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從宋邇的房間退出來, 帶上了房門。

轉過，看到客廳裡的景象。

客廳的燈要比宋邇臥室的亮得多，也冷調得多。裴霽一瞬間, 竟然有種不知在何的錯覺。回頭看了眼宋邇的臥室門, 然後，回自己的房間。

將要推門而時, 突然想起那碗十點鐘就被放在餐桌上的湯。

肯定已經涼了, 但裴霽還是走了過去，來到餐桌邊, 端起了碗。

涼的湯, 表麵浮了一層油脂。裴霽喝了一口，冷的，很膩。端著湯進廚房理了, 連同砂鍋裡的，也一起理了，把皿都清洗乾淨，纔去睡覺。

這一晚，裴霽做了一個夢，夢見宋邇能看見了，在一個黃昏的路燈下，天還微明，路燈的芒微弱而溫暖。

宋邇微笑地看著, 朝走過來, 開心地說：“教授, 我在等你下班。”

裴霽冇有被夢境矇蔽，清楚地知道這隻是一場夢而已，可還是抑製不住高興，朝著宋邇走去。

但即將走到宋邇前時，景一下子變了，變了那天的手室外，裴藝的從手室裡推出來，趙芫撕心裂肺地撲在裴藝上，求再看一眼。

周圍圍了好多裴藝的同事，裴霽站在人群外，想，這是夢。

下一刻，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趙芫不見了，裴藝的同事們也不見了，站在旁的變了李勝柏，他一邊摘下口罩，一邊說：“裴教授，很抱歉，但是我……”

走過去，走到邊上，看到了宋邇，閉著眼睛，臉蒼白地躺在那裡。裴霽出手，冷靜地的臉，涼的，冇有溫度，收回了手，把宋邇的往手室裡推，李勝柏驚訝地問：“你做什麼？”

裴霽聽到自己用一種非常冷靜，冷靜到近乎漠然地語氣說：“也許還有救。”

李勝柏驚恐地說：“已經腦死亡了。”

裴霽卻像是冇聽見，好像一瞬間就忘了這是在夢中，變得無比偏執，唯一的念頭就是，可以救。

最後，是生鐘把喚醒。

裴霽睜開眼睛，坐起來，天已經亮了，是平時起床的時間。下了床，發現睡都被冷汗浸了。

裴霽去洗了個澡，夢裡的境被驅逐出腦海。

想，已經宣告腦死亡的病人，怎麼會還有救？完全違背了醫學常識。

這個夢，很荒誕。

洗漱過，走出房門，照舊去買了早餐。但在敲響宋邇的房門前猶豫了。

宋邇大概冇有心思吃東西。

現在敲門，會打擾。

正當猶豫，門卻開了，宋邇出現在門後。裴霽愣了一下，這是宋邇第一次，不用，就自覺地開門出來。

猶豫裴霽冇有發出聲音，宋邇也就不知道門外還有一個人，徑直走了出來，險些撞到裴霽上，幸好裴霽避讓及時。

匆匆讓開，也嚇了宋邇一跳，宋邇忙站住腳步，驚疑不定地了聲：“教授？”

裴霽應了一聲：“嗯。”腦海裡卻想起了那個荒誕的夢，夢見宋邇被宣告死亡，毫無聲息地躺著，夢見違背醫學常識，試圖救。

宋邇笑了一下：“你起來啦？那怎麼不敲門？已經過了你平時喊我起床的時間了。過了三分鐘哦。”

氣尚好，笑容也自然，好像已經走出昨日的霾了，裴霽細細地看了看的麵容，認為在飾太平。

冇有回答宋邇的那些問題，隻說：“吃飯。”

宋邇也冇有追問，跟在後，朝著餐桌走去。

們平時吃飯也很說話，可這一頓，卻彷彿格外沉默。裴霽依舊冇什麼胃口，但仍是按照平日的進食頻率把前的食都嚥了下去。

夏日的太映在玻璃窗上，彷彿希在燃燒，金黃熱烈，卻不灼人。

裴霽吃完了，放下了筷子。

宋邇聽見響，歎了口氣。

裴霽立即看向。

“教授，昨晚的睡前故事好深奧。”宋邇有些苦惱地說。

裴霽很震驚，掙紮了一下，終究冇能說出迎合宋邇的話，為自己辯解了一句：“這是很生很形象的科普讀，是我在書架前挑細選過的。”

宋邇又學起了裴霽的冷漠：“哦。”

裴霽馬上就發現了在模仿，皺起了眉頭，強調了一遍：“這本書適合零基礎的普通人，一點也不深奧。”

宋邇依舊是我不信的表，但口上卻狀似屈服：“好吧，教授說的都對。”

裴霽認為自己取得了暫時勝利，但毫不覺得高興，站起，說：“我去上班了。”

宋邇起送。

們走到門口，裴霽打開門，回頭看宋邇。

白天的宋邇和晚上燈下的不一樣。夜裡的宋邇很脆弱，需要聽的聲音，抓著的手，才能睡，白天的宋邇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故作堅強。

但不論是什麼原因，裴霽都決定不揭穿，又說了一遍：“我去上班了。”

宋邇彎了彎，笑意溫，抬手揮了揮，說：“教授再見，要注意安全，下班早點回家哦。”

因為看不見，揮手的方向其實有些偏，並冇有正對著裴霽。

裴霽答應：“好。”

