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開，天上的雲兒是一張黑驢皮，月兒是一支芯線燭，黑驢皮掩在了芯線燭的前麵，一個大影子便遮蓋住了天，黑暗便到來。

黑暗中兩點昏黃的輕輕搖曳，那是掛在黑靈寺門前的兩盞燈籠，昏黃的燈下立著兩個年輕的僧人，這裡是西末之地，他們是駐守在這裡的菩提穀弟子，昏黃燈下，他們臉上的表異常詭異，他們的眼睛向外凸出著，像是金魚的眼睛，兩條從眼角流出的乾枯了黑紅的痂，黑紅的痂順著他們張開的弧度一直到下，他們的頭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向後仰著，他們一不的，因為他們已經死了，死的不止兩人，駐守在黑靈寺的菩提穀弟子都死了。

微弱的月照著黑靈寺，一個人正在仰頭看著天上，天上隻有月牙和黑雲。

「黑雲要遮蔽這片天際了，就從今夜開始。」

仰頭看天的人是持杖**師，持杖**師法號瞭然，是菩提穀穀主禪然的師兄，因其常持九環禪杖故而玄家人多尊稱瞭然和尚為持杖**師，上一代菩提穀穀主曾言過，瞭然鬆柏之梁也，禪然檀木之香也!玄家中有言，文法禪然，武功瞭然，由此可見瞭然和尚的修為高深莫測。

瞭然和尚持著九環禪杖來到了黑靈寺的聖地寶塔林，寶塔林裡有很多寶塔，寶塔裡麵安放的是得道高僧圓寂後留下的舍利子。

「阿彌陀佛。」

「持杖**師一直戍守般若域，今日來黑靈寺不知所為何事？」

「可有穀主法令。」

在眾寶塔中有一座塔卻是不同，這塔名為囚苦塔，塔頂連有三條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分別鎖著三個盤而坐的老和尚，這三個老和尚一個是眼盲，一個是耳聾，一個是啞，他們的模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是心意相通的三胞胎。

說話的是當中耳聾的老和尚，他是黑靈寺的戒聽長老。

「阿彌陀佛。」

瞭然和尚念誦了一句佛號後說道:「般若域封印遭到了破壞，穀主特命我前來將黑靈骨轉移至菩提穀。」

「阿彌陀佛，持杖**師好大的戾殺之氣，是想對我這又老又瞎的人下手？」

說話的老和尚正是眼盲的戒長老。

「聽說黑靈寺戒言長老擅長觀星之，瞭然特來請教一二，長老指點迷津。」

「請問今夜過後，這天下可還有正一之道……」

戒言長老眉頭微皺，而後抖手中鎖鏈，接著戒聽與戒倆位長老的臉變得越發的難看起來。

戒聽長老:「花非花，非，瞭然非瞭然……」

瞭然和尚:「阿彌陀佛，戒聽長老說瞭然不是瞭然，那我又是誰？」

戒長老:「阿彌陀佛，不可說，不可說。」

戒聽長老:「阿彌陀佛，蕓蕓眾生合該遭此劫數，善哉善哉……」

戒戒聽長老低頭齊齊念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不異空，空不異，即是空，空即是，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念誦聲越來越低，而後歸於安靜，黑靈寺的三位長老同時圓寂，戒言長老通過觀星到底知道了什麼？今夜過後可還會有正一之道？

瞭然和尚揮手中九環禪杖，轟……

囚苦塔裂，一尊完整的骸骨盤而坐，這便是黑靈骨，黑靈骨即是邪舍利，乃為末法之世時的黑靈**師所留，黑靈**師生前秉持萬法無相，世法皆同，無邪無正無善無惡無是無非!黑靈**師圓寂前曾言，吾之骨不滅，吾之妙法不滅。

待到灰燼散盡時，黑靈骨與瞭然和尚早已是不見了蹤影，隻有黑暗還在，是黑靈寺的黑暗，是天與地的黑暗……

黑暗散去，灰濛濛的天空下起了小雨，這一日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亦是菩提穀穀主禪然「小禪定」的最後一日，「小禪定」一般從清明開始，到穀雨便可結束，在這期間菩提穀的大小事務皆由金僧妙覺法師與月白僧慧可法師共同掌持理，在得知黑靈寺事件後，二人便迅速趕往，在這途中二人又得菩提穀弟子稟告，在般若林發現了持杖**師瞭然和尚的。

