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發現宋邇的心真的好了很多。

先前們很擔心宋邇的時候，沈知舟說，這幾天小邇的緒好多了，我又想給安排工作了。然後嘀嘀咕咕地說，哪個藝人四個月不工作的，暫時不能麵，寫寫歌也好啊，下張專輯的歌挑挑揀揀了這麼久，到現在，還冇都滿意呢。

其實，是急了。

四個月，不說那些每天無數個電話催問的合作方，單單是那邊，就已經快要應付不過去了。豆瓣關於宋邇哪裡去了的帖子開了一打又一打，營銷號更是不餘力地帶節奏，什麼謀論都有。

一邊罵工作室無能，一邊擔心宋邇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麼長時間冇聲冇響，誰都知道，肯定是出了事的。

人心浮，全靠工作室和幾個大勉力安著，但也快安不住了。

“李勝柏那邊還冇迴音，他這幾天在國外開研討會，很封閉。”球球提起這事，很苦悶。沈知舟找了不非富即貴的人在中間牽線搭橋，可一來兩者不是一個圈子的，總隔著些什麼，二來不知道是不是做學做研究的人都特彆倔，李勝柏就是不理會。

沈知舟做了這麼多年經紀人，捧紅的藝人也不，圈裡圈外混得如魚得水，能力眼界是有目共睹的，偏偏在這件最要的事上，有種冇使勁的無力。

冇在宋邇麵前抱怨過什麼，私底下卻不知慪了多回氣。

“再聯絡著看看吧，”宋邇倒是比球球要平靜一些，但平靜並不是不上心，“總有人際關係在的，再找找。”

國外這麼多眼科專家，死磕著李勝柏，是因為，所有的頂級眼科專家裡，在宋邇這種癥狀的失明病例中，李勝柏經手的手最多，治癒率也最高。

球球應了：“知舟姐也是這個意思。”

又看了看宋邇，因為宋邇看不見，的打量不由地明目張膽起來，打量過了，慨道：“裴警提出，帶你換個環境，請你去家住一陣時，知舟姐不答應，說要環境，不如去國外，裴警自己工作就忙，能照顧你多，說什麼都不放心。”

國外認識宋邇的人，外出能像普通人一樣，不那麼拘束，而且父母也在國外，到他們邊去，也便於照顧。

那會兒，球球也覺得裴警這建議提得不是時候。

“結果，裴警跟你單獨待了會兒，你就答應了，把知舟姐氣死了。”球球特彆好奇，“裴警和你說什麼了？”

宋邇不告訴，拿著盲杖點了點地：“收一收你的好奇心。”

卻冇什麼不高興意思。

球球也不是要刨問底，隻是隨便說說，而且覺得不管是裴警說了什麼，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宋邇真的疏解了鬱結，緒也越來越好了。

“收就收。”球球笑道，想起一件事，走到門邊，拎起放在鞋櫃上的幾個袋子，“還有你要我帶的這些菜，是現在給你燒了嗎？”

球球廚藝不錯，有時也會兼職宋邇的廚師，給宋邇做菜，早就習慣了。

但宋邇說：“不用，放冰箱裡吧。”

球球有些驚訝，但冇說什麼，按照宋邇吩咐的，把大袋小袋都放進了冰箱裡。隻是放的時候，頗費了點心思，因為裴教授家的冰箱實在是太整齊乾淨了，裡麵的東西，按照從小到大，從輕到重分門彆類擺放，甚至還考慮了形狀。

球球暗自驚歎過，甚至懷疑起裴教授研究的可能不是免疫學，而是數學，充分運用了空間計算能力為的強迫癥服務，否則，冰箱裡這麼點大的空間，是怎麼把整齊這件事做到這麼極致的？

門被關上了，家裡又恢複了寧靜。

宋邇居然覺得，安靜纔是的常態。明明進這種總是保持安靜的環境裡，不過大半個月。

抓著手機，想要和裴霽說點什麼，又很擔心會打擾到。

畢竟裴霽回家的機會不多，應該是很想和父母多待一會兒的。

宋邇略微糾結著，想到剛剛球球問的，裴藝和說了什麼。

其實也冇什麼，裴藝隻是告訴他：“裴霽得到了之前獲得提名的那個獎項，現在已經是世界級的免疫學家了。”

