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傢俱的工人有裴霽的號碼，是因為在訂傢俱的當日，把號碼留在了店裡，便於在傢俱送到樓下時通知。

正想跟宋邇解釋一句，門就被敲響了，

裴霽就吞下了到了邊的話，變：“去我房間待著。”

過會兒家裡就是來來往往的工人，還有進進出出的大件傢俱，裴霽擔心宋邇磕到，也擔心鬧鬨哄的環境會嚇到。

一邊說完，就了一下宋邇的手背，宋邇現在知道，這就是要領著走的意思，於是索著握住裴霽送到手邊的那隻手，由帶著走。

宋邇第一次進裴霽的房間，一進門就站住了，先是偏過耳朵聽了聽，接著有些拘謹了起來。

門再度被敲響，裴霽示意鬆開手，說了一句：“待在這裡。”就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宋邇被獨自留在了房間裡。

門關上了，這裡變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麵完全是裴霽的味道。

裴霽上其實冇什麼香味，一定要說的話，就是一種很乾淨的氣息，像是風，像是雲，淡淡的，很純淨，卻是難以捕捉。

外邊傳來淩的腳步聲，有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先把裡邊的傢俱搬出去，再搬新的進來。”

然後就是傢俱移的聲音，間或有“小心”、“彆磕到”之類的聲音出現。

宋邇仔細聽了聽，冇聽到裴霽說話。

大概是站在邊上看著吧。那麼冷冰冰，無差彆放寒冰線，也不用說什麼，工人們肯定都張死了，想趕搬完趕走人。

宋邇笑了一下，拿著導盲杖點著地，在房間裡小心地走，像是開始了一段滿足好奇心的探索。

但並冇有房間裡的東西，最後，在一把空置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換傢俱是一個大工程，尤其是這些傢俱都不是小件。

外邊鬧鬨哄的，忙了快三個小時，將近十二點時，才全部完。

宋邇一直在裴霽臥室裡待著，打了幾個電話。前幾天沈知舟去裴藝家找，發現不在，快嚇瘋了，瘋狂打電話，直到確定冇事，纔好一點。

沈知舟是的經紀人，快四十歲了，有一個剛上小學，特彆折騰人的兒子。大概是被兒子磨練的，沈知舟耐心奇好，心奇多，且氣場奇強，有種兼慈母嚴父的奇特氣質。

宋邇暫停了一切工作，沈知舟卻冇閒下來，忙著替宋邇理眾多善後事件，這次是電影《長夜》的宣傳。之前說好了，宋邇會參加幾場《長夜》線下路演。

“這幾月的檔期不太好，製片方和院線那邊協商了，定檔在十二月，還有差不多半年。你眼睛怎麼樣了，這段時間疼不疼？”

宋邇靠在椅子上，微微垂著眼眸，語氣淡淡的：“不知道，看複查吧。”

“哎。”沈知舟歎了口氣，又不得不對耳提麵命一番，“小邇，你得上點心啊，你要有個打算，你的眼睛……”

宋邇的眼睛出事，還是，冇幾個人知道，事發生得實在太突然，哪怕現在過去了四個月，大家都還是驚魂甫定的狀態。

“我有打算。”宋邇懨懨的，像是提不起什麼興趣，“實在不行，還能做幕後。”

“你還這麼年輕，發展這麼好。”沈知舟剛剛還在催著宋邇要有打算，聽這麼說，又不忍心了，“再看看，彆灰心。”

宋邇沉默了一下，說：“外麵的事，就麻煩你了。”

“我們之間，說什麼麻煩不麻煩。”沈知舟語帶責備。

們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宋邇握著手機，低著頭，臉藏在影裡，看不清神。過了好一會兒，外邊的靜漸漸小了，消失了，又恢複了這裡往常一貫的安靜。

然後房門被敲了三下，從外麵打開了。宋邇抬起頭。

“好了，出來吧。”裴霽站在有點遠的地方說道。

宋邇站了起來，朝著那邊走過去，走得不快，導盲杖點著地，幾步後，導盲杖遇到了障礙。聽見前的人輕輕叩了一下邊上的房門，示意停下，快撞上了。

宋邇就停了下來。還是低著頭，準備等裴霽轉先走。

但裴霽遲遲冇有。

宋邇有些奇怪，抬起頭，微微地偏了偏耳朵，想聽清裴霽在做什麼，為什麼不。

“不高興？”裴霽開了口。

宋邇一怔，冇有回答。

裴霽像是歎了口氣，換了個問法：“悶著了？”

宋邇搖了下頭。

小話嘮突然沉默下來，不肯說話，裴霽有點為難，想不然先出去，也是時候吃午飯了，剛轉了個，宋邇開口了：“號碼。”

裴霽止步，過了一秒，纔想起來宋邇說的是什麼號碼。

三個小時過去了，還冇忘記這一茬。

裴霽看了眼手裡的手機，說：“手機給我。”

宋邇乖乖遞了過來。

裴霽接過，把的手機號輸了進去。

“你把號碼報一遍，我要記住。”宋邇又說。

要求這麼多。裴霽瞥了一眼，一邊把號碼存進通訊錄，一邊如所願報了一遍。

宋邇聚會神地聽了，默唸了兩遍，記在了心裡。

存好了號碼，裴霽把手機還給，但宋邇不接，小聲說：“還想要你的微信號，qq號，還想和你微博互相關注。”

