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再世為人

第一章 魂葬雲虎嘯哀，染風鈴馬悲鳴

初秋的傍晚，殘如，雲霞夕照，從遠一看，位大魏國刑風郡雲山的幾座山頭被映照的一片紅，幾濃煙自山的那麵直飄天際，將雲山襯托的彷如祭禮上的香爐。書趣樓()

群山之間，一陣嗚咽的號角響起，山道上遠遠飄起一陣煙塵，一隊黑甲騎兵如雷奔來。打眼去馬上的騎士個個全罩甲，麵罩雕虎頭狀，隻出一雙眼睛，打頭的掌旗兵手中擎著一桿大旗，旗頭之上綉著一隻翅飛虎，一個鬥大的「風」字在虎下，伴著駿馬飛馳，旗飄舞，旗上飛虎宛若真的一般上下騰躍，威猛異常，出一子懾人的氣勢。

這隊人馬約莫有四五百人左右，繞著山道直往有濃煙飄散的山後而去。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山道盡頭樹木漸稀，轉過彎來，掌旗的馬上騎士隻覺的眼前豁然一亮，一夾在群山中的曠野便映眼簾，正是被雲山環繞其中的風鈴穀。隻是諾大的風鈴穀此刻卻直如地獄一般，到都是穿黑甲的，鮮流淌，氣味刺鼻，其間幾匹失去主人的戰馬立在中間陣陣悲鳴，不遠數十輛馬車被焚毀，濃煙滾滾，明顯是一不久前經歷過廝殺的修羅戰場。

黑甲騎兵接連不斷的自山道湧出，為首的掌旗兵翻下馬將旗一頓立在腳下，後的兵馬立刻水般向兩側賓士，轉眼之間便排一道烏的直線。直到這時，人馬中才顯出來一名與眾不同的騎士，這人上的甲冑與眾騎士一般無二，隻是麵罩之上比眾人多了一枚金的寶石，就鑲嵌在額頭的位置。這人輕催戰馬直驅旗下，立刻便有數名護衛環繞周邊，很明顯此人就是這隊人馬的首領。

他抬手掀起麵罩，出一張棗紅的臉來，這人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兩道重眉高挑，一雙虎目含，鼻樑高，顴骨如巖，刀削般的，蓄起一縷鬍鬚，威武不凡。如果有人認識此人，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正是大魏國七大候爵之一，統領著大魏最強軍隊「梟虎」的「威虎候」風揚。

風揚，風家當代族長，位列七大侯爵之首。其太祖風行烈，尚人士，乃是大魏開國皇帝元宗蕭況的家臣，前朝天行惠末年隨為邊軍統帥的蕭況起兵逐鹿天下，麾下「梟虎」五軍經歷大小數百戰，立下了汗馬功勞，積功至「尚將軍」，待天下三分鼎立，大魏、南齊、天德三方相繼建國，元宗論功行賞，風行烈功勞最厚，得封「威虎候」，子孫世襲罔替，口親賜封地，替大魏鎮守與天德比鄰的西南行省，下轄神川、天照、菩提、太行、刑風、雷都六郡，封地之準其軍政自理，錢糧自籌。三國混戰數十年，風家人才輩出，前後經歷了大魏三代，「梟虎」軍久經磨礪，戰力無雙，為大魏國第一強軍。後來，大魏、南齊、天德三國戰事遷延不休，紛紛不堪重負，不得不停戰休養生息，大陸上的紛爭終於告一段落。而風家也因為赫赫戰績，威震天下，為大魏國首屈一指的武勛世家。

風家崛起於元宗家臣，甚聖恩，歷代家主對大魏都是忠心耿耿。雖然實力日益龐大，風家卻從不幹政，並主將每代族長之弟送往京城，名為做實則為質，深大魏皇帝信任，當代家主風揚的四弟風茂更是迎娶了當今天子幽宗蕭景秀的妹妹「蒼萍公主」蕭絮為妻，榮封「寶珠駙馬」， 可謂聖眷日隆，尊崇無雙。

