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加州

加州真是月聖地。

白楊現在深刻到時間的迫。時間怎麼都不夠用。

這是實話，一個月看上去很長，可是用起來太短了。他有太多事要做，要治病，要復健，要學習，要去觀街頭藝人。

……當然還要和金世安談。

李念在他們出發前詳細代了白楊：「去治病，也去玩，但是你要帶著目標。杉磯是旅遊勝地，也有很多流浪藝人，我要你仔細觀他們的姿態。」

李念很清楚，白楊突如其來的演技絕不可能是因為他驟然開竅。他在模仿誰。李念讓小馬跟了白楊三四天，小馬回來報告說：「姜先生在教他演戲。」

這才合乎理。

不過也讓他到意外，白楊的學習能力確實令人驚訝，簡直像個猴子。小馬回來說姜睿昀只教一遍，白楊居然就能照貓畫虎地完整記下來。

上帝總是公平的，關上門就會推開窗。

李念沒有破這件事，只在心裡冷笑，姜睿昀這個狼崽子，真是會做人，這麼尷尬的劇組，姜睿昀居然能兩邊討好，既讓秦濃拿他沒辦法，又間接地和安龍這邊搭上了關係。姜睿昀坐等著李今戲被砍了才出手，不痕跡地讓李今吃了個悶虧。

——是條狼崽子，以後咬起人來不知道有多兇。

白楊的演技依然是零，這讓李念到失，但他卻有出類拔萃的模仿能力，這給李念留了一線餘地。新劇已經在啟之中，李念和世安看了幾個待選的劇本大綱，不約而同地決定拍時裝劇——時裝劇的人都在邊，白楊更容易找到模仿的對象。

選定的劇本是雙男主，喜劇。白楊當然領銜，給他的角初步設定是浪天真的豪門闊，丟下家業跑去做流浪藝家，結果遇上了打工小妹的真命天。

俗氣的霸道總裁故事，但大家就是看。

正好白楊去國治病，李念要他認真去看街頭藝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一個月時間，如果白楊學不出來，也怨不得別人。

這是個非常笨拙的辦法，雖然說藝來源於生活，但從沒聽說藝要完全照搬生活，大部分演員都能做到類旁通，甚至僅憑同理心和想像力就能演繹角。但白楊做不到，白楊顯然是個同理心很低的類型，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免疫力超高。

也不是完全的壞事，同理心高的人力也高，通俗說就是多愁善，這種人一旦遭打擊，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更容易陷緒的漩渦。

不像白楊，傻頭傻腦，被李今罵那樣第二天拍拍屁又爬起來了。

笨就笨吧。娛樂圈這麼多的天王天后，誰敢說每個都是天資過人。這個圈子裡最不稀罕的就是貌和天才，夭折的天才和殘掉的人一抓一把。

要功，不看天分，也不看外表，賭的是勤。

白楊不是事半功倍的天才，他偏偏是最耗費財力與力的庸才，事倍功半。可是李念現在不愁錢，也不愁白楊沒力。白楊什麼地方都很坑爹，只有夠努力這點，李念還能看得上眼。

或者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圈子裡，誰勤，誰就能出頭，誰堅持走下去，誰就能走得最遠。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世安在飛機上問白楊：「你父母平時你什麼？」

白楊隨口答他：「楊楊，小時候這樣，後來長大了就白楊。」

世安微笑片刻，輕聲喚他，「楊楊。」

白楊臉紅了，可是又覺得有點難過，自從他媽媽肝癌去世，他爸就很再他楊楊了。

白楊已經好幾年不回去過年了，白楊的父親不願意兒子在這一行裡廝混，白楊偏不聽他，父子兩個冷戰多年，流只在銀行卡上——白楊的爸逢年過節就不吭不響地給兒子打錢，白楊看到了，又加上三千兩千打回去。

他雖然一直不紅，但是打工做群演，小錢還是有的，為什麼二十多了還要啃老，白楊不服。

兩個人活像用錢打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兩個人收到錢都氣哼哼。老的罵小的混賬，小的怪老的瞎心。

