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生長什麼樣子，燕綏之早就不記得了，但是他記得當時的臉有些沮喪和迷茫。

于是他又淺笑著說了最后一句：“不過我很高興你提出這個問題，也希你能記住這個問題，偶爾去想一下，你很可能沒有答案，想的過程也并不愉悅，但這代表著你學生時代單純的初衷，我希你們能保持得久一些。”

這麼一段景是燕綏之對那場講座唯一的記憶，其他的細節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那之后沒多久，就到了梅茲大學一年級學生選直系教授的時候，講座上的那片薄荷了他的學生。

正是顧晏。

后來顧晏又問過一次同樣的問題，只不過比那位生更深了一步。

那應該是燕綏之和學生之間的一次小小酒會，是他的生日還是圣誕節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冬天，外面下著小雪。他讓學生放開來玩兒，自己則拿著一杯酒去了臺。

他原本是去臺外黑的街景的，卻沒想到那里已經有人了。

占了那塊風水寶地的學生就是顧晏。

他不記得是什麼話題引出的那句話了，只記得這個平時寡言語冷冷淡淡的學生問他：“你也常會想誰值得相信這類的問題？”

燕綏之當時帶了點酒意，話比平日，調子都比平日懶，他轉著手中的玻璃杯說：“不。”

顧晏：“……”

“為什麼？你不是說希學生以后都能偶爾去想一下，保持初衷麼？”顧晏問這話的時候是皺著眉的。

燕綏之記得那時候的顧晏還不像后來那樣總被氣走，還能好好說兩句話，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當著自己老師的面皺著眉。

“那是給好人的建議。”燕綏之懶洋洋的，又有些漫不經心。他說著轉頭沖顧晏笑了一聲，道：“我又不是。”

其實這些片段，燕綏之很多年都沒有想起來過，還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

直到今天顧晏突然提起這話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

你希相信哪一方？

燕綏之這次打起了十二分的神，沒有再習慣地口而出“我一般不想這種問題”。他試著模擬了一下那些學生的思維，琢磨了幾個答案，準備好好發揮，演一回像的。

誰知顧晏本沒等他回答，就收拾起了那些證據資料，道：“自己想吧，我出去一趟。”

燕綏之很氣：“……”我他媽好不容易有耐心演一回你又不看了？

顧大律師說話做事總是干脆利落的，說走就走，沒一會兒房間里就只剩了燕綏之一個人。

他的其實不怎麼痛了，但是走起來依然不那麼自如，所以顧晏出門沒打算帶他。

當一個實習生沒有活兒干，那就真的會閑蘑菇。

如果在南十字律所，他還能出炸案看看始末，在這里他想都沒地方，只能無所事事地靠在椅子里曬一會兒太。

不過這種無所事事的覺對他來說其實非常難得，于是沒過片刻，他就心安理得地支著頭看起書來。

只不過看書的過程中，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那幾頁證據還時不時會在他腦中晃兩下，已經是職業病了。

這個案子其實不算很難，至沒有他在約書亞·達勒面前表現得那麼麻煩。如果證據真的有偽造的，那麼細致整理一遍一定能找到許多可突破的。

之所以對約書亞·達勒說難，只是因為如果律師表現得太輕松，當事人就會覺得“即便我說一些細節和真相，他也一樣能搞定。”

而他想聽真話，盡量多的真話。

他這麼想著便有些出神，目穿過窗玻璃，落在外面大片的低矮房屋上……

嗯？

看了沒一會兒，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

約書亞·達勒正坐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垂著頭發呆，妹妹羅希·達勒已經恢復了大半生氣，正盤坐在他正對面，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看他。

隔一會兒拍一把約書亞的，小聲說：“哥哥我了。”

剛說完，的肚子就配合著一聲。

約書亞從頹喪中抬起頭來，沖出一個笑，“了啊？行，等著，我下去買點兒吃的。”

“今天除了面包，我能多要一顆糖嗎？”羅希問道。

約書亞想也不想就答應：“好，糖。面包有，糖也有，放心。”

他說著，有些疲憊地站起來，順手了一把妹妹的頭。

羅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被抹平的包裝紙，“我能要這樣的糖嗎？”

約書亞著那張糖紙，看著上面的字：“巧克力？這牌子我沒聽過，你哪來的？”

正說著話呢，他們的房間門被人敲響了。

約書亞笨拙地用遙控開了門，就見燕綏之靠在門邊沖兄妹兩一笑：“羅希？漂亮小丫頭，告訴我你麼？”

羅希·達勒立刻指著他，沖約書亞道：“糖，這個哥哥給的。”

約書亞：“……”哥哥個屁！

羅希·達勒又轉頭沖燕綏之道：“了！”

燕綏之抬了抬下，“把外套穿上，帶你吃羊排。”

羅希·達勒一骨碌站起來，了，“好吃嗎？”

約書亞：“……”

他了遙控，特別想關門。他就很納悶，這位實習律師吃錯藥了麼，突然要帶他們出去吃羊排？

而且這才下午三點，吃的哪門子羊排？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兩章碼出來一起更，然而下一章才一半，先把這章放出來~

明天中午二更~晚上正常，麼麼噠~

第21章 證據（四）

“怎麼突然要拉我們出去吃東西？我沒那麼多錢，吃不起那個。”約書亞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他沒有智能機這種高級玩意兒，也沒有資產卡，用的是德卡馬幾乎見不到的現金。