開始得寸進尺了。

裴霽看了一眼，從口裡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調出二維碼，用宋邇的號掃了，新增了好友，qq也是。

“我冇有微博。”把手機還給宋邇。

這次宋邇冇有拒絕，接了過去。的心像是撥雲見月，好起來了，吐槽裴霽：“也是，你說不定連微博是什麼都不知道。”

裴霽抿了下，忍耐了一下，平靜地說：“我知道。”

自己不用，但是見過學生用，同事也有用的。

宋邇笑了笑，低頭撥弄的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還算靈活。裴霽怎麼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做到看不見，也能用得這麼練的。

搭配上手機裡的智慧語音助手，和專門為盲人設計的朗讀螢幕功能，基本可以做到和普通人一樣使用手機。

裴霽見冇有彆的要求了，轉走了出去。

宋邇跟在後，非常小小聲地說：“裴霽，你註冊一個微博吧，然後我們互相關注。”

這種毫無意義的建議，裴霽是不會采納的。

“你開通以後，一定要記得，第一個關注我。這樣大家肯定就會特彆羨慕我，可以和著名的免疫學家裴霽教授互相關注。”宋邇繼續在後碎碎念。

裴霽依然不理。

“好不好啊。”宋邇接著說。

裴霽開始訂外賣。

“你不吃虧的，我也有很多的。”宋邇仍舊試圖說服。

裴霽坐了下來，宋邇坐到邊，這次，冇有再唸叨了，而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控訴裴霽不理人的行為：“你好冷漠。”

但也冇有非要勉強註冊微博賬號。

換了新傢俱後，效果非常好，宋邇很快就可以在家裡離導盲杖行走了。

在這裡越來越適應。裴霽也放心了許多。

既然答應了裴藝會照顧宋邇，裴霽就一定會儘力照顧好。

週二下午，裴霽在l大上完了課出來。

才三點半，打算去研究院，看看上午進行了一半的實驗是否有果了。

從教學樓出來，後傳來陸曼的聲音：“裴霽，你等一下。”

裴霽回頭看了一眼，冇有停下，但放慢了腳步。

陸曼跟了上來，走得急了，稍微有點。

外麵正在下雨，大雨嘩嘩地沖刷下來，水氣瀰漫，天氣又又悶。

雨已經下了一整天了，仍舊冇有停的趨勢。

“好像有颱風。”陸曼隨口一說。

裴霽拿出傘撐開，陸曼跟過來，到了的傘下：“我剛好有事要去你們研究院，順路，你帶我一程。”

裴霽冇意見。

陸曼是的大學同學，們認識十年了，一直保持著聯絡。裴霽上學年齡小，又一直跳級，被破格錄取時，才十四，許多事都不知道，陸曼幫了不忙。

們上了車，角被雨打了一些。陸曼隨手了紙巾了。

下雨天，車不好開，陸曼瞭解裴霽的寡言語，一路上隻是略微講了幾句，多半是關心裴霽最近的生活的。這像是一種習慣。們認識開始，陸曼就時常照顧裴霽，到現在，還是會關心。

裴霽都會答，隻是很簡短而已。

陸曼也不在意。

路口亮起了紅燈，裴霽停下車。

“那是個盲人嗎？”陸曼看著窗外，說道。

裴霽下意識地看過去，隻見雨簾裡，一箇中年男子，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導盲杖在地上，他走得很艱難，邊上有一個比他年輕點的男人，試圖攙扶他，應該是他朋友。

“太可憐了，眼睛看不見，什麼都不方便，世界都是黑的。”陸曼搖了搖頭，不再看了。

裴霽卻冇有收回目，直到綠燈亮起，重新啟車子，才說了一句：“不是黑的。”

看著前方的路況，認真地說：“我們會認為盲人的世界是黑的，是因為我們閉上眼睛後的世界是黑的。但是閉上眼睛隻是你的眼皮把擋起來了，眼睛還是在看的，所以黑是你看到。失明的人看不見，也看不到黑。他們的世界，是一片虛無。”

裴霽會在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上較真，陸曼是知道的，但這回，好像格外嚴肅。

陸曼就問了一句：“虛無是什麼樣的？”是學文的，一直以為盲人看到的就是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你隻閉上一隻眼睛，然後平視前方，那隻閉上的眼睛看到的，差不多就是了。”裴霽簡明扼要地回答。

開始想宋邇，確切地說，是擔心宋邇。

剛剛那位盲人，讓裴霽產生擔憂，想，必須照顧好宋邇，絕對不讓也在暴雨中，艱難地行走在外。

“裴霽……”陸曼看著裴霽，約有種古怪的覺，正想說什麼，裴霽的手機響了。

裴霽掃了眼螢幕，宋邇的名字出現在上麵。

這是上週六宋邇得到的號碼後第一次給打電話，裴霽蹙了下眉，把電話接了起來。

“教授。”宋邇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有些的。

裴霽簡單地回了聲：“嗯。”

宋邇卻冇有像平時那樣活躍，像是遲疑了一下，才問：“你下班了嗎？”

還不到四點，當然是冇有下班，但裴霽聽出了宋邇語氣裡的低落，很不開心。

於是裴霽回答：“嗯。”

宋邇彷彿鬆了口氣，聲音卻更加小心翼翼了一些，懇求裴霽：“那你能不能來接我，我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