冷戰歸冷戰，世安這樣問他，白楊突然想起他爸爸，有點垂頭喪氣。

世安像是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笑著又問：「你父親現在哪裡？」

「在老家蚌埠，炮兵學院。」

世安頗為吃驚：「伯父是軍人？」

白楊往商務艙的大靠背上一躺：「普通軍，搞後勤的。我媽也是當兵的，文藝兵。」

世安沉道：「想必伯父伯母當年也是想你從戎。」

白楊不懂什麼從戎，白楊繼續說：「他就是想讓我當兵，接他的班，可是我不喜歡，蚌埠那個小地方文藝兵又當不出頭，我媽一輩子就在大院裡演出，好沒勁的。」

世安深知他心意，又不好順著他編派自己岳父大人，只緩緩道：「今年過年把伯父接來吧，我看去年你就一個人在南京。」

白楊支開話題：「去年太忙了，而且來了住哪。」

世安知道他不好意思，點頭笑道：「不是給你買了房子嗎？」

「那個房子那麼小本住不下兩個人啊，老頭睡覺翻，不得死我。」

世安笑道：「那就再買一個大的，你總要讓我和泰山大人見見面。」

這下白楊無話可說，白楊瞬間領悟了「泰山大人」是什麼意思。

世安卻緩緩靠近他，低聲他楊楊，在他上落下一吻。

……金世安這個大禽，怎麼過去一點兒沒看出來啊？！！！！

加大醫院一早收到了孫院長黃主任和鄭容的三番求告，合眾國土地，有錢就是爹，手進行得很順利，白楊倒也沒什麼罪。

主治醫生卻高度重視，三令五申嚴白楊劇烈運，一堆護士一天到晚圍著白楊瞎轉悠，活像怕他跳樓。

白楊鬱悶，他只是腰椎傷做個手，又不是被砍手砍腳神創，這些白皮醫生張個蛋啊！

主治醫生看了看世安又看了看白楊，居然還十分嚴肅地額外建議：「No offense but，mr.Bai should stay away from sex these days。」

白楊沒聽懂，世安卻登時面紅耳赤：「We are……we are in a platonic relationship.」

醫生意味深長地笑，「Sorry，I misunderstood.」

白楊問他們在說什麼，世安低頭笑笑：「不是好話，你別聽。」

白楊很鬱悶，他現在知道沒文化的痛苦了，來了國還要求1930的老爺爺當翻譯，人生的恥辱啊！

醫院看管森嚴，白楊又急著去外面圍觀流浪藝人。世安涉了幾次，醫生堅守職業道德，必須觀察兩週。因為先期進行了封閉治療，又經過激烈運，現在後說什麼也不放人。

世安和白楊沒有辦法，只好地溜出醫院，兩個人鬼鬼祟祟，活像兩個逃學的小學生。

兩人遊在杉磯街頭，白楊如願以償，看到了他想要的流浪藝人。唱歌的，吹口琴的，拉小提琴的，彈吉他的，各種各樣。

白楊看得很認真。

他承認他過去心浮氣躁，過日子像活在自己的水泡裡，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人和人之間，有這麼多微妙的差距。

看了姜睿昀的演技，他已經領悟到，表演是要還原某些東西，但也是要提煉某些東西。並不是去扮演角，而是要為那個角。姜睿昀做到了，所以能瞬間整容——這條街上無數的藝人，千姿百態，可是他們上總有某種共通的東西。