風家總部位於西南行省都會神川郡神川城，「威虎候」坐鎮中樞，很離開神川，行省大小事務則由風家子弟或者麾下員主持，小事自斷，無權斷的則上報總部，按照事大小緩急由總部執事理，很會驚擾到風家中樞的各位長老，更別說「威虎候」風揚了。可如今，「威虎候」風揚竟然親自領兵出現在離神川最遠的刑風郡，不問可知，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飛虎衛，立刻分散探查現場！」風揚掃視場中，下一句話便將此地發生的大事說了出來：「此次押運糧草，我八百黑虎軍、千餘巡城營將士覆滅於此，敵人不可能一點蹤跡也不曾留下！你們一定要仔細搜尋！我倒要看看，在我風家轄地，猛虎眼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敢冒犯我梟虎軍威！」

「是！」飛虎衛乃是「威虎候」風揚的親帥衛隊，由風揚獨子風子越統領，隻聽風揚一人號令，所屬軍士皆是自軍中萬裡挑一的戰場高手，更兼軍令嚴明，擅長合擊布陣，雖然隻有五百人馬，卻是戰力非凡。此刻風揚一聲令下，除了掌旗軍士和十餘員將領未，其餘黑甲騎士已經同時翻下馬，看其整齊劃一，軍令嚴明，就連沒人騎乘的戰馬也紋不，強軍之風可見一斑。

風揚等飛虎衛散開，又轉頭對旁的風子越道：「子越，吩咐下去，讓飛虎衛注意看看還有沒有活下來的軍士，讓隨軍醫師隨時待命！」

「兒臣領命！」風子越抱拳一禮，隨即躍馬而出，大聲重複將令：「眾軍聽令，注意檢查場中，看有沒有生還的將士！」

飛虎衛轟然應諾，呈扇形進戰場之中。

「侯爺，有些奇怪啊！」看著飛虎衛在場中搜尋，風揚側的一名將領突然側抱拳，開口說道。

風揚轉頭看去，正是麾下刑風郡巡城營統軍衛帥都統欒英。欒英出刑風郡世家欒家，頗才能，此次押運糧草，便由黑虎軍一部及他的巡城營衛士負責。風揚聽他話語似是有所發現，出聲問道：「欒英，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侯爺，您看場中的排布，」欒英提馬近前，手一指場，道：「運糧隊的雖然散佈各，但是您看的朝向和分佈，依稀分了幾個相對集中的區域。末將剛才仔細看了一下，您看，這裡幾個地方，一共6個區域，每個區域的大呈圓形排列，而且每個區域倒向也大一樣，大多都是頭部指向圓形中心。」

風揚順著欒英的手看去，果如欒英所言，點了點頭，忽的眉頭一皺，麵上閃過一鬱，沉聲道：「你是說？」

「侯爺久經戰陣，悉兵法，末將的意思，您應該已經想到了！」欒英雙手抱拳道：「以末將對現場的推測來看，不論是何方勢力殺死了山穀中的兩千運糧隊，敵人的數量都不會太多！在這六個圓形區域裡，首頭部幾乎全都朝向圓心，說明運糧隊的人馬陣亡前是在向圓心進行衝鋒，所以死後才會因為慣俯臥在地，頭部朝向死前前進的方向。能圓形衝鋒，證明敵寡我眾，我方已經包圍了敵方。另外侯爺您也看到了，這幾個圓心區域都不大，看圓心大小最多隻能容下幾個人站立其中，也同樣說明敵人人數不多，依末將推算，對方的人數可能」欒英抬頭看了看風揚轉為鐵青的臉，著頭皮道：「不到50人！」

「欒英，你不要信口雌黃！」欒英話語剛落，風揚邊的一員將領已經越眾而出，聲音中含了一憤怒：「黑虎軍乃我梟虎軍五大主力之一，哪怕隻有八百人，戰力也不容小覷，再加上千餘名巡城營軍士，同等人數下能戰勝他們的軍隊在我大魏乃至三國之中都屈指可數！按你的說法，敵方人數還不到五十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子川將軍言之有理。」

