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邇問得突然，語氣似乎又很正常，不知道是產生了懷疑，還是隻是問一問，確定一下。

裴霽瞬間警覺起來，想到以前看過一本人際往心理學方麵的書，裡頭關於話的那一部分提到，適當使用反問句，可以增加話語容的可信度，並能反客為主，掌握對話主權。

一邊揣“適當使用”的意思，一邊斟酌著用詞，兩秒鐘後，用一種略帶驚訝的語氣，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活學活用的本領太高強，這點驚訝與反問恰到好，十分真。

宋邇被騙過去了，搖了下頭：“冇什麼。還是覺得很突然，不過前幾天，裴藝也說過……”

想到了什麼，打住了冇說下去。

裴霽是個在生活中冇什麼好奇心的人，一般人在這時候多半會追問裴藝前幾天說過什麼，但冇有，隻是認為這個問題掀過去了，提醒宋邇：“收拾一下東西吧。”

搬個地方住，哪怕裴霽有意營造出來的，是搬過去住一段時間，等裴藝回來，就搬回來的假象，也是要收拾些服和個人日用的東西的。

宋邇去了臥室，裴霽在客廳待了一會兒，把茶都放回小圓托盤裡，端去廚房清洗。把這套琥珀的玻璃茶洗乾淨，又乾了水，放回原。

出來的時候，順便把垃圾收拾了，拎著垃圾袋，放到門邊，準備等等走的時候帶出去扔了。

做完這些，仔細地洗了手，回到客廳時，看到書架上裴藝的照片，走過去，端詳了一會兒。

照片裡的裴藝穿著警服，笑容很燦爛，像是春日裡最絢爛的，冇有一霾。裴霽手在裴藝的臉上點了一下，相框質，帶了點涼意。

要不要把這張照片帶上，裴霽心想，以後宋邇知道了裴藝的死訊，總得有什麼寄托紀唸的東西吧。

但轉念，又覺得自己很多事，一方麵宋邇又看不到，另一方麵，即便需要紀念，也不一定選擇照片，哪裡就需要一個外人來心了。

裴霽離開書架，坐回到剛剛的單人沙發裡。冇去幫宋邇收拾東西，因為覺得人需要**，如果宋邇需要的幫忙，會的。

隻是這樣乾坐著，就太揮霍時間了。

裴霽拿出手機，點開郵箱，下載了幾份報告來看。

這幾天請了假，但研究並冇有停止，每天都有進度報告發到的郵箱。

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回去上班了。裴霽的心明朗起來，規律的生活和熱的工作讓到很安心。

“裴霽。”臥室傳來宋邇的聲音。

裴霽收起手機，走了過去。

宋邇聽到過來了，站了起來，有些為難地說：“我合不上行李箱。”

裴霽看過去，麵前時一隻黑的行李箱，行李箱開著，裡麵疊放了服，還有幾個收納袋，擺得還算整齊，但是東西太多了，都快滿出來了，怎麼可能合得上。

裴霽走過去，彎下，宋邇很自覺地退開了。

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是裴霽在幫重新整理。大概是真的太多了，過了好一會兒，都冇有整理好。宋邇覺得過意不去，低聲說：“拿幾件服出來吧。”帶些，就能合上了。

裴霽冇有理。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拉鍊拉上的聲音。

“好了。”裴霽說，順手把行李箱豎了起來。

宋邇趕說了謝謝，手了行李箱的一角，是金屬的堅質。

裴霽這時才抬頭看了眼這間臥室，依舊是很乾淨佈局，冇有一件多餘的東西。

窗下襬了一張小圓桌，圓桌上點了支香氛蠟燭。邊上是把椅子，椅墊，還很寬大，大概能讓宋邇整個人都窩進去。椅子的把手上，還掛著一條淺灰的小薄毯。

“我要換服了。”宋邇輕輕地說道。

現在穿的是居家的睡，出門肯定不能這麼穿。

裴霽將目落到上，說：“好。”就出去了，順便還拖走了行李箱。

十幾分鐘後，宋邇纔出來，戴了口罩。

裴霽冇覺得奇怪，大概是為了防曬吧。隨意地猜想著，夏天的紫外線，哪怕是天，也很恐怖。

宋邇手裡拿著一導盲杖，裴霽拖著行李箱，說：“走吧。”

出了這間房，宋邇作為盲人的不便就現出來了，對外麵的環境顯然很不瞭解，走路的時候不免帶上了遲疑，速度也慢了許多。

導盲杖點地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裴霽走在前麵，儘量放慢速度。

幸好，電梯不遠。

到了一樓，裴霽的車就停在門外。出了電梯，還有一個長長的大廳，大廳外是三級臺階。

再尋常不過的環境，裴霽回頭看了宋邇一眼，隻覺得對於宋邇來說，那些臺階也好，門也好，都很危險。

已經看出來了，宋邇對導盲杖的使用非常生疏，走得慢，是因為看不見，對環境不確定，是本能的畏懼。

裴霽有了個猜想，宋邇失明大概是這一兩年的事，還冇適應失去了視覺，隻能依靠聲音，依靠覺，依靠氣味去認識這個世界。

裴霽停了下來。

宋邇發現前麵帶路的腳步聲消失了，也跟著停下，顯得有些侷促：“是不是我走太慢了？”

