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神之初心

大河神的臉本來就黑，聽了神的一番誅心之論，在怒加之下，臉更是漲了紫黑，兩顆豆眼也迸出了幽幽的冷，眼看頃刻間就要發飆了！

偏偏神就像是冇瞧見他的臉一樣，言語之中又添了一把火，道：“你確實已經不配為神。”

“放肆！”大河神拍案而起，喝道：“神，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是忘了自己的份麼？！”

“我就是冇有忘掉自己的份，纔敢這麼跟你說話！”神毫不懼，針鋒相對道：“大河神，論私，我一聲師兄，尊你為大哥；論公，我奉你為魁首，尊你為水神係領袖。於公於私，我都得這麼說你！你醒醒吧！”

大河神冷笑：“嗬，你說我不清醒？”

神道：“你知道潁神是怎麼死的嗎？被我弟手起雷落，丈餘的神軀，眨眼間為齏！你知道在潁神嘶吼，潁川郡百姓是怎麼樣的嗎？他們的歡呼聲驚天地，聲聞九霄！我立在雲端，驚的手腳冰涼！那是我自神以來，從未過的恐懼！你還想找我弟的麻煩？我怕你也步潁神的後塵！”

大河神呆了半天，吶吶道：“我不信，我不信那個陳義山有如此仙法。他擊敗潁神已經令我難以置信了，大概是因為潁神元魂魄有所虧損的緣故吧，但你說他能贏得了我？開什麼玩笑！”

神冇有回答大河神的問題，轉而說道：“大河神並不知道我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大約在十日前，我與他在水相識。那日，我查出手下近侍，原來的玉與江神的兒子私通，於是我然大怒，而後又聽聞水之上的渡船中有兩個登徒子風言風語，於我！我便怒火沖天，用神通，翻起滔天大浪，要將那渡船沉淪水底。陳義山便在那時站了出來，與我了手。”

大河神一直很好奇神與陳義山結為姐弟的原委，而今聽神主說出，便忍不住問道：“他這般膽大狂悖，你事後居然還認他做弟弟？難道，他的仙法真的那樣厲害，是擊敗了你，然後折服了你嗎？”

“他的仙法厲害？嗬，他當時遠遠不是我的對手，簡直可以說是孱弱至極！可他仍舊以命相搏，如果不是最後我從他穿的麻和他使用的烏月缽上認出他是老祖門人，恐怕他就要先那一船人，沉淪我水水底了！”

“所以，你是因為他老祖門人的份，才認其為弟的？”

“這隻是其中一個緣故，而且是很小的緣故。當時，我放了他一馬，也饒了除那兩個登徒子之外的船客。但是我很好奇，老祖收下的門人，難道冇有自知之明嗎？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打不過八水正神嗎？為什麼還敢出頭，還敢跟我以命相搏？”

“年輕狂罷了。”

“不是的。彼時，我行雲布雨，阻他歸程，引他進了我的神廟，然後與他相見。相見後，一番言語談，我便知道他不是蠢人，相反，他還十分的聰明伶俐，言談舉止都讓我喜歡。那時候，我說，老祖門下有教無類，大多都長得奇形怪狀，唯有我和他，算是老祖門下的麵擔當，於是認了他做弟弟。”

大河神聽到最後一句話，臉瞬間又不悅起來，“哼”了一聲，道：“什麼奇形怪狀？本尊是神形天授，你覺得難看，有許多人反而覺得好看！倒是你，因為那個陳義山長得好看，就認他做弟弟，還這樣袒護，我隻能說你這個堂堂八水第一正神淺薄！”

神微微一笑，道：“大河神錯了，我說他好看然後認他做弟弟是戲言，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我怎麼不到認人做弟弟呢？我認他做弟弟，是因為他的一句話。”

“什麼話？”

“水之上，他為了兩百多條人命，不顧自己安危，而出時說：你是庇護萬民的正神，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殺人不眨眼的邪神！”

大河神“嘿”了一聲，道：“這算是什麼話？你神喜歡被人罵嗎？”

“被人罵罵是好的，不被人罵，耳朵裡隻聽得到好話，遲早會禍害及！我弟那一通罵，徹底激怒了我，但又在片刻之後驚醒了我，讓我突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份，想起了初為神時的心。今天，我把這句話再送給你，大河神，你是庇護萬民的正神，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殺人不眨眼的邪神！”

大河神剛纔聽神轉述陳義山的話，原本不覺有什麼特異之，可是當神定定的看著他，目晶亮，神凝重，一凜然正氣人，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河神也猛地驚悚，後背“唰”的溢位了一片冷汗。

那句話，就恍若當頭棒喝，把他的怨氣、怒氣、傲氣，在瞬間全打掉了。

大河神在這恍惚間，突然想到了千餘年前，自己得蒙老祖點化，決心修神道以頂天立地時的心跡——我若為神，必護持百姓，保佑黃河兩岸生靈平安，以此行換百姓香火，修我神道，萬年不壞之！

後來，他擊敗了黃河中興風作浪的大鯉魚，解救了被大鯉魚坑害多年的百姓，百姓們對他恩戴德，自發建祠立廟，為他塑祭祀，尊他為河神……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香火時的心，那是何等激，何等啊！

他也想到了朝廷正式敕封，皇帝親自上香，百恭敬拜廟時的形，香火鼎盛，貢品盈，願力強橫，自己的神道一躍千裡，遙遙居於水係正神的魁首，京師首座城隍見到自己也恭順有禮，五嶽神君也與自己稱兄道弟，那是何等榮耀，何等尊崇啊！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了呢？

變得不以百姓為念，輕視朝廷，蔑視其他神祇，還看不起仙道了呢？

神見他在瞬息間，臉接連變了幾變，從憤怒到平靜，眼神也從兇悍變了茫然，神便知道他悔悟了。

“大河神，你真的應該早點去潁川郡，這樣，你也能會到什麼民即是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的可怕。”

大河神不自的點了點頭，喃喃說道：“看來，我是得到潁川郡一趟了，我也得拜會拜會那位陳仙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