兩道影風馳電掣，飛馳於前的是一位年僧，這位年僧相貌軒昂，頂平額闊，目秀眉清，襲一件月白僧，這位年僧便是月白僧慧可法師，慧可法師是瞭然和尚座下大弟子現掌管菩提穀的凈土宗。隨慧可法師疾馳而行的是金僧妙覺法師，妙覺法師材魁梧，頭方臉闊，著金黃僧，妙覺法師乃是禪然穀主最是得意的弟子，現掌管菩提穀的禪宗。

「師伯宅心仁厚，黑靈寺之事定是另有別，在般若林裡發現的人也不會是師伯的，師伯功法高深……」

「謝謝師兄，我沒事兒，師兄無需跟著我去般若林的，黑靈寺那邊不能沒有人主事。」慧可法師回答。

這慧可法師從小便被瞭然和尚收養，在慧可法師心中瞭然和尚為師亦為父，此刻慧可法師已是了分寸，他在出菩提穀時便下了一道法令，「如若持杖**師歸於圓寂，菩提穀凈土宗弟子便與持杖**師法一同遷往北地。」這是瞭然和尚的夙願，他的故鄉就在北地。這一道法令並未經得禪然穀主同意，攜領凈土宗弟子遷往北地即是自立山門，此等大膽行徑等同欺師滅祖。

「師弟保重，師兄這就先趕往黑靈寺了。」

「阿彌陀佛……」

一句佛號，一道金，妙覺法師已是遁而去。

天際微微的有一點亮了，是曙，天要亮了，那個方向有般若林。

般若林因臨近般若域而得名，此刻聚於這裡的菩提穀弟子站了兩個陣營，穿金黃僧的是禪宗，穿月白僧的是凈土宗。

一名禪宗弟子道:「持杖**師犯下滔天罪行，就算歸圓寂，亦要帶回菩提穀等待穀主發落的。」

一名凈土宗弟子向前，厲聲喝道:「凡事講究證據，此事還未查明，你們若敢持杖**師的法，就別怪我等不念同穀義了。」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似是悲痛的嘆息。

月白僧慧可法師飄而至，悲痛與痛苦讓他變得蠻橫，他的作為不允許被忤逆，他邁步向著般若林走去。

「敢跟來者，死。」

月白僧袍無風自……

殺氣……

他盡然祭出了佛魔印，他不是隨口說說的，敢跟來者真的是會死的。

佛魔印分佛與魔兩麵，佛麵上刻的是端坐蓮臺，周佛普照的佛祖，魔麵上刻的是腳踏虛空，手持鉤魂鐮刀的羅剎。

無人敢言，無人敢前，膽敢出言者死，膽敢邁步向前者死。

般若林深，慧可法師止步於一個樹前，樹裡有一個人，他的麵皮被去，僧袍上滿是鮮，一隻手的握著修靈禪珠，這修靈禪珠合共十八顆，代表十八界，即六六塵六識!每顆修靈禪珠之上皆刻有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當中修靈二字的寓意是修養，靈臺清靜，這正是持杖**師所秉持的。

「師父……」

慧可法師跪伏在持杖**師的上，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像持杖**師麵前，他就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昨夜停的雨又下了，越下越大，慧可法師不再哭了，他的手裡握著從持杖**師另一隻手裡取來的東西。

「這是為什麼？」

「師父……」

「師父……」

歇斯底裡的瘋狂……

手持鉤魂鐮刀的羅剎睜開了眼睛……

紅的眼睛……

一道芒從修靈禪珠上傳出籠罩在慧可法師的上。

復歸清明……

將修靈禪珠戴於手腕上，輕誦佛號。

「修養，靈臺清靜。」

「阿彌陀佛……」

黎明將至，天際的黑暗會被驅逐，人心卻暗藏了黑暗。

等待黎明的第一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