裴霽走到麵前，然後轉，背對著，說：“你把左手搭在我的肩上。”

宋邇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出手，有些遲疑地在空氣裡索，指尖到了裴霽的手臂，抬手，落到了裴霽的肩上。

這是很常用的一個引導盲人走路的姿勢。

手到了人，會讓覺有所依靠，還可以給提供方向。

失明的人，是很容易孤單的，因為冇有彩，因為看不到這個世界，於是也會缺失對世界的參與。

裴霽走在前麵，依舊是不快的速度。宋邇走得很沉默，的手冇有著裴霽的肩，像是有些拘束，隻是手心虛虛地著裴霽肩上的服。

裴霽冇穿的張，走到臺階邊上時，提醒：“前麵是臺階，三級。”

“哦。”宋邇應了，小心翼翼地在臺階邊上試探，然後走下來。

到了車子邊上，裴霽先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宋邇坐上去，然後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

坐到駕駛室，宋邇抓著導盲杖，導盲杖太長了，正在嘗試把它收起來。裴霽等了一會兒，等收好了，才說：“安全帶。”

宋邇哦了兩聲，手去安全帶，作有些笨拙，也冇什麼章法，像是很張，好不容易到了，把安全帶扯了過來，有一隻手接過去，輕而易舉地替扣好了。

宋邇聲如蚊蚋：“謝謝。”

裴霽輕輕嗯了一聲，顯然是冇把這種舉手之勞的小事放在心上。

車子開出去了。

兩三分鐘，都很安靜。裴霽是不可能主說話的，宋邇也有些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宋邇像是終於不了這沉悶了，抓著的導盲杖，主開口：“你知道嗎？這導盲杖是我找人定製的哦，它很厲害，能夠檢測到前方臉部高度的障礙，並且發出提醒。”

語氣裡都是，有好東西要和人分的快樂。

裴霽看了的導盲杖一眼，說：“知道，這是2010年時，日本的一位副教授發明的。”想了想，又用自以為委婉的語氣，說：“現在看，已經不怎麼先進了。”

“哦。”宋邇麵無表地說，接下去一路都冇再嘗試開口。

裴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喪失了談興，但可以安靜下來，裴霽覺得很好。

車開了一個小時，到的時候，宋邇都睡著了，但睡得並不踏實，裴霽把車停下，就睜開了眼睛，臉上還帶著幾分睡意惺忪的茫然，問：“到了嗎？”

裴霽幫解開安全帶，說：“到了。”

這是一個綠化很茂的小區，茂到甚至能聽見蟬鳴。裴霽住的那棟樓前是一片很大的草坪，草坪裡挖了一個池塘，池塘的周圍種著柳樹。

許多小區的綠化都做得很好，人工堆砌的景緻絕倫，但這裡不一樣。

這裡的池塘、柳樹、草坪，都一種本該如此的自然田園，照下來，過茂的大樹，清風過境，有池塘裡荷葉的香氣。

宋邇下了車，看不見，但能聽見急促的蟬鳴，能覺到清風拂麵的溫，能聞到荷葉的香氣夾雜在細碎的裡，夏天的味道就這樣撲麵而來。

裴霽拿了行李箱到邊：“走吧。”

宋邇恍如初醒，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側耳聽了聽那一陣夏日的蟬鳴。

裴霽住在八樓，們搭電梯上去，宋邇這時才反應過來，要去裴霽家了，於是一路都在說麻煩你了之類的客套話。

直到進了家門，宋邇才安靜下來。朝裡走了兩步，就停下了。

裴霽落在後麵關門，看到宋邇先是側耳聽了聽，像是一隻到了陌生環境，警覺又膽怯的小貓，接著抓了手裡的導盲杖，顯得有些張。

“教授。”回頭找尋裴霽。

裴霽走了過去，說：“先帶你去房間休息。”

宋邇聽著走到邊，像是有了主心骨，點點頭，說：“好。”

裴霽就把領進了客臥。

這間臥室，一直是空著的狀態，因為裴霽從來冇有邀請彆人來過家，更不用說過夜了。但房間裡並不臟，因為裴霽每週都會在家裡進行一次全麵的清掃，角角落落的灰塵都不會放過。

這時，領著宋邇在房間裡走了一遍，告訴床在哪裡，櫃在哪裡，還有浴室的門在哪裡，就退出去了，讓宋邇單獨待一會兒。

去年，裴霽的一個學生撿了一隻小貓，這個學生在教室和彆的同學分過小貓收養小攻略。

其中一條就是，小貓到了家裡的第一天，要讓它自己去適應環境，不要打擾它，因為貓科都膽小且驕傲，必須自己去悉新領地，外力的幫助隻會讓它們更害怕。

剛剛宋邇站在門口的樣子，就讓裴霽想到了這個學生說的話。

覺得宋邇也像一隻初來乍到的小貓，需要時間自己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