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天地之造化，自一方虛空？”

林棄聽聞觀主之言，不贊嘆道：“觀主大能，道法通天。”

以他前世看過的那些小說、神話裡的修煉境界來判斷，觀主便是達到了自創一方小世界的境界，端的是了不得的高人，難怪天下的修道之士，皆認同觀主的修行境界乃是天下最高。

即便末法來臨，也阻擋不了這樣的高人！

觀主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執一’之道，乃是他畢生所修的道法之中，最為自得的就，此時聽聞他人的誇贊，自然頗高自豪，心愉悅。

旋即，觀主又須嘆息道：“隻可惜，這一方虛空尚在孕育之中，與真正的天地相比，還相差甚遠，也不知有沒有衍化真實天地的那一天……而老道如今亦是油盡燈枯，更不敢開啟這方虛空……”

林棄不心中疑，既然是觀主自己創造的虛空，為何不敢開啟？

不過，他自覺是將死之人，也就沒有多問，即便知曉了這些辛，又有何意義？

“觀主大道，自然遍地荊棘，林棄不過一介凡人，無以相助，更不敢發妄悖之言，唯有此，可為觀主重開仙路。”

林棄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坦然麵對著觀主，微笑道：“若觀主能以此證道，我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此時，他已調整好了心態，做好了離去的準備。

“功德？”

觀主聞言，卻是搖頭笑道：“小友這話便錯了，你此番助我之行徑，對於天地而言，不但無功，反而有過。”

林棄微微一怔，不疑道：“天地視萬如芻狗，一切平等，並無好壞善惡之分，而功德自在人心，我此番行徑，又何來之過呢？”

觀主沉默了許，似乎也不急著奪舍之事，而是悠悠道：“修道之士，奪天地靈氣，修己道心，本就是悖逆世間規律之行，否則何來劫數一說呢？日月潛息、四時更替，此乃常理，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亦是常理，倘若修道之士做出違背常理之事，對天地而言，這便是過錯。”

“救死扶傷，行俠仗義，也是過錯？”林棄問道。

“若是不顯神通，不道法，那便相安無事，否則便是積累過錯，一旦過錯醞釀罪孽，罪孽醞釀劫數，那便是自食惡果了。”觀主緩緩道。

這一刻，林棄終於明白，為何修道之士如此神了。

原來並非是修道之士神，而是修道之士不敢乾涉世間常理，否則過錯積累過多，便會罪孽，罪孽滔天之時，便會引來劫數，最終死道消。

“既然連救死扶傷都是過錯，那究竟何為功德呢？”林棄忍不住問道。

觀主沉了一下，說道：“小友方纔也說了，對於凡人來說，功德自在人心，但對我等修道之士而言，違背常理是過錯，但反其道而行之，那便是功了，譬如誅滅懷罪孽的妖邪，即是功德，比如蛟龍走水之時，若能阻止洪澇之災，亦是功德。”

“原來如此。”

林棄恍悟，不搖頭嘆道：“原來這便是修行之道，固然長生久視，逍遙自在，但何嘗不是天地所限呢？”

“不錯。”觀主緩緩頷首，說道：“這修行路上，最適合潛心修道，不問世事，否則若是罪孽在，劫數也會更加可怕。”

林棄忽然想到了前世所在，不由得說道：“既然末法時代已至，恐怕修道之士，也將為傳說了，功德罪孽，也隻在人心……”

觀主聞言，沉默了許，卻是忽然說道：“小友，你可知老道來見你之前，這十八年來，除了修習‘執一’之道，還做過什麼嗎？”

不待林棄回答，觀主便自顧自地說道：“老道先是去了東海，了那五太子的龍筋，讓那興風作浪的小蛟再無化龍之日。

“而後，我又去了東海之畔的萬蛇島，收了島上的毒霧迷瘴，無毒瘴保護，東海水族不日便能水淹萬蛇島。

“後來，我途徑青狐，將萬蛇島上的毒瘴盡數封，想必那一窩野乾，早已化為膿。

“隨即，老道又去了酈湖……”

觀主將這些年所做之事，逐一敘來，語氣淡然而冷漠，著淡淡的肅殺味道。

簡單來說，可用‘誅殺妖邪’來概括，但凡是懷罪孽的妖邪，一旦發現，盡皆被其誅滅。

片刻過後，觀主才將這些年所除之妖邪盡數點清。

末了，他見林棄神有些詫然，便問道：“小友可是覺得老道太過狠絕？”

“不，懷罪孽自然該殺。”

林棄微微搖頭，說道：“我隻是好奇，觀主為何在天劫之後，纔去誅滅妖邪呢？若是早點如此，立下功德之後，或許觀主的劫數也不會那麼可怕吧？”

“這些妖邪，是這十八年來出現的。”觀主嘆息一聲，說道：“如今的天下，已趨於末法時代，即便罪孽再怎麼深重，天地也不會降下劫數，這便造了妖邪為禍四方，唉……這也是老道未能預料的況。”

言至此，觀主忽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而林棄則是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春獵時，他在寒潭遇到的那隻蛟龍，那蛟龍那般恐懼，或許就是因為被觀主殺怕了？

“妖邪為禍，又豈是觀主的過錯？”林棄不勸道：“誅滅妖邪，這纔是大功德。”

觀主卻隻是緩緩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觀外的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似有若無的悶雷聲，恍若在遙遠的天空中滾滾而過。

觀主微微一怔，隨即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小友，能夠與你這等知己長談，實在是暢快，隻可惜，時不我待……我們開始吧。”

林棄心中略奇怪，但也沒有多問，隻是緩緩閉上眼睛，說道：“好。”

觀主不出一淡淡的笑容，說道：“無需張，也無需擔心，你我二人雖然無法共存於世，但今後你我因果相連，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存在的方式呢？”

林棄睜開眼睛，靜靜道：“觀主，請。”

觀主笑了笑，輕聲道：“那便麻煩了。”

下一刻，一陣清風不知從何而來，而觀主整個人彷彿輕若無的柳絮，又像是即將飄散的霧氣，被清風一吹，便化為一片煙塵消散。

隻剩下一團散發著混沌迷濛之的芒，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

“莫非……這便是觀主的元神？”林棄心中一，仔細看去。

隻見這團芒，恍若空無一，又似乎有一個無窮小的‘點’，明明微小到無法察覺，卻又給人一種無比沉重的覺。

就彷彿……承載了一片天地那般沉重。

而後，這團混沌而迷濛的芒，沉重而緩慢地朝著林棄漂了過來，自他的眉心祖竅而，瞬間進了他的識海之中。

林棄隻覺一陣天塌地陷的轟鳴，便陷了昏沉的黑暗中。

觀主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