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之這下徹底不能理解了：都氣得不想看我一眼了居然不勸退？不勸退就算了居然還給錢？這位同學你是不是在夢游？

“顧，老實說我覺得你今天怪怪的。”菲茲替燕綏之說出了心聲。

當然僅限這一句，因為下一秒菲茲就笑嘻嘻地說：“但是特別討人喜歡！要真勸退的話會很難辦，畢竟咱們跟梅茲大學有協議，突然退一個學生得附帶一大堆文件，我最近有點暈屏暈字，看見文件心肝脾肺腎都疼。”

半天每一句話的顧大律師終于回了一句，“我暈實習生。”

菲茲：“……”

燕綏之：“……”

“好了，不管怎麼樣今天的你都充滿了人味。”菲茲夸起人來毫無理智，“阮肯定也這麼覺得？”

說著轉頭看向了燕綏之。

阮？誰？

燕大教授微笑著跟對視了五秒。

這五秒的時間里，整個辦公室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菲茲的高跟鞋又要斷了。

五秒后，燕綏之終于想起來，自己那個不知誰給取的假名——阮野。

阮，野，單獨喊哪個字都很……

燕綏之自把“阮”替換掉，說道：“之前那一個小時里說了很多不得的話，太過抱歉，所以我已經不大好意思開口了。”

“沒關系，新人總會犯一些小錯誤，不犯才奇怪呢……”

菲茲小姐扯七扯八地說了很多關于疏忽錯誤和原諒的問題，仿佛在兜一個巨大的圈子。到最后連自顧自看文件的顧晏都聽不下去了，抬眼道：“所以你什麼時候把這實習生轉給莫爾。”

菲茲咳了一聲，“我繞了一大圈就是想說這件事。”

“嗯？”

“轉不了。”

“……理由？”

“我手比較快，他的報到證已經走完所有程序掛到你名下了，律協都審核完了，轉不了。”菲茲覷了一他一眼。

顧晏：“所以我說的事你一項都沒辦？”

“不，其實我辦了一樣。”菲茲道，“我申請好了薪酬預支。”

這話剛說完，燕綏之的資產卡彈出“叮”的一聲消息提示。

好死不死的，這智能機在他手里沒幾天，什麼設置都沒調，還是默認模式。于是就聽一個清凌凌的電子合音清晰地說——

收到款項4680西

類型：薪酬預支

來源賬戶：辦公資產卡顧晏

作人：艾琳·菲茲

余額：5022西

燕綏之：“……”

只能說南十字律所的效率在這種時候簡直高得可怕。

你們都不來問問況就掏錢了？

還掏的是顧晏的錢。

辦公室再次陷死寂，一時間很難說得清這段信息提示里哪句話更讓人暈智能機。

片刻之后，菲茲轉頭用一種難以置信地目看向燕綏之：“如果不預支薪酬，你資產余額只有300多西？那要怎麼活？”

就連始終不看他的顧晏都將目轉了過來。

燕綏之聳聳肩，不大在意地笑道：“好在現實不是如果。”

也許是他的余額太可怕，把顧晏都給震住了。上午這件鬧哄哄的“勸退”事件最終就這麼不了了之。燕綏之正式駐顧律師辦公室，并且得到了辦公室主人的承認和默許。

顧晏沒再理他，自顧自忙得腳不沾地，中途空聯系了樓下一位行政助理代了一點事，然后接了個通訊就離開了辦公室，臨走前毫不客氣地把最近五年的案件資料文件一腦兒打包傳給了燕綏之。

這大概是所有實習生都會接到的初期任務——整理卷宗。燕綏之當年也給別人派過這個活兒，當然不陌生。說實話這種活兒量大枯燥還瞎眼，非常磨人。

但是燕綏之卻樂意之至，他為什麼要以實習生的份進南十字律所，就是為了這個誰都躲不開的活兒。這樣他就能明正大地查看“炸案”前后所涉及的各種細節資料了。

燕綏之的腦吐全息頁面就吐了一個多小時，活生生吐到了午飯時間，那些全息文件在智能折疊之前，高得足以將他連帶著整個辦公桌活埋。

最后還是另一位實習生克，哦就是那位金來問他吃不吃飯，那臺腦才徹底閉上了。

“我的天，這麼多？”克嘆道，“全部都是顧律師辦過的案子？”

“不知道，還沒細看。”燕綏之讓文件折疊，一沓一沓的文件瞬間薄薄一個平面，不再那麼有迫。

“太仿真也不好。”克道，“有說讓你什麼時候整理完嗎？你怎麼還高興的？”

因為終于能看一看自己的“死因”了。

然而這話說出來克估計會害怕，所以燕綏之頗為地胡謅了個理由：“因為終于能吃點東西了。”

他和克出門上了另外幾名實習生，幾人在律所旁就近找了一家餐廳。

“珍惜有的能好好吃飯的日子吧。”那個菲莉達的生笑說，“以后忙起來我就再也用不著主減了。”

這話說完，另一位實習生安娜就看向了燕綏之：“阮？你怎麼吃得比我們兩個還？”

燕綏之有著律師常常會有的病——胃不大好。這病比較煩人，說大不大，真把胃熬廢了直接醫療手換一個新的就行，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可說小也不小，畢竟胃不能總換，但是飯天天都得吃，每次吃飯都得注意一些，免得吃都吃不愉快。

燕綏之最近更是得格外注意，因為他半年沒正常進食了，一時間也吃不了太多。

不過他不喜歡談論這些小小病的問題，所以只是不不慢地咽下食，喝了一口溫水，沖那他們笑了笑：“回去就得面對那麼多卷宗，不宜多吃。”

