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永哥，你今天不去鎮上吧？”

白昌永聽見門口有人喊他，這才轉過頭來，一見是葉幸和葉楠兩兄弟，先是一愣，繼而皺了皺眉，仿佛有些陌生，不過還是笑著回答：“我明兒一早再去，來得及。”說完，似乎又意識到什麼，趕補充道，“你們快進來，別總在門外站著啊。”

葉楠倒是不客氣，一步進門來：“大永哥在鎮上上班，也不說到我家裡去串門兒。”

“嗨！怎麼好去打擾。”白昌永燃了支煙，隨手把煙盒遞給葉幸。

葉幸撓頭說道：“大永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煙。”

聽他這樣說，白昌永立即把煙盒裝進懷裡，像是總算可以省下一兒的樣子，然後使勁兒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兒來：“不是哥說你，小老弟，哥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煙、把妹樣樣通！”

葉幸笑著搖搖頭：“不敢和大永哥相比。”

“我哥可是城裡的文藝小青年兒，人家不煙不妹，裝正派呢！”葉楠話音未落，就被葉幸重重地懟了一拳，疼得嗷嗷直。

“小兔崽子，胳膊肘兒往外拐呢！”葉幸瞅著葉楠，低聲喝道。

葉楠急忙求饒：“哥，我不敢了，不敢了……”

白昌永在一旁哈哈大笑，看著他們兄弟倆，倒是格外懷念自己年的時候。只是還沒來得及細細回想，葉幸的話一下子將他拉回現實。

“大永哥，你確定你在井邊看見那個人了？”

白昌永停頓了幾秒，表有些不大自然，仿佛一提起這件事，他就很忐忑，只是點點頭，低聲說道：“是見過。”

“不瞞你說，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

“什麼？”白昌永和葉楠都很驚訝，幾乎異口同聲。

“哥，這麼刺激的事兒，你可從來沒和我說過！”葉楠嘟著抱怨。

“你怎麼會見過？”白昌永也有些好奇。

葉幸沉『』片刻，和他們說起了小時候在井邊玩耍，看到的那個掛在樹上的人。

葉楠聽得渾起了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哥，你說的……是真的麼？”

“我還能騙你不！”葉幸瞥他一眼。

“應該是真的，聽你的敘述，和我看到的那個人沒有什麼不同。”白昌永若有所思，緩緩說道。

這樣一來，由於差不多的經曆，白昌永對葉幸便放松了警惕，整個人也顯得不那麼張。葉幸見他的戒備之心已經削減，正是套話兒的好時機，於是說道：

“大永哥之前不是害怕這些牛鬼蛇神的，怎麼這次……”

“嗨！人這東西要是被『』急了眼，啥不能幹？別看我在這兒和你們扯些有的沒的，要是到了社會上，真遇到些子流氓，不還是得跟他們招架招架！”白昌永說起這些，竟是這般雲淡風輕，而且他已經把這種事兒當了必然，這並不是白昌永一貫的為人世方式。

此時葉楠也斷定他確實與以往不同，便試探著問：“大永哥，你以前可是咱村兒裡公認的老實人，你……”

許是被葉楠一說，白昌永頓時意識到自己『』出了馬腳，不由得有些難堪：“呃……誰還不會發生點兒改變不是？何況像我以前那個窩囊樣，真是混不下去……”

“大永哥，你到底都經曆過什麼啊？”葉楠瞅了瞅葉幸，又把目鎖定在白昌永的臉上，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怎麼一下子變化就這麼大？上次回來……你可不是這樣的。”

白昌永愣了幾秒，眼珠上下左右不停地轉，心中十分不安，半晌才想到了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可能……是這幾天的經曆，讓我長了吧。”

“噢——”葉楠故意拉長了聲音點頭應道，一時間再想不出什麼可以挑剔的話來。

白昌永暗暗吐出一口氣，想來是自己太過張揚，一時大意了，沒想到會有人這樣注意自己的點滴變化，還好可以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這下他們應該沒什麼可說的了。

才稍稍放下心來，不料葉幸卻莫名變了個人似的，輕輕低著頭，只抬起眼睛直視著白昌永，目極為銳利，仿佛可以穿一切，在他那裡，藏不住天底下的任何，甚至可以將深埋在心底的暗一覽無餘。

白昌永倒吸一口涼氣，再不敢與葉幸對視，只得倉皇地低下頭避開那雙可怕的眼睛，卻怎麼也無法逃無形中的迫，使得他連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

