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呂榮出宮後就直奔道觀，他從道觀起就與高家劃清了界線, 趙淵登基後為他重建了紫觀。

他一進道館來不及換洗用膳便進了丹藥房, 這些日子他從未放棄過研究癡草的解藥。

小見他一臉的倦有些擔憂, “師父，您許久未能好好歇息了, 正好趁著過年百休息您也能適當的調養子。”

高呂榮卻搖了搖頭, “為師無礙, 陛下的解藥一日未能研製出來為師便一日不能安寢。”

小一聽這個就有些氣憤, “師父待師兄這般好，為他廢寢忘食殫竭慮, 可師兄一點都不知恩，師父又何苦呢。”

“虛言，為師教了你多次, 他如今是陛下不再是你師兄，你怎麼一直改不過來, 若是再有下次, 為師便趕你出紫觀。”

小瞬間就閉了，臉上掛滿了委屈，“師父, 您彆趕我走, 徒兒不敢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高呂榮看著丹爐裡的火焰出神, 當初是他親自將趙淵推出去的, 也不怪他記恨自己這麼久。

許久才道：“你說的不對, 我做這些是我的事與陛下無關, 來年陛下四海一統功蓋社稷，我還將為陛下做更多的事。”

師父的話有些深奧小一時聽不懂，為陛下做事為何又與陛下無關呢？

高呂榮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隻是拍了拍他的腦袋，冇有解釋太多，找出古方繼續一味藥一味藥的去試。

*

很快夜幕就落了下來，華燈初上。

原本今日是除夕該是最熱鬨的時候，可陛下取消了大宴今夜便都是靜悄悄的，其他宮人反倒因禍得福在這最忙的日子裡得了空閒，能的吃個團圓飯。

除了太皇太後宮依舊賞了盛的席麵，由孃家的侄孫陪著，此刻還不知道趙明熙已經被趙淵給帶回了養心殿。

七王爺被關在小屋子裡反省，之前鬨騰了一整日，這會也哭累了趴在床上睡著了，宮人小心翼翼的進屋把飯菜放在了桌上又退了出去。

與外邊的寒冷肅靜不同，東暖閣裡卻熱鬨的很。

當然這熱鬨主要是沈如年小不停地在說，趙淵隻會偶爾的給一兩個眼神，或是被纏的煩了纔會應和一句。

“陛下一定得吃發糕，年年高，我前幾年都不長個，餘媽媽說就是因為我冇吃發糕，我這兩年吃了就真的長高了，長了這麼多呢。”

沈如年用兩隻手指比劃了大約半尺的長度，臉上表篤定又真切，好似真的不吃就會長不高似的。

趙淵嗤笑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坐著的沈如年，他的影將整個人罩在其中，用實際行證明他本就不需要再長高了。

沈如年其實並不矮，但的骨架很小，上也不像京中眷們所追求的那樣纖細無，相反的上去還有些，可就是看上去就是小可人。

這好像是沈如年頭次意識到陛下有多高，不僅是坐著就算是站起來也冇到陛下的肩膀。

突然就泄了氣，用筷子著碗裡的發糕，吃完自己的仍覺不夠，還把趙淵碗裡的也著吃了。

“肯定是因為我吃的還不夠多，等我吃完肯定能和陛下一樣高，那陛下吃魚。”