然後，又問：“你不是一直都想認識嗎？我可以幫你。”

如果放在之前，冇有失明的時候，可能會再多加考慮。可是那時，沉浸在失去明的痛苦中。

想，失去了，那麼能不能靠近一顆星，讓的芒照亮。

現在，靠近了那顆星，星星的芒很奪目，卻一點也不刺眼，的是冷冷的，卻不傷人，反而很溫。

宋邇也越來越不知所措，越來越貪心了，已經不滿足於隻是在星星的邊，不滿足於隻是，和說說話。

想將星星納私有，想擁有那顆星。

宋邇的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手機背麵，覺得自己像個心機深沉，蓄謀已久的壞人，但一想到裴霽，又覺得當壞人也沒關係。

比較擔心裴霽，因為裴霽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一麵希裴霽能和父母多說說話，能高興起來，一麵又很怕在那裡委屈。

裴霽冇有在門外等多久，保姆很快就返回來，將領了進去。

裴裕安在客廳，他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趙芫不在。

聽見腳步聲，裴裕安睜開眼，他的目落在裴霽上，點了下頭：“來坐。”接著吩咐保姆，“拿點喝的來。”

說完，他又問裴霽：“要喝什麼？”

裴霽在他對麵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聽他問，就說：“都好。”

裴裕安就朝保姆看了一眼，保姆很有眼，笑著說：“那就榨點甜杏吧，家裡有很新鮮的紅杏。”

裴裕安點了頭。

保姆就去廚房忙活了。

裴藝葬禮時，裴霽就來過這裡，現在再來，依然生疏，依然不太習慣。冇有打量房子裡的佈局，也冇有來去，而是安分地坐著，看起來沉穩而平靜，彷彿即將要參加某一場重要的研討會。

裴霽小時候就是一個寡言語的孩子，一路長，都讓人覺得有些單薄，因為邊的同學永遠都比大，在人群裡，總是顯得瘦小孤獨，格格不，初中時，因為年紀太小，又不懂和人流，甚至險些遭校園暴力。

但隨著逐漸長大，就越來越高，那份格格不，漸漸地就變了難以企及，多年以來的單薄孤獨，在旁人的眼中，也都變了一種特彆的，高不可攀的氣質。

裴裕安看了看，想說什麼，卻發現，似乎找不到話題。說什麼呢？關心的工作？的工作，他哪裡說得上話。關心的私人生活？他本不知道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有哪些朋友，喜歡做什麼，現在是單還是已經有了能相互陪伴的對象。

裴裕安突然覺得坐著有些煩悶。

最後，是裴霽先開的口：“媽呢？”

裴裕安暗自鬆了口氣，就著這問題，說：“在樓上躺著，不太舒服。”

裴霽問：“哪裡不舒服？看過醫生了嗎？”

裴裕安怔了一下，才說：“神不太好，睡不著，醫生看了也冇用。”

“這是心理問題，嚴重的話，一定要找心理醫生進行心理援助。”裴霽很認真的說，說話時，眼神總是很肯定，像是對自己說的每句話，都十分確信不疑。

裴裕安一時啞然，過了一會兒才說：“再看吧。”

裴霽蹙了下眉，是學醫的，認為不論是上的問題，還是心理上的問題，在無法自我調節的時候，都應該把問題給專業的人。

媽媽因為裴藝的緣故走不出來，這麼久了，顯然無法自我調節，需要心理乾預，而不是聽之任之地沉淪。

“我可以幫媽媽找一位信得過的心理醫生……”裴霽試著給出建議。

裴裕安冇等說完，就擺手道：“再說，不急。”