葉楠沒有在意旁的葉幸，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白昌永慌張的神『』所吸引，奇怪地問道：“大永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沒……沒有。”白昌永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或許到底是有些心虛，吞吞吐吐地說道，“可能……可能是……有些累了。”

“你不是白昌永！”葉幸低了語氣，一字一頓地重重說道，仿佛連聲音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白昌永猛地抬頭，一臉驚恐地著葉幸，張大了卻許久沒有發出聲音。葉楠也被嚇了一跳，這才轉過頭注意起葉幸來，可以肯定的說，他從沒見過葉幸這麼可怕的樣子，平日裡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人已然消失不見，此時的他……更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雙目怒睜，死死盯著眼前臣服的獵，隨時可能撲上去一番撕咬，吃得對方骨無存。

坐在他的側，葉楠只覺得有一種強烈的迫，著實讓人悶得不過氣來，他猛吸幾口氣，努力地保持鎮定和頭腦清晰。

正在對峙，白『』『』從屋裡走出來。白昌永立即回過神，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有多可怕，趕忙向對面的兄弟二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起上前攙扶：“媽，你怎麼出來了？”

“哥……”葉楠大著膽子，輕輕用手指了葉幸的手臂。

葉幸一下子恢複了本來的模樣，臉上竟有幾分『迷』茫：“怎麼了？”

“先別說了，白『』『』出來了。”葉楠來不及詢問之前是什麼況，只能簡單解釋道。

“幸子、小楠，是你們來玩兒了呀。”白『』『』對他們很親近，總是笑呵呵地拿東西給他們吃。鄉下也沒什麼稀罕，無非就是家裡有些瓜子、蘋果之類。在他們每人手裡塞了一把瓜子，白『』『』又要到園子裡摘菜，準備做飯。

“媽，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摘。”白昌永上前攔住白『』『』，攀上矮牆靈便地翻進了菜園子。

看到這些，葉幸與葉楠面面相覷。葉楠不皺起眉頭表示疑『』，心中暗忖：白昌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孝順了？他以前回來，可只會往炕頭兒上一躺，張等著吃飯，說他在家好吃懶做也不為過，如今……還真是不得不讓人對他刮目相看啊！

想到方才葉幸那麼肯定地說他不是白昌永，葉楠當時還覺得不大可能，畢竟白昌永好端端的坐在那兒，有有有溫，肯定不是鬼啊，除了白昌永他還能是誰？可是現在再一想，這個白昌永與之前相比實在差別太大，就算是經曆了一些可怕的事僥幸死裡逃生，也不至於一下子連『』格帶本質轉變得這麼徹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葉楠一時想不明白。

白昌永很快提著一籃子青菜從園子裡出來，穩穩當當到白『』『』手中：“媽，你先把菜洗了放那兒，我再和他們聊一會兒，然後去幫你做飯。”

“哎，你們玩兒就好。”白『』『』好像也有些不適應突然懂事兒起來的白昌永，但看得出來心裡還是很高興。

一直目送白『』『』提著籃子進了屋，白昌永這才重新在兄弟二人對面坐下來，三個人誰也沒有率先開口，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枝頭三兩只鳥兒嘰嘰喳喳鬧得歡騰。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葉楠憋得很不自在，卻又不知道怎樣緩解：

“那個……大永哥……”

“我不是白昌永，”白昌永突然打斷葉楠的話，並且痛痛快快坦白了自己的份，“我何棟梁。”

聞言，葉幸倒顯得淡定，因為這只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葉楠則十分震驚：“那……”

“噓……”白昌永向屋門口的方向瞟了一眼，“千萬別讓我媽……哦不……反正，你們要替我守住這個，我怕老人家知道了會接不了，我還想孝敬幾年呢。”

“為什麼？”葉楠很不理解，“既然你不是的兒子……”

白昌永長長歎了口氣，接著又點了支煙，這次他沒有急著吸進裡，而是瞅著一縷悠悠升起的青煙出神，表極為複雜，有一點懷念、一點好，轉眼又變得些許傷、些許憂愁。許久，他才緩緩開口：“你們不知道，我曾經多希……我還有這樣一位慈的老母親。”

葉楠雙手托腮，瞪著眼睛等待白昌永繼續講故事。

“你……”葉幸遲疑地問，“之前沒有親人麼？”

說起親人，他不又惦記起鎮上的妻子和剛出生不久的兒，更是一言難盡，不知道若是家裡沒有他，以後這母倆的日子該怎麼過。

“大永哥，你說說吧。”葉楠就屬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使勁兒催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