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小試的時間為半個時辰，很快便到了收卷的時候，監考先生高聲提醒道：「還有一炷香時間，沒寫完的要抓了。」

聽聞此話，那些早早便寫完中文章的人自然是臉笑意，將試卷平鋪在桌麵上，昂首，偶爾四顧環視一圈，儘管在故作平靜，但還是難掩眼中的自得之意，顯然是對自己的作品極為自信。

在座的諸位學子皆是一地才子，全都是才學過人之士，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被崇文書院錄為門生，雖是院小試，但也暗自存了較勁比拚的心思。

他們能先於其他人完，且不說文章質量如何，單在一個「才思敏捷」，行文速度上便佔據了優勢，自然是有些欣喜。

剩下的人聽見監考先生的話卻是麵微微變化，有的人行文已接近尾聲，倒是不怎麼慌張，可有些人卻急的渾冒汗，甚至就連握筆的手都在抖，就差將筆桿子甩出去了。

喬辰安見狀，不微微搖頭，隻看這些人在這場小試當中的表現，便可管中窺豹，大致推測出其是否是能大事之人，縱觀整個考場，泰然自若者有之，張發抖者有之，愁眉苦臉者亦有之……

眾生百相，簡直盡在其中。

但歸結底，到底還是自學識底蘊問題，倘若真有管仲樂毅之才，一個小小的考試，又豈會放在心上？

他握筆蘸墨，看了一眼自己麵前一片空白的宣紙，心中霎時間閃過前世曾誦讀過的無數佳文，當即落筆紙上，徐徐寫出。

墨香散開，喬辰安雖未特地練過書法，但落筆之間卻自有一特殊氣勢，筆走龍蛇，如同銀鉤鐵劃，力紙背，但未寫幾句，他便皺起眉頭。

沉默片刻，忽然將麵前宣紙胡了幾下，丟置一旁。

他先前所寫的那首詩詞固然經典，但卻有兩點不足之，其一就是因為其太過經典了，用來應對這麼一場院試有些大材小用了，其二便是其中容有些不應景。正是因為這兩點原因，他才決定捨棄，另作一首。

但倉促之間要尋出一首應景的詩詞來也不容易，喬辰安扶額輕嘆，還是頭一回發現「作弊」都這麼困難的。

忽然一陣寒氣襲來，撥髮，喬辰安下意識轉頭向外看去，才發現窗戶上不知何時竟破了一個拳頭大的孔，不斷有寒氣溢進室。

但他窗一，霎時間卻覺眼前一亮，原來外麵不知何時竟飄起了小雪，點點銀白落下，像是天地間旋舞的靈。

院中一株寒梅，艷紅似，因為昨夜的一場寒，不花瓣上都掛著冰晶，在午後斜的照耀下泛著燦爛的流，好似銀鱗，有一若有若無的清香隨風闖鼻腔當中，令人心曠神怡。

他忽然笑了，邊出一微笑，重新取紙蘸墨，大筆揮毫而下。

當他寫就最後一個字時，監考先生的聲音適時響起：「時間已到，諸生擱筆，收題。」接著便有侍者挨個地收取試卷，整理為一卷，由監考先生抱走，想必是要送到院長那裡去。

先生一走，室頓時稀稀落落響起一陣哀嘆之聲，許多人愁眉苦臉，看樣子是對自己剛才的發揮極不滿意。

但院試已過，說什麼也不能再更改，天未黑，諸生便不急著走，而是在室同其他人談起來。

很明顯，考試時間是經過仔細考慮過的，剩下的這一個時辰就是專門留給新進的學子們友結識之用。

不遠早已圍一團，一名材高大，麵目俊朗的年輕男子居於中心，其他人則如眾星拱月般站在周圍，臉上全都帶著恭敬之，那年輕男子臉帶笑意，似乎十分這種覺。

「不知兄長高姓大名？」耳邊忽然傳來一人問話聲。

喬辰安聞聲去，卻見一名長相普通，材敦實的男子正看著自己，拱手回道：「不才喬辰安。」

孰料那人聽了之後驚訝道：「喬辰安？閣下可是家居錢塘？」

喬辰安訝異道：「正是！兄臺怎知我家居何？」

「哈哈，原來是喬兄，在下鄭遠，乃是本地人氏。早聞喬兄大名，素有才學，今日終於得見兄長尊！」

鄭遠拱手施了一禮，說這話時並未刻意降低聲音，因此室中很多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當即有不人向這邊看來，皆是好奇道：「他就是那個喬辰安？」

眼中有著敬佩之浮現，下意識向他邊靠攏過來。

也有人不解，問道：「喬辰安？難道很有名嗎？」

便有人解釋道：「喬兄乃是錢塘縣人氏，自小便有神之名，更是以杭州生試魁首的名詞被書院錄取，才高八鬥！」

「什麼！竟然如此！」

那人聞言大驚，連忙作揖道：「見過喬兄！」他不過是勉強才進書院當中，見到杭州生試第一名自然十分恭敬。

喬辰安鼻子，臉現驚訝之，沒想到自己現在倒是了名人了，即便是來到杭州也有人相識，這難道便是所謂的「名人效應」嗎？

……

後院的一座書房當中。

監考先生將一摞試卷恭敬的放在桌子上，道：「王院長，這便是此次院試的卷子了，請您過目！」

桌子的另一側端坐著一名看起來大約五十餘歲的老者，頭髮花白，臉上帶著歲月留下的痕跡，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上穿著一件青白的儒衫，看起來十分睿智。

正是這崇文書院的院長王禮之。

王禮之點了點頭，拿過最上麵的卷子細細觀看起來，道：「敘事有理有據，行文流暢，不錯不錯。對了，我聽說這一屆的學子水平都不錯，有沒有特別優秀的？」

監考先生猶豫了片刻，才從桌上的一摞卷子中出來一份，奉到王禮之麵前，道：「院長請看。」

他早已事先過目看了一遍，因此倒是大概知曉各人所答優劣。

「冰雪林中著此，

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

散作清氣滿乾坤。」

室響起誦讀之聲，王禮之眼中閃過一道，猛地一拍大，笑道：「好好好！真是一首好詩！已然得了詩中髓！好一個借詩言誌！」

監考先生微不可察的一抖，臉上已經滿是訝，記得從王禮之接管崇文書院之後，他便沒有這般興過了吧！

沒想到這次卻因為一名新進學子的作詩而激的這般失態！

別人或許不知，但他可是知曉麵前之人曾經居何等高位，雖然從那個位置退下來了，但影響力仍在，倘若這個名為喬辰安的學生因此得到王禮之的提攜，以後仕途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心中不由為這個名為喬辰安的小子到幸運。

王禮之嘆完之後才瞧向卷首位置，輕念道：「喬辰安，倒是個好名字，你可知他是哪裡人氏，又是怎麼作出這首詞來的！」

「是這樣，此生乃是錢塘縣人氏……」監考先生緩緩將他的況大致道來。

王禮之看著詩中所書，心中卻無不嘆，那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塵」，幾乎是他為生涯的寫照，他這一生不求萬貫家財，亦不求人相伴，所要的不就是屬於梅的那份孤傲高潔嗎？

人活一世，隻為堅守心中正氣，怎能同蠅營狗茍之輩同流合汙？

也正是因為他太正直了，在朝堂之上直言相諫，才會被貶至此，為這書院的院長，想要再次進京怕是還需一段時日。

揮手將監考先生屏退，王禮之起來到窗邊，遙遙向京城的方向，半晌才低語道：「我離京許久，那一家怕又是蠢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