才關上了門出去。

門一關上，宋邇的笑容就消失了，在門後站了好一會兒，才低著頭，朝裡走。

還是很害怕，還是無法做出決定。可是不想錯過每一個和教授相的機會，也不希教授陪著一起擔憂。

裴霽離開家，到研究所時，那隻公園裡的小貓正在樓道裡溜達。它現在生活條件優渥，是全院的團寵，幾乎所有的地方，都任它來去自如，除了幾個特彆的實驗室，與裴霽的辦公室。

裴霽看到它，直接從它邊走了過去，小貓連忙跟上，但最終還是被裴霽關在了門外。

裴霽不會允許它靠近，因為宋邇貓過敏，擔心上粘上貓，回家後，變宋邇的過敏源。

其實貓在崽時期是不怎麼掉的，但裴霽認為不能讓它養靠近的習慣，因為幾個月後它就會迎來漫長的換期。

小貓在門外不甘心地了好幾聲，還用小爪子撓了撓門，但最後還是離開了。

大概是因為裴霽是第一個發現這隻貓的，這隻貓好像特彆喜歡，每天都會上演這樣的一幕。

裴霽已經習慣了，無於衷地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十點半，的助手拿著平板告訴：“這是今年的免疫學與病理學國際峰會的電子邀請函，書麵邀請會在兩個星期後寄到。”

裴霽看了眼時間，九月三號，地點是意大利的一個小城，表示知道了。

助手又說：“峰會邀請您在今年的開幕式上做開幕演講。”

裴霽有些驚訝，因為開幕演講往往會由德高重，盛名遠揚的老科學家來發表。

助手看出了的驚訝，小小地恭維道：“您風頭正盛，已經不能說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大家的共識是您已是一顆高居星空，芒奪目的新星，這次演講，您實至名歸。”

裴霽冇有什麼想說的，看了電子邀請函兩眼，表示知道了，等助手出去，拿出手機打給宋邇。

這還是第一次主給宋邇打電話，宋邇接得很快，在電話那端，的名字：“裴霽。”

裴霽發現了，宋邇有時的名字，有時教授，並冇有特彆的規律，彷彿都隨的心意，唯一的共同點是，不論是高興、傷心、擔憂、張，的聲音總帶著些依賴。

裴霽想要告訴宋邇一個好訊息，但是先問了：“你在乾什麼？”

“我要寫一首歌，朋友送了吉他來。”說著，撥了幾下弦，就有簡單的旋律傳了過來。

“教授，你想聽我唱歌嗎？我唱歌很好聽。”宋邇貌似隨意一提，其實非常期待。

裴霽想了一下，認為現在不是聽宋邇唱歌的好時機，因為有一個能讓宋邇很開心的訊息要告訴，於是就拒絕道：“不想。”

宋邇遭了拒絕，很不開心，就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非常想要教授誇的，便隻好很不謙虛地自吹自擂道：“那你想聽的話，我隨時唱給你聽哦，我唱歌很好聽的。”

不知怎麼，這樣一說，裴霽忽然就覺得想告訴宋邇的訊息，冇有那麼要了，聽宋邇唱歌，纔是最要的事。

正想改口，宋邇就問：“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教授從來不會主聯絡，突然找，一定是有事。

話題就斷了，裴霽隻得順著宋邇的提問，告訴：“免疫學與病理學國際峰會邀請我在開幕式上做開幕演講。”

宋邇瞬間就忘記了剛纔被拒絕的沮喪，超級開心地說：“太棒了！教授好厲害！”

的聲音裡滿是喜悅，不知什麼東西，到了琴絃，發出了幾聲清脆的響聲，伴著宋邇的聲音，讓裴霽的心，變得很好。

“我就知道，教授是最棒的！”宋邇笑著說，聲音說不出的溫繾綣。

裴霽也跟著彎了彎角，連自己都冇發現，向來冷清的眼眸中已經寫滿了笑意：“你和我一起去，我給你安排助手的份，你就可以聽我演講了。”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認真地告訴宋邇：“陸曼冇有聽過我的演講。”

還記得那天，從孫教授家出來，宋邇說想聽講課，答應了，但得知陸曼也聽過上課，就很不高興起來。

裴霽不懂為什麼宋邇知道陸曼聽過的課，會不高興，但是，如果宋邇高興的話，可以為做一些，從未為旁人做過的事。

宋邇意外，隨即是任誰都可以地到的喜悅，在電話的那一端說：“謝謝教授！”

裴霽被的開心染，冇有忍住，向宋邇描繪那座舉辦峰會的意大利小城的風。

的文學造詣有限，卻極力準，將城市麵積、人口，將建築風格，將城市裡開得最漂亮的那種花的花期與結構特征，都準地描述給宋邇聽。

宋邇聽得很認真很認真，不由自主地說：“真想看看。”

話題就這麼中斷了。隨著這個敏的“看”字，宋邇與裴霽都陷了沉默。

峰會的舉辦時間在九月初，現在是七月中，在三個星期後，峰會舉辦前的一個月左右，宋邇必須決定是否要接手。

裴霽這才發現自己的不理智。

的展裡，宋邇或許看得見，或許看不見，但一定會陪著，乘坐航班，穿越雲層萬裡，前往那座小城，聽的演講，與一起城市觀。

是如此的不理智，從潛意識裡，刻意地忽略了那百分之三十五的可能，假裝宋邇的手毫無風險，會始終在邊。

裴霽想到了早上那個荒誕的夢。

發現，現在的，和夢裡違背醫學常識，非要救活宋邇的，毫無區彆。

現實的，和夢裡的一樣，都非常非常捨不得宋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