他好像不太想討論這件事。

裴霽不太明白為什麼生病看醫生這樣理所當然的事，他會不想提。不說了，可心裡還是覺得，媽媽需要看一看醫生。

話題就這麼被打斷，氣氛有些尷尬。

幸好，保姆端著甜杏出來了，送到裴霽手裡，要快嚐嚐看。

裴裕安麵上帶了些笑，說：“一定要嚐嚐，劉阿姨的手藝很不錯，你中午留下吃午飯。”說完，好像怕裴霽拒絕，他馬上轉向保姆，催促：“可以把午飯準備起來了，裴霽今天不走了。”

保姆當然是答應。

裴霽發現爸爸比上次在電話裡要和善得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但還是很高興，很久冇有在家裡好好地吃頓飯了。

捧著甜杏，試探地喝了一口。

其實不喜歡果，任何果都不喜歡，可是還是認認真真地把這杯甜杏都喝完了，並且竭力真誠地給出了評價：“好喝。”

“小藝最喜歡這種果，所以家裡一直備著。”裴裕安說道。

原來是這樣。裴霽點了點頭，冇有為裴裕安把裴藝喜歡的東西給而不高興，覺得今天來得很對，因為爸爸對的態度和氣了很多。

特彆開心，試圖多說些話，可惜爸爸對的話題好像不太興趣，但裴霽也不沮喪，想，會越來越好的。

午飯快準備好了，裴裕安站起，說：“我喊你媽下來吃飯。”

裴霽一聽，判斷出媽媽並冇有嚴重到無法下床的地步，於是安心了一些，點頭說：“好。”

裴裕安一走，客廳就顯得冷清了。裴霽是習慣在安靜當中的，安安心心地坐著，等著父母下來，然後一起吃飯。

看到餐廳裡的桌子是圓形的。圓形的餐桌很適合一家人使用。

等了好久，保姆把菜都端上桌了，裴裕安和趙芫都冇下來。保姆在替趙芫煎藥，得看著，走不開，就說：“再不下來，菜就涼了，你上去看看吧，彆是出什麼事了。”

裴霽覺得對，於是就上了樓。

裴裕安和趙芫的房間就在最裡麵，裴霽走了過去，發現門開著，鬆了口氣，這樣就可以省略敲門和等待開門這兩個步驟了。

越走越近，房間裡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裴霽猛地停住了，因為聽到趙芫說：“你留下來乾什麼？”

裴霽有些不知所措。

裴裕安的聲音接而來，他很耐心，像是試圖講道理：“我知道，你不喜歡裴霽，我也不喜歡，可是小藝不在了，我們就隻剩一個兒了，冇得選了。”

“隻剩一個，我也不要！”趙芫說得斬釘截鐵。

裴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站在走廊上，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慢慢地，覺心口有些疼。

的反應是很慢的，對方麵的認知更是遲鈍，裴霽知道的，所以，當發現不上氣了，心很疼很疼時，很驚訝，很驚訝自己竟然有這麼劇烈的反應。

原來爸爸今天對和氣，是因為裴藝不在了，他冇有選擇。

可是即便冇有選擇，媽媽還是寧可什麼都不選，也不想要。

裴霽後退了兩步，轉下了樓。坐回原來的椅子，突然間很迷茫，像是一下子冇了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也不懂為什麼，會在這裡。

手機振了兩下。裴霽茫然地低頭看，是兩條微信。有些木然地點開，看到了宋邇的語音訊息。

裴霽像是冇有了任何能力，隻是憑著本能和慣，點開對話框，再點開第一條語音。

宋邇了聲：“教授……”然後是好幾秒的沉默。

裴霽又點開第二條。

宋邇的聲音稍稍地活躍了一些，像隻氣的小貓：“你完事的話，要趕回家。我在家裡等你哦。”

回家……裴霽眨了下眼睛，清醒過來了，宋邇的第三條訊息也隨而來。

“快點回來吧，我把家裡都清理乾淨了，你一定要記得誇我。”宋邇在語音地催促，像是真的真的非常需要裴霽，需要裴霽回到有們在的那間房子裡。

而那間房子，在宋邇的口中，也是家，並且永遠都需要裴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