白楊說不清那是什麼。他的智商不夠他進行這麼艱難的思考，白楊選擇最笨的方式，一個個記下來。

先記下來再說，以後慢慢再去想。

他在那裡邊看邊想，世安負責在後面扔百元大鈔。

更多時間裡，白楊只在醫院裡閒晃。世安道：「演員要看的人多得很，你不要只想著流浪藝人，萬一以後讓你演病人怎麼辦。」

這說得有理，白楊大啟發，被關閉的時候就在醫院草坪上東張西。時不時跟世安打個啵兒。

金世安這個人絕對是接吻狂魔，好好沒事兒就按著他腦袋來一下，親完就若無其事地看天，一副正人君子的臉。

太虛偽了，白楊不服。

白楊他：「金世安，我疼。」

世安果然回頭來看他：「哪塊兒疼？」

白楊眨眼睛：「你猜。」

世安笑一笑：「你要我用哪兒猜？」

……媽的，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是這樣的人，一旦這樣起來就不是人啊！」

白楊紅著臉罵他：「金世安，你這個接吻狂魔。」

世安毫不否認地點頭：「我是修煉了八十年的接吻老妖怪。」說著就往他上來。

白楊忽然按住世安，「等等！」

世安不理他，「往哪兒等？」

白楊想笑又著急：「真的，你別，讓我躲在你下面。」

世安見他神鄭重：「怎麼了？」

兩個人維持著曖昧的姿勢，搞得走過的護士掩口而笑。

白楊著世安的耳朵：「對面那個花壇旁邊有個老爺爺，他一直看我。」

世安莫名地回頭，真有個老者，坐著椅，樣子極龍鍾，似乎察覺他們在說，合了眼睛似睡非睡。

白楊有點不舒服：「昨天他就這樣一直看我，覺好怪。」

世安微笑道：「你這樣好看，別人看你也不奇怪。」

這個人怎麼一言不合就說話，白楊要炸了。

世安不管他，世安扶著白楊的臉，照樣了一吻。

兩人接吻的時間總是無限漫長又無限短暫，加州金的落在上，暖而輕。

白楊氣吁吁地把他推開，再看對面，已經有人推著老者走了，推人的那個看上去也十分蒼老。

白楊心裡有點發。

這段曲並沒給世安和白楊留下太多印象。畢竟是同，又是兩個漂亮男人，被人圍觀天經地義。世安不怕，白楊也不怕。

他們只怕恐怖的醫生。

醫生苦口婆心，不要再跑出去了，你們是不是跑出去開房了？我需要給白先生做一個檢查。醫生有理有據，護士告訴我你們在醫院的休息區接吻，上帝，你們應當懂得自制。

世安被醫生搞得汗如雨下。

即便如此兩個人還是一天到晚地吃，越是不讓出去，白楊就越想出去，世安能說什麼，當然千依百順。

當然他不許白楊蹦跳，只把他按在懷裡：「醫生說了不能激烈運。」

白楊想去海灘，白楊想吃冰激凌，白楊想去看金發碧眼比基尼辣妹，可是白楊沒有機會。

白楊只好帶著世安去看電影。

電影世安看過，只是那時的電影沒有聲音，解說員在燈泡下念說明書。現在的電影當然栩栩如生，飛車炸，彩萬分，白楊怕世安第一次看當代電影驚嚇，特意買了最後一排。兩個人像所有看電影的一樣，照樣買了大桶米花，可樂炸，邊吃邊看。

世安一點也不驚嚇，世安嘖嘖稱嘆：「如在目前，活靈活現。」

白楊很羨慕：「以後我也能演電影就好了。電影才是大咖。」

世安握住他的手：「只要肯用心，何愁沒有電影片約，咱們自己投資也可以。」

白楊靠在他上：「金世安，你知不知道來電影院應該做什麼？」

世安只看著他笑。

白楊突然變臉：「等等，你以前也看過電影？」

世安點頭：「當然，不過那時候都是黑白，也沒有聲音，不像如今這般彩，真不知是用何等手段做出。」

白楊有點不高興：「你跟誰去的？」

世安被他問得一怔：「跟誰去？」想了一想，只好實話實說，「秦小姐，朱小姐，錢小姐，方小姐……」

白楊的臉越來越黑。

世安無奈地辯解：「過去相親，時興看電影，都說電影院裡熱得很，坐一坐，把方的妝坐花了，就看得出究竟模樣如何了。」

這比不辯解還尷尬啊。白楊生氣了，白楊瞪他。

世安更加無奈：「每個只看過一次……哦，秦小姐看過兩三次。」

白楊想打他了。

世安覺他瞪人的樣子分外可。前排悉悉索索地發出靜，世安和白楊都不轉眼去看——一對正用米花的紙桶遮著臉，忘擁吻。

世安知道白楊說來電影院要做的是什麼了。

他如法炮製地舉起米花，手拉過白楊，低聲笑道：「以後的電影，我只同你一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