「不錯，子川將軍為黑虎軍統帥，最是瞭解黑虎軍的戰力！我看欒英將軍有點危言聳聽了。」

「就是，就是。」

風子川乃風家二房嫡係子弟，現為「梟虎」軍五軍之一的黑虎軍統帥，論輩分還得風揚大伯，他份高貴，本也頗才幹，在軍中很擁戴，更加上「梟虎」軍戰力非凡，在場的諸將都有著絕對的自信。所以風子川話音一落，立刻引起幾名將領的共鳴。欒英自己的推斷雖然有理有據，可是剛才所言確實有些匪夷所思，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何況剛才的說法或多或有些貶低了黑虎軍，不用說為黑虎軍統帥的風子川，就連「威虎候」風揚都有些神不愉。畢竟「梟虎」五軍戰力無雙，天下皆知，乃風家立足之本，堂堂兩千人馬竟被幾十人殺得橫遍野，這無異於癡人說夢，在外人看來就是在扇「梟虎」軍，扇風家，扇「威虎候」風揚的臉！所以風子川和諸位將軍一發難，為外姓人的欒英立刻閉口不言。

風揚耳中聽著在場諸將的議論和爭執，雖然麵相對平靜，但是心中卻是波濤洶湧，欒英此人心思縝，善用計謀，戰場對陣常能夠在細微之發現敵軍潛在的，在軍中素有「神眼」之稱，他的推論往往依附事實存在，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所得出的結論也大多接近真實況，從不妄言。不過由於某些原因，一直待在都統一職未能升遷，風揚對於他剛才的判斷其實已經信服了幾分，而且他為大魏頂尖世家之主，家族傳承多年，更是知道許多常人不知道的辛。在他的記憶中，家族流傳下來的史裡記錄了一些在他看來匪夷所思的人和事。如果……

「報。」一聲清嗬打斷了風揚的思路，風揚循聲看去，一名飛虎衛正單膝跪在自己馬前。

「發現什麼？速速報來！」風揚結束思考，探問道。

「報侯爺，戰場已偵查完畢！」飛虎衛抱拳為禮：「穀**發現包括黑虎軍神武營副將譚同，都尉趙湯，巡城營都尉周澤在的運糧隊2029。經過驗看，所有人傷口都在咽或口，皆是貫穿傷，一擊斃命！另外場中發現幾腳印，看花紋印記都不是我軍樣式，應該是敵方所留。我們還發現一名生還者，現在重傷昏迷！」

「有人活著？」風揚神一震，立刻道：「馬上讓隨行醫者給他診治，待傷勢穩定後立刻送回刑風城軍營嚴保護，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保下他的命！」

「是！」

那名飛虎衛翻上馬傳令而去，風揚扭轉馬下令道：「子川，你馬上帶人回黑虎軍調撥人馬前來收斂戰士們的首，欒英，你和我去場中看看。其餘人立刻統領飛虎衛整理戰場，警戒周邊！」

「是，侯爺。」眾將抱拳領命，紛紛離開。風子川臨行前看了欒英一眼，也撥轉馬頭，領著手下兩名副將疾馳而去。

輕驅戰馬，風揚和欒英兩人一前一後往場中走去，前方早有飛虎衛的軍士清理道路，在前指引。

「侯爺，將軍，這裡有對方留下的腳印！」頭前帶路的飛虎衛停在一仰躺的，手指道。風揚點了點頭，和欒英雙雙下馬。

「欒英，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風揚仔細看看了看飛虎衛所指之，轉對欒英道。

「是，侯爺。」

欒英行禮上前，蹲下開始驗看。這是一年輕的，麵上還存留著死亡時驚恐的神，旁清晰地留下了幾個腳印，欒英手丈量了一番，忽的雙目一凝，目落在了一腳印上，又轉而落在了之上。他上前看了看的傷口，眉頭就是一皺。

「可是發現了什麼？」風揚見他神似有所得，立刻開口詢問。

欒英又比量了一番，站起來抱拳一禮：「啟稟侯爺，末將確實發現了一些端倪，不過還需要一些驗證。請侯爺稍待，末將還需要再看看其他幾發現腳印的地方。」

風揚點點頭，示意旁邊的飛虎衛帶路，兩個人又來到另一地方。此腳印也是在一仰躺的旁邊。欒英不聲的依舊如剛才一般探查了一遍。

之後，欒英將一共十餘發現腳印的地方一一看過，閉目思索了片刻，整理下思路，這才向風揚道：「侯爺，末將得出了一些結論，不過究竟事實如何，末將不敢妄言，些許推測隻能供侯爺參考。」

