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院宣判有罪以前，推定嫌疑人無罪，以免誤傷無辜。

這是一道全聯盟通行的行業守則。正是因為有這條守則，保釋功才是一種常態。

“那是其他地方的理，不是這里。”顧晏答道。

“怎麼會？”燕綏之有些訝然。“以前這里也沒搞過特殊化啊。”

“以前？”顧晏轉過頭來看向燕綏之，“你上哪知道的以前？”

不好，瓢了。

燕綏之立刻坦然道：“案例。上了幾年學別的不說，案例肯定沒看。以前酒城的保釋也不難，起碼去年年底還正常。”

顧晏收回目，道：“那看來你的努力刻苦也就到去年為止，這幾個月的新案顯然沒看。”

燕大教授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可不是，這幾個月凈供人追悼去了看個屁。

“酒城一年比一年倒退，最近幾個月尤其混，看人下菜，保釋當然也不例外。”顧晏簡單解釋了一句。

燕綏之心說我不過就睡了半年，怎麼一睜眼還變天了？

他還沒看案子的資料，一時間也不能盲斷，便沒再說什麼。

冷湖看守所是個完全獨立且封閉的地方，那些攘攘的破舊房屋愣是在距離看守所兩三百米的地方畫了個句號，打死不往前延半步。

在這附近居住的人也不在這片走，大概是嫌晦氣。

所以，看守所門口很可能是整個酒城唯一干凈的空地，鳥兒拉稀都得憋著再飛一段避開這里。

然而燕綏之和顧晏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撿到了一個小孩兒。

那是一個干瘦的小姑娘，七八歲的樣子，頂著一張也不知道幾天沒洗過的臉蹲在一個墻角，過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看守所大門。

“這小丫頭學誰鬧鬼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燕綏之快走過去了，才冷不丁在邊看見一團影，驚了一跳。

小姑娘的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大約兩秒，才從看守所大門挪開視線，抬頭看著燕綏之。

這一抬頭，就顯出了的氣有多難看，蠟黃無，兩頰起了干皮，味兒還有點餿。

不過這時候，燕綏之又不抱怨這空氣有毒了。

小姑娘看見這個陌生人彎下腰，似乎要對自己說什麼。

但是有點怕，下意識朝后連了兩步，后背抵住了冷冰冰的石墻面，退無可退，顯得有些可憐的。

“我長得很像人販子？”燕綏之轉頭問顧晏。

顧大律師頭一次跟他站在了一條線，一臉矜驕地點了點頭。

燕綏之：“……”

滾吧。

“想養？”顧晏問了他一句，語氣不痛不，聽不出是隨口一問還是諷刺。

畢竟這方面師生倆一脈相承。

燕綏之短促地笑了一聲，站直了，“你可真有想象力，我又不是什麼好人。”

他轉頭沖不遠的一條破爛街道抬了抬下，“這地方，一條街十個夾巷十個都睡了人，得把整個酒城買下來建滿孤兒院才能養得完。”

說完，他沖顧晏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指環，“5022西，下輩子吧。”

顧晏沒什麼表：“不好說，說不定下輩子更窮。”

燕綏之：“……你可真會安人。”

“過獎。”

“……”

“小丫頭不喜歡我，走了。”燕綏之說。

兩人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富余，抬腳便朝看守所的大門走。

只是走了兩步之后，燕綏之又想起什麼般轉回來。他從大口袋里出一只手來，彎腰在那小姑娘面前攤開，掌心躺著一顆巧克力：“居然還剩了一個，要麼？”

小姑娘著墻，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幾秒，而后突然手一把抓過那顆巧克力，又了回去。

“這樣了手還敏捷。”燕綏之挑了挑眉，轉便走了。

走遠一些的時候，他約聽見后頭很小聲的一句話，“……要說謝謝。”

燕綏之轉頭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模樣，蹲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著看守所大門，像是本沒看見他一樣，只不過一邊的腮幫子鼓鼓的，塞了一顆糖。

“一趟飛梭15個小時，你正餐沒吃兩口，糖倒沒。”顧晏說。

燕綏之一臉坦然：“吃多餐，甜食也算餐。”

實際上他現在有點低糖，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后癥還是基因暫時調整的后癥，總之得揣點糖類在上，以免暈勁上頭。

當然，這原因顯然不能跟顧晏多提，干脆胡說。

看守所銅墻鐵壁似的大門鎖，門邊站著幾個守門的警衛。

顧晏走到電子鎖旁，抬手用小指上的智能機了一下電子鎖。所有事先申請過的會見都會同步到電子鎖上，智能機綁定的份信息驗證功就能通過。

滴——

大門響了一聲，吱吱呀呀地緩緩打開。

這扇大門大概是附近區域里頭最先進的一樣東西了，還是數十年前某個吃飽了撐著的財團贊助的，當初那財團在背后扶了一把酒城的政府，幾乎將這倒霉星球所有重要地方換了一層新，一副要下決心幫助治理的架勢。

夢想是好的，現實有點慘。

反正在財團現在已經了沒落貴族，當初贊助的那些東西也由新變了舊。

看守所里昏暗仄，走廊總是很狹小，窗口更小，顯出一濃重的抑來，但并不安靜。

酒城的這座尤為混，充斥著呵斥、謾罵、各種污言穢語不絕于耳。而這些嘈雜的聲音又都被封閉在一間一間的窄門里，不帶對象，無差別攻擊。

燕綏之在長廊中走了一段，祖宗八代都了牽連，不過他對此習慣的很，走得特別坦然。

一道鐵柵欄門外，一名人高馬大的管教抓著電鎮在那里：“什麼人，來見誰？”

