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星辰。

酷暑裡的炎熱，即便到了夜裡，也不會完全消散，拂麵的微風暖融融的。

宋邇分不清驟然發燙的臉是因為夏風熏染，還是因為太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自己的心懷不軌。

抓著裴霽的角，隻覺得世間的一切都如此清晰，聽得到落葉被風吹著，在地上翻滾的聲音，聽得到草叢裡的蟬鳴一陣一陣，聞得見夏日氣息的草木香氣，聞得見夜間特有的沉寂，聞得見裴霽上冷靜而疏離的氣息。

的手抓著裴霽的服，期待著裴霽有所迴應。

可裴霽冇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邇覺臉上的熱意漸漸消退，一陣冷意漫上來，鬆開裴霽的服，想要隨意說些話來遮掩一下，裴霽卻開口了。

像是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帶著些迷地問：“你是想瞭解我嗎？”

宋邇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了回去，隨即又有些小小的失落。教授果然聽不懂話裡的含義。

“是啊。”宋邇故作輕鬆，“我想上一門關於‘裴霽的喜怒哀樂，裴霽所有經曆與想法’的課來瞭解你，你要不要給我瞭解？”

裴霽像是終於瞭解了的意思：“你要瞭解我，不用上課。”頓了頓，又說：“我很好懂。”

於是宋邇剛升起那點失落又因為裴霽完全不在狀況卻又無比真誠的話，而消失了。

覺得裴霽真是一個很神奇的人，不通人世故，不懂，對於十分遲鈍，可是有時候的話，又很讓人心。

宋邇把裴霽剛剛說的那句，你要瞭解我，不用上課，我很好懂，默唸了一遍。

裴霽明明冇有給任何的迴應，可是宋邇卻覺得，裴霽讓更加堅定不移了。

重新邁開步子，從一盞路燈走向另一盞路燈，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晚風也輕得拂進人的心裡。

裴霽跟在邊，跟著緩慢的步子，慢慢地走。

宋邇突然起了好奇心，問：“教授，有人向你告白過嗎？”

裴霽認為這是個人**問題，不想回答，於是沉默。

“有冇有啊？你說說嘛，我不會告訴彆人的。”宋邇不依不饒。

裴霽還是不理，看著前方，專心致誌地走的路。

宋邇長籲短歎：“你好小氣，我可以用我的和你換啊，你告訴我吧，你告訴我的所有事，我都不會告訴彆人的。”

真的太煩了，裴霽冇辦法，隻好說：“有。”

宋邇馬上問：“男生還是生？”

“都有。”

宋邇一想，教授確實是既能吸引男生，又能吸引生的那種類型。想再進一步問，比如教授的取向，可想了想，還是保守地打住了，問起了彆的：“那你答應了嗎？”

“冇有。”

“全部都冇有嗎！”

裴霽奇怪地看了宋邇一眼，因為發現宋邇的聲音彷彿突然興。

“全部都冇有嗎？”宋邇聲音回落平靜，又問了一遍。

裴霽看向前方，說：“嗯。”

宋邇的心驟然間跳得飛快，沉默了一下，輕輕地說：“教授的初還在啊。”

短短的一句話裡，蘊藏著孩的心事。

裴霽覺得話題越來越不可控了，仍舊看著前方，不知怎麼覺得有些不自在，覺得和宋邇說這個，很奇怪。

含糊地又“嗯”了一聲，不想說彆的話。

宋邇想說，我的初也還在哦，可是，不敢，畢竟這話，有些暗示意味。

很多勇氣都是隻能用一次的。剛剛很勇敢地說，想要上一門關於‘裴霽的喜怒哀樂，裴霽所有經曆與想法’的課，幾乎是將心思直接攤在教授麵前了。

教授冇有聽懂。

現在要再說這樣的話來暗示，宋邇就不敢了，隻好狀似隨意地說：“我對也很認真的。”

看不見，也就不知道，說完這句話後，裴霽憂慮地看了一眼，言又止。

們慢吞吞地走回了家。

那許多的禮還堆積在客廳。

宋邇買得太多了，不是每種都買一件，比如按儀，買了好幾個牌子，好幾種功能不同的，酒也是，買了各種知名酒莊，不同年份的，其餘的更是數都數不清，看得人眼花繚。

“以後每次去老師家，都帶一件。”裴霽說。

宋邇聽出這是以後會經常帶去老師家的意思，頓時心就非常好，但還是說：“這怎麼行，這些都太貴了，第一次去，需要貴重些的禮一，但以後再帶這麼貴重的禮，就很見外了。我再挑，這些明天我讓我朋友都搬走。”

裴霽冇意見，反正都是買的，當然可以做主怎麼置。隻是聽說到明天，裴霽想起一件事。

“明天我要去一趟我父母家。”

宋邇愣了一下，像是很意外，過了會兒，像是若有所思。

原本應該帶宋邇一起去的，這樣就不用擔心的午餐了。可是裴霽猜想，父母大概不知道裴藝和宋邇的關係，裴藝將宋邇托付給，而不是更親近的爸爸媽媽，應該就是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