看著碟子裡因為來不及製止而越堆越高的東西，趙淵一時不知該如何下筷子。

偏偏沈如年還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問他好不好吃。

讓趙淵一句不吃魚卡在了邊，緩慢的夾了一點嚐了嚐算是給了麵子，等到餃子上來吃了大半碗纔算結束了這漫長的年夜飯。

原本他還以為今日肯定會發病，可奇怪的是今日他的神頭格外的好，吃過飯喝了盞茶就靠在東暖閣窗邊的炕上休息。

外麵就傳來了沈如年的笑聲，翠玉和翠珠被常福拿下帶去調查了，沈如年連著問了好幾天，今日翠珠回來了，翠玉卻一直冇有回來。

常福其實是從那次沈如年追貓起就發覺翠玉不對勁了，經常會以各種藉口離開沈如年的邊，趁著殿無人翻看東西，還會的觀察陛下的況。

還以為自己做的事很蔽冇人知道，其實都看在趙淵的眼裡。

一開始趙淵還疑心重，連帶著把沈如年也懷疑了，隻是後來順藤瓜到了翠玉和溫遠道有所聯絡，才知道是被溫遠道埋在乾清宮的暗線。

但他冇有打草驚蛇，還多次在翠玉麵前裝發病，終於讓放下戒心點了火。

現在事都已經結束了，也可以著手收拾這些心懷叵測的奴才，原本趙淵是打算連帶著翠玉一塊置了，他的子便是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一個。

可翠珠這宮對沈如年十分忠心，見沈如年飛蛾撲火的救人也義無反顧的一塊衝進了火海，中途被燒斷的木梁砸傷了。

查明之後確實也不知道翠玉的所作所為，念對沈如年忠心伺候的也算細緻，等養好了腳便又放了回來。

至於沈如年問起翠玉，所有人都保持了一樣的口徑，了主子的東西被打發去浣局了。

沈如年雖然很捨不得翠玉，但還是明白道理的，知道做錯了事就要接懲罰，便不再提起翠玉。

常福又另外仔細的挑選了兩個年紀與相仿的宮伺候，一個翠煙一個翠霞。

現在就是那兩個宮陪著沈如年在殿外玩竹，“沈主子小心火，奴婢來點。”

“我每年都玩竹，我會的。”恒哥說隻有點了竹才能把年給嚇走，再小一點的時候餘媽媽還拿年來嚇唬，說是年最喜歡吃白白胖胖的小朋友。

彼時小小的沈如年就被嚇得不輕，故而每年點竹都是來點，一定要確保把年嚇跑纔好。

宮裡的竹比民間的可要華麗多了，以前玩的都是那種竹子包著便宜聲音又響的竹，而宮裡的是紅紙包著的捆長長的一串看上去像是一串的紅果子。

沈如年興的舉著點燃的香去夠竹的引線，上山下水的在鄉下野一點都不怕這些，可大概是風有些大，那引線和火苗怎麼都不到一起。

急得沈如年想要手去拿那個引線，把邊的宮嚇得一是汗，“沈主子不能靠那麼近，還是奴婢來點吧。”

趙淵聽著窗外鬧鬨哄的聲音，手裡的書信一個字都冇看進去，擰著眉低罵了聲笨蛋，連個竹都點不燃，這麼大一個腦瓜子用來看了。

沈如年有些小固執，總覺得這個竹要自己點才能嚇走年，就不肯鬆手還要再試。

正好寒風拂過將宮人手裡的竹又吹偏了，那引線就像魚餌而沈如年就是那笨頭笨腦的小魚，故意躲著怎麼都讓抓不著。

眼看著香都快要被風吹滅了，沈如年嘟著小有些泄氣，就在這個時候覺到手上一涼，被另外一隻冰涼的手掌給包裹住。

不等發愣就聽見耳邊想起來人低啞的聲音，“除了吃什麼都不會，連個竹都點不著。”

這已經不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親的握著手，可沈如年卻有種不同的覺，陛下雖然在罵，但反而有種被縱容的錯覺。

沈如年側過臉仰頭去看他，邊的年輕帝王在燈火下格外的高大俊，角的笑也忍不住的放大。

趙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在裡頭看書被吵得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乾脆出來散散心。

正好就瞧見的蠢樣，半天連個竹都點不起來而且看著還很是危險，邊的那些宮居然一個都不攔著。

出事了是與他無關，但一哭起來就冇完冇了的讓人頭疼，而且他的病也冇好，沈如年還不能出事。

趙淵在心裡說服了自己，才大步過去握住了的手，這會被看著總覺得有些心虛，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了一些。

“朕臉上又冇花看朕做什麼，眼睛看前麵。”

沈如年被握著有些吃疼就乖乖的哦了一聲，低頭之前還的應了一句，“陛下臉上冇花，但陛下比花還好看。”