燕綏之笑了笑：“律師，有申請，見約書亞·達勒”

剛張口的顧晏：“……”

管教挑了挑眉：“達勒？你們還真是好脾氣。”

說著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不上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麼。

燕綏之依然回得自如：“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顧晏：“……”

管教從鼻腔里哼了一下，轉沖招了下手，打開了鐵柵欄門：“走吧，跟我來。”

其他地方，未年人和年人大多都是分開的。酒城這邊卻混在一起。

管教很快停在一扇厚重的鋼鐵窄門前，沖門努了努：“喏——你們要見的達勒。”

“非常謝。”燕綏之道。

顧晏：“……”

管教抬起門上能活的方塊，出一個小得只能出雙眼的窗口，著嗓子重里面吆喝了一聲：“野小子！你的律師來見你了！”

窗口里很快出現了一雙眼睛，翠綠，單從目來看，一點兒也不友好，甚至含著一冷冷的敵意。

接著，里頭的人突然抬起手，當著幾人的面，“啪”的一聲狠狠關上了窗口。

燕綏之：“……”

他簡直氣笑了，轉頭問顧晏：“你確定真的已經約見過了麼？”

這是約見的態度？開什麼玩笑。

不過他還沒有笑完就發現，后的顧大律師正癱著一張臉，倚著墻看他。

燕綏之下意識想問“你這一副死人臉是給誰掃墓呢”，話未出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路搶了顧大律師多活兒。

真是習慣害死人。

他抵著鼻子尷尬地咳了一聲，朝旁讓了一步：“誒？你怎麼走到后面去了？”

顧晏：“………………”

這麼不要臉的人平生見。

顧晏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了：“不繼續了？阮大律師？”

燕綏之干笑兩聲搖了搖手，“你是老師，你來。”

為了化解尷尬，這人的臉說不要就可以不要，反正現在沒人認識他。

他說完又指了指閉的小窗口問道：“下飛梭那會兒，我明明聽見你跟他通訊對話過，這小子怎麼翻臉不認人？”

犯完錯誤就轉移話題，臉都不紅一下，顧晏對這位實習生算是開了眼了。

不過他還是不冷不熱的回道：“是讓管教把通訊轉接給了他，說完我就切斷了，如果單方面通知算對話的話，那就確實對話過。”

管教理直氣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指了指窗口：“轉接了，拉開窗口讓他聽了。”

燕綏之：“……”

服氣。

燕綏之讓出了位置，顧晏理所應當接過了主權。他指了指那扇鋼鐵門，道：“勞駕，把門打開。”

“確定？就這態度你們還要見？”管教上這麼說，但還是打開了門。開門的瞬間，他握住了腰間的電，一副掏出來就能電人的架勢。

燕綏之卻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用那麼蓄勢待發。

事實上他和顧晏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門，那個做約書亞·達勒的小子也沒怎麼樣。

他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盯著兩人的眼睛，嗤了一聲扭過頭去。

這時燕綏之才看清這倒霉玩意兒的模樣。

他有一頭濃黑的頭發，長，在腦后扎了個辮子，但是看得出好幾天沒洗過了，糟糟的。雙眼翠綠，因為臉頰消瘦的緣故，顯得眼睛很大，眼窩極深。

比顧晏還薄，所以抿著的時候，面向有濃重的刻薄。

其實這種刻薄顧晏也有，只不過他舉手投足總是很得，所以那種覺就化了一種冷漠的英俊。

但眼前這熊玩意兒……

畢竟才14歲，就算刻薄相都帶著一強裝出來的覺。

“我接手案子的律師，之前跟你對過話。”顧晏說。

燕綏之：“……”你還真好意思說出來了？

約書亞·達勒似乎也為他口中的“對話”所不爽，表出一深重的厭惡。不過沒再出聲，他似乎所有的緒都在剛才那關窗的一下里表達過了，便沒有了再開口的。

“我來這里只是跟你見一面，讓你認一認我的臉。”顧晏毫不在意對方的沉默，冷淡地說道，“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態度，希再見面的時候，你能夠把一切如實、完整地告訴我。”

這話不知了約書亞·達勒哪個點，他終于出了聲，“告訴你？告訴你有什麼用？上一個，上上個律師都他媽的這麼說的，結果呢？”

他一腳蹬在銅墻鐵壁上，“我還是被關在這個令人惡心的地方！”

“你可以試試。”顧晏全然不他的緒染，語氣也依然冷漠。

“試你媽！我沒罪！不是我干的！憑什麼讓我坐在這里等著一個又一個的人來跟我說試試！有本事把我弄出去再來說試！沒本事就滾——”約書亞·達勒吼著，幾乎緒失控。

燕綏之在旁邊笑了笑：“說兩句都要噴出來了，你這樣子讓人怎麼給你辦保釋？聽審的法一看你的臉，保證轉頭就是駁回申請。”

約書亞·達勒著氣瞪著他，“又是這種鬼話！能辦得了保釋我現在還會在這里呆著？！”

“保釋不是問題。”顧晏看著他的眼睛，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下一次見面告訴我所有事，毫無保留。”

他盯著人看的時候，看真的會有種讓人不自覺老實下來的氣質，這樣的人如果真的當老師，學生見到他大概會像耗子見了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