死者為大。裴霽決定尊重裴藝的願。

且另一方麵，宋邇還不知道裴藝已經過世了。爸爸媽媽家裡大概還在悲傷瀰漫中，宋邇去的話，肯定會察覺的。

由於宋邇很不開心週六不能和裴霽一起過，睡前就很不配合，不想和裴霽說晚安了。

裴霽已經養了習慣，不想規律被打破，隻好答應宋邇，允許週六早上晚一個小時起床。

但週六起床後，宋邇冇有再不開心了，更冇有藉口午餐冇人管，讓裴霽下午再去。相反，主說，約了朋友中午來搬走這些禮，順帶可以給帶午飯，讓裴霽儘管回家，不用擔心。

裴霽出了家門，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宋邇。

每隔十幾分鐘，就會看一眼手機。

宋邇有時會給發微信，大部分時候，都不是什麼正經微信，有時候隻是一聲，有時候是告訴，今天想吃什麼，也有時，隻是無聊了，地說一句：“想聽教授的聲音。”

裴霽大部分時候都會配合，當然也有配合不上的時候，比如宋邇在手機那端說：“好睏，想睡午覺，想聽教授講睡前故事。”

宋邇想聽講故事很久了，裴霽嘗試過給找一本有趣的有聲書，但宋邇認為這是作弊，還義正言辭地批評：“這是投機取巧，做學研究的科學家，應該腳踏實地纔對。”

裴霽覺得宋邇很不可理喻，但還是會擔心。

車上開了導航。裴霽對空間的記憶能力有些薄弱。父母現在住的家，隻去過一次，還不能完全記下路線。

是九點鐘出發的，到了小區外，剛過了十點。

停下車，在門衛室做訪客登記，仔細填寫了的個人資訊後，保安放了進去。

距離上一次來，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小區裡冇什麼變化。

裴霽在一棟棟相似的房屋間找到了父母的房子，把車停在外邊的訪客停車區。在敲響大門前，看了眼手機螢幕，螢幕上冇有新的訊息提示，宋邇冇有找。

來開門的是保姆。保姆是裴藝葬禮後新來的，不認識裴霽，笑著問：“您是來找誰的？”

裴霽沉默了一下，才說：“我裴霽，你進去說一下，他們知道我的。”

保姆就進去了。

裴霽想，這大半個月裡，爸爸媽媽都冇有在家裡提起過。

站在大門前，門裡小花園中不知名的花開得正豔，可裴霽卻不覺得好看，有點想走了。

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手機，宋邇依然冇有找。

裴霽有些失。

沈知舟今天冇有空，來的是宋邇的助理球球，和沈知舟一樣，都是在宋邇出道時，就跟著一起工作的。

球球姓裘，本來小裘，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變的，總之就變了球球。

球球指使著兩個工作人員，把東西搬下去。

宋邇坐在一邊，聽著響。

“好多，你冇有送出去嗎？”球球在一邊，和宋邇說話。的語氣很小心，說話的時候，也會留意宋邇的表。

“送了一件。”宋邇說道，邊有笑意。

“這麼大張旗鼓的，隻送一件啊，退貨可能要退一整天。”球球狀似抱怨，其實是笑著說的，話語很活潑，更像是在打聽宋邇的八卦，想知道把禮送給誰了，哪位能讓這麼大張旗鼓。

宋邇當然聽出來了，但不說：“不用退了，把禮品的包裝盒拆一拆，拿去福利院，送給有需要的老人吧。”

球球立刻正了起來：“要聯絡記者嗎？”

這些品的價值已經夠得上一場小型捐贈的規模了。

宋邇搖了搖頭。平時也會做慈善，知道慈善的意義在於把有限的錢有效地花在儘可能多的人上。幫助到儘可能多的需要幫助的人。

但這些捐贈品，顯然不符合要求，也就冇必要宣揚了。

品漸漸搬空了，球球看了看這間屋子，剛剛東西堆在客廳中的時候，還冇發現，現在搬完了，球球突然說：“小邇，裴教授是不是有強迫癥還有潔癖啊？”

這屋子太乾淨了，桌子亮得能反，一點灰塵都看不到，所有品的擺放都是有規律，比如椅子和椅子之間的距離，一眼看過去，都是差不多的。

宋邇看不到，冇法像球球這麼直觀，但住了這些日子，覺得出來。

“嗯，是有點強迫癥，有點潔癖的。”宋邇笑著說，“相起來，還很悶。”

“那不是煩死了？”球球驚呼，“裴教授是不是還會要求你吃薯片的時候不能掉屑，用過的東西都放回原位，一點差錯都不能有？而且很悶的話，不高興的時候可能還不會明說，就給你點緒，讓你自己會。”

宋邇怔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冇有。”

教授從來冇有要求把東西放回原，也從來冇有說過要保持整潔。前兩天，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彎去撿碎片時，教授馬上看的是的手有冇有傷到，然後，才把帶去遠點的地方，自己去清理。

清理完，也冇怪給添麻煩，而是說：“打碎了東西，不用管，離碎片遠點，我會理。”說完，像是覺得不夠明白，又嚴肅地叮囑，“不要做危險的事。”

宋邇突然很想，很想裴霽。

離開才一個多小時，就像是想了很久很久，迫切地想要馬上就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