誰知燕綏之搖了搖頭，笑瞇瞇地道：“沒有們，只有你妹妹羅希，不帶你。”

約書亞：“……”

他臉都漲紅了，說不清是尷尬還是氣。

他憋了半天出一句：“那你不能說清楚？況且我妹妹為什麼要讓你單獨帶出去？”

燕綏之道：“我說了啊，一進門就直接問的。你臉紅什麼？哎……你這小鬼，我不是故意氣你。我要去辦的事你不適合在場。”

約書亞臉上的紅又慢慢褪了下去，“哦”了一聲，點頭道：“那你直接去，拉上我妹妹干什麼？我……”

他頓了一下，低聲道：“我也沒有給買羊排的錢，還不了你。”

燕綏之倚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妹妹羅希認識自己家的房子麼？”

約書亞：“……8歲了。”你不要人攻擊完我就來攻擊我妹妹好嗎？

燕綏之笑了：“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從非正常角度去看，能認出你家的房子麼？”

“能，認地方很厲害！”約書亞語氣還自豪。

“那就行了，我帶是希能幫我一點忙。”燕綏之道，“至于羊排，那是幫忙的報酬。”

約書亞猶豫了一下，拍了拍羅希的頭：“那你去吧。”

羅希揪著手指還有點遲疑，小聲咕噥道：“你不吃嗎？”

“我手傷著，不方便吃。”約書亞晃了晃自己的手，手背燙出來的泡已經癟下去了，只是看著很嚇人。

“那我也不了。”羅希說。

剛說完，的肚子就十分不配合地又了一聲。

羅希默默低頭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好像這樣就能把聲音捂住似的。

約書亞：“……”

燕綏之：“你家這小姑娘真有意思。”

他走進屋，在羅希面前彎下腰來，彎著眼睛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愿意嗎？晚上一定回來。”

小姑娘羅希·達勒仰臉看著他的眼睛，人生意志開始嘩嘩搖。

約書亞看不下去，“行了你去吧，幫他的忙也是幫我的忙。”

羅希眼睛一亮，“真的嗎？”

“對，沒錯。”

沒過多久，燕綏之帶著羅希·達勒來到了雙月街。

街上人來人往，倒是熱鬧得很，但大部分都是從街上匆匆而過的，并不會在這里做停留。他們總是沿著街邊，快速地穿過這條街，拐進兩頭低矮的棚戶區里。

明明離得很近，卻像是全然割裂的兩個世界。

棚戶區里發生的糾葛對這條街沒有產生毫的影響，甚至連談論的人都沒有。

燕綏之帶著羅希·達勒進了邊上的一棟樓，徑直去了頂樓的餐廳。

上回他跟顧晏就是在這里吃的羊排和濃湯。

哦不對，是他自己吃的羊排和濃湯，顧晏則點了一大堆來饞他。

他這次依然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坐好，一個服務生就端著托盤過來了。

“抱歉先生，點餐可能需要再等10分鐘。”

燕綏之點了點頭，“沒關系。”

畢竟三點鐘不尷不尬的，能點餐就已經很不錯了。

服務生把兩杯水放在燕綏之和羅希面前，又放下兩個小份甜點和一碟糖，大概是看到有小孩，“這是免費贈送的，”

燕綏之：“謝謝。”

他說是有事來這里，但實際也是真的有點了。在酒店點什麼都要從顧晏眼皮子底下過，自從上多了一大片燙傷傷口后，這位顧同學就開始手他的菜單。

每回他讓酒店送餐，拿到手總會發現容被換過，換出來的往往還比原本的貴，然而……淡出鳥。

他吃了兩天半的草，決定趁著顧晏不在，出來給自己一點補償。

“我可以吃嗎？”羅希指了指桌上的東西。

燕綏之：“當然可以。”

在甜點和糖之間猶豫了半天，手了一顆糖。

那種糖顯然就是用來哄孩子的，每一顆都包裝得特別漂亮。年人也許看著會覺得浮夸，而且可能只是看著好看并不那麼好吃，但是小鬼們總是很喜歡。

羅希挑了一顆藍的塞進里，鼓著一邊腮幫子盯著燕綏之問：“你也了？”

燕綏之喝了杯水先暖了暖胃，這才吃了一口甜點，“嗯。”

“哥哥說，大人不。”羅希又道。

燕綏之發現這小姑娘說話似乎有點問題，句子之間不太連貫，斷斷續續的，跟他以前見過的7、8歲大的小鬼不大一樣，那些小鬼總能叨叨叨叨因為所以然后而且地念得他頭疼。

也許是因為那些小鬼在上學，有人系統地教。而羅希只有約書亞。

燕綏之對笑了笑：“我容易，也喜歡吃糖。”

他現在每頓都吃得很，把一天需要的食量分在了五段時間里，還得偶爾吃點甜的以免頭暈。

羅希一聽這大人跟自己一樣，頓時跟他親近了一些，覺得自己有了伴兒。在碟子里也挑了一枚藍的糖，遞給了燕綏之。

“謝謝。”燕綏之說著轉頭過窗子朝片的低矮房屋掃了一眼，那些房子乍一看都差不多，很難分辨出都是誰家。“羅希，你來幫我看看，你家在哪？”

羅希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道：“那個。”

“那個是哪個？”

“有個桶。”羅希道。