風揚點點頭：「有話但說無妨。」

「侯爺，剛才您和末將一起勘察了所有地方，可曾發現這幾個地方有幾共同之？」欒英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發現，而是先出一問。

風揚點點頭：「本侯發現，這幾地方其中有六位於你之前所說的圓心區域，裡麵腳步雜，應該就是對方被我軍包圍之後和我軍戰時留下的。另外幾地方則是比較分散，並無規律可尋。」

「侯爺說得對。不過我要說的恰恰是這幾看似沒有規律的地方。侯爺請看。」欒英手一指剛剛勘察完的一腳印道：「末將剛剛仔細觀察了所有腳印的痕跡，發現除了那6圓心區域外，其餘每個地方都有一隻留下腳尖的腳印。」

「哦？」風揚低頭一看欒英所指，果然在地上發現了半個隻有腳尖的腳印。

欒英接著道：「在什麼況下才會留下半個腳印呢？末將以為這是有人半蹲在地上，因為雙腳前後分開，重心在前，位於後麵的腳掌借力半屈才會留下這樣半個腳印。」

風揚點頭：「不錯，人隻有半蹲的時候，後麵的腳掌隻有腳尖著地，才會留下這樣半個腳印。」

欒英接著道：「一個人會半蹲，按照常人的習慣，應該是要撿拾或者擺弄什麼東西，而這支黑虎軍是一支前往邊關運送糧草的軍隊，對於他們而言，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押運的糧草。現在糧車被燒，顯然對方誌不在此，那麼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需要他探查或撿拾呢？這時末將將目投向了腳印旁的。末將發現這幾全是仰躺在地的。而侯爺您看，在場的除了這幾之外都是俯臥在地的。末將說過，運糧隊是在衝鋒途中陣亡，由於慣理應俯臥，而且我們也看到傷口都是貫穿傷，不可能是被武劈砍而死，也就不會到劈砍之力而仰躺在地上，所以他們的一定是被人翻轉過來的！發現這一點後，末將仔細觀察了周邊，果然看到了翻滾的痕跡。那麼對方為什麼要翻轉，難道這幾上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於是末將又仔細眼看了幾的，發現並未有被翻找的痕跡。不過末將卻在傷口上找到了答案！」

「什麼答案？」

「答案就是這幾在被翻轉過來之前並沒有死去，而是在被翻轉過之後才被殺的。」

風揚聞言一怔，旋即問道：「何以見得？」

欒英低下去，猛地一把拉開了上的甲。口的傷口立刻顯出來，由於對方武鋒利，傷口很是細小，也流出不多，可是仔細觀察便可以看出傷口一個x字，明顯是被利刃叉兩次刺在同一所致。

欒英抬頭看了風揚一眼，再次開口：「末將推測，對方這般作為顯然不是為了殺人滅口，如果是，以他們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補刀將人殺死，沒有必要將人翻轉過來。很明顯，對方在發現這幾人未死後將人翻過來，顯然是為了看清對方的麵貌或者說是為了探查這幾人的份，所以答案呼之慾出，對方是在找人！」

風揚點點頭：「不錯，從你的推斷來看，確實如此。而現場留下的痕跡也為你的推斷提供了佐證。」風揚拍了拍欒英的肩膀，讚許道：「不愧被稱為「神眼」，你的觀察的確是細緻微，讓人信服！」

欒英謙虛道：「侯爺謬讚，末將愧不敢當。」

風揚擺擺手，環視四周，目滿是悲傷，他將雙手負在背後，默立無語，幾縷硝煙飄在四周，夕下，風揚的影好似一縷孤魂，紅霞映照下沾染了一層。此刻，他的心頭籠罩著團團疑霧：「錄所載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些人為什麼要要針對風家？他們真的如欒英所說是在找人嗎？他們又是在找誰呢？」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一切也許隻能等那名傷兵醒後才能知道答案了。

他的目略過修羅地獄般的戰場，目所及，遠遠的山道上風子川正領著一彪人馬疾馳而來，煙塵滾滾，漸漸模糊了風揚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