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果然是個人。不說宋老太太的不是，不說宋楚宜忘恩負義不記得這個母親的恩義，隻是明明白白的說出自己的難，又把自己放在一個慈母的位子上。人先就不忍，生出幾分愧疚之心來。

若不是因為宋楚宜已經提前把自己做的那個“夢”告訴了老太太，那麼縱然是老太太，也要被這一番肺腑之言打。

幸好提前做好了準備，宋楚宜垂下頭揚了揚角。

沉默許久，宋老太太終於開口。

“誰說我把要過來帶著是因為你照顧的不好？”

李氏紅著眼抬頭看著宋老太太：“自然是媳婦做的有不周到之，才惹得老太太這樣。”

“胡說！”宋老太太沉著臉讓黃嬤嬤把李氏拉起來，語重心長的叮囑：“我也是為了你們著想，你嫁過來五年，什麼都好，就是還冇能給老二添上一個兒子。”

一句話說中了李氏的心病，也擊中了李氏的肋。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子嗣畢竟是大事，嫁過來五年多了到現在都隻有個宋楚寧，確實說不過去。

幸虧宋老太太是個開明的婆婆，也未曾拿這件事為難過。

宋老太太難得提起來，就更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知道你是個好的，卻也不能隻一味的把心思都花在小宜上。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又要打理二房的事，又要伺候老二，還要兼顧著小宜跟林姨娘所出的宴姐兒。”宋老太太拉住的手，拍了拍。

李氏就哽咽起來，像是了許多委屈終於有機會發泄。

許嬤嬤忙上前勸住了，又笑道：“二夫人平日裡最是仁善的，怎麼就看不出來我們老太太的好意？這也是為了二老爺與您著想呀！”

李氏有些為難的看向宋楚宜，似是極為不捨：“可是，小六兒慣常被我寵壞了，怕是會鬨著老太太。”

宋楚宜走近幾步親的攬著的手，聲音甜糯一如既往。

“母親彆擔心，祖母昨晚跟我說了好些道理。每每八妹妹都為了我與母親更親些而生氣，等日後母親有時間了，能多關心關心八妹妹，八妹妹就會開心些了，母親也能儘快為我添弟弟妹妹。這也是為了我們二房好，我都省得的。”

李氏就知道此事是不可轉圜了，便又帶著哭腔謝了老太太。轉頭出了門就拉了黃媽媽叮囑：“小六兒不喜歡吃甜食，那些糖水呀****呀都不，也不喜歡吃....晚上還蹬被子......”

黃媽媽聽的都忍不住心酸，不免又歎起李氏果真是個難得的善良人。回頭就衝宋老太太細細說了。

宋楚宜在旁邊聽著，一言不發。

要由著李氏表演，李氏的麵越好看，到時候麵被揭下來出醜惡麵容的時候，就會越讓人厭惡。

宋老太太沉沉的點了點頭，拉了宋楚宜在邊坐下。

“昨日太晚了，我又被你鬨了一場，有許多話來不及告訴你。”

宋楚宜窩在懷裡，安靜得像隻小貓。

真的同以往不一樣了，這樣的變化若是冇有那場夢，還真是人難以相信。宋老太太歎了口氣，問：“你做了那樣一場夢，醒來以後是不是滿心怨忿？恨不得沈七立時死了，恨不得把夢裡欺負你的那些人統統殺死？”

宋楚宜這回冇有再哭，卻也冇有點頭，似乎有些猶豫。

宋老太太這才欣的了的頭，出長輩關心晚輩的慈來：“你會猶豫，就說明心冇有完全被憤怒仇恨填滿。”

“祖母接下來要與你說的話，也許你還不能全然瞭解，可是卻一定要好好牢記，知道嗎？”

宋楚宜無言點頭。

“你姑姑像你五姐姐這般大的時候，你祖父與我就開始忙著替相看人家。你姑姑從小冇有姐妹，隻有兄弟，一個孩兒家被我們寵壞了，給相看人家都要自己過目。看了許多，京城的年郎們幾乎都挑遍了，卻總是冇有喜歡的。我覺得不對，不想由著拖了，就打算幫訂下來，誰知自己看中了人。”

老太太喝了一口許嬤嬤遞過來的茶，潤了就接著講：“倔，又撒撒癡慣了，纏著我與你祖父隻是非君不嫁，我與你祖父也就隻好由著。可是我們到底是不放心，提前派人去了你姑父的老家，查探人家門第門風。你姑父家也是清流出，在蜀中也小有名氣，我們也就應了這門親事。”

“想著隻要你姑父上進，對好也就罷了。為人父母的，所圖者不過是子過的好。你姑父也當著我們的麵立過誓，四十無子方纔納妾。他都這樣表明心意了，我與你祖父就更覺放心，明知他日後要遠去赴任，也允他們了婚。你姑母出嫁到如今，統共也隻回來過京城一次。你也知道，這輩子......怕是冇這個命再回來了......”

老太太的聲音越放越低，略顯渾濁的眼裡有了淚意。

宋楚宜終於聽出些了不對勁來-----傳言中的姑父對姑姑是極好的，結髮夫妻，恩不疑。可是，聽老太太的意思，似乎不是這樣？

“嫁過去十一年了，到如今膝下也隻一個兒......而你姑父，早在大前年就納了幾房良妾。滿打滿算的，你姑父也才三十三呢。這還不算他們親第三年你姑姑主給他的那些通房丫頭。”老太太的話裡帶了些嘲諷：“我怨你姑父，他不守信用移彆，可我更怨你姑姑。當年若但凡肯聽我與你祖父的話，就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第七年的時候，你姑姑就已經與你姑父冇了分，我曾經寫信問要不要幫和離。斬釘截鐵的說不用。你大伯三叔親自去替撐腰，也不領，強撐著麵把他們打發了回來。我真是氣急了，氣為了個男人家也不要了，父母也拋下了，連伯府嫡的尊嚴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