會吐。

正在吃第二份的克一口意面嗆在嗓子眼，扭頭咳了傻子。

午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燕綏之突然收到了一條信息。

來自他住的那間公寓。當初那個救他的人租那間公寓用的都是他的假份和智能機通訊號，一點兒沒留自己的痕跡。

信息的容很短，只有兩句話，燕綏之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食難下咽——那公寓通知他的租期截止到明天，如果需要繼續住下去，需要預付租金。

半年一。

“……”

燕大教授這麼多年頭一回為錢如此發愁，他覺得還沒看卷宗，自己就已經想吐了。

信息還說稍后會發來通訊，對他進行一次語音確認。

五分鐘后，燕綏之突然收到了一個通訊，號碼他不認識。想來一定是公寓發來的了。

他接通了通訊，直接微笑著道：“抱歉，公寓不續租。”

沒錢，租個屁。

通訊那頭沉默了幾秒，竟然只字未說，就直接切斷了通訊。

“……”燕綏之一頭霧水。一般公寓服務通訊不會這種態度吧？？？

第5章 出差（一）

“怎麼？租房到期啦？”克艱難地咽下最后一叉子面，含含糊糊地問了一句，“我說怎麼今早見你的時候覺得毫無印象，你不常在學校吧？”

燕綏之點了點頭：“確實不常在。”

梅茲大學的有個名人堂，作為頂級老牌學校，自然有一眾風云校友，誰的名字如果能被列進名人堂寫進校史，那本就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燕綏之的照片好幾年前就被抬進了法學院的名人堂，被包圍在一干中老年朋友中，畫風清奇，別一格。毫無疑問，他是整個名人堂里最年輕的一位……

也是死得最早的一位。

現在那照片恐怕已經被抬進“已故名人堂”供人悼念去了。

這事不能細想，細想他就胃疼。

總之，作為名人堂的一員，他的人生花樣富也極其繁忙。雖然頂著“院長”這個頭銜，坐擁一間隨便他怎麼布置的寬大辦公室，但他實際在梅茲大學校的時間并不多。

一般只有學校或者學院有重要事宜，他才會在學校呆上幾天理各種事，順便出一點時間用來氣跑學生。

氣跑某位學生。

不在學校的時候，他也不是都在南盧的律所，更在自己的房子里。

就這事曾經還鬧過一個笑話——

六年前德卡馬全面大改革的時候，所有人的份檔案都需要二次登記確認。當然，這種檔案不需要像古早時候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往數據庫里填寫，基本都是據諸如資產卡的使用況等等自分析生的，只需要本人看一眼確認簽個字就行。

檔案里面有一項，經常居住地。系統會據你在某個區域停留的時間長短和頻率自篩選出來。

燕綏之去檔案署確認的時候，“經常居住地”這一欄就嘩嘩嘩篩得飛起，最終蹦出來五個字——

長途飛梭機。

管檔案的小姑娘當時就笑得掉下了椅子。

再優雅的表都蓋不住“空中飛人”燕教授綠汪汪的臉。

然而，再綠也綠不過此時此刻。

燕綏之摘了耳扣在手里玩著，又默默看了眼公寓發來的那條信息。

明天租期截止，就意味著今天肯定得搬，當然他全副家當一個大口袋就裝完了本不用搬。重點是還得找好新落腳的地方……

一共就5022西，刨去餐費通費，能住哪兒？

“沒找好新地方？”安娜猜測著問道。

坐在對面，經過理的全息屏單面且有曲度，別人看不見容。當然，也沒有窺人信息的癖好，只是看燕綏之再沒過午飯，便關心了一句。

“嗯？”燕綏之抬頭，曬然道：“正在找。”

“干脆回學校住？”克提議道，“咱們宿舍離南十字這邊近，實習季還有補助。”

補助是法學院的特產，每年實習季的時候，法學院會特地撥一些錢分發給老老實實參加實習的學生，其名曰“實習生獎學金”，小名補助，外號比較長，——知道你們實習拿不到錢窮得要死所以發點錢救你們一命。

其實也不算多，每天30西，按月發，覆蓋完通費還能勉強剩一點。

“蚊子也是。”克夸了補助金一句。

燕綏之心說：多謝提醒，蚊子我也吃不上。

他一個假冒偽劣的學生，在律所裝裝樣子還行，去學校那不是坐等著馬腳麼，他很怕自己走慣了路直接去開院長辦公室的門。

再說了，學校有炸案卷宗嗎？

沒有。

到了下午，偌大的辦公室依然是燕綏之一人獨。

顧晏顯然沒有出門跟人代一句去向的習慣，所以燕綏之也不知道他究竟忙什麼去了，今天還回不回辦公室，就算不回他也不會驚訝，畢竟他自己以前過的也是這種日子。

折疊過的卷宗只有薄薄幾片，看著沒那麼礙眼。燕綏之并沒有急著去整理，而是先在這些卷宗里搜索了一下“炸案”。

腦叮叮兩聲響，跟炸相關的文檔資料就被篩選了出來。

一張一張自己疊在了燕綏之眼前。

方便是方便的……但他媽的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而且顯然不止一個案子，甚至五十個都不止。

燕綏之抱著胳膊重重靠上了椅背，簡直要氣笑了——南十字律所這五年別的不干，專挑各種炸案接的嗎？？

“阮？”燕綏之正頭疼的時候，克又敲開門，探頭探腦看了進來，活像個做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