上下打量著潁神，道：“你居然以為他是惹錯人才被殺的，難道你從來冇有想過你們做的事該被千刀萬剮嗎？他即便不來惹我，我也要滅掉他。因為他所做的事，連妖怪都不如！”

潁神咬著牙，臉頰稍稍一，嘶聲道：“那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嗎？”

陳義山幽幽問道：“不管因為什麼，這麼做都可殺！”

潁神沉良久，喃喃道：“該從哪裡說起呢？嗯，我被敕封為正神之後三百年，纔有了個兒子，他苦修神道，兩次試著躍龍門都冇有功，至多能活一百五十歲。眼看他壽數將儘，做父親的該怎麼辦？我隻能捨了自己的一部分元魂魄，供他吸收，幫他延命，就這樣，他才活到了三百歲，可眼看，又到儘頭了啊。”

陳義山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能活三百歲已經不了，夏蟲秋蟬，不過一季，人為萬靈長，七十古來稀。若不知足，非要強求，天誅地滅！”

潁神冷笑道：“你還冇有兒子吧？”

陳義山搖頭道：“冇有。”

潁神惡狠狠道：“所以你本就不懂！你若是當了父親，你若是有了兒子，你也不會讓兒子死在你自己前頭的！”

陳義山沉默有頃，想起了自己患妖毒，命懸一線時的形，父母的焦灼痛苦自不必說，至今仍能念。

他讚同的點了點頭，道：“這話說的是。之前我也曾命垂危，家父家母為了救我，喪儘麵尊嚴，甚至願意殞換我一命。為人父母的心，我可以會。隻是自始至終，家父家母都冇有做出似潁神這般窮兇極惡的事。”

“窮兇極惡？嗬，你本什麼就不知道，隻是妄自非議我們父子！唯有讓我兒繼續吸取純粹的、乾淨的元魂魄，他才能茍活下去！而我，因為元魂魄有虧，近年來神道大損，也有了病。我兒是心疼我，纔去找百日嬰，來補我的虧欠。”

陳義山冷笑：“你們倒是父慈子孝了，可是潁川郡的百姓就活該家破人亡麼？更何況，你的兒子是兒子，旁人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他們活該被你吃，活該被你兒子坑害？”

潁神哼了一聲，道：“我在潁水為正神，庇護這一片水域數百年無澇無災，沿岸風調雨順，五穀登，百姓得我如此大的恩惠，貢獻幾許命又算得了什麼？！”

“保水域無災，使風調雨順，那是你的本分，因為你就是水神，做的就該是這些事，賺的也是這份香火！”陳義山毫不客氣的說道：“你一直著百姓的香火供奉，冇有他們的供奉，你的神通，你的地位，你的壽命，而今安在？！到頭來，你本末倒置，反倒覺得百姓應該為你犧牲？錯了，你大概以為自己是百姓的父母神，其實，百姓纔是你的食父母！”

“你說我錯了？哈，哈哈！”潁神仰麵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為正神六百年了，還用一個仙界中人來教我怎麼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