正好趙淵抓著的手將香到了引線，火微閃發出滋滋的聲響，下意識的皺了眉，真是冇讀過書，誰會說男子好看的。

但他來不及糾正，沈如年看見竹燃起就興的推著趙淵往遠的地方跑，“陛下我們快跑，竹會彈到我們的。”

也不知道這麼小哪裡來的氣力，趙淵真就被推著跑出了好遠，剛一站定震耳聾的竹聲就響了起來。

火紅的竹帶著星火迅速炸開，趙淵的眼前是滿目的紅火以及小姑娘燦爛的笑臉。

他的心有了片刻的鬆，他就像是住在深淵的惡龍，目所及滿是黑暗和瘡痍，他不需要溫暖也不需要歡笑。

可沈如年就像是炙熱的火焰，帶著微弱的亮一點點的照亮他心底的那些黑暗。

他竟然有一瞬間覺得沈如年很，到讓他去，但等他真的手時又瞬間的清醒了過來。

忍不住自嘲的搖頭，他真是病的糊塗了，他怎麼可能會覺得一個傻子。

在很久之前他就下定決心孑然一，不信任何人，更不會允許有人試圖闖進他的世界來。

回過神來，沈如年正在張著朝他說些什麼，但是竹聲太響了都被遮蓋了，等到竹燃儘他才聽見沈如年大聲的在朝他說。

“歲歲平安。”

歲歲平安？有多年冇有人如此的對他說過了。

從小他就知道想要什麼便得努力去得到，為了將憎惡的人都踩在腳下他就必須變強。

至於平安喜樂那都是弱者纔會有的愚蠢念頭，他一個被所有人所棄不喜的人隻配與黑暗為伍，一生都離不了腥。

可就在此刻，天空中炸開了五的焰火頓時天幕流璀璨。

每年的除夕京城都會有漫天的焰火，雖然趙淵取消了除夕大宴，卻冇有取消焰火，此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的被這漫天的華所吸引，仰頭駐足的欣賞。

沈如年以前住在鄉下自然冇見過如此絢爛的焰火，這會正興的拉著趙淵的手往天上看，還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不停地說著有多好看。

趙淵試了幾次冇能掙開，他不喜歡這樣好亮的事，便心煩意的撇開眼。

可一低頭就看見了仰著頭的沈如年，在五十的焰火照耀下，整個人也像是在發。

像是覺到他的視線，沈如年偏頭看了趙淵一眼，衝著他莞爾一笑，那一瞬間，趙淵好像看見焰火在他心裡綻開，將他的理智和堅持燒燬。

趙淵愣了片刻，天空中的焰火也停了下來，這時便見沈如年掏出一個紅的荷包邀功般的遞到了他的眼前。

“陛下，這個送給你。”

趙淵冇有手，隻是沉著臉看，“什麼東西。”

“歲錢呀，餘媽媽說收到歲錢就可以邪祟，一年都會平平安安的。”

若真是有這玩意就可驅鬼邪，這世間何來這麼多邪祟？他可徒手捉鬼鬥邪，用不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便不去接。

平淡的道：“小孩兒纔會信的玩意，自己留著玩……”

他還未說完，沈如年已經將荷包塞進了他的掌心，“這是我自己用彩繩穿的，第一次學，穿了好久呢，一定可以保佑陛下平平安安，再無邪祟近。”

原來一下午就是在弄這個東西？趙淵原本要丟掉的作微頓，隻覺這小小的荷包都有些發燙。

沈如年塞完了歲錢就又笑著跑開了，宮們在等著繼續放焰火。

眼前是紅的笑靨，耳邊是甜的笑聲，趙淵鬼使神差的就打開了手裡的荷包，裡麵是用彩繩穿著的一串銅錢，編龍形。

隻是編的人手笨拙，本看不出是龍更像是彎曲的蟲，可就是這麼歪歪扭扭的東西，卻是趙淵此生收到的第一個歲錢。

也是頭一次有人對他說：“歲歲平安。”

趙淵緩緩的合上手掌，將那串銅錢死死攥，那力道像是要碎一般，雙眼卻是深邃的盯著在笑的沈如年。

是你強行想要闖進我的世界，再想要走，卻冇這麼容易了。

“傳朕口諭，封沈如年為如妃，賜翊坤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